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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化苍鹰的汉子一愣,扑击的势头就缓了一缓,养毒教的两个男弟子一左一右的扣住了他的肩膀,就看两道碧绿的毒气,沿着颈侧的血脉直冲颅顶。这汉子双眼一翻白,口中哑哑的呼了几声,翻身就朝下面坠落,才跌下十丈,一身骨血连带衣衫都被蚀成了脓水,唯剩一柄黯淡无光的直刀,凄然落向了漆黑的大地。
只剩下带头的大汉一人,周围的众修士尽都红了眼,人影乱闪,奇光横空,当真是各显了神通。
俞和此时不敢怠慢,忽见身边掠过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的是一口明晃晃的法剑,他心中一喜,暗暗欺近身去,照准了这修士的背心处一掌按出。
那修士满心只想着争抢玉玦,哪里料到才飞身而起,就有人暗袭?当场教俞和一掌拍在后颈处,登时昏死了过去。俞和劈手抢过他的法剑,剑诀一引处,真元直贯剑锋,他展开以身合剑之法,化作道足有十几丈长,宛如明河一般的浩瀚剑光,径直朝那带头的汉子飞刺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玦易主,食人心
那个带头的汉子被蓝衫少女祁昭打了一掌,虽并未被肉掌按实了胸口,可养毒教以毒入道,五毒蚀骨大真气乃是魔宗炼毒化元的无上奇功,掌发罡劲及体,五味真毒便已深深种入了肉身。
就看这大汉身子摇摇yù坠,好似个酩酊大醉之人,几乎连从不离手的本命灵刀都握不住了,脸上五sè毒气一一浮现,眉心凝滞着一团乌黑的死气,自鼻孔中淌下两道黑血,但他咬紧了牙关,兀自泼命催运神通,朝前飞遁 ”“ 。
这个时候人人争先,眼见翻手之间就能将这大汉格杀当场,抢得一片玉玦,哪里甘心叫旁人抢占了先机?蓝衫少女祁昭最快,她纤腰一摆,脚踩五sè烟岚,就朝那大汉背心探手抓去。那百越教的司蛊心思缜密,他对着同门弟子作个了手势,自己身后猛然展开六对七彩斑斓的蝉翼,身子一纵,丝毫不比祁昭稍慢,也朝前面飞逃的汉子扑去。
那些百越教的蛊修们转回身,冷眼看着飞掠而来的其余诸修。九人口中颂咒,齐齐把双手扬起,就看无数金银二sè的荧光从他们掌中飞出,每一点荧光见风就长,化作拳头大小的金银甲虫。这千多只甲虫连成了一片百丈虫云,横亘在诸修和九蛊修中间,虫翼震荡的嗡嗡声大作。
诸修都亲眼见过方才那大汉被虫蛊入体,尽噬骨肉,化作人皮的情形。此时一见漫天虫云,人人脸上悚然变sè,生生按住了遁光,不敢再趋近半步。那九位蛊修也似乎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只是满脸倨傲的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一众修士。
唯独有道明河似的剑光,shè到虫云面前,不但没止住势头,反倒是真火赤光大作,一剑扎进了虫云之中。
此正是以身合剑的俞和,他曾听云峰真人传授过破解寻常虫蛊术的粗陋法子,摄取一道体内所藏的先天五方五行火炁,附在剑气之中。金银蛊虫扑到近前,却哪里受得住先天五行火炁的灼烧?俞和身周五丈的蛊虫,但凡被他剑光拂过,登时化作了一团团夺目的光焰,恍如俞和化身为了一支熊熊火炬,点燃了周围虚空中的朵朵烟花。
百越教的蛊修们见居然还有人敢越雷池,更焚烧虫蛊,一齐瞠目怒喝。离着俞和最近的两个蛊修同时出手,闪身近前,抡臂朝俞和一拳捣去,他们的拳头上覆着暗红sè的甲壳,锋利的骨刺突起三寸多长。
俞和对这西南之地身负奇术的人,心中有大戒备,见蛊修出手打来,他提聚真元,手腕一转,一圈光焰汹汹的剑炁如轮,疾旋而出。
那两个蛊修与俞和的剑炁相碰,同时惨嚎了一声,捧腕飞退。就看他们两人的右手齐腕而断,整只右掌已被先天五方五行火炁烧成了飞灰,连断腕处也不见一丝血迹,早被炙成了一截焦炭。这两蛊修额上冷汗如雨落,伸指在右臂上连点十几下,手臂上残存的彩纹发光,有如蚯蚓一般的白sè长虫自他们皮下钻出,团团裹住了那断腕之处。
再看俞和身化赤练剑光,已然飞得远了,追也追不及。有几位修士望见虫云被烧出了个大洞,偷偷唤出护身重宝,也想趁机纵身穿越。可这下却正好触着了那九个蛊修的霉头,一腔怒火全撒了出去。就听蛊修们嘬口一吹,虫云登时翻滚起来,变成了一道呼啸的虫cháo,往那几个修士身上一扑,就将他们的身形尽数裹住。这些修士周身宝光急闪,死死抵住了虫蛊噬咬,想挣命逃脱,可那九位蛊修连连作诀,几轮手印打下,不出十息,宝光湮灭,群虫一拥,就剩几张破败的人皮飘落。
其余群修望虫兴叹,看了看北面远处,狠狠一跺脚,转头去别处撞机缘了。
话说俞和化剑而行,转眼间追上了养毒教的蓝衫少女祁昭和百越教的司蛊,那百越教的司蛊修士一皱眉,刚想对俞和施以重手,将他打杀,可前面不远处的大汉,猛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只见那个大头婴身的巨颅子,不知何时竟已攀在了大汉的背上,他额前的皮肉裂缝一开,喷出一线五彩奇光,照在这大汉的背心中,登时炸开了海碗口大的一个血洞,皮肉四溅,白森森的脊骨断成了几截,露出兀自收张不休的肺腑。
巨颅子硕大的脸盘上沾满了鲜血和细碎的骨肉,可却浮现出兴奋异常的神sè来。他伸出一条暗红sè的狭长舌头,在唇边一绕,卷起一团血肉,缩回口中,两腮蠕动,似乎在品尝甘美的琼浆一般。
耳听巨颅子尖声一笑,伸出小小的右手,从血洞中直插进了那大汉的胸膛。祁昭“咿”的一声,下意识的举手蒙眼,俞和紧皱双眉,就看巨颅子用力抽回了手掌,大汉背脊上喷血如泉,一颗血淋淋的人心,在巨颅子手中兀自搏动着。
巨颅子看了看手中的人心,口中呀呀直笑,他又伸出左手,再猛力插入血洞中,这次竟然直接贯穿了这汉子厚实的胸膛,直把他藏在胸前处的玉玦攥在手中。
这带刀大汉的首领,喉咙中咕咕作响,四肢犹在狂舞,可人已被挖心而死,一头栽向地面去。巨颅子望了望追来的三人,居然张口朝手中那颗人心咬去,顿时血浆四溅,可他却眯着一对小眼,嚼得津津有味。
俞和见过鲜血淋漓的场面,却也没看过如何诡异的一幕,当下腹中肠胃连连翻腾,有股酸水冲到喉头。那蓝衫少女祁昭和百越教的司蛊,也都是脸上发白。三人齐齐按住了遁光,瞪着埋头啃吃人心的巨颅子。
木拙子飘身而来,伸手在巨颅子后颈一拎,把他抛进了背上的竹篓。转头冲着三人嘿嘿一笑,木拙子作势就要乘风而去。可那百越教的司蛊反应得快,他弹身而起,右手朝前一指,有道黄光从他手腕处飞起,shè出五尺,显化了真形,竟是一只三尺来长,形如蜘蛛,但浑身长满了狰狞骨刺的巨大虫豸。
这道蛊虫,每一根骨刺都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整个就宛如疾驰的刃球,朝木拙子当胸撞去。
“若想要玉玦,司蛊大人自要拿出一点像样的手段才成。”木拙子冷冷一笑,手中藤杖晃动,杖头上冲出乌溜溜的一道奇形咒符。这咒符化作一团玄火飞出,那道张牙舞爪的刺刃蛊虫一头撞进了玄火中,就听见火中传来一阵叽叽咋咋的怪叫声,紧接着有恶臭气味弥散。
百越教的司蛊修士脸上变sè,心知那蛊虫已被玄火烧化,不等他再作打算,木拙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司蛊大人投桃,老夫自当报李,接招!”
这木拙子伸出左手,对准了百越教司蛊遥遥一掌拍出。那团玄火一转,竟化作一只手掌,直朝司蛊修士的面门打来。
这玄火手掌飞得快极,几乎能赶得上剑修御使飞剑的速度,眨眼间已到了司蛊修士面前三尺。而百越教司蛊变招也快,他双臂展开,大吼一声,身后的六对蝉翼团团合拢,把他的身子裹进了一个七彩斑斓的蚕茧中。
玄火手掌正撞在十二支蝉翼交叠之处,只听见爆发出闷雷一般的巨响声,震得祁昭与俞和尽皆气血浮动。那位司蛊修士面上有青气一闪,虽不见身上有什么损伤,可他双目呆滞,倒头朝后飞跌出去。
九个百越教的蛊修大惊失sè,纷纷纵身而来,奋力架住了司蛊修士的身子,取各种灵丹毫不吝惜的灌了下去。要知左近危机四伏,他们深恐自家头领有什么闪失,成了众矢之的。
养毒教的蓝衫少女祁昭瞪圆了眼睛,定定的望着木拙子。她在抚仙湖畔,是与这形貌怪异的两人交过手的,当时木拙子并没有显出什么高深的道行来,还期望靠着自碎一颗壑砂珠,腾起漫天烟尘障目,从她手下逃得一命。最后是碧云寺的宸云子赶到,一招大天云手印打杀了祁昭的金睛碧蛇,才保着木拙子与巨颅子两人平安进了碧云寺。后来在花厅中,这两人也是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畏缩样子,好似旁人一道眼神都会让他们俩心惊肉跳。
这夜里一场厮杀,几乎所有人都打定了注意,先拿此二人开刀。结果那巨颅子一道大五行罡煞禁神光祭出,当场震得群修退避,挖胸食心,更绝非是常人之举。方才那木拙子的一记玄火破空掌印,将百越教最年轻的司蛊修士,名列滇地十杰之一的木元昌打得生死不知。
这前前后后相差得也实在太大,木拙子与巨颅子两人隐瞒真实修为,故意在人前装出一副弱小的模样,究竟是何目的?莫非要扮猪吃老虎,引得众修士去围杀他们,好以逸待劳?
想到此节,祁昭眼睁睁看着木拙子二人朝北面不疾不徐的遁去,一时间心里纠结追还是不追,两片玉玦的诱惑着实不小,可凭自家养毒教的三人,能不能斩落那两个身负奇术的怪人,祁昭心中没有半分把握。
其实瞒下本身修为的,又岂只有木拙与巨颅?蓝衫少女正犹豫时,忽有一道星河般璀璨的剑光,自她身边掠过,带着滚滚雷音,直朝木拙子与巨颅子贯空而去。
剑修?祁昭忽然眼睛一亮,她自然也看见了俞和冲破虫云,一剑重伤两位蛊修的举动。眼前这位剑修,虽然与之前一掌斩首带刀大汉的那位剑修功法路数迥然不同,但只看这声势浩大的一道剑光,亦可知其修为委实不弱,而且但凡杀伐之事,遇上剑修总须得高看几眼。
尤为玄机之处在于,这个剑修看过了木拙子和巨颅子施展神通奇术,依然敢仗剑去追,必定有其倚仗。
说不定两边厮杀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蓝衫少女妙目转动,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带着两个随行的男弟子,隔开足足百丈,远远跟在俞和的身后。
前面的人无意真逃,后面的人有意真追,转眼间三十里地过去,回头已望不见碧云寺和竹月经院,只剩下木拙子、巨颅子、乔装御剑而来的俞和与远远跟来的养毒教三人。
那木拙子忽然止住了身形,转过身来,眯起独眼看着俞和与那蓝衫少女祁昭:“又有玉玦自送上门。你们当老夫这便宜,就真那么好捡么?小娃娃,今rì倒要教你们放亮了眼睛,等隔世为人,在外行走时,当看得清究竟是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玄真子,火剑丸
那木拙子忽然挺直了背脊,独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养毒教的蓝衫少女祁昭急一摆手,三人齐齐按住了遁光,不敢再靠前去,可忽听身后有人咿咿呀呀的在笑,忙转头一看,那巨颅子竟已不知什么时候从竹篓中出来,绕到了养毒教三人的身后。
祁昭脸sè大变,只见那巨颅子倒也不祭出额前怪眼的大五行罡煞禁神光来照,只把小小的身子一转,整个人好似个纺锤一般,拿那硕大的头颅朝三人径直冲撞了过来 ”“ 。
祁昭身后的两个养毒教男子各张口一喷,吐出一青一绿两面旗幡,这小小的旗幡迎风晃动,自幡中冲出两道烟岚,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朝巨颅子罩去。
虽然隔着近百丈远,可单只这香味入鼻,俞和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口中隐隐泛起腥甜味来。就在他微一恍惚的刹那,对面的木拙子独眼中寒芒暴现,突然纵身而来,手中藤杖好似一条玄蟒,“呜”的一声怪啸,直朝俞和胸口点来。
恶风扑面,俞和急提一口真元清气,沿着督脉而上,冲散了那一丝昏眩。
这时当真是你死我活的xìng命相搏,对面来的,又是出手狠辣的木拙子,俞和哪里还敢藏拙?周身经络中的真元呼啸澎湃,十二重真功贯注剑锋,那口三尺长剑直劈在藤杖头上。
“锵”的一声大响,藤杖倒飞回去,被木拙子一把摄住,反震之力迫得他倒退出一丈多远。这木拙子似乎根本没料到俞和一身真元竟然雄浑至斯,脸上忽红忽白的连变三次,才调匀了气息。他咬牙瞪着俞和,冷笑道:“好深的功力!道友是何方神圣,可愿赐下名号,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相残。”
“贫道号玄真子,不过是个游方的散修,偶来此撞一撞机缘。你我素未谋面,当非是什么自家人。”俞和抱剑而立,暗暗运功,化去了自剑上传来的一道炽灼之气。他此时带着云峰真人的皮革面具,这件法器竟然连声音都能改易。俞和看起来像是个年近不惑的黑袍道人,声音也变得低沉,且带着厚重的鼻音。他仿着章炎真人的模样,昂着头,面sè寒沉,目光锐利而轻蔑,摆足了一副剑修高手的冷傲气势。
“玄真子?”那木拙子的眼珠一阵乱转,似乎在搜肠刮肚的回忆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传闻。可这玄真子三字,无非是俞和从他剑匣符箓之名“玄真宝箓万化归一大真符”中,断章取义截出来做道号的,除非当真有人重名,否则木拙子必定是从未听过。
可木拙子想了一会儿,忽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他对着俞和拢手一揖道:“原来是玄真道友,久仰久仰!木拙多年前曾听人说起过道友的大名,只是时rì太久,方才便没想起来。这番见着道友当面,倒是记起故友所说的一段惊天秘辛,其中与道友师门传承及道友本身,牵涉颇深。”
“哦,是何秘辛?”俞和眼神一飘,装出被木拙子这话挑动了心神的样子。可肚子里却在暗暗发笑,玄真子这人本就是他随口杜撰,子虚乌有,却哪来的什么与他师门有关的惊天秘辛?就算真有什么隐情,那也是别人家事,也与他俞和毫不相干。木拙子讲出这话,十有仈jiǔ是想扰乱俞和的心绪,趁隙突施杀手,可这一计施得委实拙劣了些,倒教俞和看了笑话。
对面木拙子见俞和目光闪烁,似乎果真被他一句话说得心神不宁,便自以为这位“玄真子”已落入了他的算计中。于是他口中笑笑,故意撇了一眼正与巨颅子纠缠厮杀的养毒教三人,压低了声音,面露谨慎的道:“想不到在此地遇见了玄真道友的仙踪,老夫倒是有心将此事告知道友,只不过……”
木拙子似乎为难的搓动着双手,身子自然而然的,那俞和这边缓缓的靠了过来。俞和也露出了一副期盼的神情,身子微微前倾。
等两人靠近了到二丈不到,木拙子又停下了脚步,略带戒备的看了看俞和,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内情诡谲异常,若不是与玄真道友诸般牵扯,老夫是万万不会讲出来的。还望道友听了之后稍安勿躁,免得被心魔所乘。”
“愿闻其详,贫道自有分寸。”俞和作出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双眼直直的盯着木拙子的嘴巴。
只见木拙子嘿嘿一笑,独眼眯起,把唇口张开,似乎就要说出话来,可从他嘴里吐出的,却根本不是什么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