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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砖-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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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最后的一丝灵智诅咒了云烨之后,就轰然摔倒在牡丹从里,才吐出的花苞被他的身体无情的压断,落花满地,如血般殷红。
    因酒误事窦燕山不是第一人,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意外因素,长安城外的撤退信号发不出来,城里的死士就彻底变成了死士,见不到撤退命令的死士,用光了手上的点火之物,就开始用手头上能找的一切可燃之物来制造新的火灾。
    失去了隐秘性,难免就被会失手,一旦被抓住,诛八百族都有可能,一旦侵犯李二的最后底线,那些宽厚的法律条文就不会有任何作用,言出法随是为神,李二有这个资格。
    窦三是窦家的家生子,窦氏破家被免于处罚,因为窦忠把他采买食料的肥差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将窦三遣去了庄子上干农活,把他所有的财产都收归公有。
    一无所有的窦三再见到原来的主人后就发誓效忠,他没有做死士的经验,但是心里的仇恨支撑着他放火,放火,再放火。
    巡街的金吾卫士卒将他按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自杀,只可惜,刚才为了点燃那个被主人家泼了水的草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点着扔了上去,草棚子被点着了,喷着火焰冒着烟,火势有扩大的趋势,只是衣服也没了,衣角上隐藏的毒丸也被大火吞没了,这才想到事情严重性的窦三,只能发出一声狼一样的嚎叫。
    长安城被这五十个人点着了,变成了不夜城,暗红色的火苗窜上半空,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吞噬着一座又一座的建筑,坊门是紧锁的,所有出现在街道上的闲人都被索拿,金吾卫的士兵们只能站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听周边坊市里的哭号。
    上天帮助李二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仿佛真的是天之子,在水龙再也无法控制火势的时候,春天的第一场大雨终于落了下来,所有救火的人都跪在泥水里,向苍天恭敬地行礼。
    窦燕山也被雨水浇醒了,他曾经下过最严厉的命令不许其他人靠近这里,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躺在花丛里做过最幸福的美梦。
    他回首望长安,只见醉倒之前还在熊熊燃烧的城市,如今隐在比墨还要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只见点点灯火在不停地移动,宛如鬼火。
    窦燕山捋一捋湿漉漉的头发,再看一眼沉寂的长安,就推开小院的门走了出来。
    周大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见浑身湿漉漉的窦燕山出来了,就疾步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主人,开口说:“家主,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死士,家主不必伤感,这等人我们只需再次招募就是,老奴也知道这次大雨让我们功败垂成,可见上苍不佑,我们下次再来,老奴就不信,他李家能次次都被上苍眷顾,您没有发令让那些死士隐藏是对的,做大事需要一鼓作气才能成功,如果没有后来死士的疯狂,我们不可能给李家留下如此沉重的记忆。”
    窦燕山难过的摸着前额说:“我站在高处,遥想他们在城里拼死作战,就心如刀绞,只可惜一场大雨,浇灭了他们的战绩,也浇灭了我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对付李家必须做到谋定而后动,否则就会功败垂成,这一回人手损失惨重其罪在我,周叔,请你一定帮助我完成祖父的遗愿,让李家百世不得安宁。”
    一声周叔,让周大福觉得以前的付出全部有了回报,哪怕让他自己亲自上阵,也九死不悔,自己一个长安市上最潦倒的厨子,累世受窦家大恩,如今再被以前的天之骄子唤一声叔,千值万值了,这条老命就卖给窦家吧。
    “家主放心,老奴会誓死相随家主,不让李家有片刻安宁。”
    见到城里的大火被大雨浇灭,李二才转身回到太极宫,与窦燕山不同,从第一个火头着起之后,他就站在了太极宫的玉阶前,这里是除龙首原之外,长安城的最高点,他就坐在椅子上漠然的看着处处冒烟的城市,当内侍回报云家起火的消息,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放的这把火,洪城跪伏在地上,脸贴着地面不敢有一丝乱动。
    脸色阴沉似水却不能当水用,春天里干燥的长安城,的确是最佳的放火天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从未消失过,每年都会有那么几起火灾,防不胜防。
    不知何时阴云遮住了月亮,大地漆黑一片的时候,李二就在仰首望天,苦心人,天不负,雨终究还是下来了,来的很急,就仿佛是为了赶这场火灾,雨点大而且密,打在身上生疼,洪城就由切身的体验,现在不要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他也不敢动,从眼角的余光里他发现,皇帝阴沉的脸有了松动,嘴角稍稍往上翘了一点,好征兆啊,但愿这场大雨能把火都浇灭,这样一来,小命或许还能保住。
    雨歇云收之时,鸡已经叫过一遍了,站在太极宫可以隐约看到天边有一丝微明,洪城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李二不在,他趴的更加的恭敬。
    李二的声音从宫殿里传出来,就像来自九幽,冰冷而无情:“起来吧,去办你的事,如果办不好,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满长安都在抱怨这场火灾,只有云家的仆役在用粗大的木料把还没有倒塌的房子一一推倒,仆役们嘴里小心地嘀咕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莫非是谁得罪了灶王爷,被他老人家降下火噩,特意惩罚?自己家不可能,老奶奶慈眉善目的,就算是侯爷有点败家,还达不到让神仙发怒的地步。自家一定是被别家连累的,有人问起,就这么说,我云家就没干过缺德事。
    最可气的就是这场大雨,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可来了,房子俺家不要了,侯爷早就嚷嚷着要盖新的,一把火烧完,俺们也住住庄子上的好房子,谁喜欢住城里,天刚擦黑就要睡觉,买个东西得跑半个长安城,刘叔说,庄子上出了门就是集市,热闹极了,还听说玉山有多美多美,在东羊河上划一竹筏子,休假的一天全泡在河面上,天气凉凉的,比神仙都舒坦,哪像城里,洗澡后为了把水填满,还需要扯半天井水,水填满了,汗又下来了,白洗了。
    这该死的房顶也不烧光,不停的掉瓦片,云九的头都被砸了老大一个包,抢出来的东西都泡在雨水里,刘叔已经骂了半天了,着火没伤人,就不算是遭了灾,这场大雨才结结实实的让云家遭了一场大灾,侯爷弄回来的好木料做的家具都淋了水,要是榫口进了水,再晒干,那是一定会裂口子的,可惜死了。
    官府的人来了好几波,询问家里的损失,刘叔那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诉,说家里遭灾惨重,房子全烧没了,就剩下几间马棚子,东西也大半没抢出来,就眼前的这一点,他对不起把宅子交给他照顾的老奶奶,也对不起一直相信他的侯爷,可云家受得起灾,所以把水龙先让给了别家,就是怕小门小户的遭不起灾,为了房子把命搭上就不值了,云家一向都是这么高风亮节。
    听得官员立马拱手作揖,肃然起敬,还说要专门起个匾额挂云家门上。还有遭了灾的邻居被水龙队救过来的,专门跑云家门前跪下磕头,一家子,一家子的,惹得刘叔又陪着哭了一鼻子。
    大门完好无损,关上门刘叔就在护院,仆役们崇敬的目光下,坐在大椅子上拍着腿打着节拍,唱了两嗓子小调,唱得难听,却很有趣。
    死了一个县令,还有一百八十六口人,其中还有几十个是毒死的,官府说被毒死的都是凶手,却找不出他们是谁,是哪里的人,是谁制造了这场惨案。
    死人最多的是西市,胡子贪财,为了钱财连老命都不要了,浑身冒着火还往火场里钻要把货物抢出来,所以烧死的人数是最多的,还有一家专门卖胡姬的,关在屋子里的二十几个胡姬,没一个跑出来的。
    西市也被烧得七零八落,何邵家可没遭灾,一大早就跑云家看到云家的惨状,当下就火了,抓着官员的衣领就要面圣,说堂堂侯府,为了不让百姓遭灾,拒绝了水龙,干了这样的高风亮节,可歌可泣的事,官府居然没有一点表示,想要上殿找陛下讨个说法。
    真要上殿面君会把何邵吓得尿裤子,谁知道陛下现在是不是想杀几个人来泄愤,直到长安新县令拜托云家和何家重新修整西市,这才罢休,回到云家,抬手就赏赐了刘叔一个碧翠碧翠的玉玦,然后就骑着马去找李恪,商议如何才能让何家在西市上立住脚。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看笑话
    窦三被吊在一个木架子上,伤痕累累,手脚在不自觉的抽搐,有血滑落,在脚下汇集成小小的湖泊,在填满小坑之后由于张力很大,高出了四面的小土坡,在昏黄灯光下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血继续往下滴,终于冲破了张力,宛如一条红色的小蛇蜿蜒而下,洪城就站在那里,任由这条血蛇在自己的靴子上啃咬,他只是盯着窦三的眼睛看,这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拔它指甲的时候,他也会哭号,惨叫,屎尿齐流,可他就是不松口,懦弱者的表现除了求饶,他一样不少,洪城总觉得就要攻破他的最后防线了,他却依然如故,哭泣,哀嚎,就是不张嘴。
    洪城这些年杀过人,很多,也折磨过人,不少,有许多市面上成为铁汉子的人在他手里都如同烂泥,面前的窦三让他升起了一点敬意。
    这念头也只是稍一闪现就消逝无踪,一想到陛下阴沉似铁的面容,他就浑身战栗,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这次极为突然的袭击,百骑司居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直到火起的那一刻,他都在幸灾乐祸,认为这种天灾,又可以让他看看金吾卫的笑话,没想到,火苗起来的越来越多,如果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是遭到了袭击,陛下早就可以把他砍头了。
    第一时间就是保卫皇宫,百骑司的密探布满了皇城,洪城只有第一时间前来请罪,他一夜未眠,又滴水未进,嘶哑着声音再一次问窦三:“你是谁?事主是谁?你受谁的派遣?说出来,老子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再也不遭这种零敲碎打的活罪。”
    窦三耷拉着脑袋,不言语,刚才的那一轮刑罚,耗干了他的体力,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脚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热感,耳朵里嗡嗡的响,似乎有千百只蜜蜂在飞舞。
    一桶冰凉的井水泼在头上,他全身打了个寒颤,抬起肿胀的头颅透过密封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洪城,嘴里含糊不清的请求:“杀了我,杀了我。”
    把耳朵贴近窦三的嘴巴洪城才听清楚这三个字,心里不由的失望不已,这是死士。只求死,不求生。一位属下匆匆的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两句话,洪城的眼睛立刻就明亮了起来,信心大增。
    用鞭子挑起窦三的头颅笑着说:“窦三,你以为那你不说,百骑司就没办法知道你是谁吗?最妙的是,你居然还有妻儿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这就让人去请她们,你不说没关系,不知她们娘两知不知。”
    窦三身体剧烈的摇晃起来,他瞒着妻儿就是想给她们留下一大笔钱财,好让自己的子孙脱离奴籍,自己的孩子虽然只有五岁,却生的聪明伶俐,站在家里小少爷的窗前,就可以记下那么多的文章,连教书的先生都为他惋惜,只可惜是奴仆,如果是良人,哪怕是穷家小子,他也会收为弟子,将来光宗耀祖可以预期,浑噩半生的窦三,头一回对自己能吃饱喝足的奴仆身份感到无比的厌倦。
    新家主窦忠拒绝了他想要赎回儿子的愿望,还拿走了他多年的积蓄,一句奴仆就是奴仆,想要做人,下辈子吧,这句话将他所有的美好愿望全都击得粉碎,直到公子的到来。
    一位窦家的老朋友看中了窦三的儿子,还把窦三的妻子也一同要了回来,在官家重新上了籍,这些都在窦三的眼皮底下进行的,最后公子给了窦三三十贯钱用来安置家人,当他看到儿子恭恭敬敬的拜先生为师的时候,就认为自己可以死了,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如今所有的事情在画了一个圆之后,又回到起点,这比死亡更加的让他感到恐惧,他嘶吼着说:“求你,别去找她们,就让她们好好活下去,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洪城笑了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是个人就有弱点,死士不在乎自己的命,却会在乎别人的命,比如家人,这真是够讽刺的。
    “大唐律法没有杀你妻儿这条,最多打为奴籍,你如果乖乖地全说出来,老子把你妻儿再捞出来,给她们上籍,你打听打听,我老洪从来都说一不二,吐口唾沫砸个坑。你是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老子的承诺只有这么多,那你看着办。”
    窦三到底全部说了出来,连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在摁完手印之后,洪城才感觉到又累又饿又渴,他却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匆匆的向太极宫奔去。
    “主谋是窦燕山?他不是死了么?”李二看着供状,见洪城只是叩头,不敢言语。
    忽然又问“:云家也被烧了?”
    “回陛下,云家是重灾区,有四个人向他家投掷火把,还有火油,硫磺,硝石,烧的最惨,只剩下两间马棚,不过云家在火灾中表现不错,管家让水龙先去救小户人家,最后才救云家。”知道主谋是窦燕山之后洪城就知道云家被烧实在是理所当然。
    “这小子恐怕早就猜到窦燕山还活着,恪儿来报,在清理窦家老宅之时,发现了密室,密室里有爪印若干。云烨看后,就匆匆回了玉山,而后寸步不离云家。
    连城里宅子的东西都打着要成亲的牌子拉了回去,想来早就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还从窦家废墟里挖出大量藏宝,小子,你看朕的笑话,那朕也就看一回你的笑话,朕有上天帮忙,天降大雨,扑灭大火,不知你用什么法子来对付窦燕山,窦家会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
    李二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又对洪城说:“不许你去通风报信,否则三罪并罚。”
    洪城从太极宫里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眼前有些昏花,钻到御厨要了一大碗粥,两只鸡,蹲在太阳底下猛吃,吃了半截又抬起头对着太阳说:“云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是圣命难为,你们神仙打架,哥哥这种蠢人实在搀和不起,你多保重。”
    说完之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又对厨房里喊:“给我来一壶酒。”
    刘叔坐在庄子派来的马车上把昨夜的事情一点一滴都给大管家钱通说了个清楚明白,钱通听完刘叔的一番话,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刘,你的确能干,不枉我把你推荐给家里的老奶奶,这件事情办得极好,回府之后,我会老奶奶为你请功。”
    老刘笑的话都不会说了,云家的赏赐从来都是丰厚的,大管家钱通如今早就不是奴籍了,妻儿老小都不是,自己家有几百亩田地,有几家佃户,日子舒坦,他自己偏偏硬是给改成奴籍,老奶奶催他几次让他改过来,他就是不改,还给自己弄成死契,看来不打算离开云家了。
    这在别家是不可能出现的,别家的仆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成为良人,只有云家的仆役似乎并不在乎,现在的日子比起那些需要交税的良人舒坦到哪里去了,没名堂的人才想出家门找罪受。
    前些日子家里的几个丫鬟到了年龄,都许配给了庄子上的殷实人家,没人小看,取回家里都当姑奶奶伺候,没别的,就是图那几个丫鬟和府上的小姐,姑奶奶,老奶奶熟悉,常常从府里接一些活计干,算一算比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都划算,还别提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娶到的几户人家嘴都笑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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