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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闻这个消息时,已经快憋出内伤的徐庆,终于爆发出来:“你们这帮龟蛋子怎么搞的?十几个人的向导,二十几只眼睛,连个方向都弄不清!竟然带着大军兜圈子,贻误战机!信不信爷爷把你们全砍了,以正军法!”
那伙契丹、蒙古向导,面如土色,伏地叩头如捣蒜。嘴里叽哩呱啦,说着难懂的语言,令徐庆更为烦躁,差点就想拔刀。
身为向导队的领队,孙占功一脸愧色,向岳飞请罪:“将军,若非遇到这场该死的风暴,我等决不会迷失方向,实在是……属下愿接受军律制裁。”
岳飞沉呤不语,过了一会。才道:“虽然情有可原。但的确是失职,暂记二十军棍,待走出沙漠后再执行。”
孙占功满面感激,深深一揖:“谢将军。”
一旁的王贵问道:“眼下如何?能找回原来的路吗?”
孙占功用契丹语与那几名向导商量一会。转回头。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岳飞温言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孙指挥使。直言无妨。”
孙占功一咬牙,道:“因地形变化太大,难以辨识方向,故此……故此……”
王贵心头一沉,看了一眼身旁嗔目欲吼的徐庆,伸手按住其肩背,摇摇头。徐庆气咻咻松开握刀柄的手,狠狠一拳砸在沙土上。
方向?岳飞敏锐地察觉到孙占功所说的关键词,沉声道:“孙指挥使之意,是只要方向正确,你们就可以找回正确的道路?”
孙占功重重点头:“正是。只是近日云层甚厚,难以观天,而星斗指引也未必准确;日月方位,也随时辰而变,除了老经验的向导,很难据此寻找正确方位。”
岳飞突然笑笑:“这样吧,由本帅来指示方位,你们带路。如何?”
孙占功愕然,王贵讶然,徐庆愣然——什么时候,自家这位大哥,竟也懂得观天象了?
如果可以,岳飞很想告诉他的兄弟与属下,就从长安回来时起,自己就“懂”观天象了。
要教会岳飞看手表可能有一定难度,但看指北针却极简单。宋朝时其实也是有司南车与指南针的,但前者体积庞大,后者使用不便,指示笼统模糊,精度较差,很难做为行军,尤其是在恶劣环境下行军的工具。
如此精巧的指北针,绝对是行军利器。原本岳飞也是有所怀疑,直到反复多次试验之后,甚至专门跑到终南山深谷里转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果然靠谱。
此次沙漠行军,因有一支向导队为识途老马,所以也不怎么用得上指北针,以致岳飞差点忘了这件利器。直到此刻孙占功说出方向难以识辨,岳飞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这么一件宝贝。
大军重新开拔,这一次岳飞亲自坐在驼峰之上,在全军之前引路。孙占功及一干向导,其实并不相信岳飞所指示的方位,须知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大致方向就行了,稍有偏差,指不定大军会被带进沙漠更深处,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就是眼下这情形。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相信岳飞身为一师统帅,决计不会毫无把握将部队往绝路上引之外,别无他法。
王贵、徐庆、甚至岳云也都不怎么相信……但是,当他们看到将军不断指示、修正大军行进方向,面色从容、胸有成竹,无不大讶。最令人惊奇的是,将军每每发出指示,并不抬头观天象,而是频频低头,把玩着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
奇迹在三日后出现,孙占功惊喜来报,他们又回到被沙暴袭击前的所在——也就是说,终于可以重新校对路线,沿着熟悉的商道前进了。
全师欢声雷动,宛若当日绝处逢生。
由于大量使用车辆,大军在粮食与储水量方面,原本是足够的,但一路频遭天灾、艰险不断,每一次都会造成大大小小的损失。加上迷途多日,平白多耗了不少宝贵的粮食与饮水,以致储存越来越少。在人吃马嚼,不断消耗之下,大军出发二十天左右,出现了饮用水紧张的情况。
当夜扎营时,三十五、三十六两个旅的军需官,向岳飞报告了本旅的粮秣情况:“禀将军,我旅军粮尚能支撑七日,马料尚有五日,但饮水却已不足三日。”
“三十四旅的情形如何?”岳飞招来本旅军需官。
“禀将军,我旅损失稍少,军粮、马料均可支撑十日,饮水可撑七日。”军需官答道。
“将三个旅的粮食与饮水均分。”岳飞断然道,“所收集之雨水、池水,必要时人也可以饮用,但要烧开。”
王贵有些担忧:“将士疲惫,行军缓慢,一日行不出三十里。而眼下已是四月,军情紧急,粮水堪忧。将军,这样下去,只怕……”
“我军如今还有得选择吗?”岳飞直视这位拜弟,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只有走下去!只能走下去!不、能、回、头!”
为了这句“不能回头”,这支万人大军,在接下来的五天里,经历了水源断绝,杀马饮血,误饮污水,伤患激增等等一系列磨难。尤其在大军经过一片沙碛地时发现一汪池水,众军兵狂呼奔前,俯身掬水牛饮,孙占功等向导阻之不及。就这一下,病倒一大片,上吐下泻,严重脱水,高热不退,有的甚至生命垂危。
随军之医士生怕引发瘟疫,不得不向岳飞提出,单独设营隔离。同样,这个病号营,也将慢慢落后于大军,在大漠中自生自灭。最后生还者,十不存一。
这就是代价,战争的代价,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成功才会向你招手。
四月十三,当这支绵延数里的大军,疲惫不堪,踽踽而行,绕过一个长长的峡谷时,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向导们,突然神情激动,摧动骑驼,撒蹄飞奔向前。
三里之外,芦苇瑟瑟,流水潺潺,一条清澈平缓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骆驼河!是骆驼河!”
孙占功疯一般地狂叫,从驼峰滚落沙地,不顾手脸破皮渗血,连滚带爬奔出十数丈。双膝重重跪地,张臂仰天,嘶声干嚎:“到了!我们到了!哈哈哈……”
天健二年,四月十三,历时近一月,第十二师终于穿越了毛乌素,抵达黄河支流骆驼河,西征路上最艰难困苦的一段征程,结束了。
……
四月十四,夜。应孙占功强烈要求,岳飞同意其率五十壮士,突袭骆驼河上游之省嵬城。
此城是夏国右厢朝顺军司所属的一处堡砦,也是若大一个河南之地,中西部唯一的堡砦。这个堡砦的任务,就是一个哨卡,收取南来北往商旅的税收的哨卡。虽然是个堡砦寨子,但防御等级、军兵战力什么的,都远远不能与夏国东南线边境的堡砦相比。至于戒备、警惕什么的,更不用说,守卫形同虚设。
孙占功只一个突击,就将守城的六十余名夏军士卒尽数斩杀,甚至都不带响,轻松占领省嵬城。
随后,这省嵬城就成了十二师恢复元气之地。大军轮番入城休整,补充水源、修葺车辆、养病治伤、调整恢复。
岳飞深知“磨刀不误砍柴工”之理,士兵、战马、军心士气,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恢复,一支疲军,是打不了胜仗的。这一次横穿大沙漠,十二师的确是伤了元气,至少有一千士兵,或死或伤或病,失去战斗力,战马损失五百匹,占总数二成,其余武器弹药损失,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但是,正如天子所说,只要成功穿越沙漠,攻占目标,达到战略目的,就算损失一半人马,都是值得的。
这一休整,就是整整五日,直到全军粮食告急。岳飞才下令北上,夺取夏**镇重地克夷门。那里,驻守着夏国的右厢朝顺军司。根据情报显示,此处有夏国三千人马驻守,其中近八百名正兵,二千余名负赡兵。此地驻军的军粮军资,正是十二师眼下最为急需之物。克夷门,必须攻克。这是完成既定战略目标的一个重要跳板。
四月二十,除了百余名一时半会未能恢复的伤患病号,留在省嵬城继续调养,再留一队混成步兵保护之外,全师一万零五百名战士,一夜之间,以木筏、羊皮筏渡过黄河,杀奔七十里外的夏军重镇克夷门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批亢捣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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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夷门靠近黄河边,是夏军右厢朝顺军司驻地。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北面是大荒原,东边是戈壁滩,西边是大沙漠,南面是夏国的军政中心兴庆府。可以说,是个穷山恶水的荒凉之地,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防御的对象。夏国之所以要在此处设一军司,只是一种国家战略上的常规兵力布署。与其西北方的白马强镇军司、南方的定州,加上中间的右厢朝顺军司,形成一个自北而南、阶梯状的三重防御层,以确保兴庆府北面的安全。
也正是因为夏国北面无对手,所以,这右厢朝顺军司,以及距此二百里外的白马强镇军司,还有南面的定州,都只驻扎少量兵马,而且军兵的精锐程度,也远不及东南边境的各个军司。这两军一州的作用,只是做为一种预警力量而存在。也就是说,如果当真有敌人从这个方向打过来了,这两军一州可以起到一个示警、拦截的作用,为后方调集军队入援,争取充足的时间。
从战略层面看,这两军一州的存在,是非常有道理的,也是必要的。只不过,夏国立国百余年来,从未发生过西北有敌入侵之事,这三重防御,始终未发挥过作用。任何一个地区,若安逸百年。那警惕性,说是丧失贻尽都是轻的。这一点,从华军十二师万余大军逼近克夷门三十里,右厢朝顺军司上到都统军,下至火头军,竟一无所知,就可以看得出来。
以一万突袭三千,岳飞虽然很有把握,但他并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此次千里奇袭,克夷门不是终极目标。万军围城。容易打草惊蛇,引起兴庆府警觉。岳飞计划以三百轻骑,直叩克夷门,诈取右厢朝顺军司。
如何诈取?这就得应在那沙盗头目身上。
申牌时分。三十六旅旅长、车骑中郎将徐庆亲自带队。率领包括岳云、孙占功在内的三百精锐。直扑右厢朝顺军司所在。
一路之上,连拔三个哨卡——这些哨卡里兵不足十,全是老弱。别说上马作战,就算是放哨,那眼神都不济事。这所谓哨卡,不过是糊弄自家的空架子而已。
至于常规的巡骑警哨,更是鬼影俱无,这右厢朝顺军司,当真是自做孽,不可活了。
黄昏降临,克夷门城楼下,出现一支骑队,有骑马的,也有骑橐驼的,人数二十上下,穿着破烂的皮袄,鞍旁挂着刀弓及鼓囊囊的包裹。
这伙骑队一出现,立即引起守军一整惊乱,城墙上人影奔走,刀光箭影闪亮。少倾,城门大开,精甲百骑拨刺刺冲出,将这伙骑队团团包围。过不多一会,其中一骑奔回城下,大声禀报:“副都统军,来者是郑指挥使的兄弟,‘沙里飞鼠’那一伙人。他们刚干了一票买卖,想敬献一些给副都统军、自家大哥及堡中兄弟,顺便换着给养。”
城头上那头盔与颈甲挡住大半脸的副都统军闻言点点头:“好罢,让老郑去处理,解除警戒。”
随着驻军的最高指挥官发出命令,城头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或者说是,懒散。
这二十骑沙盗被带入城堡,随着他们将一个个鼓囊囊的包裹打开,丝绸、犀角、珍珠、宝玉等物亮出,一下引发了驻军大规模围观。
当沙盗头目“沙里飞鼠”,带着两名随从,跟着大哥郑指挥使,来到城堡内庭,立于阶下,向楼上的副都统军敬献礼物时,卸去甲胄的副都统军带着矜持的笑容,出现于楼台之上,接受了礼物。
“沙盗”之一、正在笑呵呵向守军兵卒发放礼物的孙占功,一瞥之下,浑身一震,这位副都统军,竟是老熟人——曾率千军围攻杀胡堡,原左厢神勇军司指挥使,曹吉。
曹吉缘何出现在此地?说来也不奇怪。曹吉本就是军司系统的将领。在与华军的前身天诛军两次交战中,连败两次,被俘两回,可谓丢尽了脸面。若非他有个好爹罩着,加上后来出使与天枢势力和谈中颇有功劳,功过抵消,只怕少不得要革职查办。虽然曹吉侥幸躲过一劫,但如此丢人的战绩,已明摆着他不合适继续在边境当将领。于是父子二人经过权钱运作,曹吉被调到这右厢朝顺军司来当副都统军。
军职是升了好几级,但这穷山恶水之地,却非曹吉所愿,他本意是想到定州任个指挥使就成。不过,被父亲一阵斥责,最终还是来到这荒凉沙碛地,准备如其父所言,打熬个三年两载,根基牢固了,再以目前的军职调回去,那起点可就高了。
而这个机会,看来不久就要到来。因为夏国与华国边境磨擦逐渐升温,夏军不断将境内兵力调往东南边境,其中也包括了右厢朝顺军司。一个月前,右厢朝顺军司的都统军亲率一千精锐前往盐州增援,眼下若大一个克夷门城堡里,只有区区二千三百余兵卒。其中精锐骑兵不过三百,只有一个铁鹞子卫队,近两千兵卒全是负赡兵(辅兵)、役夫什么的,守战能力极为低下。
现在,整个右厢朝顺军司的最高指挥官,就是副都统军曹吉。而曹吉,是全夏国最了解、也是最惧怕华军的将领。
曹吉正满面笑容看着卫兵将礼物呈上,却未曾注意到,那群“沙盗”正一个个悄然离开驼马群,只留下一堆礼物,任由夏军哄抢。而最有资格哄抢的,自然是右厢朝顺军司的数百正兵骑卒……
在红日西沉,夜幕降临的一瞬。闷雷般的爆炸,在城堡中央、在驻军最密集的校场、在数百夏军甲士哄抢财物的圈子中心,无情轰响。耀眼的红光,令人刹那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刚刚沉下去的红日,重新跃升出地平线,坠入城堡当中。
首先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是十二师将士所乘骑的驼马,因为炸药包就绑在驼马腹下,全采用类似地雷的转轮拉发装置。定时起爆。被炸得最凶残的。是内圈里哄抢最积极的五十余名精锐骑兵,爆炸现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残肢碎肉及大量鲜血,都是来自他们身上。外圈百余名甲士,也不同程度被冲击波震死震伤。更外层的军兵。不管有没有受伤。全被这惊天动地的巨爆。震得东倒西歪、溃乱一片。整个城堡在一声接一声闷响中,不停颤抖,四壁泥尘簌簌直下。尘雾蒸腾。
一场中心开花的突袭战,就将右厢朝顺军司的精锐力量,一下干掉了近半,更将数千兵马搅成一锅粥。
曹吉当时正以拇食二指,拈起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啧啧称赞,寻思着是送给大妇好,还是送给小妾好。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惊得他珍珠脱手,掉在阶下,不断弹跳,如星丸掷跃,一阶阶跳下去……突然一只大脚踏来,将之踩在靴底。大脚移开,飞快登阶,珍珠已变齑粉矣。
顺阶冲上的那人,正是沙里飞鼠身侧的两名手下之一。当然,他可不是什么沙盗,而是此次突袭的指挥官——徐庆。
另一名“沙盗”,则是岳云。
二人早有分工,爆炸一响,徐庆掀开衣袍,抽出铁锏与鹰嘴铳,踏阶而上,一枪轰倒一名拦路的铁鹞子,随即挥锏直扑曹吉。岳云则脱去破袄,兜头罩住一旁的郑指挥使,一手摁住其欲拔刀的手腕,一手握成拳,对着破袄下头颅位置泼风般一顿好打。直打到郑指挥使瘫软在地,沙里飞鼠一个劲哀声求饶,这才放手。拔出后背双铁锥枪,冲上阶梯。
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