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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间大战,兀术在狄烈船队出现的一刻,便知大势已去,当即放弃最为显眼的座船,携其合扎亲卫、即二百铁浮屠,转乘五艘中型渡船,趁乱冲出重围,拚命划向江北。途中被追击,沉了一艘船,船上近四十名精锐铁浮屠士卒,根本没有展示武勇的机会,直接沉底喂鱼。
兀术的合扎卫队,全是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一等一骁勇壮士。在船工指导下,轮番摇橹,亡命划船,竟甩开追兵,登上了长江北岸的土地。
不过,他们并未能真正甩掉追兵,这个时候,后面正有五艘船只沿岸搜寻。兀术等一众残兵败将,不得不躲藏入荡泽内,暂时避过搜寻船只。
“将主,咱们是不是往北走?”合扎统领上前请示。
兀术坐在河滩大石上,神情疲惫,眼睛布满血丝,胡须凌乱,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但眼神依旧锐利,闻言缓缓摇头:“方才在江上你们也看到了,敌军在北岸布置了大量骑兵,沿途搜寻,我们往北,正是自投罗网。”
耶律马五目光闪动:“那么,我们往南?”
兀术重重点头:“对,往南,去黄州,与乌林达泰欲会合。”
话音刚落,在河滩上放哨的金兵匆匆奔来:“江上有敌船,是方才追击我们的五艘敌船中的三艘,好像是发现我们藏在荡泽中的船只……”
合扎统领急忙催促道:“将主,快,快走……”
耶律马五回望河滩上满是泥泞的斑斑足印,苦笑摇头:“踪迹如此明显,躲是躲不过了,须留下一支兵力断后……”
“说得好!马五,我给你一百五十铁浮屠,打垮他们,速速与我会合。”兀术起身,重重拍了拍耶律马五的肩膀,再解下身上白麾,亲自为其披上,“此次我等若能生还江北,马五,你就是河北路都统。”
耶律马五脸上肌肉抽动两下,赶紧深深一鞠:“马五敢不戮力豁命。”
兀术走了,只带着十个铁浮屠护卫,余下一百五十个铁浮屠军士,包括合扎统领,一并留下来阻击。
耶律马五整束了一下身上铠甲,将腰间宝剑抽出半截——这的确是一把宝剑,剑阔如掌,双刃耀目,剑脊暗纹鳞鳞有光。这是一把夏国剑,早年夏国进贡故辽皇室,天祚帝赐予自己的。有多久没用这把剑亲手杀敌了?希望今日此剑能饱饮敌血而不是自己的血……
一声尖锐的唿哨传来,这是发现敌军的警讯。
铮!宝剑还鞘,耶律马五振声号令:“着甲!准备应战!”
号令发出,但一百五十名铁浮屠军士却没有动,而是一齐看向合扎统领。后者点点头,重复一句:“着甲!准备应战!”
铁浮屠军士们才将背上的大包裹嘭地砸在地上,解开,里面是一具完整的全身重甲……
耶律马五没吭声,脸上肌肉又开始抽动。
当追兵们翻越土坡,出现在河滩时,骇然发现,眼前竟出现一支全身重甲、形如铁塔、手持长斧重棒的重装步兵,兵力更是与己方相当。
合扎统领请示道:“忒母孛堇,请发令出击。”
耶律马五手刚举起,倏地停住,借着夕阳最后的余光,他看到眼前这支追兵似乎有所不同:“等一等,好像不是天波师,倒似南军。”
“南军?不是全被赤盏晖打散了吗?”合扎统领想想摇头,“不管他。南军也好,天波师也罢,一样要打。”
“等一下。”耶律马五瞪着合扎统领,厉声道:“莫要忘了,眼下不是我等横扫江南之时;莫要忘了,我们此刻是逃亡;更莫要忘了,右监军此刻身边不过十卒——你把部队打残了,还怎么保护右监军?”
耶律马五每吼一句,合扎统领脸色便难看一分,咬紧牙关。不敢发作。大概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合扎统领。咬牙道:“忒母孛堇,你要怎么做?”
耶律马五冷哼一声,边解剑边道:“先让我去谈谈。”
合扎统领望着耶律马五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耶律马五走出重步兵阵。把手中连鞘宝剑高高举起示意。然后重重往松软的河滩一插。用北地宋语高声道:“我是大金国东路军忒母孛堇,耶律马五!对面是那支军队?何人率领?报上名来!”
对面也步出一将,亢声道:“大宋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楚州军州事。赵立!”
这支追兵,竟是赵立所率的二百牙兵。
一战击溃兀术数万大军,整个江面全是追亡逐北的场面,看在赵立眼里,有如做梦一般。如此千载难逢,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赵立怎肯放过,当即向孟威请求加入追击战。
孟威自无不允之理,当即调拨了三艘缴获的敌船,插上本师旗帜,让赵立率二百牙兵,加入追击序列。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赵立无巧不巧,竟然一头撞上兀术这个**oss,并且在郭大石所率的两艘搜索船的协助下,击沉其中一艘。但是,这个时候,无论是赵立还是郭大石,都不知道前方逃跑的四艘敌船中,就有此役最重要的目标——兀术!
出于是敌人就要追击的本能,赵立与郭大石穷追不舍。在兀术一行躲藏入荡泽内时,赵、郭二人一时遍寻不着,当下分头搜索,约定一旦发现敌踪,立刻给对方发信号合击。
赵立部队首先发现了荡泽中的敌船,循迹登陆后,又发现敌人遗留下的大量踪迹。当即按照约定,发射天诛军专用的旗花火箭——半空中爆开的烟花旗火,不光能召唤郭大石船队,其他在附近搜索的水陆舟骑,同样会被吸引而来。
信号发出,一贯勇猛的赵立,生怕敌兵逃逸,不等增援集齐,毫不畏惧率先追击下去。结果,没成想,等待他的,竟是这么一个铁甲方阵。
赵立勇猛不假,却绝不是愣头青,一见敌军的阵容,就知道不是自己这二百兵能对付的,当下也不愣充大瓣蒜进攻,而是黏住敌军,等待后援。
就在此时,恰好耶律马五出阵谈判,赵立要拖时间,正中下怀,当即出阵答话。
“赵知州,你们是南……宋军,为何与天诛匪军沆瀣一气,你们的建炎天子如果得知,恐怕会大大不高兴啊!”耶律马五边说边走到两军阵前,摊手示意自己并无武器。
赵立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不甘示弱,也扔下手中刀弓,走近耶律马五对面十余步,淡然道:“抗击北虏,无分南北朝野,凡我宋人皆有责。天子闻知,只会开颜,何来不悦。”
耶律马五一指身后铁甲阵,厉声道:“赵知州自问能敌我之铁浮屠杀阵么?”
赵立坦率道:“我不能——但天波水师能。”
耶律马五瞳孔收缩,呼吸一紧,记起先前看到的那道冲天烟火,忍不住目光惊惶四下扫视。少倾,咬咬牙,道:“赵知州,看到我军的重甲了么,你看如何?”
赵立冷然道:“很不错,那又如何?”
“我把铠甲全给你,你让开一条路——我军得以逃生,你平添一支重甲精兵,两全其美,如何?”
“不行!”没等赵立开口,那合扎统领已大声反对,出阵奔前,“速战速决,把这些南兵剁了,咱们还来得及退走。”
被那合扎统领这么一搅和,哪里还谈得下去?赵立见状,立即后退。
耶律马五大急,伸手大叫:“赵知州,等一等,再商量……”
噗!半截沾血的刀尖从左胸突出……耶律马五愣愣低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艰难扭头,想说什么,但一张口,鲜血便喷出,兀术所赠之白麾,瞬染朵朵红梅,随即身体慢慢软倒。
那合扎统领将刀抽出,信手一甩,长长一串血珠,仿佛溅入最后一抹夕阳里……
“将主说得不错,契丹人,就是靠不住!”合扎统领朝耶律马五的尸体呸了一口,长刀一指,“铁浮屠,杀!”
铠甲铿锵,刀斧映光,如墙而进,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二百牙兵面露惧色,牙兵统领急劝赵立:“使君,快走吧!金人甲厚斧利,恐难抵挡,请使君上船暂避,属下为使君断后。”
赵立却从牙兵统领手中夺过一把槌枪(宋枪九色之一,其实就是“锤”,即一个长柄上装一个锤头,跟枪没什么关系),纵声大笑:“又可以杀北虏了,痛快!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天诛军可以死战,我赵立也可以战死!你们敢不敢随我战死!”
“敢!敢!敢!”
将为兵之胆,将敢战,兵又怎会不敢?!
河滩之上,两支决死的军队重重撞在一起……夕阳,沉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缺英雄
夜色如墨,宣化镇外的河滩,却在无数火把映照下,亮如白昼。
江心处桨帆齐动,五艘大战船破雾而出,快速驶向江岸。
接近河滩时,战船桅杆台上的旗手,用红亮的灯笼向岸上发送信号。夜色愈暗,灯火愈亮。
“军主到了,快去迎接。”郭大石吊着胳膊,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正坐在大石上,由军医士包扎腿伤的梁阿水打招呼。
“好,这就来。”梁阿水正要站起来。
军医士忙道:“梁指挥使,再等一会,马上就好……”
梁阿水怒道:“怎么搞那么久?老胡,俺记你手活不错的嘛,怎地一道口子就折腾得恁地久?”
胡军医士苦笑道:“处理伤势,黑夜怎比得白昼?而且,指挥使,你这伤口也未免深了些。若非有军主提出的高温消毒法包敷,还有曲针缝合之术,便不感染,伤愈后也会留下一道疤痕,牵扯肌肤,影响行走……”
“行了行了,知道你手活好,别扯了,快快包扎,军主下船了……”
由于此地没有码头,五艘吃水较深的大型战船没法靠岸,只能驶到近岸处,转乘小船登陆。
除了还在搜杀残敌的孟威与燕七郎之外,天诛军首脑人物,狄烈、张荣、郑渥,在三百全副武装的各兵种混成战兵护卫下,一一登岸。
这小小河滩之所以吸引天诛诸将与近千天波战兵齐聚,不仅仅因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更是因为郭大石发射了五道火箭警讯!
按全师统一指令:一道火箭,表示遇敌,需后援;三道火箭,表示遇强敌,大部队火速支援;五道火箭,专为一种情况而设——发现兀术!
狄烈刚登岸,见郭大石匆匆而来,正要开口询问,目光一落,却转口道:“伤势如何?”
“多谢军主关怀。俺还好。不过……”郭大石神情黯然,“弟兄们死伤不少。”
“打仗不是打渔,死伤在所难免!”张荣摘下头盔,抛给卫兵。张口就问。“发现兀术了?在哪里?”
郭大石躬身肃手:“军主、张中郎将、郑郎将。这边请。”
当狄烈顺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走上山坡,借着火光向河滩一望。终于明白郭大石为何如此黯然神伤了。
河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来不及清理,保持着原战场的惨烈。断首残肢、血染赤地、枪折刀裂、盔甲破碎。那些身披厚甲的,明显是金兵,着皮甲,或铁叶甲裙者,是宋兵。宋兵死状甚惨,许多都死无全尸,被金兵大斧、骨朵或狼牙棒这样的重武器击中,脆弱的身体,就会像积木一样散架……
金兵大多死相要好看得多——因为夺走他们性命的,只是一颗手指头大小的弹丸或破片。
面对这样一支几乎包覆到牙齿的铁浮屠军,赵立的二百牙兵简直就是以生命在拖延敌人,他们给敌人造成的杀伤微乎其微,而自身却损失惨重。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代价,郭大石率百人队赶来了、梁阿水率第三营赶来了、更多见到警讯的天波骑兵与战船赶来了……
缺乏重装兵种的水师战士,同样付出了刀牌兵与长枪兵的巨大牺牲,为火枪兵与掷弹兵最终歼灭金军最后的铁浮屠,创造了战机。
在郭大石的引领下,狄烈一行来到战场中央,那里围跪着二、三十个泣号不已的幸存宋兵。他们所伏拜的,是一个浑身浴血、坐地垂首、至死不倒的将领——从其所在的位置上看,他一直冲在战斗的最前方,他手中的槌枪柄已砸断,但他的手却握在断柄上,很显然,是抓着断柄槌继续搏杀……
狄烈从跪泣的宋兵中间走过,来到那将领跟前,蹲下,翘首,透过那将领血迹斑斑的蓬乱散发,看到的是一双死不瞑目的怒睛。
郭大石俯声低语:“他就是赵立赵知州。”
狄烈轻轻点头:“我知道,孟副师长说起过,赵知州有一句话‘天诛军可以死战,我赵立也可以战死’,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身后的岳云走上前,啪!对赵立的遗体行了个天诛军式叩胸军礼。
狄烈摘下凯夫拉头盔,缓缓伸手合上赵立圆睁的双眼,慢慢站起,环顾周遭,道:“把所有战死的宋兵遗骸收殓起来,与我军战死士兵一起,火化之后,送回天枢城,一并葬在英烈峰上。赵知州单独埋葬。尽量找到他们的家人,按照我军的标准发放抚恤。”
身后的参谋立即用纸笔记下这条命令。
幸存的宋兵齐齐磕头:“多谢狄军主!”
当兵打仗,路死路埋,沟死沟填,没几个敢奢望骨骸归里的。实际上,战死者最希望的,是自己用性命换来的抚恤,能为家人换得更好的生存物质,他们的要求就这样简单。但在视军兵如贱役的两宋,这抚恤通常只是停留在公文上的数字,很少变成实物,发到应得的人的手里……
这时,梁阿水在两名军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来到狄烈面前,不等狄烈问话,就先请罪:“军主,俺把俘虏的金兵全杀了,全是女真人……”
狄烈面无表情:“多少人?”
“五十九个,轻重伤二十一个,其余完好,都是投降的……俺是看着咱们与宋兵太惨了,实在气不过才……”
“罚俸三个月!”狄烈打断梁阿水的话,随即声音压低,“报战果时,把‘投降’两个字去掉,就说是俘虏……”
梁阿水张大嘴巴,被郭大石碰了一下,才忙不迭点头:“是、是,明白……”
这时一名军医士匆匆走来,向狄烈行了一礼,对郭大石道:“郭指挥使,那人那撑不住了,有什么话就快问吧。”
狄烈以目示意,郭大石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再道:“兀术的下落,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但是,他要求见军主才肯说。”
狄烈一摆头,由军医士前头带路,来到一处小土坡下,这里躺着不少受伤的天波师及宋兵战士,正接受治疗。郑渥以天波师参谋长的身份,一一垂询慰问。狄烈与张荣则在军医士引领下,来到一个半身是血,一侧胸部包着厚厚纱布的伤员面前。
郭大石从后面探出火把,照在此人脸上——须发杂乱,眼神涣散,口角凝血,竟是耶律马五!
狄烈看了一下耶律马五伤口出血位置,正在心尖处,不禁讶然。那军医士可是知道这位军主颇通医理的,当下轻声道:“属下检查了一下,此人心脏生得有些偏,那一刀没扎正,故而没当场死去。但一刀穿肺,也活不久了。”
郭大石已从宋兵口中,得知此人身份,否则也不会花诺大精力救之,并且还相信他说的知道兀术下落,更发五箭信号通报军主狄烈。
狄烈将脸凑近,大声道:“耶律马五是吧?我是天诛军主狄烈,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耶律马五的头动了一下,眼珠慢慢转动,固定在狄烈脸上,凝视半晌,嘴巴一张一合:“果然……是你……天诛军主……狄烈。”
狄烈小小惊讶一把:“我们没见过面吧,你能确定?”
耶律马五呛咳一阵,哑着嗓子道:“你的衣着装束……很特殊,我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