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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过一曲,刘太守忽地又发言道:“琴声助兴,堂下可有壮士伴琴舞剑,更添兴致?”
听到这番话,厅堂下祖昭等十一人无不有所恍然。若是说之前刘太守莫名其妙让自己女儿抚琴尚有许多疑惑之处,但眼下一曲方过又主动出言邀请众人舞剑,多多少少让大家拨云见日。这分明就是希望厅堂下的方正之士一展才能,看看能否为之所动,契合郎才女貌。显然这是刘太守别有用心的安排,要从今年察举考评中选得一位乘龙快婿。
只消片刻沉默,厅堂下立刻有人起身,却是平刚县本地举贤良方正之士韩喜。他挺胸直背,一副信誓旦旦,自告奋勇道:“不才斗胆,愿尝试姑娘琴音,伴以剑舞,以祝雅兴。”
韩喜是平刚县本地人,然而初十那天也没有出现在太守府。他出生本地豪绅之门,倚靠的就是父辈与郡中贤达时常来往,兼之时时响应郡府号召,拨粮赈济,捐钱效公,故而才被今年县中举荐入贤良方正。
他此言一出,左右其他人都露出不同程度诧异,舞刀弄剑原本是习武之人的事,要舞剑也应是在场五、六位举勇猛方正的人才是。
不仅宾客们有些不明所以,就连刘太守听了这话,也是愣了一愣,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含糊的说道:“韩孟礼,你也懂得击剑之术?”
韩喜对在场的反应丝毫不以为然,笑呵呵的说道:“北方男儿尚武成风,在下自不例外。击剑、弓射、骑技,虽不敢称得上了得,但本县之内也算是略有名气。”
刘太守依旧有些愕然:“是么?怎生平日里未听你父亲提及此事?”
韩喜脸色微变,犹是说道:“家父平日难得闲暇,自是不知此事。还望府君大人应允。”
所有人都看得出刘太守心中是不情愿,偏偏这韩喜一点也不着门道,直叫人心中急切。
这时,一旁郡长史孙大人忙送台阶的说道:“韩孟礼,你可是入的是贤良方正之科,不可造次。明府之意是由二位勇猛贤才对舞,刀剑无眼,若有什么闪失,可当不得玩笑。”
韩喜不以为然,坚持说道:“在下多谢孙大人关心,然则察举入科只是心愿所向,就如同这位祖昭兄弟,明明是奋勇讨贼的少年英雄,却举入明算一科,并非能力不及,只不过是心有所愿罢了。”
他说话时的态度很是随意,言语之中也全然没有表露出对太守府的尊重。
尤其是皆祖昭来说事,更显得几分狐假虎威。祖昭年纪轻轻,但好歹是击杀过胡贼的义士,在场众人闻其名声心中都是感到钦佩的。而韩喜却只是一个借豪绅家势参加察举的纨绔子弟,非但不懂得拘谨谦逊,整日还一副心高气傲,怎能叫人心服口服?
刘太守和孙长史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省得坏了今日愉悦的气氛。
就在这时,昌城县举勇猛方正者吕威忽地方站起身来,冷声说道:“长史大人既说是二人对剑,在下愿陪韩兄弟一舞,以祝雅兴!还望府君大人应允。”
刘太守见吕威颇显英武,自然是高兴的点头答应道:“好,好,甚好。来人,备剑。”
早有仆从在厅堂外准备好剑器,这会儿听得吩咐,便沿着走廊来到厅堂下方。
韩喜、吕威二人步出桌席,来到厅堂上下衔接处一片宽裕的露台上。
仆从将备剑的托盘呈递到韩喜、吕威二人面前,二人各取一剑,褪去剑鞘,握刃而立。
刘太守宣布道:“以琴声为号,点到即止,二位壮士舞剑助兴,切莫斗气。”
韩喜、吕威二人躬身行礼,应诺。
没过多久,石亭中的少女纤手轻动,拨弦起声。
露台上,韩喜举剑迎上,吕威同样挺剑而起。二人自知是舞剑助兴,讲究的是剑法和舞姿契合搭配,故而彼此动作都不算疾快,相反亦步亦趋,和着琴声韵律相得益彰。
祖昭对剑舞、琴音皆不是很懂,也完全没有兴趣,至于刘太守别出心裁弄出琴曲剑舞这一幕,他最多只是象征性的关注了一会儿,之后便又是自斟自饮。诚实的说,他现在就连今岁察举最终结果都不感兴趣,以自己之前表现的算术能力,入举是十拿九稳。
想到他这次到郡府来,最首要之事还是劝说刘太守对民间动向有所警惕,也不知道此事会否还有下文。不管刘太守最终是什么打算,回到徐无之后,他依然会坚持按照自己的计划来着手安排今岁入冬备盗。
琴声又续一曲,剑舞仍在继续。
正待众人沉浸于欣赏琴乐和剑舞表演之中,坐在祖昭一旁的李信忽然吸了吸鼻子,满是疑惑的说道:“怎么……会有一股焦烟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寻着空气中的焦烟味向身后扭身。
祖昭多喝了几杯,正有几分醉意,不过冥冥之中同样是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这味道甚至盖过了厅堂四周焚燃的熏香。他皱着眉头,转身向李信所看的方向望去,说道:“还真是有怪味道,何人在附近烧柴伙么?”
一旁另有一人也跟着说道:“该不会是太守大人吩咐厨房又准备什么野味了。”
这时,琴声渐渐收尾,露台上韩喜、吕威二人的舞剑也各自结束。
厅堂上席的众多宾客齐齐鼓掌赞好,紧接着又是一轮推杯置盏,全然没有人对空气中漂浮的杂味感到察觉。刘太守举起酒杯,对露台上的二人很是客气的说了一番话。
“好剑法,好剑法。韩孟礼果然是懂剑之人,哈哈哈,今日总算展露其技呀!”
“多谢明府赞誉。”韩喜收起长剑,美滋滋的躬身向厅堂上行了一礼。
然而,就在众人还忙着赞叹、点评适才的剑舞和琴声时,西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走水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
这一声惊呼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没过多久,西院愈发动乱,跟着便传来更多人的叫嚷。
此起彼伏,乱不成声。
李信忽地站起身来,指着西院方向喊叫道:“快看,有火光。”
包括祖昭在内,其他人听得这话,纷纷起身张望。原本沉静的太守府西院,竟毫无预兆的突发大火,才一转眼的功夫,火光熊熊,烟雾弥天,整个天空都映出了一片通红。
祖昭脸色一沉,酒已醒了一半,他脑海中第一念想那就是此事绝非寻常。
察举考评前后进行了二十余天,偏偏在最重要的这一天出事故,也实在太巧合了。
厅堂上,刘太守慌张的站起身,手中的酒杯都忘记搁下,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西院如何失火了?”
郡丞和几名属官连忙招呼仆从赶紧过去看看,若真是失火则召集更多人赶紧救火。
孙长史忙安慰刘太守道:“西院是杂院,无甚关紧。明府先行退往公堂,待到火势遏制之后,再酌情安排晚宴之事。”
刘太守连连点头,仓皇之下,他还不忘向左右嘉宾贵客客套几句。
厅堂上众人三三两两要往下方挪步,就在这时,露台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抬目看去,只见原本还等候在露台上的韩喜被人从身后一剑刺穿腹部。鲜血四溅,周围仆从惊呼不止。韩喜一脸错愕,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两只手捂住腹部,全身因为疼痛在渐渐抽搐。他拼命想要扭头去看偷袭自己的人,可是刺破腹部的剑猛然扭转,听得脊椎错骨声,立时毙命,身体颓软摔倒下去。
“啊,这,韩孟礼!”
“快来人,快来人,保护太守大人!”
刘干、孙长史和一众本郡贤达嘉宾目睹这一幕凶案,无不骇然,任谁都没有料到,好端端的一场晚宴,岂会发生如此这般的重大事故?
随着韩喜的尸体栽倒,原本一直遮挡在后面的凶手顿显。不是别人,竟正是适才跟韩喜对舞剑的吕威。此时,吕威一脸狰狞冷笑,慢条斯理将剑从韩喜身体中拔出,满是杀意的目光怒视着厅堂上的所有人。
“吕威,你,你竟敢伤人性命!”刘太守气急败坏的呵斥道。
“哼,此等猪狗不如者,杀之何妨?今日非但要取他的狗命,势必还要杀光你们这些狗官!”吕威煞气十足,近乎咬牙切齿的骂道。
“大胆狂徒,大胆狂徒!简直是……岂有此理!来人,快来人,将吕威给我拿下!”刘太守气不可遏,对左右命令道。
左右立刻奔出五六名持刀的府卫,快步奔下台阶,一拥而上朝着吕威冲去。
吕威脸上丝毫不见畏惧,反而还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叫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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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郡府厮杀
眼看持刀府卫步步逼近,吕威一时间却没有任何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西边和北边院墙上忽然跃出几个黑影。紧随其后便传来几声弓弦的劲响,还没等人们反映过来,“嗖嗖嗖”羽箭划破空气,冷不防的已经将露台上那几个正要捕拿吕威的府卫全部射倒在地。
变故突起,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厅堂上,刘太守脸色惨白,其他嘉宾和属官无不色变。只有郡都尉与平刚县县尉二人急忙拔剑上前,护住刘太守等一干人。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两段院墙上,已经爬上了十多个黑衣人,有人扶弓,有人提刀,正接二连三从院墙上往院内跳。提刀的黑衣人缝人便砍,好几个没来得及躲闪的仆从不幸遇难,他们一路直向厅堂这边杀来。
还留在院墙上的几个黑衣人,也时不时向院内放箭,几乎没有分辨任何目标,但凡是视线之内的人就成了活脱脱的靶子。
“快,快来人,保护太守大人。”孙长史扯着嗓子大喊。
“大人,往南边走,快。”郡都尉周治还能保持镇静,从混乱场面中做出辨析,连忙拽着刘太守的胳膊就向南边的门廊上跑去。
后方其余宾客属官,无不仓皇失措,什么都不及多想,一味的追随在周治等人身后。
露台上,吕威见刘太守等人要逃,挺起手中长剑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去。
平刚县县尉挥刀来迎,熟料根本不会是吕威的对手,交手不过三、四回合就被吕威一剑挑伤手腕,兵刃跌落,只能狼狈不堪的逃到一边。吕威根本没有在乎其他人,充满杀气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嘉宾和刘太守等人,箭步继续前追,一个落后的贤达老者被赶上,不由分说,一剑直刺对方背脊,如同刺杀韩喜一样全身贯穿。
那老者根本惨叫不及,一头栽倒在血泊中,抽出不已。
与此同时,在厅堂下方的客席处,今岁参与本郡察举的一众人等,早前也多是一阵惊愕,不仅没想到原本庄重的晚宴会发生这等大事故,更没想到平日一同列席吃喝的吕威转眼间竟变成了杀人狂魔。然而,随着越来越多黑衣人跃入院内,挥刀袭来,见人杀人,他们不得不立刻采取反击措施。
田楷最先抄起舀酒的铜勺,向一名落单的黑衣人冲上去,双方很快大打出手。
李信先一一举起铜鼎、酒炉、器皿等物,向那些黑衣人狠狠的投掷,好几个黑衣人刚刚从翻墙落地,未来得及躲闪,当场被重物砸伤。之后,他直接搬起自己的桌席,就像是提着一根木棍一般轻而易举,挥舞着迎击上去。
其余人等,也各自上前应战,或退后到露台上拾起那些中箭府卫的兵器,或凭借个人技艺赤手空拳上前,实在不能为战者也都在远处向黑衣刺客投掷身边器皿等物。
此时,祖昭并没有急着行动,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先行环顾四周现场的状况。他一早就查觉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这些黑衣人虽然统一着装,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蒙面。也就是说这些黑衣刺客来路非常,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不难想象,此次事变必然是早有预谋,而且更是十分可怕的先将一人安插到今岁察举考评之人当中,其中难度可想而知,幕后十之**是有一个厉害角色在操纵这一切。
不仅如此,他同样观察到这些黑衣刺客颇有身手,而且极其残忍,就好像此次根本没有特定的行刺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屠戮太守府!
黑衣刺客的行动十分缜密,除了从西边、北边两段院墙翻越,就连西院通往北院的走廊也很快杀出第三波刺客来。而北边的一处门廊和一处偏门,才一转眼的功夫,竟也燃起大火,火势滔天,已然阻挡退路。
从起火到现在,不到一刻的功夫,前前后后杀进了三批共计二十余人的黑衣刺客。
“逆贼,受死!”
“快,保护太守大人,快!”
“啊,救命……救救我……啊!”
厅堂殿上,仍是一片血雨腥风。吕威一路紧追刘太守等人,砍杀了许多嘉宾。
郡都尉周治见吕威快要追上,将太守刘干交到孙长史手里,挥刀便来战吕威。
只是周治年事已高,适才又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步履也不容稳当。而吕威大受杀伐刺激,一时间杀意正盛。二人刀剑相交,周治顿显不敌之势,步步后退,手中挥刀也愈发显得吃力和无从招架。吕威趁着周治回刀过迟,一剑刺中其胸口。周治痛呼一声,翻到在地。
吕威正要继续去追刘太守等人,倒在地上的周治却不顾一切紧紧拽住对方的衣服褶子。
“哼,挡我者死!”
吕威暴怒的大喝一声,挥剑向周治砍去,竟硬生生的就其手臂斩断。
鲜血卷着断臂滚落,周治惨呼不止,很快便晕死过去。
还在往南门逃走的刘太守听得周治惨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当即吓得腿脚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旁孙长史赶紧后退回来要去搀扶,却被其他逃命的宾客冲撞了一下,也跟着栽倒了过去。
吕威来到刘太守跟前,神志已然让杀戮冲昏过去,他发出一股撕心裂肺般冷笑,以剑指向刘太守,声音嘶哑的吼道:“狗官,朱门之外路由冻死之骨,粉墙之内却是载歌载舞,就是因为有你等狗官,才会让天下黎民百姓陷于水火。我吕威今日便为天下人斩汝狗头!”
刘太守惊慌失声,连连向后爬。
吕威扬起手中长剑,狠狠的照着刘太守面门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忽地飞来一物,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吕威的剑刃上。
那飞来之物正是一只青铜爵杯。吕威顿时大怒:“是谁!”一边吼着,一边扭身去寻投掷酒杯的人。猛然间,从露台方向飞奔而来一道快速的身影,势如闪电,迅雷不及掩耳,极其敏捷的穿梭在混乱人群之中。
吕威还没来得急看清楚人影究竟是谁,忽地只感到面前生风,那人影居然早就迫在眼前,飞起一脚直接向其腹部踢来。他踉跄的向后退让,可是对方借着奔跑的冲劲,自己后退的速度显然慢了一大截。
一声闷响,吕威硬生生的吃了这一脚,再加上之前原本就在后退,顿时被冲飞三五丈之远,撞倒在一处门廊柱子上。
已经丢了半条魂儿的刘太守抚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脯,睁大眼睛看清楚踢飞吕威的人,却是祖昭。他连忙招手道:“哎呀,诶,祖……祖昭,快救……救命……”
祖昭瞥了一眼吕威,他刚才的一脚着实不轻,再加上对方自己又撞到石柱子,一时半会儿肯定动弹不得。当即,他来到刘太守面前,一把将其拽起身,正声说道:“府君大人勿慌,在下护你脱身。”
刘太守见祖昭身手果然了得,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