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群一阵哑然……
忽然,还真有一个青年人站了出来,胸膛挺得高高,“是我说的!”
大胖子歪着脑袋,打量着青年人,“小子,晓得这是什么地方不?敢在这儿乱嚼舌根,信不信我一刀剐了你?”
青年人不屑一笑,“我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那我跑来做什么?你们既然敢做,怕别人说什么?正如刚才这位长官所说,不吃粉蒸肉,发个什么渴?”
“你……”
大胖子和那个士兵头目,登时被青年人噎住了……
大胖子一把揪住青年人的衣领,“哪儿来的贱皮子,我让你嘴贱……”
眼见大胖子形如海碗的拳头,裹着一阵风,要招呼到青年人的脸上,电光火石间,陈叫山一闪而出,一把将大胖子的手臂抓住了!
陈叫山也不说话,只惦着劲儿地抓着大胖子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大胖子……
这倒奇了怪了:但凡来这儿的人,要么是来控诉闹事的,要么就是来送礼求情捞好处的,这两类人,要么是气愤得胸膛鼓鼓,要么便谦卑得腰身弯如虾米……怎地现在半路上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既无愤愤之色,也无近于卑贱的那种谦恭?
大胖子打量着陈叫山,心里有些发毛:此人仪容不俗,眼神中尽是从容之光,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那位士兵头目,则明显属于愣头青把式,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枪一举,“松手,快松手!”
大胖子抓着青年人的衣领,陈叫山抓着大胖子的手臂,于是,陈叫山说,“要松都松吧!你今儿真要敢动手打人,信不信马上有人拾掇你?”
“谁?谁敢?”
大胖子脸上挂不住了,一下松开青年人,陈叫山也乘机松开大胖子的手臂,大胖子便将手臂高扬起来,大叫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扯大话……”
那青年人冲陈叫山投去感激的目光,但同时,又担心着陈叫山的安危,便凑近陈叫山的耳朵,低语道,“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陈叫山笑着拍拍两手,似乎刚才抓捏了什么脏东西,把手掌都弄脏了似的,“我说这位先生,史先生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史先生常说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你领会意思了么?如果真靠你这一双拳头,就能打出一番事业来,那史先生也倒真是欣慰不已了……”
咦?
大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顿时不敢小视陈叫山了,并扬扬手臂,示意身后的士兵头目,将手枪放下……
虽不晓得陈叫山是什么来头,但就从方才这几句来看:眼前这个一袭长衫,一头短发,一脸微笑的汉子,绝非泛泛之辈!若是真贸然惹下了他,不定捅多大的娄子呢……
史家花园大门前,起先围聚的一伙人,包括十来个当兵的,此际都将目光聚焦在陈叫山身上……
围聚的那些个愤愤之人,是祈盼着陈叫山能有什么奇招,使得他们能见上史痦子,说上几句话,不管有没有作用,也算是据理力争,寻个心安。而那些个欲巴结史痦子,捞实在好处的人,则认为陈叫山定是史痦子的什么亲密朋友,此时越发高看陈叫山,希冀着能趁机也巴结上陈叫山……
至于那些当兵的,纯属看热闹,心下皆在说:如今没仗可打了,怪寂寞得慌,史痦子的手下人,不是很牛么,如今遇到了硬茬子,且看能闹腾出什么热闹来……
陈叫山见大胖子皱皱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那士兵头目也乖乖顺顺地将手枪放下了,便唇角一弯,越发显露出不屑与鄙夷之笑来,遂即长叹一声,“我真替史先生感到心寒啊……”
替史先生?
这叫什么话?
他莫非是南京过来的特派员?
大胖子正纠结、琢磨着,忽听身后传来汽车喇叭之声,众人皆随车声望去:车门打开,下来一人,身材瘦高,下巴一侧生一痦子,痦子上有一撮长毛……
第759章 一盘大棋
史痦子这般长相,便是立于人群之中,熟悉他绰号由来的人,自然不用揣测,一眼便可将其认出!
陈叫山既然在大胖子面前,戏已经演到了这份上,便就索性继续朝下演……
“史先生,你回来的恰好!”陈叫山仅是冲史痦子略微点头一笑,遂即便头颅高昂着,“有朋自远方来,你手下人可并不乐乎啊……”
史痦子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对那些伸颈踮脚的人,以及那些欠身、陪笑、嘴巴都合不拢的人,视线随意一扫过去,便知他们各自为何事而来。
然而,独独是陈叫山,令史痦子把不准!
此人一袭长衫,手执折扇,短发精精神神,眉宇之间,尽显英武,眸光闪烁,从容淡若,面带微笑,身形端正,头颅高昂……
明显得很,此人与那两拨人,来意全不一样!
绝非等闲之辈啊!
此时此刻,此种情形下,史痦子晓得:贸然接话,皆有可能出差池……
“哈哈哈哈哈……”
史痦子贼精贼精,先是畅怀大笑,继而转身便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到了大胖子的脸上,“大魁,你这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啊?贵客上门了,你倒摆上谱了?怎么,在我史泽武手下,干个总护院,就尾巴翘上天了?”
这位大魁挨了巴掌,脸上尽管火辣辣疼,但心里倒是踏实了下来:亏得我没有对这位先生,有更多无礼之举,若不然,捅了大娄子,史先生还不把我脑袋揪下来啊……
大魁身后那个士兵头目,见大魁挨了史痦子的巴掌,心里也一阵后怕,晓得陈叫山绝非一般之人,亏得自己没有仗着手中有枪,武力招呼陈叫山……
“打开大门,欢迎贵客!”
史痦子胳膊一扬,大魁仿佛得了大赦一般,赶紧趁机朝大门跑去……
“请——”
史痦子冲陈叫山一弯腰,一伸臂,一脸恭敬……
陈叫山微笑着,略略欠身,亦伸臂而出,“请——”
史痦子何以这般客气?这般大度?
明知这一伙人当中,有许多都是来找自己控诉,掰扯地皮啊、房产啊、机器设备啊这些筋筋串串的难缠事儿,史痦子怎就大开大门,豁然放入了呢?
原来,抗战胜利后,南京政府任命史痦子的老大钱先生,担任了上海市的市长。
政府所走的这一步棋,乍看平常,实则颇有深意……
钱市长其人,利欲熏心,贪得无厌,最擅于在乱局之中,搜刮民脂民膏,大捞实实在在的好处,且又显得那般周吴郑王,义正严词,天经地义,镇得住人,稳得住局!
人,都有贪的本性,但既具备贪的能力,又有贪的巧妙方法,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兼具了……
因而,政府派钱市长主政上海,意蕴十分丰富:其一,借钱市长为骰子,将上海这一副大牌,重新开洗一遍,使得抗战胜利后的上海,各方势力,清晰显现出来;其二,借助钱市长为耙子,好好地在上海搜搜刮刮一番,大捞一把实利,从大处说,以缓解抗战八年来,国库之捉衿见肘,从小处讲,则为个人腰包,增添一些硬货;其三,以名义上的“清算细账”工作为开端,探摸一下战后上海的经济底牌,从而为日后上海长远发展,提供诸多参考元素……
因为这是一盘大棋,下得好,满盘皆活,下砸了,则后患无穷!
所以,政府为此准备了后手:派出了中统和军统的两股人马,游走于上海,暗中观察、记录、协调钱市长的工作,同时,又派出一路南京直系特派员,又同时掣肘上海市政府、军统、中统……
好一盘大棋!
史痦子身为钱市长的亲信,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史痦子可谓阅人无数,鬼精鬼精,当他第一眼看到陈叫山时,仅从陈叫山的五官、衣着、气质上感觉出:陈叫山既不是来掰扯控诉的麻烦分子,也不是阿谀奉承的巴结分子!
那么,此时此处,陈叫山出现了,还能有什么可能呢?
是,要么是中统,要么是军统,要么就是直系特派员!
这三种可能之人,无论哪一种,只要随便向南京政府打一个电话,都够钱市长喝一壶的,更被说史痦子这样的跑腿办事的小角色了……
钱市长时常教导史痦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大意便要遭腰斩”。
对于陈叫山这样一个身份未知之人,史痦子怎敢马虎,怎敢大意,怎敢慢待?
当然,无论是中统、军统,还是南京直系特派员的职责之在,以及他们与上海市政府之间,相互监控,相互掣肘的复杂关系,陈叫山是并不知晓的。
但陈叫山知道一点——我越是将戏演得真,越是将身份弄得神神秘秘,史痦子便对我越是敬畏!
明白了这一点,陈叫山随人群朝史家花园里走去时,脸上淡淡笑容,越显从容,不疾不徐之步伐,愈有淡若,整个人越发具备一种神秘莫测的强大气场,足以对史痦子形成震慑!
史家花园里格局宏大,光是长廊、曲桥、花径,便有三进。陈叫山算是见识过大场面,大格局的人物,但在史家花园里边走边看,那些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在眼前一拨一拨地闪晃而过,不由得心中暗暗慨叹着:史痦子不过是钱市长的一手下而已,竟能将这史家花园,弄得这般极致奢华。那么,史痦子身后的钱市长,又会是怎样的一种令人咂舌、惊讶的奢靡呢?
“请——请……”
史痦子在前面引着路,每遇长廊、曲桥、花径的转折之处时,总会停步下来,微微欠身,伸臂一出,向陈叫山引向……
陈叫山与那个起先险些被大魁挥拳招呼的青年,并排走着……
走到一段花径转弯处时,那青年见史痦子略略离他们远了些,猛地停了步,左右环视,而后,凑近陈叫山耳边,低声问道,“你是两江航会的陈会长吧?”
陈叫山猛一怔:我与这青年,乃凑巧相遇而已,他如何认得我呢?
第760章 蹊跷跟踪
心虽疑惑,但此地终究不适宜细询相问。
陈叫山抿着嘴,笑着,只简单冲青年人点一下头,手臂暗暗前伸,示意他——请……
众人随史痦子来到一大的客厅里,倚墙并立两排椅子,众人分别坐了,陈叫山正要落座,大魁却走过来,对陈叫山冲上首座位一伸手,“先生,请上座……”
史痦子和陈叫山坐了上首,大魁和那士兵头目分站两旁,其余之人,则分坐了两排。
陈叫山细一观察,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靠东边一排人,全都是一些找史痦子控诉的小业主,而靠西边坐的,则是那些找史痦子捞好处的机会主义分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实为至理!
“啊哼……”
史痦子好似嗓子里堵了一口干痰,响亮地干咳一声,将脖上系着的领带,拧一拧,环视众人,“诸位,史某知道:今儿上门的,都是有要事的!史某不才,受市府信任所托,来搞这清算工作,实话说,也是压力大如天啊……”
史家花园的下人,逐个为众人上了茶水,陈叫山坐于史痦子身侧,见西边一排人,皆冲下人点头微笑,以致谢意,遂端起茶碗浅咂。而东边一排人,有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肚里充满了气,有的眉头皱紧,神状若佛,正襟危坐,连茶碗看都不曾看一眼……
“先生,请用茶……”
史痦子转头低声招呼了陈叫山一句,遂便提高声音,向众人说,“最近一段时间来,上海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在座诸位,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有谣言说我史某人,是牛头马面,专门索魂送人进阎王殿;也有谣言说,政府又要分划租界,侵吞市民地产,供外国人使用……这全都是胡说,一派胡言!”
史痦子手掌在空中一横劈,情绪颇有些激动!但略一转头,看见陈叫山神色平平地坐于自己一侧,史痦子情绪随之便又平和,语气亦舒缓了——
“黄浦江东流入海,历史潮流,怎么会倒退?在这里,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清算细账,是为了理清抗战八年来的乱象!工作复杂,任务艰巨,时不我待,在实际工作中,各个清算小组,难免有疏漏错察之处……”
“但是——”史痦子加重语气,音调忽高,“从全局工作来讲,我们遵循的大方向,是绝对不会错的:任何一个汉奸、投机分子、两面派,都会受到严惩!为复兴上海,发展上海,扫清障碍,还市民一个清平上海,繁荣上海,幸福的上海……”
陈叫山笑着拍响了巴掌,大魁和士兵头目,遂即反应过来,亦开始鼓掌,西边一排的讨好派,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巴掌拍得极为热烈!
东边一排的控诉派们,则阴着脸,无一人鼓掌……
史痦子伸手连连朝下压,脸上却是颇为得意的神色,“今天诸位上门,是出于对我史某人的信任。我在隔壁会议室,安排了第九清算小组的审察官和书记员,诸位有什么需要澄清、解释、探讨的问题,可以到隔壁去交流……”
听了史痦子的话,大魁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身子弓着,伸臂,“诸位,请——”
东边坐着的控诉派们,纷纷站起身来,随大魁朝客厅门外走,但也有个别人,并没有前去,依旧坐着没动,其中,就包括那个认出了陈叫山的青年……
此人到底是何人?陈叫山心中疑惑愈重:他能叫出我的名字,且又坐在控诉派的阵营里,可如今又为何不去隔壁会议室呢?
陈叫山眉头皱着,心中暗暗思忖,揣测……
“诸位,史某在宴宾厅略备简餐……”
史痦子站起身来,笑着伸臂一划,指针一般,招呼着客厅其余的人,末了,指针指向了陈叫山,“先生,请——”
陈叫山看着史痦子脸上的笑容,又以余光看着那个青年人,此刻,他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一刹那间,陈叫山脑袋中闪出了许多的念头——这青年人,莫非是史痦子的人,暗中设套,引我入瓮?
倘若如此,那么,史痦子口中所说的宴宾厅“简餐”,便极有可能是“鸿门宴”!
“史先生,实在不凑巧,下午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电光火石间,陈叫山迅速做出了选择——趁着还没有到“图穷匕现”的九十九节,不妨趁着现在,当着众多讨好派的面,立刻全身而退!
“哎呀,你看这……”
史痦子见陈叫山欲迈步离开,便跟上去一步,笑着说,“吃一顿饭,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嘛……”
陈叫山也不再应话,回身笑着一拱手,便大步朝外走去……
大步流星出了史家花园,陈叫山立即喊来一辆黄包车,朝暂居的酒店驶去……
黄包车跑出一段路,陈叫山隐隐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来,装着戴墨镜,趁机借墨镜反光,一看:竟是那个青年人,他也坐着一辆黄包车,与自己所坐的黄包车,保持着六七米远的距离……
陈叫山将墨镜戴在眼睛上,吁了一口气:所幸,只有那青年人一人跟来……
此番前往史家花园,陈叫山原本是去勘察一下地形,欲伺机将史痦子绑架,或者行刺的……
然而,在史家花园,竟然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充分说明:自己的底细,已被史痦子的人查到……
那么,史痦子对自己所有的客气和谦恭,都是伪装出来的,用以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