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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一下,三饼,边张吃喽……”
曹保仁打下一张三饼,范老大立时喊止牌局,顺手从牌墙里抽出圆饼、二饼,吃下了三饼……
“红中……”范老大打出一张红中,嘴里叼着的雪茄,从左嘴角,移到了右嘴角,手指若抚琴一般,在牌墙上一捋过,略略转头,对陈叫山说,“小兄弟,看看,再老到的牌手,也不是独活虫,要相互帮衬,相互依存,这牌才有得打!你吃我,我吃他,他又碰他,那才叫牌局,要不是,打个鬼……”
陈叫山当然已能听出范老大的弦外之音了:在江湖上混,要的是相互协作,再厉害的人物,不与别人协作,都是难以于江湖立足的!
“范老大,说得好!”陈叫山微笑着回应范老大。
范老大听了陈叫山的回应,脸上露出一丝笑,牌桌前的曹保仁、黄道、邱大为,便皆陪着笑,惟独冷冷站在一旁的王二哥,脸上木木,心里惶惶……
“我说,你们搞啥子?”范老大在捏牌时,手忽然停在半空,忽而说,“不吃不碰也不和,供我一个人?那这牌有个啥子打头噻?”
“六万!”范老大打出一张六万,而后看着下手的邱大为,说,“三六万,两头船,大为,你还不和?你们这样搞,就是把我姓范的,当个三岁娃娃哄嘛……”
“范老大……我是真没和哩,牌不成形哩……”邱大为抬眼瞥一眼范老大,连忙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想和牌,难,想不和牌,那就容易喽!”范老大伸手抓了一颗自己面前的瓜子,边磕边说,“打乱谱,拆嘴子,不吃不碰,打到猴年马月,也不得和嘛……”
听见范老大这么说,曹保仁和黄道,连忙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将牌墙调来调去,似乎在循着牌道……
“王二哥!”范老大忽然一声高叫,惊得王二哥浑身一颤,“你去看一下,大为手里的牌,到底该不该和?”
王二哥只得走到邱大为身后,伸着脖子,看邱大为的牌势,末了,说,“老大,邱会长的牌,还没停哩……”
“噢,那就是不该和……”范老大抓过几颗瓜子,又磕了起来,“看来大为没说鬼话嘛!”
陈叫山坐在范老大身侧,听着范老大的话,觉得句句有深意,无一句没有暗指……
“小兄弟,你说,我这个牌,到底啷个打嘛?”范老大身子略略朝后靠,转头问陈叫山。
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毋宁说范老大是在问牌势,倒不如说是在问如何处理此次的事件的解决之道……
陈叫山怎可妄言?
陈叫山亦不可不应……
“范老大是牌局高手,我是饼条万都分不清的新手……”陈叫山见范老大有熄灭雪茄之意,便顺手将一小瓷碟,放在范老大手边,“怎样调度,怎样处理,范老大成竹在胸的,我实在没有见解呢……”
范老大将短短一截雪茄,在小瓷碟里旋了几旋,熄灭了,抬手连连地指划着陈叫山,“你娃娃啊,你娃娃啊,滑头得很哩……”
牌局继续进行……
邱大为打出一张“九条”,随之本该黄道抓牌,曹保仁却抓出一对九条,在牌桌上一墩,“碰”
曹保仁碰完牌,打出一张五饼,范老大遂即拎出六饼和七饼来,“吃上”
陈叫山基本已懂牌道,犹然看出:曹保仁、邱大为、黄道三人,起先是不吃不碰,尽着供着范老大顺牌。经范老大一说,三人又改变了策略,相互协调,不断为范老大创作和牌之可能……
“配合默契,配合默契哈……”范老大继续抓过瓜子,边磕边说,“礼尚往来,投桃报李,牌局就是江湖,牌局就是人情……人字啷个写?一撇又一捺,你撑我,我靠你,人,就做起来了嘛……”
昆仑阁中六个人,五个人,皆坐着,惟独王二哥站立着,心中是十五个木桶吊水,七上八下……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范老大说的每一句话,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我理解,都有自我指代……
谁都不是傻瓜。
范老大抓过一张牌,大拇指在牌面上一蹭,便猛地朝桌上一扣,“单吊白板,和了”
“范老大真是好牌技,单吊都和,我这是四七条嘴子哩……”曹保仁连连摇头苦笑,一脸无奈状……
“我手里白板孤张,暖在手里,不敢打,还是范老大手气好哇!”黄道笑着冲范老大连连拱手道贺……
邱大为看了范老大推倒的牌墙,一拍后脑勺,“哎呀,我还在夹二万呢,范老大手里把二万都断尽了么……范老大打得神奇!”
“来来来,莫说虚话,给瓜子喽……”范老大伸手手指,在空中连续地钩动着……
曹保仁、黄道、邱大为,一人捏了两颗瓜子,放到了范老大的面前的瓜子堆里……
“咦,不对劲噻……”范老大将身前的瓜子拨拉一阵,“自摸白板,一人两颗,我理应是二十六颗瓜子,啷个只有十六颗?”
在座都晓得:范老大起先一边打牌,一边磕着瓜子呢,十颗瓜子,早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谁能说破?
“王二哥!”范老大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喊你分瓜子,要分好,分匀,你日鬼弄棒槌,跟老子玩猫腻啊?”
大家知道,范老大终于要发飙了……
第012章 三刀六洞
范老大一巴掌拍于桌上,震得桌上瓜子飞跳起来,王二哥的心,也随之狂跳起来……
转水转山,转了几十弯,老大终于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转到正题上来!
起先范老大抓了瓜子磕时,陈叫山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吐着瓜子皮,便联想神游:依范老大之前所言,这一口吞吐,便是一百大洋啊!
以这样的方式,暗指王二哥私自做主,偷运烟土,实在是藏拙呈妙啊……
江湖人讲的是江湖面子,在座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头面人,有些话,岂可说得那么白?一白,便就了无品味了……
曹保仁长舒一口气,眼睛盯着桌上花花绿绿的麻将牌,定定不动:范老大终究是明白人,没有仗袍哥会之江湖威势,给两江航会难堪啊!
邱大为却是紧张得要命,看着面前的瓜子堆,一下下地咽着唾沫,喉结一上一下地动:范老大这无名之火,犹若雷电燎原,不定何时就冒燃了,王二哥将被烧上了……我,会不会也被架上去烧呢?
黄徳道倒是泰若,抓了两张麻将牌,在桌面上上下下地反复堆砌着:不愧是名震四方的袍哥会老大,终究还是讲些江湖道义的,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负人心……
陈叫山坐在范老大身侧,以余光打量着范老大,缓缓以鼻吸了气:天大的事儿,到了范老大这儿,却是无波无浪,不现粼纹……因个人之意愿,心性,搅得江湖风生水起,非老大之气度也!
“老子提前给你说,眼要清,心要明,手要准……你是啷个听的,啷个记的?”范老大说话依旧慢慢悠悠。 但大家都听得出来,这犹似拉弦蓄势,拉弦愈缓愈慢,蓄力便愈足,后劲必强猛!
“老大……”王二哥比任何人都清楚范老大的脾气,此际早吓得魂魄出躯,上前了一步。嘴唇抖抖不停,话却难浑全。“不……不是是……”
王二哥想说“瓜子不是你之前吃了么”,但这话,怎敢出口?一旦出口,那便是顶撞老大,依照会规,足可受“三千六百刀”的……
“没人把你舌头揪住嘛,你好好说话……”范老大又抓了瓜子,朝嘴里一丢,磕出瓜子皮。转头朝王二哥方向一吐,“是你瓜子分得不对,还是我老眼昏花,数得不清?”
“是……”王二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两手伸出,欲去抓范老大的睡衣,伸出一半。觉着不妥,便又收回,“啪啪”地扇了自己几耳光,“是我分得不对……”
“搞啥子?你搞啥子?”范老大转过身去,面向王二哥,手在空中一抓。“这屋里没得蚊子嘛,你扇个啥子?”
王二哥浑身如筛糠一般,连巴掌也不敢再扇了,“老大,老大,是我不对,是我的不对……”
“连个瓜子都分不清。你说,你是丢你的人,还是丢我的人,丢袍哥会的人?”范老大手指在空中一划,“你让大家牌都打不安宁……这是给我上眼药嘛!”
王二哥不敢扇巴掌,改为了磕头,脑袋在木地板上,砸得“嘭嘭嘭”响……
范老大仰面叹了一口气,将脚一伸,伸到了王二哥身下,王二哥一怔,晓得自己连磕头都磕不成了……
范老大伸手在麻将桌底部一个小按钮上一按,昆仑阁的房门顿时被推开,进来了四个黑衣人,一人抱着一个大西瓜,一人拿着一把尖细的西瓜刀,一人拿着一条白毛巾,一人端着木盘,盘里摆着笔墨和信纸、印泥盒子。
范老大用胳膊在麻将桌上一拨,将麻将牌拨到一边,接过西瓜,取过西瓜刀,将大西瓜在桌上拨得骨碌碌转,而后一刀下去,西瓜被一切为二,“这牌是没法打了,手下人账算不清,让大家见笑了,吃个西瓜,压压火……”
范老大三下五除二,将西瓜切成小瓣,招呼众人,“来,都吃,吃了这瓜,火都消了……”
大家听到这话,怎敢客套不吃?不吃,那就是不给范老大面子了……
范老大又取过白毛巾,将西瓜刀在毛巾上一捋,西瓜汁捋干净了,将西瓜刀的刀柄,递向王二哥,“我人老眼花,记性还不好,数不清瓜子,我切了个八刀八瓣,你看你自己咋个切?”
陈叫山望着西瓜刀上的寒光,晓得这是袍哥会的内部黑话:范老大这是要王二哥自己下刀,进行“三刀六洞”哩!
王二哥怎敢不接刀?
曹保仁、黄徳道、邱大为手里捏着西瓜,刚咬了一口,顿时停住,定定看着王二哥……
王二哥握紧西瓜刀,牙根一狠咬,“噗”地一刀,狠狠戳到自己的左大腿上,刀一拔出,一股鲜血,溅到了陈叫山裤腿上……
“噗——”又是一刀,戳到了右大腿上!
一股血流,弯弯曲曲地在木地板上流淌,范老大磕下的瓜子皮,被染得一片血红……
“啊!”王二哥大吼一声,再次高举西瓜刀,对准自己的左臂,“噗——”地又是一刀戳下……
王二哥戳了自己三刀,疼得浑身抖颤不停,但仍是跪着,不敢躺倒,不敢斜倚,还得颤颤巍巍地,将西瓜刀放到地上,嘴唇哆嗦着说话,“老老老……大……我我……切好好好了……”
“拿笔来——”范老大一招手,一个黑衣人端来笔墨信纸,范老大抓过毛笔,蘸了墨,在信纸上划了两个圆圈圈,又在圆圈中,分别写下“三”和“降”字……
王二哥忍着剧痛,跪着朝前移动一点,将右手大拇指,在左臂伤口上蘸了血,朝那两个圆圈里,分别按了指印,而后说,“谢谢谢……谢老大……”
陈叫山瞥见那印着血印的“三降”两字,尽管对袍哥会内部的等级不了解,但大许猜出:经此之后,王二哥不再是袍哥会内部的大佬级人物了……
范老大抓过白毛巾,将左右手皆擦了擦,丢给王二哥,“好了,回去做个梦吧!该记的记,该忘的,忘了吧……”
第013章 神秘跟踪
通过一场牌局、一盘瓜子、一个西瓜、一把刀,两江航会与袍哥会的一点小恩怨,就此得以解决!
在曹保仁和邱大为、黄徳道看来,范老大给足了两江航会面子,日后更须处事小心,不要轻易招灾致祸,此事,便就过去了……
经此一事,陈叫山在两江航会里,威望猛升,邱大为对待陈叫山,由之前的嘲讽、刁难,变得恭敬无比!
航会再次召开会议,陈叫山在会上顺利当选为副会长……
欢欣之余,陈叫山心里,却感觉有两件事情放不下:其一,两江航会欠了范老大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人情,不好还……其二,王二哥经此打击,必然更对更对两江航会,对我陈叫山恨之入骨,暗中筹谋报复、回击,似乎在所难免!
果不其然,当陈叫山提出自己的凝虑,曹保仁便发出请帖,约范老大吃饭时,袍哥会的人却说,范老大近来身体不适,不能赴宴……
“人在江湖混,图的是个相互帮衬……”陈叫山说,“我们得了解一下,此次范老大来汉口,究竟所为何事……寻他的需求,而后能帮则帮之,便就还了范老大的人情……”
黄徳道默默点点头,却又说,“范老大行事,向来神秘,自来了汉口,每日深居简出,且那长江饭店,咱们也领教过了,被袍哥会的人看得极紧……”
“陈会长的话是有道理的,但咱也不用迎着赶着去还范老大的人情……”邱大为说,“我觉得,若是范老大有需要我们帮助之时,自会开口,而轮不上我们帮忙时,我们就是想帮,也未必帮得上……”
“嗯……我看不如这样,我和叫山,再去拜会一次范老大。 说些客气话,伺机探问探问……”曹保仁说。
陈叫山心想:起先邱大为对我加入航会,存有成见,而今经过烟土一事,邱大为和航会一些人,对我消除了成见。但若依照曹会长所说,我与曹会长两人去见范老大。伺机探问范老大所求所需,此事好是好。但会让邱大为和黄徳道,感觉我们有意排斥于他们,私自行事,将他们晾在一旁了……
这种顾虑,当然无法直接说出口的。
于是,陈叫山便说,“我家那口子,随我来了汉口,多番嚷嚷着。要我陪着四处走走呢!我想,拜会范老大,我暂时就不去了……”
曹保仁之所以建议和陈叫山一起去拜会范老大,是因为:曹保仁从范老大的言谈举止中,感觉范老大对陈叫山颇为欣赏,而对邱大为、黄徳道,就相对冷淡些……
要知道。与范老大加深了关系,就等于和袍哥会成了铁关系,与袍哥会成了铁关系,便与青帮也就成了铁关系……从此之后,两江航会无论出航、转货、收购,行走各地。再无江湖隐忧……
可是,陈叫山却提出暂时不去拜会范老大,曹保仁明白这是陈叫山在顾忌着航会团结大计。
曹保仁看了陈叫山一眼,越发对陈叫山敬佩起来了:有困难之时,勇于担当,毫不退缩!有立功之机会,却不愿独自揽功。留功于他人……邀请陈叫山这样的大义英雄,加入两江航会,实在是一件再英明不过的事儿了!
“好,那叫山就陪弟妹,还有那几个乐州来的兄弟,在汉口好好转转……”曹保仁将手一挥,“范老大那头的事儿,我们慢慢再琢磨……”
是日一早,陈叫山便领着卢芸凤,以及近身侍卫的七个老兄弟,来到了久负盛名的汉正街游逛……
自汉口开埠以来,汉正街繁华一年胜似一年:一条主街,连绵贯接杨家河至五彩巷之间的河街,大通巷以下之后街,升基巷以下之夹街,夹街以下至集家嘴之间又是无数小夹街。众多小街小巷以汉正街为主脉,连接,被称为“天下第一街”。
虽是清晨,汉正街上已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熙攘热闹……
陈叫山一行,来到著名的谦祥益绸布店,卢芸凤看见花花绿绿的绸缎布料,一扫之前连续几天闷在航会大院的郁闷,不时地拿过布料,抚摸、比划着……
“这个色暗,带团花大纹,给咱娘做个冬袄不错!”
“这个料子摸着柔顺,叫山,你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