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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回应,江上一片静寂……
侯今春想喊醒舵头们,让各船点亮灯火,加强戒备,但转念之间,忽又想:姑且先看看,也许是下游的船队,临时丢弃了船只,搁浅抛于岸,被水冲了呢!我这么一惊一乍的,若是并没有江匪,岂不是让兄弟们笑了我?
再近一些,那艘元宝船上,忽然站出一人,黑乎乎的影子,显得高高大大,粗着嗓门喊,“黑天半夜的,这是谁家的船队,也不说消消停停睡个觉?”
侯今春冷冷一笑,将竹蒿一伸,“船家,你这是上水走双井镇去?”
“趁着月亮好,多捞几网鱼……”元宝船上的高大汉子瓮声瓮气地说着话,似在回答侯今春,又似在自言自语。
首船与元宝船擦身而过时,侯今春看清了元宝船上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头发乱如野草,裤腿挽得高高,船头上放着两个鱼篓。
侯今春不禁疑惑:虽说这一段是瓜娃渡,浪平波静的,但这汉子一不见撑蒿,二不见划桨,怎地元宝船不顺水向下流,居然能停留江中,扛得住江水的冲击?
为了解开心底疑惑,侯今春便转身喊道,“船家,你放船过来,我买你几斤鱼……”
那高大汉子哈哈大笑起来,“要买鱼?明儿天亮再说……”
说着,那高大汉子拧身从舱蓬里摸出两把短浆,放入江中,交叉成“八”字形,不断拨划着,那元宝平船竟拐了一道弯,窜进了卢家船队的两翼中,在中部那些散船周围,绕来绕去……
这时,陈叫山从舱蓬里走了出来,问,“侯帮主,怎么了?”
侯今春用手指着那艘元宝平船说,“帮主,你看”
陈叫山此际还有些睡眼朦胧,揉揉眼睛一看,不以为然,便问,“那是江上打鱼的船?”
侯今春没有直接回答陈叫山,心下却狐疑着:这艘船的划行桨法,较之一般的捕鱼船,皆不一样!而且,这黑天半夜的,怎地还在江上打鱼?
侯今春笑了笑说,“那人见今晚上月亮好,想多捞几网鱼……”
船队后方的几艘散船,逐次与那艘元宝平船错擦了过去,散船上的船户,大多在睡觉,倒是驳船和鸭艄子上的水手们,同那高大汉子开起了玩笑,“我说船家,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回去跟媳妇办事儿,却在江上捕鱼,你不嫌焦心得慌?”
那高大汉子倒也活络,嘿嘿嘿地笑,“捞不到鱼,回去跟婆娘交不了差,不让到床上去嘛……”
陈叫山的眉头却忽地皱了起来此人黑天半夜的,在这江上捞鱼,可只见他划着双桨,一直未见他撒网啊?
陈叫山便对侯今春说,“这一段叫什么名儿?”
侯今春左右看了看,说,“快到鲤鱼湾了……”
“走,咱过去看看……”陈叫山拉了一下侯今春,跑了几步,一下跃到了后船上,连续地跳跃,逐渐朝那元宝平船靠近……
见陈叫山和侯今春一蹦一跃地过来了,那高大汉子却忽然将右侧的短桨,一下插入左侧江面,猛力几划,并一下下地下压桨把,挑着江水,溅起了水花,使元宝平船朝江心靠去了……
“船家,喂,船家……”陈叫山见那元宝平船越来越远,便冲其大喊着,“捞了多少鱼了?”
“到天亮就数得清了……”高大汉子回应着……
元宝平船划到凌江左岸区域,与卢家船队远远地隔开了,那高大汉子忽地收了双桨,又让船顺水而流……
起初在首船上时,侯今春特地观察过,那艘元宝平船吃水极浅,近乎于空船!
可是为何,那船上的汉子,忽而将船横于江上,忽而又划桨逆上,待陈叫山与侯今春,要跟那汉子说话时,汉子却又转了桨法,朝左岸划去,而后收了桨,任船再又顺水漂?
自始至终,未见那高大汉子撒渔网,他这样在江上兜来转去,到底干什么呢?
“各船掌灯”陈叫山心中觉着蹊跷,便大喊一声,要船上亮起灯火,察看详情……
“帮主有令,各船掌灯”
“帮主有令,各船掌灯……”
值守看穿的舵头、水手,依次传话过去,转眼间,鸭艄子上的五盏灯,驳船上的三盏灯,元宝货船上的两盏灯,散船上的一盏灯,全都亮了起来……
左岸水域的那艘元宝平船,因为船轻头尖,顺水而漂,速度倒是极快,眨眼工夫,已经接近与首船靠齐了……
这时,忽然听见“噗通”一声响,元宝平船上的高大汉子,竟从船上一跃而入江中,溅起了两尺多高的水花……
“侯帮主,侯帮主……”陈叫山见侯今春似乎在发着愣,连连地问侯今春,“那人会不会是劫船的?”
侯今春仿佛灵魂出窍,继而又魂灵归体,突然大喊,“各船注意,出水鬼钩锁,防止船下有人……”
侯今春一个箭步,朝首船跃去,陈叫山在后面紧紧跟随……
侯今春刚刚跃到首船上,便操起竹篙,在左侧江面一阵搅动,连连地加深蒿节,拨转几番,而后将竹篙递给了陈叫山,“帮主,让各船注意戒备,尤其是散船,防止有人在船底凿船……”
说着,侯今春竟脱了衣裤,朝船帮上一丢,转身进了舱蓬,在一个木盒子里,摸出了一把短匕首,咬在嘴里!
“侯帮主,你要下水去?”陈叫山面生焦虑之色。
侯今春点了点头,而后取下匕首,说,“我得下去看看,刚才那汉子有些怪……”
侯今春重新将匕首咬在嘴上,纵身一跃,“噗通”一下,跃入了江中,浪花飞溅,泡沫泛涌……
各船水手们,此际严阵以待,纷纷手执水鬼钩锁,于船头、船尾、两翼,四位把守……
。。。
第476章 江匪探子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江面……
在陆上,陈叫山凭十二秘辛拳之绝学,通汇浑化,苦练功,勤习修,可谓所向披靡,几人可比肩?
而论到凫水,不必广而说去,单就卢家船帮之内,他这个大帮主,其游速、憋气、潜水、应变、水下搏杀,都会排到末尾了。。 。
一方水土一方人,天性,技能,依凭于脚下土地,亦受制于脚下土地。
三国鼎足期,魏军精于大开大阖,攻杀淋漓的平原阵法;蜀军尤擅翻山越岭,谷地、密林、崎道之迂回作战;而东吴军士,乘舟擎帆,摇橹动樯,劈波斩浪,最是拿手!
盖因地域之缘由也!
山北地界,广袤平阔,沃野阡陌,水域极少。
山北之人陈叫山,脚踩大地缚苍龙,一入浪中难敌鱼。
陈叫山见那怪异渔船,顺水任漂,船上的汉子,忽地跃身入江,侯今春遂即亦口含匕首,腾跃水下,心中不禁有隐隐之忧虑……
若在陆地之上,刀枪杀杀,拳脚裹风,白刃红血,断筋裂骨,陈叫山皆是不惧的!
可在水下,那是一个另类空间,正如骆帮主曾经之笑言,水底两尺鲤,力大盖猛虎。
侯今春与那神秘汉子,而今皆潜江底,击杀缠斗,立身在船的陈叫山,只是虚望,爱莫能助,怎不心焦?
陈叫山持蒿而立船头,眼定定,耳竖立,心揪紧……
俗语道,强龙难压地头蛇!侯今春虽说驰骋凌江多年,对于三千里凌江,有着超于常人的了解和理解。但一湾一滩,一漩一浪,真能比那些蛰居一处,经年累月在江面上撒网捕鱼的渔人,了解更多,理解更深么?
往凶险了说,倘若侯今春在水下出了事儿,这浩荡的卢家船队,三十多艘大小舟楫,一两百号人,察浪势,观水域,闯险滩,渡激流,调舵向,控蒿法,谁人能当此大任?
月亮又明辉一片了,凌江银银亮亮,风轻拂,浪细细……
倘是正常航行,悠然站船头,此等江上夜景,足以令人心醉神驰……
而此际,一切凶险,所有未知,全然在水下……
越是这般空空幽幽,有力不可使,有眼看不穿,有枪不能射,有刀不及砍的特殊时刻,每个人,都有一种畏惧,莫名状的畏惧……
两军对垒,驰骋冲锋,喊杀震天,血溅刀寒,铁蹄飞沙,战鼓震天,旌旗猎猎,投入战斗的人,是不会畏惧的!
那是痛快淋漓的杀伐快意,那是生死忽如归的大开大阖,怎畏,怎惧?
而这江流默默,月光柔柔,春风习习,水声潺潺的静极状态,是另一种极致状态,静到极致,柔到极致,默到极致……那么,一两百个精壮壮的汉子,如临大敌,却又感虚无,看不见,摸不着,为另一种畏惧的极致!
船身顺流,每一下轻微的起伏颠簸,此一刻,都令人感到心慌……
沿船一转,站立着的水手们,手执水鬼钩索,屏息凝神,静静观察着江面,四爪弯钩的水鬼钩索,随着船身轻颤,亦轻颤,爪尖上的点点月光,仿佛凝结了一颗颗宝石……
除了静心观察,另有水手,把捏竹蒿,在船身四周,反复拨、划、挑、撑,以期能感知水下之情况!
竹蒿一下下拨划而过,水手们的心弦,一松了,一紧了最好能在水下探到异常,抛出水鬼钩索,挂钩他个血涌大江!但是,最好又别探到任何异常,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浩荡一个庞大船队,因为一艘怪异渔船,一个神秘的高大汉子,变得战战兢兢!
一两百精壮汉子,因为侯今春的一道命令,顿时严阵以待,神经绷紧!
“帮主,你看”一位水手眼尖,抬起蒿头,朝那艘怪异渔船指去。
陈叫山凝神看去,空空江面上,那艘靠近左岸的渔船,与船队隔着约三丈左右,渔船右侧江面,浪花扑腾,有两只胳膊上下翻飞,向渔船靠近了去……
贴近渔船,两只胳膊,高高出水,抠住船沿,狠力一扳,一个湿漉漉的水人,“哗啦啦”一下跃出江面,口中椰一把匕首,锋刃寒光,凝于一道,亮亮闪闪……
“是侯帮主!”有兄弟惊喜地大喊了出来。
“首船注意,直蒿反撑,抑住速度,后船依序减慢,我马上过来……”侯今春进了那渔船舱蓬里,片刻后出来,冲船队大喊着。
陈叫山抢先将竹蒿,直直插入船头前方江面,左右探及,点实了,悠着劲儿,一下下地反撑,双腿弯曲,腰身一再朝后拧斜……
侯今春在那渔船上,取过两把短桨,侧左频频划动,渔船犹如一条飞鱼,穿浪过水,不多时,便靠近了首船……
“妈的,让那贼人溜了……”侯今春一步跃上首船,抬手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吐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不止……
“侯帮主,你说那船家是贼人?”陈叫山凝眉而问,“他想劫我们的货?”
侯今春将上身褂子脱了,露一身腱子肉,将**的褂子,团成一团,发力拧着水,朝江里吐了一口浓痰,“凭他一个人?就算是三头六臂,老子也把他****的撕着吃了……”
有水手拿来了干衣服,递到侯今春跟前,要侯今春换上,侯今春摆摆手,坐了下来,又将长裤脱了,一下下拧水,却叹起气来,“那贼人很可能是江匪探子,方才故意逆上水,来探我们的货哩……”
江匪?探子?
大家听了侯今春的话,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陈叫山没有遭遇过江匪,对江匪劫货之方式,不甚了解。但陆地上的马匪和山匪,陈叫山却是知晓的……
江匪靠水吃饭,马匪驰骋官道,山匪藏身绿林。
陈叫山的祖上,陈大脑兮跑大车帮时,遭遇马匪山匪,数不胜数。陈叫山的爷爷,时常向陈叫山提说过马匪山匪的劫道惯用伎俩
或是扮作路人,前来求助,行乞,对货队的人数、车马、刀枪、硬货、现钱等等情况,先暗暗地打探清楚,做到心中有数,而后离去,通报土匪头目,决定是否劫道,怎样劫道!
或是居高临下,以草叶缠身,藏于灌木丛中,静静观察,做到“知彼知己”,而后待货队,进入设伏重点区域,一声呼哨,是为信号,山匪呼啸而至,放箭,开枪,点火……
这江匪劫货,也是如此么?
“侯帮主,我们现在要不要靠岸?”陈叫山问。
“不”侯今春将手抬起,“该来的自要来,靠岸也不是好办法……”
静,出奇的静,似乎每一个人的呼吸之声,心跳之音,皆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侯今春的这一句“该来的自会来”,令所有人都有了一丝紧张……
首船上没有人说话了,后面船上的兄弟们,心中便越发疑惑,越发紧张,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天地空阔,江水静流……
终于,一位兄弟绷不住了,便说,“侯帮主,既然刚才那人是江匪探子,咱为何不早点拾掇了****的?”
侯今春将衣裤拧得再也拧不出一滴水了,站起身来,“噗噗”两抖,自顾自地穿着褂子,套上长裤,专注得很,并不吭声……
侯今春当然是不吭声的。
起初,那艘怪异渔船出现时,侯今春只是凭直觉,觉得船上那高大汉子,颇有些诡异,但终究一人一船,不足为虑。
侯今春同那高大汉子简单攀谈几句,也无太多异常之处,侯今春便越发打消了之前的顾虑……
堂堂一个卢家船帮的副帮主,在这三千里凌江之上,也可谓英雄一位!岂可听见树叶响,便疑伏兵在,看见水浪涌,就怵龙出海?
若是那般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岂不是让人看了我侯今春的笑话?笑话我侯今春沉不住气,没一点稳胆?
在如今整个卢家船队,我虽未副帮主,察浪势,观水域,闯险滩,渡激流,调舵向,控蒿法,哪一样不是依仗于我侯今春?
倘若听风便是雨,还如何镇得住那些在风浪里也跑腾了多年的船帮兄弟?尤其是,如何能在大帮主陈叫山面前,稳固住自己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地位呢?
直到那个神秘汉子,“噗通”一声跃入江中,侯今春才觉得事情不妙了,蹊跷到极致了,不得不采取应对措施了……
陈叫山看着侯今春的脸,在马灯的映照下,眼神飘忽,便猜到了侯今春的心思,于是,对刚才那位质问的兄弟说,“观察,决断,想办法,侯帮主心中有数,你急个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陈叫山这话,恰似雪中送炭,暖了侯今春的心窝窝,侯今春打了个喷嚏,便训斥讥讽刚才质问的兄弟,“有枣没枣先抡上一竿子,那你还跑什么船?回家让你娘把你端端搁在摇篮里守着……”
那位兄弟低了头,自嘲地笑笑……
“所有船听令”侯今春拧身对后船一挥手,大喊,“该来的要来,是福是祸不用怕!现在,各船准备好家伙,弓箭手瞄左岸,长枪手瞄右岸,钩索手看江面,杂役取桶汲水,脚夫守好货舱,散船户平躺舱内,不要起身……”
命令依序传达了下去……
各船上的人全都动了起来从箭筒中抽取羽箭的,拉弦试弓的,“啪啪啪”地拉动枪栓的,七手八脚抬子弹箱的,在船身四周寻找站立据点,手捏水鬼钩索的,将木桶上拴了麻绳,“噗通”一下,投入江中汲水的,将长刀咬在嘴上,在货舱里搬移货物,调整配重的……
江清月白,夜无声……
左岸,右岸,皆是一片平阔之地,似有麦地,麦苗随风起伏,散发着麦穗素香……
江面,浪花起伏滚翻,抖抖似绸,并无大波大浪,一轮明月,忽而翻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