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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洪天当下便发飙,呵斥了万青林和肖统领,“朝地上扔钱,本就落了下乘,还辩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行事,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错一步,便要挽回一步,岂可拿无理当硬气?荒唐得很……”
万青林和肖统领被训了头头是道,乖顺顺地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待万青林和肖统领走后,万洪天一人兀自思索,想到万青林提说起的,关于陈叫山与李团长一番对话,尤其是陈叫山与韩督军交情不浅之事……万洪天手便微微有些发抖,端在手里的茶碗,歪歪斜斜,差点泼洒自己一身茶水……
今儿一早,万洪天在后花园里打了一通拳,吃罢早饭,总觉着心中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必须要取掉方才舒服。思来想去,万洪天觉着,应该去一趟驻防军府,找王司令谝一谝的……
话说王司令前几天去了羌州,视察三省交界之地的布兵情况。
王司令并非行伍出身,早年间曾去南洋读书,怀一腔报国之志,回到国内后,却遇上了军阀混战的时局……
唏嘘迷惘之下,王司令以为:混乱时局里,空有热血与才情,不仅是无用武之地之悲,更是伦理纲常屡遭羞辱之殇,于是,便投笔从戎,置身于疆场!
王司令在韩督军麾下,虽无冲锋陷阵之勇,但写写抄抄,算算画画,对于韩督军那样的武夫性格之人,确是帮了不少忙……
待中原之境,稍一平定安稳下来,韩督军受上峰指示,也搞“亲信诸侯”那一套。在轮到王司令头上时,韩督军思来想去,认为梁州、乐州等地,深处群山夹抱之间,仅仅凭借山峰之天堑,便可防御外敌,固若金汤,如此,十分适合王司令这般的文职将领!
昨天从羌州归来,刚一回到梁州城,李团长便向王司令,说起了徐家棕货铺的事儿。王司令沉吟片刻,兀自说了一句,“那还真是好,这一下,有的好戏看哩……”
李团长乃是真刀实枪,炮火硝烟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铁血军人,奈何虽有勇猛,却乏战功,军粮吃了好多年,到头来,却还是个不上不下的境地,倒成了王司令这种文职军人的马前卒。
为此,李团长常常暗自叹吁,总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又似乎对王司令一类人太好,但这些不满与唏嘘,只可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表露出来……
每当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之时,李团长犹然觉得:假如自己和王司令的位置,调换一下,自己来当个梁州驻防军的一把手,王司令来辅助自己,文武张弛,或许更好哩!若论杀敌,得见,摸得着的战功,不管咋说,自己也总比王司令多啊……
因而,昨天在徐家棕货铺,当李团长听闻陈叫山的话,进一步确认了,自己之前对于陈叫山与韩督军交情的传言理解。李团长当下心念大变,认为陈叫山非但不能逗惹,反而可以好好利用之……当然,这就跟打仗一样,只是一个大致的行军进攻方向,仗能打到个怎样的程度,自己的官位,能发生出怎样的变化,这都看造化了……
王司令一句“有好戏看”的话,猛地点醒了李团长,李团长一回味:是啊,在整个梁州驻防军所统管的区域里,若论能提抓起来的硬实人物,也就是乐州卢家陈叫山,梁州万家万洪天,除此二人,再无硬茬人了……
乐州与梁州,陈叫山和万洪天,距离六十里左右,常理说,倒也不磨不擦,相安无事的。但偏偏一条凌江,自西流来,贯穿梁州、乐州,向东流去。乐州卢家大船帮,梁州万家大船帮,因着这一条凌江,因着这一方土地,因着各自的买卖和利益,怎会不磕磕碰碰呢?
这正是,要想看火花,就得石头撞,手里兀自攥一块石头,再硬,再光,也没有火花可看哩……
李团长便悟出来了在乐州陈叫山与梁州万洪天之间,身为驻防军的长官,自己和王司令,都会在这一场戏中,担当重要角色!当然,谁的戏份多,谁的好处便多,于个人之发展,益处便多!
好戏自是好戏,想唱好,也就越发难:唱得好的,是左听丝弦,右听鼓点,甩袖,撩袍,抖髯口;唱不好的呢,这边踩错了步,那边有听岔了对词,真是水缸里洗茄子,按下此,浮起彼……
现在好了,万洪天前来拜访,屁股还没坐热乎,陈叫山又在昨日徐家棕货铺之事的事主,张五爷之陪同下,也赶来了现在,真是到了唱好戏、听好戏的时候啊!
。。。
第380章 暗斗
三块石头,便能支稳一口锅,内中汤水,不倾不斜。
陈叫山,万洪天,驻防军,三方聚齐,自有好戏!
张五爷?张五爷充其量可为一看客……
“陈队长,你今儿还早啊……”一瞬间的凝滞场面氛围,被李团长这一声,打破了。虽已日上三竿,这一声招呼,在场诸位,倒没人觉着尴尬。
这许是最好的招呼方式了吧!
“王司令早,李团长早,万老板好!”陈叫山利落大方,没有拘谨、矜持,顺着李团长招呼的由头,逐次招呼了去,不过,到了万洪天,拐了一下,用了一个“好!”
“陈叫山陈队长……贵客盈门啊,坐”王司令伸出左臂,一指一侧的椅子,应了招呼,但这话语,在众位听来,好似揉捏揪拉一截扯面,粗细似不匀,个别处,欲要断时,一捋,便又接过去了……
“陈队长好!”万洪天坐着微微欠身,脸上有一丝笑容,笑得足够浅,好像这个节令里,田野里那些树木上,微微开了卷儿的叶,略略起了米粒大小的花苞苞……
鹏天和面瓜、大头,走上前来,张五爷的手下,亦走上前来,依序将糕点盒子、点心封封、白酒、南美雪茄匣子、法兰西红酒、意大利圣女祈祷玻璃像,依序摆放在了会客厅的桌子上,而后,略略低着头,后退着,站到会客厅门外了……
“一点小小心意,实在不成敬意……”陈叫山特地将圣女玻璃像包裹的棉布,略略朝下捋了捋,使之可现全貌,并伸手稍稍提了提糕点盒子上的绑绳,以体现其重量,“还望王司令、李团长、万老板笑纳……”
张五爷木木地站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紧张之余,张五爷犹然觉着:常言说,艺高人胆大,放到陈叫山这儿,倒是艺高人更从容了!原本购买礼物时,是只冲着王司令买的,经陈叫山这么一说,感觉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三人,都是考虑到了的一样……
至于你们三人,谁要,谁不要,那都是你们的事儿,这礼数的话,放在场面上来听,那就是图个顺耳啊!
“费心了啊陈队长!”王司令如是说。
“这太客气了啊……”李团长如是说。
“破费破费……”万洪天如是说。
“张五爷,坐坐……”陈叫山将张五爷胳膊一碰,招呼其坐下,而后又说,“头次来梁州城,路道不熟,亏得有张五爷领着,要不然,真把我转迷糊了哩……”
陈叫山这一碰,一招呼,深意自现:乐州城与梁州城,相距不远,我陈叫山头回来了梁州城,也不全是两眼一抹黑,欢迎不欢迎,自有引道人……
好嘛,昨个发生在徐家棕货铺的事儿,全是因你张五爷闹起来的,我万家人替你解围、挣面子,闹得整条杂货街都快成了道场了,惹得整个梁州城都传扬开了……可这一夜的工夫,你倒跟陈叫山走得近了!
人说,长久夫妻茶变淡,长久朋友酒弥醇。你张五爷待我万家不错,我万家呢,也待你张五爷不薄,在这梁州城里,有我万洪天一口干的吃,没让你张五爷喝稀的啊……
纵是心中这样想,但万洪天嘴上却是另一路的话,“陈队长,头回来梁州城,感觉梁州城比起乐州城如何?”
一股暗流……
一股子味道……
对戏的鼓点子,就这么敲响了么?
万洪天此话一问,王司令、李团长、张五爷,皆将视线拴系在了陈叫山身上,且听陈叫山如何回答……
于王司令和李团长而言,陈叫山不管怎么个回答,都是戏,且听便是。
而张五爷却莫名紧张,自己紧张,也替陈叫山紧张,似乎陈叫山无论说哪里好,都不对,都有问题哩……
对于这样的发问,陈叫山犹然觉得,这显然是万洪天的机心暗斗,此一刻,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芽欲破土,土偏打压……选动?选静?正面接招?不接招?含混答之?沉默不应?
换作过往,陈叫山不会思忖于此,吃是吃,碰是碰,一声干脆!
而自受白爷点化,悉心读了《恒我畿录》,凡遇此类情形,陈叫山已然明悟了与之随之,化之转之,似应而逆,似逆而应,通宽之处且谨过,仄窄之时且大开……
意思是说,在不发生正面冲突,而暗中以言语交锋时,通观事体,不妨适度地迎合、顺应,同时,又将话锋转开,话题化开。顺应,有时候是最好的违逆,违逆,有时候则是最好的顺应。谈论环境、气氛、在座者,看似一片融洽、和谐之时,其实恰恰应该谨言;反倒是现场凝滞、尴尬、冻结、凶险时,却更要大大豁豁,不拘小节,不随时态,兀自装糊涂……
“自王司令、李团长到任以来,梁州城日新月异,百姓安居乐业,梁州城实乃王司令和李团长,励精图治之地啊!”
陈叫山这一话语,该回答的回答了,无须回答的,也回答了,应了万洪天的暗斗,又恭维了王司令和李团长一番,轻巧,自然,平和,从容,期许,欣慰,全都于其中了……
并且,陈叫山此话,又“抱残守缺”,似书法中的章法留白一般,潜下之语,似又有好几个意思
乐州梁州,都在王司令和李团长治下,身为一方长官,不可厚此薄彼。
百姓都安居乐业着呢,有什么大的风吹草动,都是应该遭到制止和平复的。
这里是长久的励精图治之地,那么,某些人,就不要认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了……
总之,在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张五爷听来,怎么听,怎么有意思,各人有各人的意思……
“陈队长,抬举抬举……”王司令未说话,李团长倒先说了话。
“陈队长,你此来梁州城,所为何事?”李团长抢了话,王司令便兀自调转了话头,“我听说……是采买货物?”
王司令看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喜欢听戏的人,开场锣,垫场鼓,纵是再好听,终究敌不过正戏开场……
万洪天目光定定,兀自抓过茶壶,朝王司令的茶杯里,缓缓添了些茶水,又将茶壶稳稳放下了……
陈叫山知晓:愈是如此,愈是不要急着入戏……这是在驻防军府的会客厅,不是谈判桌前,不是在壕沟两端,不是在凌江之上,不是兵戈相见之时刻,韬晦自不可缺,避重而就轻,是为高妙……
“主要是来拜访拜访王司令和李团长,采买货物,只是顺带而已……”
王司令一听陈叫山这般说,便晓得了陈叫山的意图,“唔”了一声,也不多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队长一行,好像是先去的桂香镇吧?”万洪天兀自低头喝茶,眼光不看任何人,而这话语,却分明在“挑戏”!
“是先去的桂香镇……”陈叫山见万洪天咄咄逼人,也不避让,迎了上去,“桂香镇的徐家棕货厂,与我卢家大船帮乃老交情了,我们船帮老帮主故去了,徐老板他们心下伤悲,我们便走了凌江南岸,与徐老板他们交流几句……”
一经接上话,陈、万二人,便你来我往,对上戏了。
一时间,王司令、李团长、张五爷倒完全成了看客、听者……
“骆帮主故去,卢家船帮谁来接任大帮主?是那个侯今春?”
“振兴卢家船帮,侯帮主自然责无旁贷!为替我家老爷、夫人分忧,我陈叫山也会加入船帮,淘涮淘涮……”
“自古南船北马,行船者脚宽,骑马者腿长。据我所知,陈队长乃山北人,腿长自不必说,不知脚板够不够宽?”
“陈某确是山北人,腿不算长,脚也不宽。但常言说得好,勤能补拙,熟能生巧,水陆两道江湖,终究也不是靠腿长脚宽,所能吃得开的!”
“浩荡凌江三千里,有多少急弯,多少险滩,多少暗礁,多少激浪,陈队长……哦不,陈帮主,可有耳闻?”
“弯急船不急,船头自然直,滩险人不险,桨蒿点深浅,礁暗力自明,力明礁顺从,激浪三千丈,稳帆多思量……”
“江湖多有江湖道理,船帮自有船帮规矩,陈帮主上任之后,要定些什么规矩?”
“大船前,小船后,逆流先,顺流后,新船须为老船让,新船为左老船右……这些船帮老规矩,陈某仅是略知一二,以后到了江上,还望万老板多多指点哩!”
“听说督军府的秦效礼秦排长,为了送陈帮主回乐州,在半道上遭遇日本人,秦排长壮烈牺牲!据我所知,秦排长乃韩督军的救命恩人,为此,韩督军至今还生着闷气哩……”
话题至此,陈叫山觉着万洪天实在有些过激,句句逼人,字字攻击,机心深重,无事生非,阳诈阴毒……
陈叫山凝眉之际,会客厅忽地陷入沉默,五个人皆怀着各自心思……
立在会客室门口的兄弟们,起先听着里边人声不断,怎地忽然静得出奇,不禁回身朝会客厅看……
万洪天见陈叫山答不上话来,暗自得意,心说,你扯什么督军府的大旗,韩督军对你陈叫山,究竟是实在交情,还是面子交情,这还两说呢!
陈叫山斜斜看着万洪天的表情,淡淡一笑,心说:我不提这一茬,你万老板倒先提了,好嘛,既然提起来了,那咱就看看,石头既然搬起来了,到底是砸谁的脚?
“对于秦排长之牺牲,韩督军的确痛心不已,恨只恨,日本小人,太过阴毒,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陈叫山解开布衫纽襻,手伸进怀里,掏出几张纸,“为此,韩督军放心不下我们,特地给我陈叫山开了手谕、路条、口令信,专门用以提防小人之害……”
陈叫山将韩督军的手谕、路条、口令信,递向王司令,王司令和李团长,顿时“啪”地站立而起,对着陈叫山手里的三张纸,肃然敬礼……
待那三样东西,在王司令、李团长、万洪天、张五爷之间传阅过了,上面那红红的印章,杨秘书遒劲的字体,韩督军乖拙的签名和指示,令王司令和李团长,感到心口一阵一阵噗通,张五爷也莫名激动,惟有万洪天,端起了茶杯,双手抖个不停,想喝茶,却似乎总递不到嘴边去……
陈叫山漫不经心地将三样东西,重新装回到身上,一颗颗地系好布衫纽襻,轻松地拍着两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叫山转头瞥万洪天时,面上无波无浪,心下却一笑,差一点将茶水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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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寻事
下午,王司令提出吃饭,万洪天推口家里还有事儿,便匆匆告辞了……
吃罢饭,天已擦黑,王司令不胜酒力,被人送回了驻防军府,李团长却走路稳当,说话条理清楚,脸不红,头不晕,精神得很!
张五爷在陈叫山耳朵边一阵嘀咕……陈叫山说,“好,好啊……”
张五爷方才嘀咕的是,“瞧李团长这精神劲儿,咱是不是带李团长去窑子里逛逛?”
梁州城里的窑子,多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