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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圣母教的祭祀截然不同。好几百人一间大殿里静静的坐着,先听刚才那个叫做徐昂的“神伯”讲话。讲话的内容多取自《圣母经》这本书,有时候讲故事,期间还掺杂了很多耐人寻味的话。比如他说什么: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他还说:贪财是万恶之根。有人贪恋钱财,就被引诱离了真道,用许多愁苦把自己刺透了。
乍一听都是些很平常的话,但是细细一想又很有道理。
神伯大概洋洋洒洒讲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坐在连椅上的听众——哦不信徒脸上写满虔诚,听得很认真,有的人在听到激动之处,还会在自己胸前比比划划画着什么,低声呢喃一句,“啊……天门!”
如此安静、虔诚、肃穆的氛围让去卑大为动容,同时也深受感染。
讲演结束,神伯号召大家跟他一起祷告。
去卑问戏志才“什么是祷告!”
戏志才告诉他,“只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说,摒弃那些让你烦恼、忧愁的事情,去追忆那些美好、快乐的事务。”
去卑似懂非懂,学着戏志才的模样,双手合十顶在下巴上,随着教堂里乐队奏响的悠扬乐曲,随着神父深沉的祷告词音陷入深深的回忆。
彼时他还是单于庭的王子,过着无忧无路的生活。纵马在春日的草原上,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如同厚实的绒毯一般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滋心润肺,那舒服的感受让人直想高呼出声。于是他真的叫了,“啊……”浑厚的音节在广袤的草原上荡漾开来,从这头到那头……
彼时他是大婚之夜的新郎,美丽的娇娘在他的大帐里等他。她是他的战利品,是他与他的兄长现在的左贤王赛马赢来的。他很爱她,她也对他倾慕有加。他很希望跟她结合,生一堆胖娃娃。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就在他醉到两腿发软的时候,天边浮现出一片火烧云……深夜里哪里来的火烧云……那分明是火把,几千柄火把。参加婚宴的人们慌了,大喊着“左贤王的人来了,来抢亲了。”
追忆到此戛然而止。结束祷告的去卑流下了滚滚热泪。“戏大人,你说这世上真有神灵吗?”
去卑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周围圣母教信徒的怒目相视。若不是看他是个外族人,加之有红衣主教在旁随同,信徒们非把他揪出去胖揍一顿不可。
戏志才尴尬的向信徒们笑了笑,算作致歉。随即对去卑说:“这世上当然有神灵。”
去卑红着眼圈问:“神灵既然创造了人,又为什么要给人安排这么多苦难?”
“因为人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是脆弱的。神灵不忍我们被世俗坤然,便给我们创出种种磨难。他这是在历练我们,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壮和坚强。这种历练不单单是**上,更多的则是灵魂的升华。等到我们的灵魂足够强大,便可以神圣之躯,进入永恒的天国。”
“历练?”去卑细细一想,觉得戏志才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不正是这么多年磕磕绊绊才从一个青涩少年蜕变成现在的匈奴右贤王的吗?
戏志才语重心长的说:“齐王殿下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他说:‘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相信去卑大人作为一个有丰富阅历的人,应该能体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去卑大为动容。曾几何时,那个他曾经爱慕的绝色美人如果真的嫁给他,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了年过五十的老太婆了吧!一起同床共忱三十余年后,她是否还像当日那般美好?只怕很难……正所谓距离产生美,磕磕绊绊几十年,想必那份昔日的美好也在会朝夕相伴的柴米油盐间磨灭的所剩无几,只剩下生活中无限的争吵和争吵之后的烦恼了吧!“未曾想齐王刚过弱冠之年竟能对世事有如此深厚的认识。”
戏志才跟言道:“所以说,齐王是受圣母眷顾的人。正因为神的喜爱,他才能有如此智慧,看破世间万物。”
“齐王大才,吾自愧弗如。”
戏志才与去卑攀谈的工夫,圣女娲大教堂宗主教徐昂将唱诗班请上舞台,在教会乐队伴奏下唱起了圣歌,“只因为我们都是同路人,才会有同样的经历。只因为我们都是同路人,才会有同样的追求,同甘苦,共患难。只有同路人最亲,同流泪,同喜乐。只有同路人最真诚感谢神让我们在真道上相逢,成为同路人,我们内心发出同声地歌唱赞美奇妙救恩,心灵合一,相互理解,同路人一定要同心,美好的盼望。永恒的国度,永远属于我们,感谢神让我们在真道上相逢……”
听到唱诗班歌颂歌谣,起初去卑不明所以。但看到戏志才和全场三百余名信徒闭着双眸一同随唱,,在现场崇敬、肃穆的气氛熏染下,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唱了起来。
一遍唱毕唯有所获,唱到第二遍时,他竟觉得自己心中的诸多不快……单于庭里勾心斗角的矛盾,右贤王治下的诸多困难……在心底堵塞许久的不快和分开似是通过一具具歌词喷吐了出来,心里说不出的清凉。
所以,在唱到第三遍时,去卑格外卖力,发自身心的,源自肺腑的引吭高歌,越长越欢快,越唱越欣喜。他已经很多年没像今日这般舒舒服服、纵情歌唱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一吐为快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像今天这样放松了……
随着乐曲进入尾声,他的心也跟着醉了。他觉得圣母教不错……很好……非常好。
于是,六日后当戏志才再次邀请他参加圣母教礼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那次礼拜上,他认真听取徐昂演讲,摒弃杂念垂头祷告,并且扯着嗓子吟唱圣歌。
又过六日,无需戏志才邀请,他主动恳求参加礼拜。再过六日……
一个月之后,他答应了戏志才让教会派遣使者到右贤王封地传教的请求,表示自己愿意为荣耀圣母的福音做出一份贡献。
445鲜卑人的灾难
去卑回到塞北草原之后,没有回自己的封地,而是径直去了单于庭
在那里,他向匈奴单于呼厨泉、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详细讲述了这次大汉之行的见闻。告诉他们现在大汉的军队是如何的强大,城池中的集市是多么的繁荣,百姓是多么的团结一心——大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项对汉庭抱有敌意的左贤王糜胥听了这番话,嗤之以鼻嘲讽道:“去卑莫非是被汉人吓怕了!缘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之前也去过汉庭,他们什么样我比你清楚的多。这才隔了十几年,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有多大变化?你这是在危言耸听。”
去卑与他这位“太子”哥哥向来关系不睦,见对方与自己针锋相对,没好气的回答,“事实胜于雄辩。汉人现在的确今非昔比,单于如果不信可派细作到汉地一探究竟。”
“你……”左贤王糜胥眉毛一横,正想与去卑争辩一番,却被呼厨泉拦住,“行了,你们别总一见面就吵。”他随即问去卑,“这次去大汉见到大汉皇帝了没有?”
去卑摇了摇头,“回禀单于。大汉现在不由皇帝当家,凡是均由齐王栾奕说了算。”
“栾子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揽来了大权。呼厨泉稍作沉思,问:“那栾子奇说什么了没有?”
“他想跟我们做笔交易。”去卑道。
“哦?什么交易?”呼厨泉很是稀奇。
去卑遂既将归来前戏志才给他国书递到呼厨泉手中,“大汉想从咱们这高价收购奴隶。”
“哦?”身为匈奴单于,呼厨泉认得汉字,抓住国书反复瞧看。从上到下看了足足两遍,又传给左贤王。“糜胥,你觉得此事如何?”
糜胥向呼厨泉恭敬的行了草原礼,“草原的雄鹰,我的父王。这么多年,汉人借助琉璃、茶叶、丝绸各类贸易在咱们大草原赚了不少的银钱,而我们只能向汉人出售牛羊、马匹这等廉价之物,所得的进项却少的可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草原上的金银就会被汉人掏空。眼下,借助奴隶贸易,咱们可以从汉人手里把金银赚回来。同时还能汉人手中换取兵刃武装自己。此其一;最近一段时间,鲜卑部落里出了一个轲比能,这厮颇有些能耐,大有一副要统一之前混乱不堪的鲜卑各部的意思。对此,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应该将他的雄心壮志扼杀在摇篮之中。与汉人开通奴隶贸易,既能消弱轲比能,又能赚取财富。此其二。有此两点,此事值得一做。”
“嗯!”呼厨泉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具体怎么来做呢?”
糜胥恭敬道:“草原的雄鹰,我的父王。我匈奴铁骑兵锋所指所向睥睨,只需提大军攻入鲜卑人的地盘,与鲜卑人打战一场便可擒获数万奴隶。”
“不可……”去卑当即对糜胥的提议表示反对。
“怎么?你觉得我们匈奴的勇士打不过鲜卑人?还是觉得匈奴的大军无法与鲜卑人的抗衡?”
面对糜胥咄咄逼人的问询,去卑答道:“没错,咱们匈奴勇士比鲜卑人强大。但是汉人有句老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大规模开战不但鲜卑人深受创伤,我们也是伤亡惨重,最终获利的是汉人。我们向汉人贩卖奴隶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取银钱,是为了从汉人手里获取利益,怎么能反其道而行之呢?此外,汉人还有句老话,叫做细水长流。奴隶贸易同样如此,是个长期的交易。如果我们遣大军给鲜卑人灭顶之灾,的确可以一下子复活很多奴隶,换取不少的银钱,可是鲜卑覆灭之后呢?我们再去哪里掳掠俘虏?所以我们必须把眼光放的远一些,既能消耗鲜卑人,又给他们留口活气,让他们在代代繁衍之中不断给我们输送奴隶,那样才能将奴隶贸易长期持续下去。”
“那照你说该怎么般?”糜胥气呼呼追问。
“回来的路上我考虑了很久。依我之意……”去卑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们可以组织五六万人马,将其分成几十个千人小队潜入鲜卑人的地盘。兵马少则目标小,鲜卑人很难发现。我们可趁此机会袭击鲜卑人的小部落和聚居点,从中掳取人口。如果鲜卑人探查到侵入小队也没有关系,一触既退,亦或者在附近兜圈子吸引鲜卑兵马的注意力,为其他小队争取机会。这样一来,我们无需损失多少兵马就能复活很多奴隶,而且从鲜卑外围开始掳掠的方法还给鲜卑人留下了一定的生存空间。举个例子,那时的鲜卑就像绑在柱子上的羔羊,我们不直接杀了它取肉,而是在它活的时候一小片一小片的往下割肉。割上几片立刻停手,等它旧伤痊愈,长出心肉,再去切割。如此往复。这样既能让鲜卑人觉出疼,又死不了,我们还能天天有肉吃。”
“割羊羔的比喻用的好!”呼厨泉哈哈大笑,“就让他轲比能做那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羊羔。”他将慈爱的目光移向去卑,“去卑啊!你长大了,成长了。我很欣慰。”
去卑右手捂胸,身体前倾四十五度,道:“谢草原的雄鹰,我的父王称赞。”
糜胥看到这番情景,心中很是不快,暗暗呢喃:“马屁精!”
呼厨泉接着道:“既然去卑考虑的这么周全,加之你的封地又与鲜卑人比邻,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到时,我会调四万兵马听你调遣,加上你手上的勇士应该够用。至于与汉人交易奴隶获得的财富,单于庭取六成,余下的四成全都归你!”
去卑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去卑高兴,糜胥自然就不高兴,冷哼一声,甩着袖子气呼呼走出大帐。
去卑翻个白眼,懒得搭理糜胥。在简单问候了一下呼厨泉的身体状况,拜会过他的生母后,领了调兵虎符,提着四万大军离开了单于庭。
回到封地,去卑即刻安排掠夺奴隶相关事宜。他从自己帐下抽出一万兵马,与从单于庭带回来的四万大军合在一起,凑够五万之数,又将五万大军打散分成五十多支马队。并将马队交给帐下得力干将支配,潜入鲜卑人的地盘袭击鲜卑人落单的部落和牧民。
去卑的这番安排成效斐然,仅用一个月便俘获鲜卑俘虏两千五百余人,第二月俘敌一千三百余众,第三个月一千一百余……
去卑随即派专人将这些俘虏送至并州,交到鞠义手中。鞠义一手接人一手交钱,去卑仅用一个季度便赚得了五万多两白银,可谓赚了个盆满钵满。
按照在单于庭时定下的四六分账要求,接下来,去卑将三万两白银送去了单于庭,余下的那属于他的两万两白银中,一万五千两白银用以在大汉购买衣甲兵刃,另外五千白银从大汉采购了一批机械圭、茶叶和琉璃器皿,可以说基本把钱都用到了刀刃上。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分给单于庭的那三万两白银,在左贤王糜胥唆使下,呼厨泉单于将几乎所有钱财都用来购买了陈年美酒、上等炒茶、大量的精美琉璃装饰物和神奇的机械圭。随后而来的第二个和第三个三万两白银同样如此——去卑劳心劳力一年有余,赚回来的财产全被他们用来享受奢侈的生活。
时间转眼到了大汉圣元十四年。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草原上乱成了一锅粥,每天都有鲜卑部落被匈奴人偷袭的消息。鲜卑人口兑减。
鲜卑单于和连和鲜卑部落大首领轲比能立刻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却又碍于南方的大汉趁机发难,不敢与匈奴人展开大规模战争。只得组织人马到匈奴与鲜卑边境围剿那些袭击自家部落的匈奴人。
然而匈奴人的兵马由于规模较小,灵活机动,一个个跟滑不溜丢的泥鳅似的,看到鲜卑大军扭头便跑。等到鲜卑大军一走,他们再冒出来四处作乱,害得鲜卑大军疲于奔命却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轲比能只得把聚居在鲜卑地界边缘地带的牧民往内陆迁,让他们聚成一团,同时驻扎数千兵马护卫他们的安全,避免匈奴人的袭扰。
这一方法果然奏效,匈奴人再想劫掠鲜卑百姓已是难上加难,每月俘获的奴隶数量从一千多人,一下子减到一二百人,收益明显下降。
但凡事有利则有弊,鲜卑人虽然保住了人口,但后遗症亦是十分明显。
因了草原草料有限,过多人口密集生活就意味着很多牧民无法放牧,大量牛羊食不果腹,饥饿致死。鲜卑人损失惨重。
与之相应的,富裕了将近一年的匈奴人已经过惯了美酒佳肴、丝绸加身的生活,此时情况骤转直下又穷了下来让他们很不适应。
俗话说得好,穷人过得了穷日子,但是一旦富过,再让他过穷日子,他一准受不了。
眼下的匈奴人就面临这一问题。当餐桌上日日可见的神仙酿不见了踪影,当每天敞开喝的茶饮成了限量供应的稀缺货,当丝袍破了只能补了再补,而不能舍旧换新……他们开始觉得浑身难受。
于是,在左贤王糜胥的呼吁下,部分单于庭高层开始谴责去卑办事不利。
老单于呼厨泉碍于压力,只得暂时收回去卑手中权力,将掳掠奴隶与汉人交易一事交给左贤王糜胥办理。
446兼相爱
见去卑心急火燎向自己询问击退鲜卑人的办法,苗毐不急不缓的回道:“右贤王后天来参加礼拜,我再把应对之策告诉您”
去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哎呀!别卖关子。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