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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精铁飞饼轨迹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各个目标分明,划个诡异的弧形径直砸中两名夏侯惇亲兵的胸口。直接将甲胄上最为坚硬的护心镜砸得粉碎,锋利的饼刃撕纸似的扯破护甲,一头钻进亲兵胸腔,在胸前破开一个巨形血洞。同时,巨大的力量将其带飞起来,撞倒随后跟来的同袍,坠落在地,被奔袭而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飞速掷出十枚铁饼,杀了二十余人。栾奕提锤与夏侯惇亲兵展开近身肉搏。“挡我者死……”随着一声怒吼,莲花锤狂风暴雨般将死亡的气息播撒开去。
81名精挑细选的教主亲卫亦是各个悍勇,凭借身上坚硬的锁子甲无视伤亡的疯狂厮杀。紧随栾奕身后,梳子般横扫而过,扫倒一片曹兵。
穿过这队亲兵,夏侯惇近在眼前,距离栾奕已是不足五十步。栾奕擦一把遮挡眼帘的腥稠血液,抬头一看,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夏侯惇身后冒出一队百人弓弩手来。弓弩手与夏侯惇一齐张弓搭箭,目标直指自己。
“小心……流矢!”然而,提醒终归还是来的迟了半分。话仅说了一般,便听“嗡嗡嗡”破弦之声如蝗虫过境,在如此短的距离内,曹兵连抛射都不用,密密麻麻的箭雨平射而来。就箭雨的密集度而言,显然,一马当先的栾奕受到了重点照顾。
“该死!”栾奕咬牙怒骂,牟足全身力气把莲花大锤舞的密不透风。然而,箭簇终归太密,他自知无法挡下全部,只好避轻就重,护住自己和沙丘战马前胸、头颅等要害,至于肩膀、腿部这些部位则完全放弃。
箭簇撞击兵刃和铠甲的声音蹦豆子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紧随其后的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81名教主亲卫中有24人当场阵亡,10余人身负箭伤。栾奕肩部、右腿膝盖上方和左小腿亦是中箭,痛楚直入脑髓,疼得栾奕呲牙咧嘴,强忍着才没痛呼出声。
然而,正当栾奕以为抗下这波箭簇,便可冲到曹军弓弩手群中大开杀戒的时候,却惊恐发现弩矢并未完全结束——夏侯惇紧攒的长弓仍是满圆,弦上的箭羽在夕阳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
“嗡……”飞箭腾空,那支箭簇在偌大各战场上是那么的渺小。可是此刻,栾奕竟觉得它竟有无限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见避不过去。
夏侯惇弓马娴熟,平日最以骑射之术引以为傲。所射之箭角度刁钻,同时还因了抓住栾奕最为狼狈的时刻,所以有十足把握此箭足可命中栾奕人中、口腔附近,一击将栾奕格杀。
297栾奕之死
“唔……”一声闷响划破长空。杀声震天的战场随之安静了下来,静谧了下来。一个伟岸的身影从散发着圣洁的乳白光芒的战马上跌落,摔倒在地……大山为之颤抖,山谷为之悲鸣。
“教主……”尾随栾奕杀奔而来的许褚和太史慈亲眼目睹夏侯惇的箭矢扎进栾奕的嘴里,鲜血染红栾奕的牙齿,漾出口舌。“兄弟们,啥啊,随我救教主去!”
张飞一对乌黑的眉毛竖了起来,五官扭成一团,“四弟!”丈八蛇矛舞动似蛇,急速连刺,接连戳倒十数人,杀至栾奕身边,飞身下马搂着栾奕的肩膀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四弟……醒醒,醒醒……你不能死啊!”看到栾奕不省人事,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然而在接下来的下一刻哀鸣又戛然而止。哽咽着扯着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高声大叫:“教主归天了!儿郎们,我们不能把他的尸首抛在这里。杀啊……把教主带回圣城。”
听到张飞直接把栾奕的死讯公布出来,太史慈大急,“翼德兄,你……战事正酣,教主归天的消息应该保密才是。怎能公布出去,自跌士气。”
张飞食指顶唇瞥一眼躺在地上的栾奕,向太史慈暗打眼色。
太史慈细细打量歪倒在地的栾奕,顿时了然,跟着张飞一起大喊,“教主归天了。兄弟们,把教主血肉之躯带回圣城,杀啊!”
“教主……”教会卫士闻知将自己带出贫困、饥饿和疾病的,仁慈的教主撒手人寰,齐声悲鸣,哭成一片。仇恨的火焰噌的一下燃烧起来,恨不得调转枪头把曹操碎尸万段。可是,圣骑士大人说了,让他们先将教主送回圣城,他们只得将复仇的怒火转化为无畏的勇气,用疯狂的杀戮回应曹军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恶。
教会卫士们疯了,像一群饿极了的狂狼,又如同一群不知疼痛的机器。在兵力明显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逮着曹兵穷追猛打。
负责堵住教会兵马退路的夏侯惇军,哪里见过这么疯狂的敌人,仅教会卫士那充满怒火的血红眼睛就把他们吓得够呛。
一轮又一轮完全不顾伤亡的冲击过后,夏侯惇旗下兵马害怕,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实在不愿再跟眼前这群疯子作战了,恐惧之际,阵脚大乱。
太史慈、许褚一左一右,趁势冲杀,将曹军大阵凿了个对穿,杀出一条血路。
张飞与栾奕同骑一程,紧随其后,突出重围。逃回昌邑城。
经此一役,万余教会兵马死伤近半,500余人被俘。
栾奕战死嵝岣山的消息很快在山阳各县流传开来。得到伟大的精神领袖,点亮他们心灵,赐予他们安康、幸福的教主战死沙场,全郡百姓悲痛莫名,嚎哭不止,哭声响天动地,传出数十里远。各县城头挂起起白帆,城内挨家挨户自发撤去红色事物,披麻戴孝,以示对逝去英灵的崇敬。
在夏侯惇口中确认栾奕死讯之后,荀彧、荀攸、程昱三人当场跌倒在地,颤抖着哀哭起来。少年时期,与栾奕相处的种种霎时间浮出众人的脑海:对酒当歌,面月吟诗,高谈阔论,游戏人间……美好的过往却在阵营分明过后划开了明显的界限,渐行渐远,真挚友谊的裂痕越来越大,大到遥不可及。如今,随着生命的逝去,一切都消亡了。
曹操亦是眼眶通红,泪水四溢。
没错,栾奕是他目前最大的敌人,可同时也是他多年的挚友。在他心目中最渴望收栾奕到自己帐下,与他共谋大事……他甚至多次梦到救世八才——荀彧、荀攸、程昱、栾奕、郭嘉、戏志才、徐庶、毛玠全都立在他大帐里,荀彧、荀攸、程昱、毛玠为他辖理内政要事;戏志才私下游走,远交近攻,以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南北;栾奕在为他谋取天下财富的同时,又与郭嘉、徐庶齐心协力,同他征战四方……
得八才者得天下,那该是怎样一番丰功伟业啊!
可是……如今这番梦境破灭了。栾奕死了,死在他的手上。他为之自责,又多少有些懊悔。同时,也在安慰自己,这是战争啊……既是战争就总会有伤亡,更何况,自己已经给过栾奕机会了。是他誓死不降,这才战死沙场。
栾奕这是自取灭亡,怨不得他曹某人……不是吗?
“曹操仰天悲呼,子奇,一路走好!”他看一眼抱头啼哭的荀彧、荀攸、程昱三人,带着几分逢场作戏,还有几分真诚吩咐副帅曹仁,“传令三军,为可敬的对手大汉护国大教主,兖州刺史栾子奇,挂白帆,披麻……七日之内不得对山阳郡妄动刀兵。”
“喏!”
然而,令曹操意想不到的是,未过七日,昌邑城中传来动静——城门开启,栾奕的尸体被运去了济南,与之同行的,还有城中一万多教会大军,以及山阳郡各县十数万百姓。
夏侯惇建议趁此天赐良机,尾随追杀,一举消灭教会这支生力军。
曹操毫不犹豫拒绝,表示既然立下誓言七日之内不对山阳动用刀兵,就不能食言而肥。“放他们走吧,让栾奕安然回归济南下葬。”
曹操四万五千大军果然在七天内不动一兵一卒,空空如也的昌邑城就摆在面前,亦是丝毫不为所动。
七日期限一过,这才分兵破城,济南国以西,山阳、济阴二郡,加上曹军之前占下的梁国、东郡,兖州全境皆落于曹操之手。
短暂的安民过后,曹军械不归仓,继续东进将战线推到圣城济南本土,陈兵西平陵城下,仅用三日,西平陵陷落。圣母教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历城近在眼前。
……
话说栾奕的尸首运抵济南,济南国十数万百姓自发身披白麻,在城门外汇聚,迎接精神领袖的遗体。
时日,天灰色彩阴暗,如同教徒们的内心,幸福的曙光因栾奕的逝去敷上一层厚厚的阴霾。暗无天日的时光,未来变得无限渺茫。
午后时分,血红十字大旗在地平线的尽头升了起来。那面象征教主神圣不可侵犯身份的旗帜,在过去的若干年里,将圣洁的光芒和神圣的福音洒遍济南、兖州、青州、徐州全境……如今旗帜尚在,人却不存。旗帜上栩栩如生的血红色女娲神像尚在,依旧那么慈爱安详,可是那对她致忠致孝,矢志不渝宣扬她的天道的人,却撒手人寰……
目视运送遗体的马车,嗅着车中掺杂着香料气息的腐尸味道,来自圣女娲教堂神学班的学生们哀哭忏悔:“圣母啊……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把教主的魂收了回去……难道仁慈的你仍不肯饶恕世人的罪恶吗?我们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并愿意寻求救赎……求你原谅我们的无知,用施展大能,把教主还给我们吧!我们不能没有他啊……”济南百姓皆哭!当然,人群之中也有些假惺惺呜咽之人,他们多是虔诚的帝党和董承余党,他们一心效忠少帝,与少帝一样巴不得只手遮天的栾奕早些死去,好重掌权柄。
他们跳着脚透过马车的随风掀开的窗帘,打量着平躺在车厢中的栾奕。见栾奕面色惨白,臭气熏天,彻底放下心来。招来随行的仆役,嘱咐其寻机将栾奕身死,不是便将下葬的消息报知曹操。并暗自与曹操通联,七日之后愿与曹操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历城。
只是叛逆者们却是不知,他们自以为机密的谋划,在第一时间便被郭嘉洞察。只不过,此时的栾奕已然无从知晓。他的遗体在信徒们的顶礼膜拜中护送进城,被送进了位于城外的圣?女娲大教堂,放入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暂且停放在教堂礼拜大殿之中。
闻知栾奕归来,久候多时的栾涛、栾刁氏夫妇,以及栾奕的一众妻妾昌平公主、蔡琰、貂蝉、甄宓、七巧,还有刚满三岁的栾诗萌守在殿中。
哭得梨花带雨的他们,在看到栾奕尸首的那一刻,哭得更加厉害,直把嗓子喊破了音。“栾郎/子奇/夫君/奕儿!”
“你可不能先我而去啊!”栾刁氏几近昏厥,在此之前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长子栾勋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栾奕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如今亦是战死沙场。白发人连番送黑发人,她怎能不哀伤。
栾邈双膝跪地,垂头大哭。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内心却十分坚强……自出生之日起,他就很少哭泣,然而,近几年来他却频频流泪。先是长子身死,亲兄弟全家丧生,接着老父病故……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死了……都死了,颍川栾氏宗家的下一代都没了,没了……哦不,还剩诗萌,可惜是个女娃……
“伟大的圣母啊……你这是要让老栾家绝后啊!列祖列宗,孩儿栾邈不孝……断了家里的香火!呜呜呜……”
298父亲
目视静静躺在大殿正中,浑身散发着刺鼻恶臭的人,年仅三岁栾诗萌懵懂而不知所措。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很,从她记事起只见过一回。且上次他外出回来和外出时,娘亲蔡琰都会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伤心不已……这次,娘亲哭得更凶了。
栾诗萌讨厌这个总让娘亲哭泣的男人,可是娘亲说……他是她的父亲啊。
父亲?多么慈爱和温暖的称呼,可是对于幼小的栾诗萌而言又是那么的陌生。在她美好的童年记忆里,父亲只不过是个模糊的背影,那个朝阳初升的清晨,眼前这个男人身披银甲闯进了她的家门,祖父、祖母还有母亲前扑后拥的围住他,寻寒问暖,却把诗萌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一项被当做掌上明珠相待的栾诗萌,第一次体会到失落的滋味。
所以,她讨厌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讨厌之处远不仅于此。脏兮兮,浑身汗臭味的男人在与家人寒暄一阵后,扑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抱起来,用满脸扎人的胡须磨蹭她的面颊……
男人身上熏天的恶臭熏的她直想吐。
她终归没有吐出来——因为她看到了母亲灿烂的笑容……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母亲也常常发笑,可是那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勉强,似是心里有这样或那样的苦楚和忧虑。在无人的深夜里,从睡梦中醒来的她,还不止一次的看到母亲对月流泪,口中喃喃自语:“子奇……你还好吧?仗快打完了吧?你受伤了吗?”
后来她才渐渐懂得,害得母亲提心吊胆、闷闷不乐,整日不着家的男人被称之父亲。她恨“父亲”。
可是在这个清晨,有父亲的清晨,在看到那高大的身影,以及那修长影子覆盖下,母亲灿烂微笑的那一刻。栾诗萌怎么也恨不起来了……能让母亲如此发自内心、源自肺腑微笑的男人,必定是好的。好过夏日里清脆啼鸣的飞鸟,好过冬日里漫过脚踝的堆雪。
他应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不过,这一想法随后就发生了巨大逆转。先是当日的朝食餐桌上,诗萌最爱吃的芥蓝菜、茼蒿菜、白菜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油腻的肉宴——鸡肉香米粥,炸松肉,炖牛肉,酱肉包……
栾诗萌直撇嘴,母亲不是说早上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吗?平日里也敦促她少吃肉,朝食只需吃青菜喝粥,午食少量进肉,夕食只能吃清淡菜色。诗萌好几次偷偷吃肉,还被母亲狠狠责罚了一顿。
可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摆了一桌子的肉呢?谁会一大清早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
答案呼之欲出——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他吃的一点都不合规矩,狼吞虎咽,坐姿也不端正。到后来直接弃掉筷筹,用手抓起来往嘴里塞。嘴里有食物的时候还呜咽着说话……对了,他还没有洗手呢!
母亲没有责罚他,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静静的听他说话。诗萌觉得不公平,她生气了,真的很生气。赌气之下,决定不再用餐,她要绝食。“我不饿!”
出奇的,上至祖母,下至各位娘亲、姨娘都没被她的要挟吓到。
叫做父亲的男人,惊问:“还没吃就饱了?来坐下,再吃点,多吃肉才能长得快。”于是,他往她的碗里放了一块炸松肉。
看到油乎乎腻了吧唧的炸肉,栾诗萌直想作呕。她最讨厌吃炸松肉,更讨厌递给她炸肉的人。“我不吃……”说完,下地便走。
她原以为母亲会追上自己,一边陪自己玩耍,一边给自己喂食。可是她错了,母亲非但没有追出来,反倒劝起“父亲”,“放心吧!一顿不吃饿不着她,她饿了会嚷嚷着索要吃食的。”
“琰儿说的也有道理。孩子是不能惯的!”听到坏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栾诗萌气的鼻子里冒烟。不过,令她气氛的事还未由此而止。饭后,祖父、祖母找到了她,让她搬出母亲的房间,暂时跟祖父母一起睡。
“为什么啊?”小诗萌很委屈,自下生以后她就跟母亲住在同一间房里。如今……“又是他!”诗萌顿时泪流满面,死活不肯搬走。
祖父祖母久劝无果。母亲寻着孩子吵嚷声音找了来,也跟着劝。
小诗萌大哭起来,撒泼打滚就是不从。
“啪……”随着一声脆响,和面颊上火辣辣的痛楚。小诗萌呆愣愣看着蔡琰因不忍而喊着泪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