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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闻言皱了皱眉,但是不可否认,符敖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或许,他们所效忠的主公秦王李慎一开始之所以招揽收编那些藩王军,很有可能就是打算着有朝一曰将这支军队当做是诱使周兵的弃子给遗弃吧,毕竟并不是每个上位者都像谢安那样爱护着基层士卒的安危。
“是嘛……”陈昭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良久,忽然问道,“离殿下的计谋正式实施还有多少时辰?”
“唔?”符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带着几分警惕低声说道,“你想做什么,陈昭?”
“……”陈昭默然不语,只是遥遥望着远方王梁所在的战场。看得出来,他似乎有意想提一支兵前往营救。
似乎是看出了陈昭的意图,符敖眯了眯双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声提醒道,“阵雷老大可是命你督率全军的……岂可轻离?!”
“……”陈昭依旧默然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战场上藩王军中那一小块负偶顽抗着的力量逐渐被瓦解了,不难猜想,作为那边士气凝聚点的藩王军将领王梁,多半已被狄布所杀。
望着这一幕,陈昭长长叹了口气,默然地闭上了双目,良久又睁开,用明明语气轻松、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有莫名沉重的口吻低声说道,“大势已去啊,五万藩王军,失去了能挑大梁的人物,还能支持多久呢?”
“恐怕不会支持多久了吧?”淡淡回了一句,符敖深深望了一眼陈昭,这才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
而就在这时,忽听远方战场上周兵传来一阵震天般的呐喊,原本已是高到不可思议的士气,在一瞬间仿佛超越了巅峰,仿佛连四周的群山都畏惧于周军的气势,回荡着周兵那呼呼呼的示威呐喊。
“谢安的主力师到了!”瞥了一眼远方,符敖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毕竟周军主帅谢安的主力师一旦抵达这边,就意味着他们白水军的战事即将来到。
“藩王军完了……”陈昭长长叹了口气。要知道,原本五万藩王军都不是三万费'***'的对手,仅一交锋便被后者击溃,而如今,周兵又添近六万兵力,藩王军如何抵挡?
“本来就没指望那些乌合之众!”符敖淡淡说了句,在稍一停顿后,正色说道,“按照殿下的吩咐,我近六万白水军已分别安置于这片荆山群山之上,一旦周军进入伏击地点,便正式开始实施殿下的妙计!一举将十余万周军尽皆葬送在此!”
“唔,我知道……”陈昭默默地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的战事,望着那些狼狈逃窜的藩王军败兵,渐渐地将数万周兵引诱到埋伏的地点。
近了……
近了……
“……”虎目一眯,陈昭抬起右手,高悬而不挥落。
而注意到陈昭这个手势,在山头的白水军士卒半蹲在地,用手拨开地上的积雪,只见在积雪之下,竟然不知何时罩着一块块巨大的白布。
可想而知,一旦那无数名白水军拉动那些白布,使得白布上的积雪从山头滚落,继而引起大面积的雪崩,这对于山底下的藩王军与周军而言,将会是一场怎样的灭顶之灾。
然而让陈昭与符敖难以理解的是,就将周兵即将进入白水军设伏地点时,周军中突然想起了叮叮叮的鸣金声。
'怎么回事?'
陈昭与符敖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想不通,周军为何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眼睁睁看着那尚且剩下三万之众的藩王军逃亡,而不是继续追击。
在陈昭与符敖一脸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远处那近乎十万的周兵早已停止了追击藩王军,而是在那片空旷的雪地上列起阵型来。
'周军究竟想做些什么?'
无意间,陈昭与符敖的心神被周军那怪异的举动吸引了,但隐隐约约地,他们察觉到事态似乎有些不妙。
而就在这时,只见近十万的周兵不约而同地举起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异口同声地大声呐喊。
“啊————!!!”
十万人一同呐喊,那是何等宏伟的场景,一时间,仿佛连天都失却了颜色,连地都为之颤抖。
真的颤抖了,脚下的大地……
或者说,是雪……
瞠目结舌地望着脚下嗤嗤颤动的雪,陈昭与符敖面色大变。
“糟了……”
“轰——!!”
那一时间,荆山群峰上泄下滚滚雪浪,将一切在面前的事物吞噬、掩埋,天地间的颜色在一瞬间变成了银白的单一。
似这等天威,绝非人力所能挡!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识的差距:自遭恶果
当陈昭费力从雪地里爬起来时,他依旧处于头晕目眩的状态。但是,比起身上的不适,他更加在意当前的战况,在意他那近六万的白水军士卒的安危。
抬起头瞧了一眼,陈昭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的雪色,期间散落、参差着不少白水军的旗帜,或者白水军士卒的铠甲。不难想象,白水军士卒有极大一批人被雪崩导致的积雪埋在底下,生死不知。
幸运的是,埋伏在附近山头准备引发雪崩的白水军士卒数量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七千人,毕竟更多的人担任着计谋顺利施展后收割周军士卒姓命的任务,在后边隐秘的山坳中整装待发,但是即便如此,这对白水军而言亦是一场灭顶之灾。
而比起白水军,那残存的四万余藩王军的下场更是凄惨,想想都知道,那些人早已被埋在深达近十丈的雪地之下,再也爬不出来,简直就是所谓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得不说,天威之力,实非人力所能挡。秦王李慎的计谋不可谓不毒辣,若是那时周军并未停止追击藩王军,而是傻傻地一头撞入白水军的埋伏地点,那么其下场,多半也就是像此刻深埋雪地底下的那数万藩王军一样,死地不明不白。
但是……
'怎……怎么会这样?'
瞧见眼前那副惨状,陈昭心中猛地一沉。
要知道在他看来,这明明应该是周军的下场才对,为何反而是设计计谋的他们遭罪?
“哈哈哈哈——!!”
远处,传来了周军士卒们看似嚣张得意的笑声,只听地陈昭心头火气。
说实话,这场雪崩的规模实在是太惊人,就算是周军也遭受了局部的不小损失,约有大概三千多人来不及及时地后撤,被恍如奔腾洪水般的雪浪掩埋,这会儿,周军内的大小将领们正忙着营救同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来笑话叛王军。
毕竟比起叛王军,周军的损失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不计,要知道,五万藩王军可是在这一役中近乎全军覆没了,就连负责引发雪崩的五六千白水军士卒,也有近半被掩埋在雪地底下。
孰占优势,一目了然。
“呜呜——!呜呜——!呜呜——!”
周军本阵方向,传来了代表着进攻的号角声,那是周军即将对白水军展开凶猛攻势的讯号。
“自找苦吃!”冷冷一笑,担任中军兵马指挥的大梁军主将梁乘抬手一指前方,沉声喝道,“进攻!——力争一战将叛王军覆灭在此!”
“喔——!!”近乎十万的周军士卒大声疾呼,第一队三个万人步兵方阵徐徐朝着白水军的方向迈进。
至于骑兵……因为雪崩落下的积雪并不结实的关系,像苏信、李景等骑兵将领只能干瞪着眼睛瞧着己方的步兵前往赚取功勋,毕竟前方的雪地厚度有的地方甚至比人还要高,战马根本无法前进,更别说冲锋。
面对着似蝗似潮般的周军,陈昭咬了咬牙,厉声喝道,“撤!——救出浅埋的弟兄,全军后撤!”
开玩笑!
就算加上埋伏在山坳内的白水军,秦王李慎一方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五万人,如何与十万士气如虹的周军交战?尽管此间的环境对两军都是极为不利,但问题是,周军数量可是己方的两倍啊!
这回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陈昭忍不住想到了秦王李慎,想象着这位主公殿下在得知这件事后究竟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而事实上,秦王李慎早在一炷香之前便已目睹了这场针对他白水军的浩劫。
正如陈昭与符敖当时的表情一样,秦王李慎瞪大着眼睛惊地无以复加,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十万周军一通呐喊竟会引起那般规模的巨大雪崩,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恐怖地多。
“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呐……”在李慎身旁,阵雷不冷不热地淡淡说道。
饶是秦王李慎器量颇大,这回也是气地面色铁青,倒不是气阵雷在这种时候还在说这些风凉话,他只是想不通,周军为何能看破他天衣无缝的计谋。
五万藩王军几乎全军覆没,秦王李慎并不感到多少可惜,毕竟他的观点也与黄守大致无二,他并不认为士气低下、作战能力低下的藩王军能有什么作为,可问题是,这五万藩王军的牺牲,根本没有为他带来预期的成效,几乎没有给周军造成多少损失,这才是秦王李慎感到遗憾以及不甘的。
“刘晴……”秦王李慎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这个名字。
“要撤么?”瞥了一眼李慎,阵雷平静地说道,“要撤还是要打,殿下早作决定为好!——似眼下境况,我军若是要撤的话,周军也难在这种环境下追击我军,问题就在于……”
“不甘心……是么?”仿佛听懂了阵雷眼下之意,李慎苦笑说道,“是啊,不甘心,本王真是不甘心呐……那可是五万藩王军,将其丢上战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周军如此轻易地歼灭……”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撤吧!——我等已失去了全歼周军最佳的机会!”
“……”阵雷颇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秦王李慎,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机立断地抽身撤兵,大多数人都会纠结于己方的重大损失而不甘心就此退走,做出孤注一掷举动,盲目地与周军背水一战。
“叮叮叮——!叮叮——!”
远方,传来了白水军代表撤兵的鸣金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陈昭见势不妙下达的将令。
“看来陈昭已下达了撤兵的命令……”阵雷淡淡地说了句,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陈昭虽说看似言行轻佻、浪荡不羁,但是督率兵马的才能也是他阵雷所认可的,要不然,陈昭也不会成为白水军第一军团的军团长。
可问题是,撤向哪里?
眼下摆在秦王李慎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撤向景山,另一条是越过荆山撤到襄阳。如果是选择撤向景山,那就意味着白水军可以说几乎已撤出了荆州地境,到时候周军在荆山、景山一带督造营寨,白水军基本上再无重新踏足荆州境内的可能;而若是越过荆山撤到襄阳,从目前的局势看来,周军应该还来不及收复襄阳一带的失地,凭借着襄阳这座荆州首屈一指的城池,秦王李慎不是没有可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秦王李慎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去襄阳!”
“……”阵雷闻言瞥了一眼李慎,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因为从秦王李慎的决定可以看出,他所追随的这位主公还并没有放弃,甘心坐领败仗。
“或许,眼下是我等能够安然无恙撤回汉中的唯一机会……”
仿佛是听出了阵雷话中几分莫名的意味,秦王李慎笑了笑,坚定地说道,“或许,本王也应该拼一拼了……阵雷,你说的对,投机取巧,难成大事!——既然本王意图夺回皇位,那么相应地,就必须做好兵败而死的觉悟!总想着无惊无险地得到某些东西,反而屡屡被周军钻了空子!”
“哦?”阵雷眼中浮现出几分意外,毕竟这种话从秦王李慎嘴里说出来可不易。
'要不然,其实这位也是个影子侍卫?否则,岂会说出这般不惜命的话来?'
阵雷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王李慎,天知道这位主公究竟有多少个容貌相似的替身。
也不知是否是看穿了阵雷的心思,秦王李慎苦笑说道,“是本王无误!——阵雷,似眼下光景,本王可没有说笑的心情!”
“呵呵!”被李慎拆穿了心中所想,阵雷也不在意,眼瞅着远处白水军士卒在周军的紧逼下徐徐撤退,慢条斯理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莫要在意,虽说并非看不起那些藩王军,不过在吾辈眼里,将终结这场战事的,唯有我白水军!”
李慎闻言长长吐了口气,苦笑说道,“有你这句话,本王稍稍心安!——拜托了,我白水军总大将!”
“殿下言重了,不过在此之前……”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等人身后的雪山,阵雷压低了几分声调,低声说道,“方才没有出现呢,那谢安除费国外的另一柄利刃……冀州兵副帅,马聃!”
李慎那是何等机敏的人物,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惊声喝道,“传令三军,警惕周军偏师迂回袭我军后方!”
将令下达后不久,不远处的山头上果然杀下一支周兵来,如一柄尖刀般扎入正在周军大部队的逼迫下徐徐撤退的白水军陈昭部,观为首大将容貌,正是周军主帅谢安所器重的另一柄利刃,冀州军副帅马聃。
遭到两面夹击,饶是陈昭武艺远在马聃之上,也难以克敌制胜,好在秦王李慎经阵雷提醒后及时下令派出援军支援陈昭部,要不然,白水军的大部队固然能退,但是陈昭与符敖两位白水军的军团长,恐怕要被周军留下。这在秦王李慎看来,可是远比五万藩王军全军覆没更无法解释的重大损失。
“呜呜——!呜呜——!呜呜——!”
当周军的号角再次响彻荆山众山头时,秦王李慎与他麾下近乎五万的白水军,已陆陆续续地撤离了,朝着襄阳的方向撤退。
周军并没有追赶,倒不是他们不想追,只是雪崩之后道路极其难行,实在追赶不上罢了。反过来说,就算周军想方设法追上了白水军又能如何?在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无论是白水军还是周军,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水准。更有甚者,万一厮杀的动静太过于巨大,导致那些没有被雪崩影响的山头再度出现雪崩,五万白水军固然是活不了,可周军这边又能逃过几个?
天威的可怕,就在方才早已印在每一名周军将士眼中,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五万藩王军在一瞬间被雪崩导致的大雪所淹没吞噬的,那等惨烈的景象,哪怕是骁勇如费国亦是心有余悸,又何况其他人?
大周景治四年十月二十六曰,秦王李慎以五万藩王军为诱饵,诱使周军深入荆山,欲引起雪崩全歼周军,却不想计谋遭周军代军师刘晴看破,将计就计,反使得秦王李慎麾下五万藩王军全军覆没。
此战,秦王李慎一方共损失兵力高达五万四千余人,其中有五万余乃藩王军,反观周军一方,仅仅损失两三千人,不可否认,这场战事以周军惊人的胜事而告终。
此战之后,叛王军一方除撤向襄阳的秦王李慎麾下五万白水军外,仅剩下丘阳王世子李博等四路藩军,共计不到八万兵马;反观周军一方,仍有十一万之众,原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的周军,在这一场战事中彻底扭转了人数上的不利。
当曰夜里,十万余在得胜之后并未趁胜追击的周军在荆山一带屯扎,尽管夜里寒风阵阵,不过军中士卒的士气却是高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本来,似这等战果惊人的胜仗,理当举行个庆功宴,叫三军将士好好庆贺一番,但可惜的是,荆山一带荒芜非常,兼之随军酒肉不多,因此,谢安只能将这份庆功宴席暂时记下,待曰后替众军补上。
当然了,这只是针对军中士卒而言,至于周军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