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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怀疑,谢安穿上整套甲胄后,沙场之上他最多也只能做到站在帅旗之下,成为军中的灵魂支柱,除此之外,别指望他还能为战局做出什么。
当然了,事实上就算谢安不穿戴甲胄,他充其量也就只是起到激励麾下士卒的作用,毕竟他可是一军主帅,倘若战局演变到需要他这位主将亲自上阵杀敌的地步,那么,恐怕还是暂时退兵比较更符合当时利益的考虑。
与陈蓦、梁丘舞这对堂兄妹类似的,每逢战事亲自上场的一军主帅总归是少数,就连费国、马聃、唐皓等自身武艺相当不错的将领,若无必要的话,也渐渐避免了亲自上阵。除非情况特殊,需要有人站出来松散敌军的阵型。
话说回来,这也是秦可儿初次见到谢安穿着甲胄,毕竟以往在军中时,谢安总是以便服出现在旁人面前。正因为如此,她从未想到过,谢安在朝中的地位竟然高到可以在甲胄上雕纹蛟蟒的程度。
一条四爪的赤色蛟蟒……
这已经是王侯的待遇了吧?
八贤王李贤便服上的雕纹,那可也只是四爪黑蟒啊……
四爪的蛟龙,这明显是大周朝廷中位极人臣的显赫象征。
但问题是,李贤可是大周天子李寿的八兄,赫赫有名的八贤王,甚至于,大周朝廷一度准备册封这位皇族的君子为齐王。而谢安,虽说是冀京刑部本署的尚书令,但是年龄与资历尚未达到封王拜侯的程度,更准确地说,仅仅只是在朝中供职不到四年的他,论资历甚至连最低阶的爵位都够不上。
但是,这个男人却可以穿戴纹有四爪蛟蟒的任何服饰……
真是宠信呐!
大周天子李寿对面前这个男人……
一个广陵郡苏家的家丁,竟然能在短短四年内爬到这等崇尚的地位上,就算是秦可儿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那匪夷所思的强运。
“意外地……好看……”**着谢安的肩甲,秦可儿一双美眸显得有些迷离,待她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谢安与长孙湘雨正用异样的目光瞧着她。
尤其是长孙湘雨,她那种充满戏谑、调侃的眼神,着实令秦可儿感觉面颊发烫。
“是呢!挺好看的……”长孙湘雨似乎挺热衷地调戏秦可儿。只能说,秦可儿那种楚楚可怜的外在模样,总是会忍不住让人想戏弄她一下,无论男女。
秦可儿也算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岂会听不出长孙湘雨话中的调侃意味,当即双颊羞红,继而,在望了一眼谢安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长孙湘雨的话。
“是么?”谢安疑惑地低下头打量着全身,淡笑着说道,“这套甲胄是李寿……不对,是陛下两年前赏赐为夫的,不过一直都摆在柜子里吃尘……”
瞥了一眼谢安,长孙湘雨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总觉得今曰的夫君大人缺少情趣呢……远没有以往有意思,真没劲!”
她指的,是谢安没有配合她的话来调侃秦可儿。
谢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清楚长孙湘雨的意思,甚至于,若在平时,他显然会配合长孙湘雨来调戏秦可儿,只不过今曰,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罢了。
“咳……湘雨,你是怎么想到将它带来的?”咳嗽一声,谢安有些别扭地转移了话题。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长孙湘雨也不再提方才的事,微微一笑说道,“妾身以为吧,夫君大人总归是一军主帅,每回穿着便服,这总归有些不合适……”说着,她上下打量了谢安身上的甲胄几眼,有些介意地嘟囔道,“若非夫君大人就这么这么一套甲胄,妾身还真不想带这套来……不过眼下看看,其实也没大区别嘛……”
谢安为之汗颜,他当然知道长孙湘雨口中那句其实也没大区别指的究竟是什么。
要知道,谢安总归是文官,无论是早朝时所穿的朝服、还是在刑部当职时的官服、亦或是祭祀庆典时所用的礼服、再或是平时所穿的便服,这些在他府上有许许多多,摆满了他与伊伊的房间衣柜,但唯独,谢安没有铠甲,一套也没有。
虽说早些年谢安与李寿出征西境叛军时,也曾穿戴甲胄,但那时他所穿的,其实是他的妻子,炎虎姬梁丘舞最为重视的一身甲胄,那身通体赤红、雕纹有插翅之虎的甲胄。
一来是梁丘舞的身形与谢安相仿,二来嘛,梁丘舞当时还真怕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婿在战场上被流矢所伤,因此便将她的甲胄贡献了出来。毕竟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不同,她并没有很多的女装,无论甲胄还是便服,都与男用的服饰无异。
事实上,当初谢安所穿戴的服饰,其实与梁丘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毕竟照顾谢安起居的伊伊,以往正是梁丘舞的贴身侍女。
这一来二去,就使得谢安慢慢喜欢上了赤色这个很相当张扬的色调,要知道在冀京,很少有人会穿赤红色的袍子或者服饰,倒不是不好看,只是怕被东军神武营找上麻烦。
东军赤红、南军浅青、西军靛蓝、北军深黑,这四种色调虽说不想皇家御用的黄色那样叫人忌讳,但是,冀京世家多少也会避让一些,几乎没有人穿着纯色,毕竟因为这种小事与冀京四镇发生什么冲突,这实在是不值得。
换而言之,像谢安这样毫无顾忌地穿着赤红的人,这在冀京确实是极罕见的。
当然了,对此长孙湘雨稍稍报以怨词,毕竟这个女人偏爱水墨色,并不是太喜欢赤红色,更准确地说,赤红色很容易就能让她联想到某个女人,某个跟她争谢家长妇位置的女人,这种感觉并不好。
九月底,在大周已是深秋初冬,因此,谢安在甲胄外还要加一件御寒用的裘袍,然后才是披风。而这时,秦可儿便很识趣地退后了,毕竟这是属于长孙湘雨的。在梁丘舞不在的情况下,只有长孙湘雨才有资格替丈夫完成这最后一道手续,这并非单单是责任,更是一种类似荣耀般的事,除非秦可儿打算彻底得罪长孙湘雨,否则,她就只能乖乖退后。
“是时候了,夫君大人……”抚了抚谢安裘袍上的绒毛,长孙湘雨轻声提醒道。
“唔!”深深吸了口气,谢安点点头,大步迈出了帅帐,而在营内,仅存的五千士卒已做好出战的准备。
继谢安之后,秦可儿与小丫头王馨亦扶着长孙湘雨登上了谢安那一乘主帅战车。
说实话,谢安这回不是很乐意带她们一同前往,但是最终,他还是被长孙湘雨给说服了,毕竟将刘晴逼到这般绝境的,总归是这个女人,而不是他谢安。
至于秦可儿嘛,望着她一脸期盼的模样,谢安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既然长孙湘雨都跟着去了,谢安也就不在乎秦可儿与小丫头了。
半刻辰后,谢安亲率着五千兵朝着那个已困住刘晴与陈蓦的死谷而去,至于李贤,他则留了下来。
不过说实话,眼下他的本营,以及谢安的南营,其实守跟不守已没有太大区别,因为营内就只有数百兵,只不过是考虑到营内的地窖还有些粮草,因此没有舍弃罢了,毕竟在堵死葫芦谷后,这两个营寨几乎已失去了战略意义。
当然了,几乎已失去战略意义,并不代表这里就不用再守,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堵死了葫芦谷的情况下,秦王李慎会不会再选择从这里突破。
长孙湘雨口中的决胜之谷,刘晴口中的绝生之谷,当谢安率领五千兵卒来到这片山坳死谷时,天色已近乎巳时。
当时,周将马聃已在山谷出口排列了三个千人的步兵方阵,死死占据住了山谷的出口,以防被困在山谷内侧的太平军突然杀出来。
“大人,二夫人!”
得知谢安亲自率兵赶到,马聃赶忙过来向谢安与长孙湘雨汇报当前的战况。
“这么说,刘晴已被困在这片死谷内?”站在主帅战车的前端,谢安拄着手中的宝剑,面色凝重地问道。
毫不逊色他身上的铠甲,此刻被谢安拄在手中的宝剑,那可是梁丘舞曾经上阵杀敌的兵刃,是前东镇侯梁丘敬生前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坚韧锋利。
在谢安当年征战西境的叛军时,梁丘舞将这柄爱剑赠予了夫婿谢安防身,从那时起,她这才改用长达八尺有余的宝刀狼斩。在此以前,那柄宝刀充其量也只是梁丘舞府上众多兵刃中的一件收藏罢了。
或许那柄利剑曾经在梁丘舞的手中杀敌无数的关系,马聃隐隐感觉自家大人今曰更俱威慑,看似一阶文官,却隐约渗透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是的……”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谢安几眼,坐跨在战马上的马聃抱了抱拳,恭敬说道,“刘晴来时,其行军途中,西面皆有二夫人预先安排的伏兵,再加上末将在溪谷所放的那一把火,刘晴只能选择躲入死谷……”
果然是湘雨逼刘晴不得不选择了这条死路……
谢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长孙湘雨,似乎是注意到了夫婿的目光,后者报以甜美的笑容,仅看她此刻好比世家贵妇人的恬然安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实则是胸藏百万兵甲的谋略大家。
“刘晴……还有多少兵力?”望了一眼死谷内侧,谢安皱眉问道。
“回禀大人……”说到这里,马聃忽然注意到了谢安身上的甲胄,咳嗽一声,改口说道,“回禀大帅,贼首刘晴眼下还有四千兵!”
“四千兵?”谢安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四周的马聃军,毕竟在他看来,马聃除了那三个千人的步兵方阵外,外围还有多达五千的轻骑兵,换而言之,此地的马聃军,总共差不多有八千以上。
明明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可马聃却做出了防守的举动?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疑惑,马聃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启禀大帅,事实上,末将方才已尝试杀进去,不过,很惭愧被击退了,损失了千余兵力……是故,末将守住山谷出口,等大帅与二夫人来主持大局!”
谢安闻言心中愈加奇怪,诧异地打量着马聃,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马聃可不是崇尚防守的将领,他与费国一样,都是谢安麾下极具攻击姓的主将,与真正善于防守的张栋是决然不同的。
“太平军的反击十分凶猛么?”瞥了一眼谢安脸上的诧异之色,长孙湘雨询问马聃道。明眼看是询问,可实际上,她却是在提醒自家夫婿。
“是,贼军的反击十分凶猛!”马聃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方才末将尝试着用两千步卒进攻死谷内的贼军,结果却反而被贼军击溃……白白牺牲了千余将士……”
“这不奇怪……”谢安微微摇了摇头,目视着远处的死谷地形,劝慰道,“眼下的局势,与本府前一阵在夏口时大致无异,太平军绝了逃生活路,自然心生背水一战念头……”
“可是……贼军只动用了三百人!”马聃面色古怪地补充道。
“三百人?”谢安闻言满脸惊愕,目瞪口呆地望着马聃说道,“三百人击溃你两千步卒?并且叫大半士卒折陷其中?”
“是!”马聃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那三百人……绝非是寻常士卒,其军中一名士卒,竟然独力杀了末将麾下一位裨将……”
开玩笑吧?
区区一名士卒,竟然能够独自杀死一名领兵将军?虽说是裨将。
“马聃将军碰到的,必定是天府军!”主帅战车上,响起了秦可儿轻柔的话音。
“天府军?”谢安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地望着秦可儿,惊讶于秦可儿越来越不在意暴露她真正的身份,为他揭秘有关于太平军的情报,疑惑于她口中的天府军,究竟是什么来头。
注意到谢安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秦可儿也不再隐瞒,低声解释道,“据小奴所知,刘晴身旁始终有一支最为精锐的兵力,人数为三百人,号为天府军,是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的直系兵力,由太平军将领杨峪所率领,平曰里负责保护刘晴,很少参与战事。据说,天府军中哪怕是一名士卒,都拥有着千人将的武艺……”
“嘶……”谢安惊地倒抽一口凉气。
一名士卒就有千人将的实力,那岂不是比东岭众或者金陵众还要厉害?不对,两者根本无从比较了……
“真是意外,原来刘晴还有那么一支精锐啊!”轻笑一声,长孙湘雨摇曳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说道,“怪不得她没什么顾虑就一头钻入了这个死谷呢!——夫君大人,就算继续呆在此地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不如重兵压上……”
谢安缓缓点了点头,当即与马聃军合兵一处,缓缓朝着死谷内侧进兵。
仅仅只前行了不过三五里路程,谢安便瞧见了刘晴的那支军队,那是紧靠着山崖内壁的四千兵。
胜券在握?
可能谢安有这种感觉吧,毕竟照马聃所言,刘晴眼下只剩下四千兵,而他这边,却有多达一万五千,在如此悬殊的兵力下,刘晴不可能还有什么胜算。
要知道,长孙湘雨刻意留下的五千兵,那可都是经验丰富的弩手,就算太平军中再冒出几位像陈蓦那帮的猛将,恐怕也难以挽回胜局。
毕竟……
谢安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自己军中那些由运粮马车运输过来的大型军械,那些由灰布罩着的大型军械。
“布阵!”谢安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将令。
将令下达,一万五千周兵迅速地列好阵型。
而在此期间,谢安则注视着远处刘晴身边那位既是亲戚又是挚友的兄长,陈蓦,或者说,梁丘皓。
这并非是谢安第一回与陈蓦沙场相见,但不出意外的,却是最后一回,除非陈蓦愿意投降,当然了,对此谢安已几乎不报以任何希望。
不过即便如此,谢安还是忍不住想再劝说陈蓦一回。
“大舅哥!”无视周兵与太平军士卒惊愕的目光,立在主帅战车上谢安大声喊道,“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么?——太平军,已无法再挽回劣势了,不是么?投降吧……”
听着谢安那最后三字中仿佛恳求般的语气,陈蓦为之动容,别说他,就连刘晴亦是倍感惊讶,惊讶于在这种情况下,谢安依然还是希望陈蓦能够迷途而返。
“陈大哥?”刘晴小声地提醒着陈蓦。
仿佛是猜到了刘晴的意思,陈蓦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搭话,免得待会厮杀双方心中不忍!”
“这样……”刘晴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轻笑说道,“这样的话,我倒是想跟那个女人说两句……”说着,她在陈蓦倍感意外的目光下,策马上前,轻声唤道,“鸩姬长孙湘雨……是哪位?”
久久不见陈蓦回应,谢安难免有些失望,咬咬牙本打算舍弃那份交情大举进攻,却意外地听到了刘晴的询问。
“有意思……”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家夫婿的询问眼神,长孙湘雨咯咯一笑,在秦可儿与小丫头王馨的搀扶下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轻笑着对刘晴说道,“妾身在此,有何指教?”
深深注视了一眼对面那位艳丽的妇人,刘晴嘴角扬起几声莫名的笑容,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亲自来此……自己布下的局,不看到最后,就会感到遗憾,感到不甘心,对吧?”
“……”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想说什么?——事已至此,再耍嘴皮子可没什么意思!”
“呵!”刘晴轻笑一声,口吻带着几分嘲讽,说道,“真是自负呐!——你不会真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人能你看得更远吧?”
“哦?”长孙湘雨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笑容,抬手指了指四周,笑**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你自己,那妾身只能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