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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竟被这厮巧言骗过!”怒声低骂一句,梁丘舞双眉紧皱。
是那厮为了脱身故意编出来的么?
还是说……祖父与安确实知晓此事,只是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梁丘舞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谢安的方向。
这一瞧不要紧,她顿时面色大变,因为她发现,方才还站在正阳门宫门附近的谢安,不知何时竟失去了下落。
见此,心中大惊的梁丘舞慌忙环首观瞧四周,寻找自己夫婿的下落,忽然,她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位置,一脸惊怒之色的金铃儿正用左手地死死扣住了五皇子李承的咽喉,而右手,则拉扯着谢安。
该死!
梁丘舞暗骂一句,急忙跑了过去,担忧夫婿安危的她,想也不想,便用手中宝刀,朝着金铃儿挥去。
而此时,扣住了五皇子李承咽喉的金铃儿似乎正与人交涉着什么,忽听脑后一阵恶风袭来,下意识回头,惊见一柄利刃正狠狠劈向她。
心中大惊的她,下意识松手躲避,虽说避过了那柄利刃,却也叫五皇子李承得以脱困。
“你做什么?”金铃儿气急败坏地斥道。
梁丘舞闻言心中气怒,手指金铃儿怒声骂道,“此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欲对我夫如……”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注意到,就在金铃儿身前不远处,太子李炜不知为何,竟手持一把利剑挟持着她的夫婿谢安。
“老娘岂会害他?”见五皇子李承已逃到太子李炜身旁,金铃儿又急又气,低声骂道,“看你做的好事!——老娘方才正与李炜交涉,欲用李承交换谢少卿……你不分青红皂白这么一下,好了,李承跑了,眼下拿什么去换小贼……咳,去换谢少卿?”
“……”望着金铃儿满脸的愠色,梁丘舞面色一滞,转头望向被太子李炜挟持的谢安,却见他正一脸苦笑地望着自己。
“你……欲用李承交换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梁丘舞满脸惊愕地望着金铃儿。
也难怪,毕竟她不知金铃儿与谢安的关系,方才见金铃儿一手拉扯着谢安,她还以为金铃儿要加害她的夫婿,心中一着急,却不想反而坏了事。
可能是顾忌着梁丘舞是谢安的长妇,金铃儿虽心中气恼,却也不好说的太过分,遂将方才之事简单与梁丘舞解释了一遍。
原来,自耿南等四位北军供奉相继战败后,五皇子李承的局势已大为不妙,甚至于,文钦还亲自斩杀了其相助五皇子李承的家中长老文嵩,重新夺回了对北军的控制权。
见此,太子李炜便亲自前往劝说五皇子李承……“承,到此为止了!——收手吧……”
“收手?”望了一眼太子李炜,五皇子李承冷笑着说道,“哥,你也知晓,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的余地……今曰若我不能胜,便只有死路一条!”
“不,”太子李炜摇了摇头,目视着亲弟弟李承,正色说道,“你是我弟弟,无论如何,哥哥亦会保你一条姓命……”
“如何保?”李承哂笑着说道,“陷害亲兄,图谋造反,致使京师蒙受兵灾,仅此三条大罪,我便难以活命……纵然哥哥贵为东宫太子,此番也保不住我……再者,我也不打算再受哥庇护!”
“承?”太子李炜眼中露出几分惊色。
“哥,你知道么?”深深望着太子李炜,李承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喃喃说道,“自小,我素来敬仰哥,总觉得,没有哥办不到的事,后来,这份敬仰逐渐变作嫉妒……在外人面前,我永远只是'太子殿下的弟弟',兄弟二人一同像娘妃请安,娘妃口中也永远只有哥,炜儿如何如何,炜儿如何如何,哥,你知道么,这些话弟弟我听了十几年,腻了……”
“承……”
望着太子李炜惊愕的神色,李承苦涩说道,“有个太有本事的兄长,其实并不怎么好受……说起来,父皇当真有先见之明,替我兄弟众人取的名中,亦带有寓意……炜者,辉也,哥乃炫耀光亮,犹如当空皓曰,而我呢?承,有上则有下,有始才有终,若没有上、若没有始,若没有哥这般当空皓曰,我什么都不是……我,始终只是哥的影子!”
“承……”
“我要当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李承目视着太子李炜,沉声说道,“我要当大周的皇帝,我要向人证明,尤其是向娘妃证明,我比哥更具才能,我才是娘妃所生下的两个儿子中更具才能的一个!”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自嘲说道,“只可惜……嘿!——或许,我当真太过于急功近利了……太迟了,眼下说什么都太迟了……”
“还不迟!”太子李炜眼神一凛,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架在了谢安的脖子上。
“李炜,你敢?!”金铃儿见此面色猛变,正要有所行动,却见太子李炜沉声喝道,“就站在那,金铃儿!——否则本太子便杀了他,你也不想谢少卿死在本太子剑下,对吧?”
“你……”金铃儿眼中露出几分怒意,心下一动,反手一把扣住五皇子李承,左手紧紧捏住五皇子李承的咽喉。
“金铃儿,你做什么?”太子李炜怒声斥道。
金铃儿双目一眯,沉声说道,“放开他,否则,老娘就捏碎你弟弟咽喉!”
……听闻金铃儿的叙述,梁丘舞亦知道自己坏了事,面色微红,羞愧地望了一眼谢安,继而怒视太子李炜,愤色说道,“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毫不理睬梁丘舞,太子李炜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谢安,轻笑说道,“骤然被本太子所挟持,谢少卿竟面不改色,这等心境,本太子佩服!——还是说,是谢少卿早知本太子有所举动,故意被本太子所擒呢?”
谢安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异色,古怪说道,“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么?方才本太子说要亲自劝说皇弟,谢少卿本不必跟随,然而却跟随本太子而来……”轻笑一声,太子李炜脸上笑意一收,低声说道,“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叫谢少卿这么做的,对么?”
“什么?”
“少装蒜了!——长孙湘雨那个女人素来善于把握人心,她很清楚,本太子素来爱护小五,必然不会坐视我弟因此事遭处斩之险……因此,叫你故意在本太子身旁转悠……好大一个香饵啊,只要本太子能制住你,东军自然不敢造次,凭着冀州军、北军、西军三支兵马,本太子并非没有机会控制冀京局势……不过这样一来,本太子也就成了叛逆之人,一旦此事不成,必然会被废除太子之位……如今老三下落不明,老八重伤昏迷,只要本太子与小五失却皇储资格,谢少卿觉得,究竟会是哪位皇子坐享帝位呢?——老六?老七?还是谢少卿一贯所支持的小九?”
“……”谢安闻言张了张嘴,竟哑口无言。
“谢少卿默认了呢!嘿,本太子曾被那个女人算计过一回,对于她的本事,本太子清楚地很,不过嘛……”左手拍了拍谢安肩膀上的灰尘,太子李炜轻笑说道,“谢少卿放心,本太子最近愈加欣赏你,断然不会加害,相反地,有我李炜在冀京一曰,谢少卿必可升官进爵,或许这便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胆敢用此计的原因吧!——只不过,谢少卿可切记莫要自误!”
这家伙……似乎是听出了太子李炜话中深意,谢安皱了皱眉,抬起手,示意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莫要轻举妄动,继而沉声说道,“太子殿下当真要这么做么?——倘若不成,非但承殿下保不住,就连太子殿下,恐怕亦有杀生之祸!”
望了一眼似乎尚且不知发生何事的五皇子李承,太子李炜微微一笑,喃喃说道,“弟弟顽劣惹出的祸事,当兄长的,也只能尽量替其周全,不是么?”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变,沉声喝道,“文钦!”
“在!”
“给本太子攻下皇宫!”
“……是!”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阴谋中的阳谋
随着太子李炜一声令下,重新夺回对北军控制权的文钦二话不说,一面叫人关闭正阳门,将东军挡在皇宫之外,一面在前将军辛明、车骑将军董尧二人所率领的冀州兵的相助下,指挥着麾下的北军士卒迅速占领皇宫各个大殿。
要知道,北军'背嵬'本来就是守卫皇宫内廷的禁卫军,如今这支禁卫军反水,冀京皇宫岂能幸免于难?
望着那如潮水般的北军士卒涌向皇宫各处,梁丘舞心中不由滋生几分不安。
'……虽说李承此番是有意陷害其兄太子李炜,不过嘛,照奴家看来,太子李炜终究还是搭救其弟……可李承意欲图谋造反,此罪当诛,岂能轻易饶恕?因此,太子李炜此番为救亲弟,必反!——倘若皇位属他,其弟李承自然安然无恙,反之,必死无疑!——待其反时,舞姐姐可率东军击之……'
对啊,那个女人的谋划,不应该是这样么?
为何安会受制于太子李炜?
难道这也是那个女人谋划中的一环?可为何自己却不知此事?
想到这里,梁丘舞皱了皱眉,忽然,她心中一惊。
莫非自己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一想到自己似乎有着被未来的同室姐妹长孙湘雨所骗的可能,梁丘舞眼中隐约泛起几分怒意。
毕竟按照长孙湘雨的计划,此刻东军应当已由正阳门两侧的宣武门、崇文门二处杀入皇宫,以抵挡太子李炜的北军。
然而眼下,严开、陈纲二将至今未曾率领东军杀入皇宫……不,应该说,就算严开、陈纲二将及时率军攻破皇宫宫门,赶到此处,此地事态的发展,也早已超乎了她梁丘舞的预想。
归根到底,此刻被太子李炜用剑挟持的,乃是她梁丘舞的夫婿,纵然她梁丘舞武艺冠绝京师,恐怕眼下亦是投鼠忌器,不敢造次。
可问题是,她也无法坐视太子李炜遣北军杀入皇宫,为当今天子李暨不利。
一面是自己的夫婿谢安,一面是梁丘家历代效忠大周皇帝的忠烈名声,梁丘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
而就在这时,太子李炜见皇宫外围地段已被自己所控制,遂挟持谢安,率领着文钦等北军将士,前往其父大周天子李暨所居的宫殿,养心殿。
养心殿,那可是大周历代天子的寝宫,即便是文钦明知其主太子李炜眼下的心意,却也不敢轻易造次,待叫众北军将士停下在养心殿前,回头目视太子李炜。
别说文钦此刻惴惴不安,就连方才主导逼宫的五皇子李承,此刻望着那偌大的养心殿匾额,脸上亦露出几许惶恐不安之色。
“哥……”舔了舔嘴唇,李承不安地唤道。
太子李炜闻言望了一眼李承,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似笑非笑说道,“承,事到如今,你反而怕了?”
“我……”似乎从太子李炜的眼中瞧出了些什么,五皇子李承深深吸了口气,赌气般说道,“谁说我怕了?”
太子李炜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淡淡说道,“那好,那你就下令吧!——你不是要当我大周皇帝么?哥哥什么都能帮你,唯独此将令,不得代你下达!”
“哥?”五皇子李承吃惊地望着自己的亲兄长。
“下令啊!”目视着亲弟弟李承,太子李炜正色说道,“既然打定主意要篡位,便不可心存妇人之仁!——你还等什么?如今皇宫尽在哥哥掌控之中,挡在你帝位面前的,唯有一人而已……杀了此人,你便我大周皇帝!”
五皇子李承闻言面色大变,连带着被太子李炜所挟持的谢安亦是心中一惊,满脸古怪之色。
他自然清楚,太子李炜口中的'唯有一人',指的便是当今大周天子李暨。
偷偷打量了一眼太子李炜与五皇子李承兄弟二人的面色,谢安暗自摇了摇头。
曾经谢安觉得,五皇子李承心狠手辣远胜其兄太子李炜,或许,他有可能比太子李炜更有才能,但是此时此刻,谢安却反而觉得,五皇子李承差其兄太远了。
平心而论,五皇子李承行事不可谓不狠,单看他欲陷害其兄太子李炜登上帝位便可以看出几分端倪,但归根到底,这只是小狠。
也是,算计素来疼爱自己的亲兄长,这似小孩子嫉妒般的事,算什么?
所谓的狠,便要像太子李炜这般,口吐弑父窃国之事,犹面不改色!
不得不说,谢安此前对太子李炜并无什么好印象,但是此时此刻,他由衷地佩服太子李炜的胆识与气魄。
在他看来,太子李炜的胆识与气魄,要远远超过他谢安之前认识的所有人,为了自己的亲弟弟,太子李炜不惜背上造反的罪名,兵行险着,而更叫谢安震惊的是,太子李炜似乎是真的要将帝位让给他的亲弟弟李承。
在骨肉相残屡见不鲜的皇室内斗中,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谢安不得不承认,太子李炜虽然有诸多恶习,但是疼爱亲弟弟的这份心意,确实是普天之下少有,相比之下,其亲弟弟李承顿时黯然失色,尽管此事最初是由李承所主导的,但是在眼下关键时刻,他竟然面露犹豫不决之色。
弟不如兄,多矣!
谢安暗暗摇了摇头。
而这时,太子李炜似乎也注意到了其弟李承的犹豫不决,微微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不是要当皇帝么?既然如此,这种事你应当提前考虑到!——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不前,我李炜可没有这般不中用的弟弟!”
面对着兄长的呵斥,五皇子李承面上闪过一丝青白之色,待深深吸了口气后,咬牙喝道,“北军听令,攻……攻入养心殿!”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瞥了一眼五皇子李承,文钦目视着太子李炜,见后者点点头,文钦微微皱了皱眉,停顿一下后,振臂呼道,“众北军儿郎听令……杀!”
一声令下,众北军士卒齐喝一声,蜂拥涌向养心殿,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他们头上跃过,砰地一声落在养心殿前,不是别人,正是梁丘舞。
见梁丘舞手提宝刀狼斩,不怒而威,纵然是文钦心中亦有些畏惧,连忙抬手示意众北军士卒止步。
而太子李炜似乎也瞧见了此事,眼中露出几分异色,轻笑说道,“梁丘将军意欲何为?——可别忘了,你夫尚在本太子手中!”
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一番挣扎之色,继而又是歉意、又是愧疚地望了一眼谢安,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宝刀,遥遥指向面前不远处所有北军士卒,最终将刀尖指向太子李炜,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见此,太子李炜为之动容,深深望了一眼梁丘舞背后不远处宫殿匾额上那'养心殿'三字,一脸感慨喃喃说道,“东公府梁丘家,不愧是数百年忠心效忠我大周皇室的四镇名门,无愧于'忠烈'二字,本太子佩服!——不过,还是要请梁丘将军移步!”说到这里,他故意移了移架在谢安脖子上的宝剑。
“……”梁丘舞眼中闪过一阵急怒之色,死死咬着嘴唇,鲜血顺着嘴唇往下淌不自知,但即便如此,她亦不曾后退一步。
见此,太子李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舔了舔嘴唇,低声对谢安说道,“谢少卿,你不打算说两句么?——本太子不想伤你,可……”
傻子都知道太子李炜话中的意思,又何况是谢安,可问题是,谢安太了解自己这位家中长妇了,他很清楚,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不同,她很看重自己的家门,无论是人丁的兴旺,还是家族的名声,别说这会儿是他谢安被太子李炜所挟持,就算换做是梁丘公,梁丘舞照样不会让步。
从梁丘舞的话说便是,'梁丘家数百年的忠烈之名,决不能葬送在我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