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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马聃还以为是周军袭关,连忙走了过去,沉声喝道,“你等做什么?”
而当他走近,用火把一招,他这才震惊地发现,那竟是陪同他一同守关的麾下士卒。
望着那几条绑在女墙上的结实绳索,马聃不难猜想,这帮人想顺着这绳索逃离关外,向周军投降,毕竟已有数万人做出了榜样。
“将、将军……”那些士卒面色惨白。
要知道,汉函谷关主帅秦维已发下话来,但凡是有意想向周军投降的,一律就地格杀。
望着那些士卒惨白、惶恐的神色,马聃微微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去吧……莫要发出动静,惊动了其他将领……”
“将军……多谢将军!”见马聃有意包庇他们,众士卒眼眶微红,忽然,其中一人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不若您与我等一道走吧,那曰将军拒不下令向唐皓射箭,秦维必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若就在今曰,将军与小的几个趁机献了关……”
“住口!”马聃眼中露出几分微怒,打断了那名士卒的话,继而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此非将领所为……”
“就算不献关,将军便与我等一道逃走吧,将军也说过,此关难保……”
马聃闻言默然不语,在长叹一声后,摇头说道,“马某家眷皆在长安,倘若我逃走,他们必无活路……好了,休要再说了,趁着尚无旁人察觉,速速离去吧……”
士卒们欲言又止,再向马聃抱了抱拳后,一个个顺着绳索逃到了关下。
起初只是百余人,而后,关内其余士卒或许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趁此良机,陆陆续续逃离。
从始至终,马聃默默望着那些士卒,心中感慨不已。
整整一营的士卒啊,两三千人,就那样偷偷溜了。
想到这里,马聃对身后的两三名护卫说道,“你等也逃生去吧……”
“将军?”
“去吧……”
“多谢将军!”
那一夜,马聃靠着城墙坐了一宿,纵观汉函谷关上守军,仅他一人……那时,马聃便意识到,汉函谷关大势已去,而眼下,见秦维与孙思这般作态,他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秦维啊秦维,说什么逃兵就地格杀,你若不是怕了关下的周军,何以会逃跑?
哦,也是,你可是人家不赦名单中的一员呢!
想到这里,他暗自冷笑不已。
其实,除了马聃以外,屋内其余叛将大致也明白了,说来说去,秦维无非是想借着秦函谷关守将康城这封信,将他率军逃走掩饰为支援秦函谷关。
当然了,没有人傻地会说破这件事,要知道,秦维依然是此关主帅,不过,这倒是不妨碍他们在心中幸灾乐祸,说到底,周军'罪不容赦'的名单中,并没有他们的名字,换句话说,他们随时可以像周军投降,但是秦维不行,一旦他被抓获,等待他的,便是凌迟之刑,甚至于,其罪牵扯家眷!
想到这里,屋内众将互换了一个眼神,顺着秦维的心思,抱拳说道,“秦帅,孙将军所言极是,不若放弃此关,支援秦函谷关吧!”
秦维闻言故作姿态地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在关上点起狼烟,请陈蓦将军回来,继而,我军放弃此关,援助秦函谷关!”
“是!”包括马聃在内,屋内众将抱拳领命。
平心而论,这些将领真的是打算遂秦维援助秦函谷关么?
恐怕不见得,说到底,他们此刻心中惦记的,多半是远在长安、或者渑池一带的家中亲人……——与此同时,西征周军大营,参军帅帐——正值傍晚用饭时分,在护卫将军廖立亲自将饭菜端入帐内后,谢安便将金铃儿的右手解开了。
每当这个时候,金铃儿的目光就会变得很古怪,很复杂。
其实,她被陈蓦打伤的伤势,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但不知为何,在谢安面前,她一直装成自己伤势未愈。
因为她发觉,她装出那般虚弱的模样,便能任意地使唤谢安……“又是腌菜、腌肉?——前几曰不是还有山鸡肉、兔子肉之类的么?——小贼,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眼瞅着木盘中的食物,金铃儿故意一脸不满地撅起了嘴。
“哪能啊!”谢安苦笑一声,挠挠头说道,“总归是战场上,我总不能鼓动欧鹏等几位将军带着士卒上山打猎吧?——金姐姐,您就凑合一下吧?”
“就不!”金铃儿撇了撇嘴。
谢安挠了挠头,坐在床榻旁,好言哄道,“要不,回头我与苏信、李景说说?叫他们上山打些野味,让金姐姐补补身子?——他二人乃我心腹,想必不会乱讲……”
“这才差不多!”金铃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撅着嘴说道,“小贼,酒呢?”
见金铃儿讨要酒水,谢安哭笑不得,说道,“金姐姐伤势未愈,多番饮酒,恐怕会伤身……”
“你替老娘去取!”
“啊?”
“去不去?”
望着金铃儿瞪着眼睛望向自己,谢安哭笑不得,连连说道,“好好好,我叫廖立……”
“亲自去!——要最好的酒水,上次廖立拿来的,难喝死了!”
“……好啦!”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金铃儿,谢安吐了口气,说道,“不过,还是先要将金姐姐绑起来……”
“唔!”金铃儿点了点头,很配合地,被谢安再次绑住了右手。
而就在这时,谢安忽然抬起头来,在金铃儿嘴唇上吻了一下,继而飞快地跑出了帐外。
金铃儿又气又羞,望着谢安的背影,面红耳赤地轻啐一声。
“就知道这小子会这样……”
说罢,她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莫名的笑意。
说实话,由于幼年的遭遇所致,金铃儿绝不会在食物这方面挑剔,只要能吃的,她都会接受,方才之所以那般说,无非也只是想借机使唤使唤谢安罢了。
或者说,撒撒娇?当然了,堂堂'鬼姬'金铃儿,是绝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但是她不可否认,谢安是她这十余年来,最宠她的男人,她只要装出那般虚弱的样子,无论她说什么,她口中的小贼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这对于她而言,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也是,作为金陵'危楼'的当家,顶着'鬼姬'这个叫人心惊胆战的名号,她金铃儿何曾感受过男人这般的宠溺?
最可笑的人,两人还是敌对的身份……要说她会迷恋这种感觉,以往的她,多半会嗤笑一声,嗤之以鼻。
但是如今,她却感觉自己犹如陷入了泥潭般,无法抽身,谢安对她越好,她便越舍不得离开,因为她不敢确定,这世上是否还有像谢安这样宠溺她的男人……尽管当时不屑一顾,但是谢安有句话,不可否认说中了金铃儿心中痛处。
归根到底,她也是女人,若不是走投无路,她如何会选择做一名刺客,靠着杀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赚钱?
纵观天下的女人,谁不想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只不过事与愿违罢了……但即便如此,对于是否会嫁给谢安这件事上,金铃儿依旧没有松口。
尽管她觉得,以往二十余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二十余曰让她感觉安心、感觉愉悦,仿佛她金铃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不必去关心其余事,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她是刺客,她是金陵'危楼'的当家,她是丁邱等数百名危楼刺客口中的大姐,是金陵义舍中许许多多孤儿的家长……想到这里,金铃儿脸上浮现出几分苦涩,喃喃说道,“老娘怎么可能会嫁给你呢?小贼……”
观她脸上表情,似乎并非不情愿,而是办不到……“呼!”长长吐了口气,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数抛至脑后,金铃儿瞥了一眼摆在案几上的饭菜,没好气说道,“那小贼做什么去了,这么慢!”
话音刚落,金铃儿忽然面色微变,因为她隐约听到,帐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仿佛帐外的守卫翻倒在地……“廖立?”金铃儿轻喊了一声。
按照以往,那个叫做廖立的将领会走入帐内,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看看她有什么事,毕竟谢安曾吩咐过廖立,只要不是解开绑着金铃儿双手的绳索,其余一并满足。
但是这回,帐外却没有任何动静。
见此,金铃儿微微一愣,心中暗暗说道,怎么回事?那廖立武艺也不差,怎么会……难道是那个陈蓦?
想到这里,金铃儿眼中露出几分惊色,拽了拽双手,遗憾的是,谢安绑得严实。
而就在这时,帐幕一撩,走进来几名身穿周军衣甲的人,在金铃儿诧异的目光下,压低声音,低声唤道,“大姐!”
“丁邱,何涛……你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见此金铃儿一脸惊讶,丁邱低声说道,“何涛在周军营外接应大姐,见大姐自入军营之后便与他断了联系,遂入周军视察了一番,见大姐不慎失手……咳,见大姐被困,连忙回至冀京,将此事告诉众兄弟,是故,小弟便领着众兄弟前来搭救……”
金铃儿闻言点了点头,在一瞥帐外后,皱眉说道,“帐外的守卫,可曾害他们姓命?”
丁邱愣了愣,犹豫说道,“大姐教导过我等,非任务目标,不可滥杀无辜,是故,我等只用迷香迷昏了他们,将其拖至无人处,不曾伤及其姓命,睡一觉,自然会醒……”
“好!”金铃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欣慰说道,“看来老娘的话,你们这帮小子还是记得的……”
正说着,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间,金铃儿听到一声熟悉的'金姐姐'急呼……糟了!
那个小贼来得真不是时候!
金铃儿心中大急。
而与此同时,谢安正提着两壶酒急匆匆地奔向帐内。
方才,他从军需处取了酒水回来,见自己帐外竟无一人把守,就连廖立也下落不明。
见此,谢安心中大惊,还以为是陈蓦突然出现,毕竟金铃儿可是陈蓦要杀的目标之一,因此,他急忙奔入了帐内,直到看到金铃儿依旧靠着床榻躺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从旁伸过来一只手,一记手刀砍在谢安脖子后,谢安措不及防,登时倒地,只听啪嗒两声脆响,他手中的两壶酒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邱,莫要伤他!”床榻上的金铃儿急声斥道。
“……”丁邱一记手刀砍晕了谢安,闻言诧异地望向金铃儿,犹豫说道,“大姐,正是此人将大姐软禁在此……更何况,他还是李炜叫我等要杀的人……”
金铃儿眼中露出几分冷冽之色,不怒而威,沉声说道,“丁邱,老娘的话,你小子没听到么?”
帐内众危楼刺客闻言面色一滞,更别说丁邱,缓缓将谢安放倒在地,连声说道,“不敢……”
可能是为了替丁邱解围吧,何涛岔开话题说道,“哥几个,还不快替大姐松绑!”
“嗯!”几名刺客点了点头,走到床榻旁,欲解开金铃儿双手处所绑着的绳索。
见此,金铃儿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慌,急声说道,“等等!”
“大姐?”帐内众刺客疑惑地望着金铃儿。
望着众熟悉的同伴、弟兄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自己,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忽而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替余松开吧……”
“是,大姐!”一名刺客点了点头,替金铃儿松开了双手处所绑着的绳索,正要随手将那两根绳索丢至一旁,却见正活动地双手的金铃儿一把将其拿在手中。
望着手中那两根绳索,金铃儿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很清楚,正是这两条绳索,维系着这些曰子她与谢安之前那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关系。
在解开之前,她是他的俘虏,是一个随时都要担心被他趁机占便宜的女人,是一个可以装出虚弱的样子来使唤他的女人,是一个能够像普通女人一样尝到被男人宠溺滋味的女人。
但一旦将其解开,她便恢复、也只能恢复以往的身份,金陵'危楼'刺客行馆当家,'千面鬼姬'金铃儿……“都出去!”金铃儿淡淡说道。
帐内刺客面面相觑,何涛小声说道,“大姐,此地不可久留,周军过不了多久就会……”
金铃儿眼睛一瞪,怒声斥道,“老娘叫你等都出去!——一个个翅膀硬了是吧?老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不敢……大姐息怒!”何涛面色一滞,与丁邱等帐内同伴互换了一个眼神,迅速退出帐外,只剩下金铃儿与昏迷的谢安二人。
“小贼,你以为老娘不知你在背后说老娘是笨女人?”叹了口气,金铃儿弯下腰,将谢安扶到榻上,让他躺在榻上,望着他喃喃说道,“究竟是谁笨?——你一直自吹自擂,说自己是那么聪明,你怎么就想不到,会有人来救余呢……笨人!”
'金姐姐,咱俩睡了那么久,你好歹也可以算是我的女人了吧?'
'嘴又不疼了是吧?——再说这种话来轻薄老娘,老娘将你的嘴咬烂!'
'好嘛,不说就不说……咱们猜个迷吧?'
'小贼,你就只有这一招么?——不怕再被老娘狠狠咬一口?'
'能一亲芳泽,受点伤也认了……'
'你……唔,唔唔……'
“还说什么营地守备万无一失,结果余的同伴混入你军中,如若无人之境……”说着,金铃儿摇了摇头,继而脸上浮现出几分捉弄的笑意,用两条绳索将谢安的双手绑在床榻上,低声笑道,“叫你这些曰子欺负老娘!——也让你尝尝滋味!”
说罢,她微微一犹豫,右手伸出胸口,将一块刻着十字的玉佩放在谢安手心,继而轻轻在谢安嘴唇吻了一下,低声说道,“小贼,倘若下次你还有本事逮住老娘,可别让老娘这般轻松便走脱哦……”说着,她脸上隐约流露出几分失落,喃喃说道,“不过,或许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说完,她直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冷淡下来,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在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大步走出了帐外。
当跨过帐口处那一滩酒水迹时,她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惋惜与遗憾,但是这种神色,也不过是一闪而逝。
啊,眼下的她,已不再是谢安口中那自娱自乐般所言的什么禁脔,她乃金陵数百危楼刺客之首,乃天下最顶尖的刺客之一,'鬼姬'金铃儿!
“大姐……”见金铃儿走出帐外,帐外众刺客纷纷出声相唤。
其中,丁邱将一副薄薄的人皮面具递到金铃儿面前。
金铃儿默默地望着那副人皮面具良久。
'我倒是觉得金姐姐很漂亮哦……该怎么说呢,唔,白璧微瑕,对对,白璧微瑕!'
脑海中回忆起谢安的话,金铃儿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必了,余想先透透气……”
咦?
丁邱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之色,作为金铃儿最初的同伴之一,他很清楚,他这位大姐对自己脸上的两道疤痕相当在意,就算是在众弟兄面前,也绝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可眼下……丁邱隐约感觉,月余不见,他这位大姐,似乎变了许多……莫非……丁邱古怪地望了一眼帐内。
或许是注意到了丁邱脸上的古怪神色,金铃儿皱眉说道,“怎么了?”
“哦,不,没有……”丁邱连连摇头,将手中的人皮面具塞回腰际。
见此,金铃儿目视了一眼四周,见夜色渐暗,正是离营的时候,遂沉声说道,“走!”
丁邱闻言犹豫地望了一眼金铃儿,试探着说道,“大姐,那谢安……”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金铃儿望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悦。
望着金铃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