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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一呆,再动不了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上的小蝶突然嘤嘤地哭起来,泪水雨点一样落到颈窝里:“守得云开见月明,老爷,老爷,你在天之灵显灵了,大少爷中秀才了,还是第一。这些年,我小蝶苦啊,眼见这就忍不住,活不下去。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割舍不了大少爷,我若是走了,少爷他又该怎么办。如今回想起来,以前所受的苦都值了。”
苏木听小蝶吐露心声,眼睛也是一热。
良久才将小蝶从自己背上放下,伸手擦去她面上的泪珠,小声安慰半天。
等小蝶好不容易止住哭声,苏木这才微微一笑,问:“小蝶,刚才在大门口,我同你说话,你怎么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现在又乐成这样,倒将我吓住了。”
小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心地看了院门一眼,低声说:“刚才那么多人,这么大喜事,小蝶肯定会得意忘形的,若让人看了,岂不羞煞个人,因此强自忍了。”
苏木“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终于撒了出去。
他大步走到院门口,猛地拉开大门:“大丈夫行事,当率性而为,又何惧他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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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货栈早已大门紧闭,和往日的门庭冷落不同,虽关门闭户,却显示出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白威严。
同是百户,锦衣卫的威势却不是普通卫所军官所能相比的。
往日作为胡家书院的那座院子也是异常安静。
在书屋正中本悬挂着一张燃荆图,如今却换成了一张佛像。
胡莹一大早就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低声祷告。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中午,可她还是如泥塑木雕一样保持着这个肢势。
一个胡家的小丫头站在她身后,见时辰不早,忍不住说:“大小姐,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不如先用些饭食。”
胡大小姐却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摆了摆头,又将眼睛闭上了。
同以前相比,胡莹瘦了一圈,但个子却显得更高,皮肤更白。
突然间,大门“轰隆”一声被人推开,然后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不用看,定然是胡进学来了。
但胡莹还是没有动。
大个子喘着气叫道:“中了中了中了。”
一连但个“中了”之后,又是一声大吼:“子乔本次院试得了头名案首,小三元!”
胡莹猛地站了起来,突然一笑,如同一朵空谷百合开放:“进学哥哥,去将爹爹珍藏的那坛状元红打开,为子乔贺。我胡莹没看错人,虽然世事无常,可这辈子却也值了。”
今天胡顺不在,屋里就胡莹一个人。
酒坛开了,红色的酒浆一口接一口地饮着。
胡莹显得很是高兴,不住口地问大个子外面是什么情形。
胡大小姐和苏木的事情,胡进学是清楚的。
其实,他也能看出来苏木对胡莹很有好感。至于自家小姐,对他更是刻骨铭心。
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一般女子若是碰到他们这种情形,只怕早就生生死死好几回了。可此刻的胡莹却平静得厉害,反是一脸的微笑,问起问题来也是逻辑分明。
胡进学:“回小姐的话,整个保定老成都轰动立刻,你想,小三元啊,都说咱们这里终于要出个名动天下大名士了。这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能连得三个第一,将来中举人中进士想必不难,搞不好就是解缙第二。”
胡大小姐又是将一口酒饮下:“马上就是乡试了,估计子乔要去京城了。”
“是,听苏家的人说,子乔同何大人说了,过得几日他就要去京城。”
胡莹将碗放下:“子乔这一走,只怕再不会回来了。”然后眼泪就在笑容中落下来:“我是知道他的,这地方已经伤了他的心。还有啊……苍鹰出了牢笼,眼睛里只有那片广阔的天空,而我,不过是他脚下的一片云彩。苍鹰才不会因为一片云彩而停留呢!”
“小姐。”丫鬟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别哭。”胡莹抹去泪水,笑着安慰地她来。
又对胡进学说:“大个子哥哥,苏木走的时候,你也不要去送。马上就是乡试了,别乱了子乔的心境。”
第一百零四章 了切首尾
苏瑞声疯了,这个消息苏木第二天才知道。
在知道考砸了之后,苏瑞声就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到后来,苏瑞堂又用苏木的法子,不断在外面造谣将苏瑞声必中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有在发榜这天弄出那么大场面。
最后,苏瑞声在经历了从头名到落榜的大起大落之后,终于经受不住这种打击,彻底崩溃了。
而且苏家的一切布置传出去之后,顿时成了一种笑料,苏三老爷也气得病倒了,估计没个三四个月起不了身。
如此一来,整个苏家的大小事务都落到苏瑞堂身上。
苏瑞堂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顺利上位,自然是得意非常,对苏木也是分外讨好,将吃穿用度流水一样地送到大房来。
院中其他下人对大房也是可以的讨好,让小蝶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可惜现在的苏木已经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要说财,他有五千两身,要说名,小三元,秀才功名;要说人面,三品大员的门生,见了他,所有人都会客气地喊一声“小苏相公”。
他只是可惜苏瑞声,这鸟人怎么说也是有几分才气的,就算今科不中。若是静下心来读书,将来中个秀才也不是难事。得失之心太过,反把自己弄成疯子,何必呢?
所谓恶人自有恶报。
接下来几日,苏木开始筹备去京城应试一事。
首先是去拜见考官,主考官何大人已经启程去了陕西,副主考韩学政对苏木到也客气。
然后苏木又与同期中式的秀才们办了几场文会,喝了几台酒。
再接着,苏木又去拜会韶先生,虽然这次考试苏木靠的是现代人的先知先觉,提前拿到考题,可第一题和试帖诗写作,靠的却是自己和老师日常的教导。
可以说,苏木对韶先生是非常感激的,就置办了一笔丰厚的礼物。
韶先生这回是出大名了,他的题海攻势中正好打中了一道题目,加上学生们又都是保定府的精英。这次考试中,一口气中了三十一个。'
即便没达到百分之百上榜的程度,却也震惊了整个保定,不,只怕只震动了整个河北。
如今,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读书人上门求学,韶老先生已经开始寻思是不是辞了县学的职务办一个书院。
见了苏木这个得意门生,老夫子自然是十分的开心,说了半天话,又指点了些上京参加乡试的注意事项,让苏木获益非浅薄。
苏木这个时候才提起寄在县学名下那六十亩地的事情,说自己离开保定之后就不打算回来了,看能不能收回来,卖些盘缠。
韶先生点头,说是这个道理,苏木你既然以仕进为目标,中了举人之后相必也会在京城呆上一些年头准备参加会试,花消颇大,倒是应该将地买了,就将地还给你。你找林家书坊的林老板帮你寻个买主好了。
不提林老板还好,一提,苏木就哭笑不得。
自从中了秀才之后,这林老先生就整日缠着他,让他继续写《西游记》接下来的章节。受逼不过,苏木只能又写了一万多字了事。
对于这个小忙,林老板自然很热情,说也不需找他人,就买给他好了。
于是,找了个众人,过户,一百多两银子到手,算是将苏木在保定最后一点牵挂个了结了。
在保定耽搁了半月,苏木这才带着小蝶启程去北京。
他现在也是有五千多两因子身家的人,本打算去林老板那里将所有的银子提出来带去北京的。
结果一看分量,苏木就有些畏惧,实在太重了。再说,他也没打算直接去北京。好不容易出一次门,怎么着也该到处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再说,这个时空的明朝究竟是什么模样,苏木也极为好奇。
林老板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他在北京又座院子,留了个老仆人看守。苏木去北京之后可先住在那里,他随后把银子给他送去,无论是继续住下,还是另外买产业都行。
苏木本是个不耐烦打理这种琐事的的人,就从林老板那里先支取了五十两银子做为路上的花消。
以如今白银的购买能力,应该够他将整个河北游览一圈了。
就这样,苏木还是觉得陀了一包几斤重的金属很麻烦,在没有纸钞的古代就是这么麻烦。
很多人都来相送,包括韶先生和林老板。
就连苏瑞堂也来了。
各自吃了几几杯酒,苏木这才放下杯子,一拱手上了马车。
在临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挑开车窗帘,回头望了一眼保定城。
正是清晨,这几日正在下雨。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水气之中,如同一张泼墨大卷。
可是,那人却没有来。
苏木心中突然有些疼起来,也许,再看不到那个高得离谱的长腿大眼睛的妹子。错过了,还能找到另外一个符合自己审美品味的姑娘吗?
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保定,一去不回吗?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车辘辘而行,官道泥泞难行,路边有两棵丁香,车一过,花枝摇晃,将水滴撒到车厢上,如同下了一场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丁香的味道,清爽得让人哀伤。
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小蝶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又叫又跳。
这个时候,她突然惊叫一声:“车把势,不是要去北京吗,怎么向东了?”
苏木道:“暂时不去,好不容易出次门,得四处看看。我去山东,看泰山,看济南的泉水,看登州的大海!”
苏木哈哈一笑,大喊:“车老板,走你!”
这一声喊得响亮,好象将全身心的忧愁和郁闷都排出体外。
苏木松地躺了下去,车在路上起伏不定,如同一条顺流而下的小船。
而车声,也如同水流过船底。
渐渐地,苏木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醒来时会在什么地方,也不放在心上。
就这么向前。
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在眼前展,里面的风景宏大而精彩。
少年人,又何必为往日而惆怅呢?
这感觉就好象当年考上大学,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一卷终)
第一百零五章 晴天霹雳
正是后世下午北京时间三四点钟模样。
北京,位于华北平原最北端。北临蒙古草原,东面又直接同辽东接壤。从古到今,北方游牧民族若是南下,这里和山西大同将是他们入寇的第一站。
因此,有史以来,这里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建都地址。
大明朝起家的根本是江南,因此,开国时,明太祖很自然地将南京作为首都,为的就是东南的财赋。
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攻克元大都,大都改称北平。徐达将城中部分居民迁往开封,平毁了元朝宫殿,其在旧址堆土筑成景山;为了便于防守,将北面城垣南移。由于运河淤塞,南方的物资主要改由海运和陆运转运。这样,原本繁华的元朝京师大都城变成了一座相对冷清的北方边城。
洪武三年,太祖四子朱棣受封燕王。洪武十三年,燕王之国,在北平设立王府,俗谓燕京。徐达死后,华北边防部队多由燕王节制,北平也就成为明朝北部边防的中心。
不过,靖南之后,成祖的大本营在北平,又因为东南人心不稳,皇帝就起了将京城迁回北平的心思。
永乐十五年,在经过多年的磋商和准备之后,明朝正式将首都迁到北平,改北平为北京。
其后,又经过将近六十年的修葺扩建,如今的京师已是一座雄伟的大都市。
已经进入盛夏,太阳照射下来,整个世界都迫于金乌的“饮”威,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路上、码头上看不到一丝人影,就连知了也不叫了。
苏木从一艘小船上下来,抬头看去,巍峨的城墙高约二十米,皆由巨大青砖筑就,再太阳光下明晃晃地亮着。
到处都被晒得发白,空气微微扭曲。
没有风自然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汗水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再看看身边,小蝶也被晒得有气无力。
这次来京城,两人也没带什么行李,就几件随身衣裳和几卷书,苏木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见小丫头实在经受不住,苏木无奈地摇头,将扇子打开,给小蝶扇了扇:“可热坏了?”
“真没想到这京城会热成这样?”小蝶吐了一口热气,虽然很劳累,可小姑娘还是好奇地朝四周打量,想看看这京师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一看,她却发现了一桩奇处,忍不住叫道:“少爷,这京师也怪,怎么看不到一颗树,连一点绿色也无。”
苏木也觉得奇怪,可转念一想,北京建都不过六十来年,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一座新城。再加上这里风沙也大,没什么高大乔木也正常。
这个年代的北京周长四十五里,也就是五十平方公里的面积。这一算,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这座城市的规模好大,即便城里都是平房,也能塞进去不少人。
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恰好看到过一份史料,是崇祯末年的户部户口黄册。据上面记载,当时的北京城中有人口三十五万,城外顺天府农业人口四十五万,合计八十万。
这还是明朝末年,如今正是明朝最繁荣的时期,人口应该更多,估计已经突破百万了。
这个时代的欧洲中心巴黎也不过是十多万人,也就相当与明朝的一座普通府城,甚至连保定也比不上。
看着北京的城门,苏木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啊!
他和小蝶离开保定之后并没有急着来北京,而是和她一道去山东游历了将近一月。
到现在,已经是弘治十六年农历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几日。
经过这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苏木和小蝶都被泰山和海边的太阳晒得皮肤黝黑,虽然面带仆仆风尘,却比以往要健康了许多。
进得城中,整个北京还在午休,街上也看不到多少人。
自然也雇不到车。
于是主仆二人只得顶着毒日头在街上走着,只半天,就热得好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按照一个多月同林老板的约定,苏木和小蝶来北京后将住在他位于北京南面的一座小院子里。
这座小院乃是林家书坊在北京的一处分部,负责京师的市场,有点后世驻京办事处的味道。里面倒也清净,且有几个伙计负责接待。
苏木也没想太多,只希望快些到地头,好美美地冲个凉,换身干净衣裳。
京城被严格地划分成很多个区域,城里的官民按照身份和职业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正北和正中自然是皇城,那是皇帝和中央六部;西面则是皇家园林;东面乃是户部仓库和公卿大夫们的宅院;南方则是商业区。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累得半死,总算到了地头。
果然是京城的CBD中心,人气就是旺,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车水马龙;有赤膊的脚夫、有大腹便便的商贾,自然也有衣冠整齐的读书人。
距离乡试还有一个半月,京城中免不了拥进不少北直隶和顺天府的应届考生。再加上长居京城等着参加会试的举人们,只在这一片商业区,苏木所见的读书人就比他在保定两个月看到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