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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被诛,王螯起复,如今刚到京城,好没有安置。
正德皇帝索性又让他做了侍读学士。
王螯乃是弘治一年的探花,学问文章说句实在话,就称当世第一也不过分。他教过弘治,教过正德皇帝,如今又来教福王最合适不过。
所以,福王又多了一个师傅。
苏木和王螯可是老熟人了,想当初在东宫的时候,苏木还做过他几个月学生,这次见了面,苏木大为惊喜,忍不住喊了一声:“哈,老王,又看到你了。”
喊完,才觉得不妥,就一整面皮上前见礼:“见过守溪先生。”
王螯本是个好脾气的人,也不以为忤,微笑着点头:“诛杀刘瑾一事老朽已经知道了,皆是你的功劳,老夫大为欣慰。”
有他给福王教书,苏木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大儒,有他在也不怕误人子弟。
老王耐心极好,有他在,在一个月之中,福王竟然学会了一百多字,叫张太后大大地惊喜。尤其是在年三十这天,见到福王歪歪斜斜写的那个福字,更是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一把抱住孙子就“心肝”“肉肉”地疼个不停。
有叫人给王螯师傅从过去一整套笔墨纸砚。
唯一不美的是,教福王一个月,小家伙竟然是不是地冒出几句吴俣软语,叫正德很不高兴,说堂堂天家男儿,说起话来怎么跟女人一样?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各镇兵马已经陆续开去山西前线,就连最远的辽东镇的前锋部队,也抵达京城。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一个月,朝廷征讨鞑靼的大军就要部署到位。
苏木开始急噪起来。
可他却是无法可想,自己要想去前线,只能以皇帝随侍参谋的身份。可看正德的意思,这两个月根本就没有御驾亲征的想法。
苏木就算想使力,也不可能找人帮忙。皇帝亲征,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肯定会受到文官集团的强力阻拦。
这事,苏木也只能埋在心头,不敢在任何面面前提起。
而且,他每隔一天都要进宫一次,精力基本上都被福王的教育给牵扯过去。
这个春节,他也过得非常不开心,竟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大年初四这一天,休沐结束,苏木照例去翰林院点卯。
刚到了地头,就有工作找到他头上来,说是国家正在修订弘治皇帝实录,让苏木接手。
苏木有些意外,说自己现在是侍读学士,这个工作不归自己管啊。让他接手,是不是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上头说,无妨,苏学士你不是做过翰林院编纂吗,主要任务就是修史,这可是你的老本行。还有,以前你随侍过孝宗皇帝,由你来修订弘治先帝的实录最好不过。
苏木又说自己每隔一天都要去东宫当值,怕要耽搁了。
上头又说,也是无妨,陛下说了,修史乃是国家第一大事,东宫事务且放在一边,暂时不用去了。
苏木最近被福王闹得腻犯,听到说不用去东宫到奶爸,心中欢喜,说,如此就好。
然后,翰林院学士又道:“苏学士,孝宗皇帝的起居注中有一个地方记录有些马虎。就是弘治六年的时候,孝宗皇帝秋狩,驻跸昌平行宫。起居郎在记录这段时语焉不详,你跑一趟,问问行宫里的中官,将孝宗皇帝那几日的情形记录一下。”
苏木在京城中呆了两月,静极思动,一听说要出差,顿时来了兴趣,连声说:“好好好,我明日就出发。”
昌平离京城也就一两日路程,加上做事,来回也不过耽搁五天。
不过,好不容易出去旅游一趟,苏木打算好好玩玩。
回家同家里人一说,吴夫人也替苏木高兴,说:“老爷最近两月郁郁不乐,出去散散心也好。”
苏木提议:“干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好了。”
吴夫人大喜,点了点头。
一家老小要出门,自然忙碌了一通,囡囡和绣绣更是高兴得跳起来。
大约是太兴奋,在雪地里疯玩了一天,到第二日早晨,绣绣竟然感冒了。
吴夫人担忧女儿,就说她要留在家照顾绣绣。
眼见着一场旅行就要泡汤,囡囡一脸的失望。
吴夫人如何看不出她面上的烦闷,笑道:“囡囡,娘和你妹妹是去不成了。你若真想去,就叫你爹爹带上你好了。都是大人了,娘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真的可以吗?”囡囡惊喜地看了苏木一眼。
见苏木微微点头,囡囡大喜,抱住吴夫人就在她面上亲了一口:“谢谢娘,谢谢娘!”
吴夫人笑道:“囡囡你这个鬼丫头,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还怎么轻狂。”
一听母亲提起自己和谢自然的婚事,囡囡一张脸就红了起来。
苏木这人自在惯了,出门也不爱前呼后拥,这次去昌平,就带了赵葫芦和囡囡的贴身丫鬟冲嘴。
轻车简从,行得也快,只一日工夫就到了昌平县城。
苏木也没有惊动地方官员,就在客栈里住了一晚。
说句实在话,他之所以没有去驿站,实在是明朝的驿站的卫生条件实在不怎么样。驿站的官员和兵卒们反正是吃财政饭抱铁饭碗的,有没有任何责任心。里面铺盖帐子一个月能洗一次就算好的,碰到运气不好里面还生活着一群小动物。、
哪比得上客栈干净整洁。
住了一晚上,第二日,苏木带着三人出了城,安步以当车,一边看着雪景一边朝行宫走去。
行宫距离昌平城也不过十里路,路上的生态非常不错,风景尤美,这一路走着,和囡囡和赵葫芦说着话,倒也不寂寞。
眼见着就看到行宫了,突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劲急的马蹄声。
回头看去,却是二十来个鲜衣怒马的骑士。他们身上批红貂裘,背上背着大弓,腰挎军队制式雁翎刀,一个个生得威武雄壮。
这行人见了苏木,也不减速,反一阵风似地冲过来。
赵葫芦怕战马冲撞了自家老爷,抢先一步将苏木和大小姐护在身后,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蛮子,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话音刚落,“吁”一声,二十几骑战马停下来,迈着小碎步围着苏木等人转圈圈,愤怒的马鼻孔里喷着长长的白气。
有一个骑士喝道:“可是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庶子苏木?”
苏木心中微微一惊,走上前来,大声道:“某正是苏木。”
为首那个骑士一拱手:“果然是苏学士,我家将军请你说话。”
苏木有些茫然,自己可不认识什么将军:“你家将军是谁?”
那个骑兵:“我家大帅乃是总督军务事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
“啊,是陛下!”苏木吓了一跳。
威武大将军不就是正德皇帝给他自己封的官职吗,皇帝怎么跑这里来了,又来找我苏木做什么?
雪有些大,来的二十多个骑兵身上都批着毛绒绒的皮裘,头上还扣着风帽,又是一般高矮,又如何看得清楚。
苏木忍不住大喊一声:“臣苏木,拜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葫芦和囡囡听到苏木这么叫,这才知道大明皇帝就在这里,同时吓了一大跳。
至于冲嘴,更是惊的腿一软,差一点瘫倒在地。
战马闪开了,留出一个通道。
一条高大的身影骑着战马走到苏木面前,将头上的风帽一掀,露出正德皇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苏木,这里没有皇帝,只有威武大将军朱寿。”
“是,见过大将军。”苏木心中震撼:“却不知道大将军今日来昌平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正德皇帝将手放在刀柄上,大声喝道:“某,威武大将军朱寿接圣旨,前往山西主持对鞑靼用兵事。苏木,你不是要入某的幕府参赞军事吗?本帅手上正缺人才,这就寻了过来。怎么,你不敢,不敢直面鞑靼人的刀枪吗?”
“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搞不好就是马革裹尸,苏木你敢与本帅并肩杀敌吗?
苏木惊得张大了嘴巴,突然想明白了,正德皇帝这是要微服出巡,直接跑去山西打仗啊!
第八百五十六章 被正德裹胁
看苏木楞住,正德皇帝冷笑一声:“怎么,苏学士可是畏惧了?西北风霜可比不上京师里的舒适啊!”
苏木立即明白过来,正德皇帝果然如真实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要微服私巡。为了上前线统帅大军同小王子作战,又怕被百官阻挠,他也不去寻这个烦,索性化了装,直接出京城去山西,来一个即成事实。
两个月前苏木在正德面前提起让他御驾亲征的时候,皇帝其实已经动了心。不过,宫中人多口杂,他当时若是点头,难保不会走漏风声。
所以,正德皇帝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呵退苏木。
表面上依旧下了圣旨,让杨一清担任征讨鞑靼军队的统帅,而将苏木放在了翰林院做侍读学士。
接下来就是等,等各路大军集结到山西之后,就直接出京。
想通这一点,苏木心中一阵狂喜。听正德话中的意思,是同意自己随驾去山西,在战场上获取军功的机会到了。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是一副镇定模样。
也不废话,一揖到地:“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好,哈哈,哈哈,苏木啊苏木,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正德虚扶了苏木一下:“事不宜迟,你我也不用在昌平停留,直接出居庸关,免得被百官们知道,又是一桩大麻烦。”
苏木顺势直起了身子:“是,大将军,此刻京城中也不知道拉成什么样子。大将军龙行虎步,根本就隐瞒不住行藏。只要出了居庸关,朝廷就算想追回大将军也难了。”
确实,正德皇帝这一行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一个个生得威武雄壮,一看就不是寻常军卒。而且,这行人身上的武器制作精良,都批着昂贵华丽的裘皮,头上带着夸张的貂帽。光这身穿戴,就足够普通人吃上两年的了。
这一日苏木从京城到昌平,沿途也碰到过不少从辽东镇开拔去山西的镇军。同那些衣着简陋破旧的边军比起来,正德等人恰如鹤立鸡群一般,想不惹人侧目都难。
皇帝出宫是何等大事,如果在昌平留上一日,只怕明天一大早阁相们都会出现在正德的放门口。
正德微微点点头:“本帅正在想这件事情,还需要苏木你帮忙。”
“我……能帮上什么忙?”
正德冷笑道:“你不是翰林院学士吗,可是天下士子的典范。这次你得了朝廷之令,来收集资料编纂孝宗皇帝实录。等下我等就扮着你的随从,一道出居庸关。别人一见是苏大学士你,又有职司在身,巴结还来不及,又如何敢来盘查?”
“原来朝廷让我编纂孝宗皇帝实录乃是陛下早已经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苏木一阵无语。
“正是如此,走吧!”正德回头朝手下喊:“给他们几匹马,都带上。”
苏木:“大将军。”他心中一惊,想不到正德居然要带上囡囡她们。
“还有什么事?”正德有点不耐烦:“路途遥远,今日之内必须过居庸关,若再拖延,天一黑,就麻烦了。”
苏木指了指身边的囡囡和赵葫芦、冲嘴,道:“大将军,这是小女苏之华。苏木也没想到大将军会找到在下头上来,去山西为君父为国家效力,乃是苏木的心愿。不过,可否让小女他们先回京城去?”
“住口!”这个时候,正德皇帝身边一个高大汉子厉声呵斥:“若是让你女儿和下人回去,半路上若是走漏了消息又该如何,坏了大将军的军国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苏木以前只同他见过一面。
今日定睛看去,却觉得这人很是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模样。人倒是生的雄壮,可眼神却游离不定,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善良之人。
“都带上,等过了居庸关再放他们。”正德皇帝也不想再废话,一策马,朝前奔去。
其他也一涌而出,追了上去。
钱宁将四匹马交给苏木,喝道:“苏学士,请吧!”
“好说。”苏木忍住气上马。
赵葫芦本身就会骑马,囡囡以前在陕西时就跟谢自然学过骑术,从陕西回京城的时候,也是一路骑过来的,要说起骑术,比苏木还高些。
只听驾一声,囡囡就如一道轻盈的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倒叫钱宁吃了一惊,忍不住喝彩一声:“好骑术,苏木,你这个女儿不错啊。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鞑靼婆子。”
他说得无礼,冲嘴立即骂起来:“你这人说话好声难听,咱们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啊,我不会骑马……”
“起来!”钱宁大喝一声,突然伸出手去抓住冲嘴的衣领,一提,就将她提到一匹战马上。
然后在那匹战马的屁股上一拍,在冲嘴的哭喊声中,战马愤怒地朝前冲去。
“冲嘴,小心了!”赵葫芦大惊,一挥鞭子骑马追上去,好不容易在拉住那匹马的缰绳。
苏木见钱宁如此粗鲁,心中憋气,却又暗暗吃惊。
冲嘴本是农家丫头出身,贪吃贪睡,可以说是无一优点。可驾不住囡囡喜欢,回京之后,也不叫她做什么事。于是,这小丫头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体重直线飙升,看她现在模样,起码有一百一十斤左右。
可刚才钱宁只一只手就将她给提了起来,当真是好大力气。
苏木一边骑马一边偷偷观察钱宁,发现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两只手十个指头上都是粗厚的老茧。
听人说他箭术高明,想来定然如此。
正德叫苏木去山西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将囡囡她们给扣了下来,苏木心中不觉一阵窝火。
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至于其他侍卫,都是新人,同苏木也不熟,见皇帝不理睬苏木,也都不敢说话。
队伍默默前行,只冲嘴一个人在马上吓得不住惨叫,叫得嗓子都哑了。
这一路倒也顺利,不过,也没有什么景致可看,沿途都是辽东镇的队伍,除了兵,还是兵。
走了一整天,总算到天黑的时候到了居庸关。、
即便身子再健壮,苏木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发酸,再回头看赵葫芦等人,累得脸都白了。
正德突然回头:“苏学士这几年居移气养移体,功夫都荒废了?倒是你女儿调教得不错,会武艺吗?”
苏木:“回大将军的话,小女只喜读书,不练武艺。”
“可惜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张太后监国
正德皇帝说着话,就深深地看了囡囡一眼,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欣赏。
苏木也不说话,径直上前递上自己的告身文谍通关。
看到苏木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身份,守城的兵卒大骇,忙将苏木迎进关去,安顿在驿站里,然后一道烟似地跑去报告官长。
不一会儿,镇守居庸关的大将带着一群人过来拜见苏木,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又说在军营中设了酒宴,请苏学士等人过去吃酒。
苏木正饿得厉害,自然是欣然应允。
不过,正德等人怕暴露行藏,推辞了。
没办法,苏木只得一个人过去,又叫人给他们送了许多酒食。
这场筵席也没多大意思,也就是吃了不少酒,说了许多应景的话儿。等赴完宴回驿站的时候,整个关隘的灯火都点燃了。
雪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也被风吹散,竟是满天星斗。地上灯火和天上的星星仿佛连接在一起,北中国的夜空壮丽得叫人无法呼吸。
原来,这居庸关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大军镇。属于延庆卫,归宣府镇管辖,除了一道蜿蜒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