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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晋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依旧时,放于边镇,可统千人之军。千人之上,依旧时军制,则如晋无用武之地,单凭武勇,实难成事。”
“如晋有悲天怜人之仁,若放州府,可为一县之首领。然必不得晋身黄堂,牧民于州府。汝太执着,不肯委曲求全,不能隐忍,不愿祸人,只恐一世到头,能以县官致仕,不被奸人所陷,已是偷天之幸。”
丁一听着,当场就傻了,这太震撼了!
这位当真不愧是能挽大厦将倾的人物啊,老先生别看有他的时代局限性,但他点出来的,还真没错:
诗词靠抄,能让丁一记得的,自然都是名句;
军事上,丁一就是个兵王,要让他按这时代的旧式明军将领那样,没有专业的战术操典,指挥系统基本也是很混乱的,靠个人天赋来指挥千军万马,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做官上,说不好听的,如果丁一真的会做官,为何前世警衔上去了,连个刑警大队长都没能混上?不就是不会做人、不会当官么!
“如晋,汝今日所得,成就大业,为师细细想来,是为二善。”
“一曰无欲,无欲则刚,故汝能教士卒赴死,能使百姓听命,能让士林无从构陷;”
“一曰明见,改军制,立战法,创火器,攻略关外,斩首敌酋,长驱七海,殖民美洲……等等诸事,若如生已知之!”
丁一听着,不禁只觉颈后毛汗都渗了出来!这时却觉手上一重,于是于谦用力地捏住了丁一的手腕:“此可持之成就霸业,却不可持之立百年之国,若无远虑,恐有近忧!始皇帝一扫六国何其雄哉,然二世而夭!”他没说千秋万世,真的是无所顾忌了,只说百年之国。
于谦一下子坐直了起来,双眼炯炯有神盯着丁一:“无欲者,纵观国朝至今,无非你我师生二人!安可寄望后继者如是?”这是直指本心的话,并且于谦还接着说道,“如晋莫以为,国事托之以总理大臣,则皇帝不贤,亦不能祸国;军队国家化,则臣子不肖,亦不能篡位!若总理大臣不贤,又当如何?则四年之间,浪费公帑,劳民伤财一无所得!下一任总理大臣,安知又是贤臣?若总理大臣不贤,或贪恋权位不肯求去,勾结将领,大厦危哉!”
丁一听着真的冷汗不断渗出来,老先生说的,真的句句在理啊,不禁脱口问道:“先生教我!”
“今之计,不外预则立!如晋于京师,建言立皇家军事学院,何以士麦那不设?为师细思,为后世计,为苍生计,赐姓不可辞,两大都督府事不可辞,两广……”但愈说声音却就愈小了,于谦眼中方才神采,如是渐渐离体而去,最后丁一凑到他耳边,也已听不清他的话,只要那握在丁一小臂上的手,却仍用力握着。
最后于谦留给丁一的,是一个笑容,如释重任的笑容。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然无憾事?或是认为有了自己的提醒,丁一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或是看到华夏的崛起,而觉得安慰?没有人知道。但来凭吊的人,无论是吉达这样的草原汉子,还是杨善、姚夔这样的旧式士大夫,都是说:“于公无憾矣!”
丁一没有按照华夏的习惯,给予于谦一些追认的头衔,来彰显身后的哀荣。
他披麻带孝,在于谦的灵堂,以亲传弟子的身份,向来凭吊者一一答礼。
于是便留下这么一段记载:谦故,上持弟子礼,服其孝。
此事传到华夏之后,在士林之中极为震撼,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有人认为丁一是乱了纲常,因为天地君亲师,君臣的关系在师生之前嘛,君王为臣子带孝,这是不合适的;但更多的士林中人,却都认为丁一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士林领袖:“西夷以容城为其教中圣徒,实以容城风骨,可以成圣哉!”
其实丁一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东西,他只是觉得于谦对自己是不错的,尽管在景泰年,于谦有些不太看好他,但有事了,也是有来劝他跑路。而当年于谦在华夏京师快要病死时,也是视他为亲传弟子的,把自己的人脉关系都交给他;后面又听从他的劝说,来了西方,替他一路做到死。
丁一觉得,他得这么做,当年京师之战,他在千军万马之前认下的师生之礼,是要履行的。就这么简单。
但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为什么会这么说?往深层里说,人是需要信仰的;往浅白里讲,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特别是基层的民众,不见得懂什么高深的道理,但所谓有样学样,便是如此。
丁一绝对没有想到他这么做之后,在泰西大明引起的一连串效应来。(未完待续。。)
丁一的奋斗(三十二)
简单的说就是盲目效忠的体现。容城书院各个分院的学生,纷纷以他们各自就读的分院为团体,开始集会,宣誓效忠于丁一。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一般都是私底下的聚会,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在士麦那、雅典、开罗、苏伊士、罗德岛等等诸地,直接订下酒楼,公然的宣誓。
秘密集会和集会是两个概念。正如敦伦和光天化日野战,向来不是一个概念。
私底下喝两杯,说某位长者、上司对自己是有大恩,今后必要报答,和现时这样弄,那不是一回事了。这些人敢这么做,是因为丁一本就是他们的皇帝,效忠君上,天经地义,一点也不用担心触犯律法。
在收到情报之后,丁一是极为震惊和愤怒的,但面对他要求彻查的命令,谭风却站了出来,直接向丁一说道:“此事根源,实在先生身上。若非先生为前总理大臣服孝,便无这等事生出来。”
“我为于先生服孝,引起这样的风潮?”丁一皱眉望着谭风,也只有后者,才敢于在丁一面前,这么直言不讳了。不过丁一真的有点搞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和逻辑?怎么可能把这种表况归结到我头上?要说他们对学院的老师好点,归结到我头上也罢了,谭风,你可别卖直。”
谭风尽管铁面无私,但现在面对着丁一,他也得很努力,才能扛住丁某人给予的心理压力:“先生。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您已经做出了对于师生传道这种关系的尊重的姿态。那么书院的同学,自然也就认为。这是您所提倡的。但书院的学生,我们并不认为授课老师是传统意义上的先生,对于我们来说,您,才是我们的先生。”
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因为刚开始进入书院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小孩,或是阵亡军士的孩子。书院不单不收学费,还给予他们食宿和以前从来不敢想像过的新衣新鞋。粗糙地讲。那是一群孤儿对孤儿院长的感情。而且容城书院可不是孤儿院那种状态,而是让学生吃鱼吃肉保证营养的,也就是说生活是优于普通百姓的。这些书院出来的学生,对于丁一的感情,其实并不难理解。
不用谈信仰,不用谈理念,就是条件良好优于社会大多数的私人福利院,而且长大后还包揽了就业问题!只要是个人,心理正常的人。对于这个福利院的院长,必是感激和崇拜的。何况于,他们在成长的少年时期,一直被灌输的理念和接受到的宣传。以及丁一所创造的,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那你说怎么办吧!”丁一听着谭风的话,也是头痛。他不要当一个独裁者啊,也没有想过要弄一个王朝出来。他所希望的。是一个稳定发展的国家,就算元首或某一届的上层官员出了问题。这个国家的制度,也能慢慢地恢复过来。
高度集权当然发展起来快,如果方向走对的话。但伴随着风险也大,而丁一完全不必要去冒这种风险,他有这资本,让后继者犯错,就算这个国家几年都停滞,因为先天优势,也不至于垮掉。正如原本历史上的英国,再不堪,毕竟原来是日不落帝国,就是出了败家子,要败光家业,也得好一阵子吧?
“这样弄效忠,书院的资历就成了一种工具,带来的很可能就是整个官僚体系的腐化!”丁一是经历过“文凭风潮”的,他知道这其中的祸害。
谭风回答也很直接:“不用管,或者对他们提起公诉。”
不用管当然没问题,民众效忠皇帝有错吗?放在哪一个国家都绝对没错吧?管来干什么?
所以谭风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并不是每个忠诚和正直的人,在具备了这些美德之后,他们也同样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
至少对于谭风来讲,就是这样。他的回答明显让丁一感觉哭笑不得。
因为这不是一件可以不用管的事,更不可能莫名其妙用清洗的办法,来把忠于丁一的官员或军中将领提出公诉啊 !丁一是有毛病么?他是要制止这种可能因此存在的“终南捷径”,又不是要自杀!
丁一挥了挥手,示意谭风先行退下。
他走出了书房,漫步在外面的走道,但走到侍从室的公事房时,丁一听到了争吵的声音:“祐之兄,小弟以为,这还是呈给父皇为好。”却是李东阳的声音,明显他和刘吉对于某些事情起了争执。而刘吉的声音 也随之响起,“此不过败军之将临死的悲鸣罢了,何必有污圣听?”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会脸红脖子粗的角色,连腔调也是四平八稳,但其中交锋的味道,丁一听着却是了然的。所以丁一挥手让吉达过去,让两人都出来说话。
李东阳出来拱手行礼:“父皇。”
刘吉出得来,见着丁一便是长揖及地:“弟子叩请先生……”
不过他没说完就被丁一扯了起来:“学什么不好?学老曹当磕头虫?好好说话。”
别看刘吉被丁一削了一句,可这亲疏的分别,连吉达这种粗豪男儿都看得分明,明显刘吉在丁一面前,可要比义子李东阳更为得宠和亲近一些。
刘吉跟在丁一身边这么些年,地位不是仅仅有义子名份的李东阳可以相比的。
“吵什么?”丁一开口问道。
这两位都是有城府的,马上就开始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因为在丁一面前互相攻击的话,那段数也太低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才能显出自己才是侍从室的主心骨啊。
丁一再不擅权谋,这么些年下来,这种戏路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倒也没有训斥他们,只是伸出手,向他们两人说道:“行了 ,消停吧。什么败军之将?拿来给我看看。”
引起争吵的是一封信,一封来自华夏的信,正如刘吉所说的,败军之将所写的信。
写信的人,丁一并不陌生,石亨,曾经的大明军头,在要谋害丁一事败之后,和也先一起,被扔到京师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当老师去了。
石亨病得很重,按刘吉的说法,也许是病糊涂了,他的家人要去看望他,但他和也先一样,都是被监控的教师,自然要通过安全局衙门的检查。结果石亨气得不行,不知道发什么癫,就写了这么一封给丁一。上面大多就是谩骂,当然没有一句脏话粗口,要不信也送不到丁一这里来了。
他的意思,是觉得丁一是偷天之幸:“陛下之才,于小旗论当是精锐莫名,然所能胜任之职不过总旗,难委之以百户!奈何天意弄人,竟教陛下成事!”
他比于谦更不客气,于谦还说丁一能领千人之军,石亨说丁一只是一个强悍牛逼的小旗,了不起就是总旗,百户都没资格当。然后他又列举了不少实例,就是历数丁一从到京师之后的一连串军事行动。
主要是从土木堡开始,到猫儿庄救出英宗,到京师保卫战雪夜踏营,包括在关外救下也先的妹妹巴达玛,创立都音部落——大约是从跟他一起在学院任教的也先口中打听出来的,毕竟十年左右,他们有太多的空闲,可以去琢磨丁一了。
总而言之,石亨认为,这些战例的胜利,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就是丁一当一个小旗,管个十人,那是精锐无比;当一个总旗,带领个几十人,也是能胜任的;但要当百户,领上百人左右去作战,是没那水平!
甚至他还把丁一俘虏也先的战例也拆分开来,然后在大量的数落和嘲讽里,分析出丁一于其中真正得力,不过是“持数十精锐,行荆轲之事罢了!”荆轲就是刺客嘛,他认为丁一与荆轲的区别,不过是“胆色壮于荆轲,武勇胜于专诸,眼力强于博浪沙负大铁椎之士罢了!”
至于在京师保卫战里,丁一率领被解救俘虏,以数百人破数千骑,石亨认为:“不过仗火器之利!”其后的战迹,石亨也是认为,“夫枪炮者,若以百炼钢刃对铜剑,安有不胜之理?非陛下之谋略致胜哉!”
丁一看着却是点起头来,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石亨是有水平的,历史上能留下名号的人物,真的没有一个是善茬。丁某人是兵王,没错,但的确当个班长他一点问题也没有,而领一个排,基本上,至少在营救英宗那时节,就是他的真实水平了,手下人马上百,他就很吃力了。
“这段很好。”丁一指着石亨骂他的信里,仔细拆出丁一俘虏也先那一节,其实数千都音部落的人马都是造势,真正行动的不过数十人。丁一对边上警卫伸手要过铅笔,在那一节上打了圈,对刘吉和李东阳说道,“派人过去,请石总镇再把这次行动拆细一点,我需要两份文件,一份是当时致使那次行动的每个细节;一份是身为统帅者,为什么不应亲身历险,也请石总镇说说。派人告诉他,如果他同意,会刊印成书,前者作为特种作战的教材,后者作为团以上指挥官培训时反面案例。五十年内,每印一批书,都会支付给他稿费。”
“对了。”丁一交代完了之后本想离开,又想起来,对刘吉说道,“让小张子不要为难他,他喜欢骂我,只要不是粗口脏话,象这样骂的话,让他骂,没关系。”
丁一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因为他对于谭风提出的问题,那些公开宣誓效忠于他的学生们,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未完待续。。)
丁一的奋斗(三十三)
解决的办法,说白了是很简单的,那就是脱胎于“火线加入”。加入某个组织,取得某种凭证,在和平年代,也许会是因为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寻租行为的便利等等。但在火线,在战场上,面对炮火而申请加入某个组织,从而得到冲锋赴死的机会,丁一认为,至少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纯洁的。
所以丁一就使用了同样的方法:华夏这么干的人,全部到士麦那来;华夏以外这么干的人,全部去美洲。如果主动提出这样申请的人,丁一给予了他们一个加入组织的机会:羽林。
但同样出乎丁一意料,几乎那些宣誓效忠丁一的学生,无论身在华夏或是西方,至少八成以上,响应号召递交了申请。羽林,这个效忠于皇室而不是朝廷的组织,或者说,丁一的原教旨主义者,就从这建元四年开始诞生,将伴随着这个帝国,渡过无数的波湅曲折;他们从此时的帝国先锋,随着岁月的推进,渐渐成为保守的力量。
对于民众的影响力这一点,路易十一明显要比丁一看得清楚,或者是说,丁一习惯性的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而路易十一在巴黎跟自己亲信沟通时,对于丁一所下的评定才是恰当的:在跟随着他的旗帜的士兵和民众来说,他就是神!
不过在共和组织的发展方面,却就出现了问题。
因为输出革命是需要钱的,尽管工业化方面开始有了基础的泰西大明,疯狂向外倾销。而丁一也从中得到许多的利润。但他要许多伤残的士兵要照顾,有烈属要抚恤。他也没有什么钱了。至于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