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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巫都干点了点头。
杨守随看着巫都干远去,却笑了起来,依然的温和,他就是他自己。
丁一让他来带大明第二师,就是因为这支驻守在京师的部队,需要他来带才能存活下去。
而在驻守东华门的龙骑卫里,相比来说,要比大明第二师寂静很多。
他们在点名,按龙骑兵一营、二营的老建制,每个班、排、连都在点名。
“皇帝对我们,是皇恩浩荡的。”原来的龙骑兵营一营的营长,向着一营下面的连长,营部的军官说道,“但没有先生,我们就是无根之木。”
“一营二连,跟我们不见得是一条心。”有军官这么说道。
“我地屋企都系广西,一营二连班契弟,没几个广西佬,真系唔好讲。”乡音很重的二营副营长,明显也是赞同这样的说法。
“只有一个基数的弹药。”有原来的一营副营长,闷声闷气地这么说道。
但龙骑兵营的二营长却就开口道:“还有刺刀,还有工兵铲。”
“你们想要干什么?”文胖子笑玻Р'地走进来,“有什么好玩的事?别落下咱啊!”
一看文胖子进来,在场的军官都起身了,文胖子不单很早就在丁一身边侍候,而且就算丁一的亲传弟子,往往也叫他一声“文叔”的,加上这货打仗时也敢拼敢冲,在丁一麾下的军队里,倒是名望不错。
“军人不涉朝政,看来你们没把少爷这话记着心里啊。”文胖子说着摇了摇头,走过去一人巴掌,就往后脑勺招呼,“入你娘的!要在广西,一个个全他娘的关禁闭!要不要叫谭风过来龙骑卫当个掌刑千户?折腾什么?还他娘的一营二连不是一条心呢!怎么不是一条心?咱家也不是广西籍,咱家也跟你们不是一条心了?”
“文大队,嫂子和大侄子都系梧州,您同我地是一条心……”开口这连长也算是个憨货了,
不体罚士兵这节,老实说,除了王越和杜子腾之外,其他人躲过丁一的眼光,其实都或多或少会有的,陈三那边是最严重的,文胖子也不例外,听着这连长的话,马上又甩了一巴掌过去,还不解恨,又踹了一脚:“就你他娘的机灵!”
“都听着,好好执行勤务,轮不到你们操心的事,别闹妖蛾子,明白没有?”
文胖子踢打了一番之后,总算把这些军官收拾服帖了。只不过在他走了以后,这些军官却并没有散去继续执行勤务,他们并不是木头人,对于丁一,他们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理角和取舍。更为重要的是,文胖子并没有带来丁一的命令。
所以他们很有默契的,如同文胖子没有来过一般,继续着他们的话题,关乎身家性命的话题:“缇骑出动,吾等就发动。”
“枪在肩,刀在腰。”
“决死在今朝!”(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二十)
不单是东华门的龙骑卫、驻在京营的大明第二师,国子监、都察院以至诸部的公事房里,都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所谓海内人望,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是随便哪个人吹捧出来的,如果不是丁某人一定要动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一定要弄土改、搞官绅一体纳粮出役,几乎可说,放眼华夏,谁也动不了他。
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他是士林的骄傲,成就了武将无法成就的开疆拓土的功绩,平息了先前让边镇极为痛苦的大草原;他更是军中之魂魄,丁某人战旗所向,便是再孱弱的军士,也会生出勇力,握紧刀枪向前而去,不是丁一有魔法,而是战绩,实打实的战绩,跟着丁一打仗,不但能赢,而且死伤的人数和其他将帅相比,都是极少的,并且死伤的军士,都能得到在这个时代来说,极好的抚恤!
但丁一是要断了士大夫阶层的根,他要搞土改,士大夫阶层再怎么将他视为士林骄傲,也不能干;他又不让喝兵血,要搞兵演评定,勋贵、边将也不干啊,不喝兵血,不许奴役士兵,这些边镇将帅和勋贵,日子怎么过下去?
所以,京师这一日,真是风涌云动,在利益面前,很多人希望丁一垮台,很多人希望丁一死掉。而当自身利益被侵犯,还信仰丁某人理念的那些士子、军将,那就是铁杆了,或者说,坚定的跟随者。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是真的觉悟了,知道国家这么弄下去一定不行的。土地兼并这个问题不解决,丁一所推算出来大厦倾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这些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敢于站出来为丁一张目。
那便只有战了。
占绝大多数希望丁一赶紧垮台或死掉的士大夫阶层,为了自己这个阶层的利益,不遗余力地传播着丁一的负面消息,有说厂卫已经拿着实据,有说宫里要赐鸠酒白绫,有说丁一已在府里自刎。
而对于那些人数极少的拥护者,他们认为退无可退,便站出来。不停地反驳这种谣言,宣扬丁一提倡的理念,描述那遥远不可及的乌托邦。
这是一场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战争。
也是一场利益和信仰的战争。
不单在人与人之间,还在人的内心,良知与利益的交战。
“刑天,我想问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丁一在书房里,饶有兴趣地向刑天这么问道,还没有等后者回答。又向魏文成问道,“又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背叛?”
束手就擒绝对不是刑天的性格,但没有等他动弹。比他体型还庞大的黑人巨石就已经把他死死地压制住,并且用丁一专门打造的手铐把他反剪铐拿。而抱着长刀的苏欸闪身半步,已拦在魏文成和丁一之间。
魏文成倒是没有动弹。很冷静地站地那里,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弟子不曾做这等事。”
丁一笑了起来,对他道:“不要这样。这样教我看轻了你,我会问你,自然有问你的凭据。”
魏文成脸色一变,整了整衣冠,冲着丁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开口:
“不是弟子背叛了先生,是先生遗弃了弟子。”
“先生是大人物,是要成就圣贤的,不懂弟子这种出身微薄的人的心思。”
“若是先生肯图大业,愿受黄袍加身,弟子便是肝脑涂地,也绝对不会起什么二心。”
“可先生不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不忍生灵涂炭。”
“先生以为,便是改朝换代,只要士大夫阶层的问题不解决,仍然会走上一条死路。”
“要以一人之力,为华夏立不朽之天朝。”
“错的不是弟子,是先生。”
魏文成很平静,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
他这些话似乎在心中已经藏埋了许久,可以看出来,他说得很痛快,就算痛,也是快意的。
“若是先生不肯黄袍加身,出海之后,便不该上京师,不该入蜀,大明第一师,是大明的第一师,不是先生的第一师。先生这么做,可曾想过,弟子等人,如何自处?”
丁一叹了一口气,挥手教苏欸退开:“所以,你就背叛我?”
“汉昭烈能信重孔明,但后主却不见得就喜欢相父,所以乐不思蜀也不见得是托词。当今容得了先生,太子登基,不见得便待见先生。弟子总需要活下去,宫里来调档堪查,有太后的旨意,弟子总是学不来周亚夫的。”
丁一望着跪在地上的魏文成,后者并没有回避丁一的眼神。
“你养在京郊的几房外院,是宫里赐赏的吧?”丁一把玩着手里的宋代黑釉瓷杯,微笑着,对魏文成这般问道,“徐氏给你生的那个孩子,听说很可爱,你会上京师赴任,就是太后拿捏着这把柄,教你就范的,对吧?”
“是。”魏文成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消散了。
丁一点了点头道:“这样才对,你原不是这么蠢的人。”
魏文成终于低下了头,他无法再扮演下去,正如丁一所说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为了信仰上的冲突,也不是因为丁一这么做,他身为弟子无法自处,所以才选择了背叛。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这样可以让丁一下手时,生出不忍来,他太清楚丁一的手段了,至少,这样听起来,就算是背叛也背叛得高尚一些。
“说吧。”丁一揉了揉太阳穴,他显得有些疲累,就算在关外,雪夜战也先的时候,他也没有透出这种倦意来。
说起来很简单,权、色、财,无非就是这三样。
而引子,就是魏文成在南京时,勾搭上了大功坊徐家的庶出女儿。
大功坊那一家,就是连英国公府也比不过的。
那时丁一远远不是如今的模样,别说是魏文成,就算是丁一当时,对于张玉都只能感叹有缘无份了。大功坊徐家,再怎么旁枝庶出,也不至于要给魏文成做妾啊!而休妻另娶,魏文成提都不敢提,却怕是丁一会当场把他杀了。、
因为当时他和胡山等人的家眷都在淡马锡,休妻另娶,是要摆脱丁一么?再说元配又无什么举止有亏,又为他生儿育女,也无从休起啊!
“是太后说合,才教徐氏跟了弟子。”魏文成老老实实地说。
至于其他几个外室,也是宫中赐下来的。
主要是徐氏,这是宫里太后拿着魏文成的命脉。
“是弟子对不起先生,弟子今日,便把这命还给先生,只求先生念在这十年跟随的份上,留那孩子一条生路啊!”魏文成说着,拔出刺刀横在颈上,却是向着丁一这么恳道。
丁一听着拍案而起:“放屁!你自己搞出来的事,为师凭什么去给你善后?自己的娃儿自己养去!把手上的事,移交给文胖子,自己去禁闭室呆着,此间事了,再行处分!”
魏文成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着眼睛,他从来没想到,被丁一识穿之后,自个还能活下来。
但随即而来的,是丁一突然毫无风范地跃过书案,扑过去将魏文成拳打脚踢:“你他娘的有脑子没有!跟了我这么久,你就这点出息?太后?太后她咬得着你卵么?徐家又怎么样?你都他妈的敢把命还我了,徐家又能怎么样?蠢货!”
一轮拳脚下来,直把魏文成打到鼻青脸肿,后者却挣扎起来,抱着丁一的腿,悲嚎道:“先生!弟子有罪啊!弟子错了!”
“滚!”丁一不耐烦地一记窝心脚把他踹翻了,对苏欸道,“把这蠢货扔去禁闭室,看着我就心烦!”
苏欸点头应了,却向丁一问道:“他也一并关了么?”他所指的,是刑天。
丁一摇了摇头道:“算了。”
苏欸本还想再说,但看着丁一意气索然地坐回书案后面,他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押着魏文成退了出去。
“先生……”刑天被按跪在地上,看着魏文成活下来,他自然也觉得自己罪不至死。
丁一用木骨都束的方言对巨石说道:“我不想听这个人说话。”
让人闭嘴的方法有许多,但对于巨石来说,只有一种。
那就是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这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拧下来,还带着一节脊梁骨。
丁一并不打算问刑天具体的细节。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细节,不单有怀恩、万贞儿为耳目,宫中还有许多天地会和忠义社的成员,这些人并不归魏文成管,而是因关外的容城书院京师分院过来的两名学生柳满絮和金玉鹰在管理。
丁一仍是那个丁一,那是就算混混儿惹了他,也不介意拔刀杀人的丁一。
魏文成能够得以活下来,仅仅因为他是丁一的弟子罢了。
丁一最初的五个弟子之一,就如他所说的,这十年里,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更为重要的,是他出卖丁一的度上,并不是全盘兜出,还在丁某人忍受的底线之上。
丁一走出了书房,仰头向天,却是秋高气爽,天边的浮云,已渐消散,正是骄阳当空。(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日久见人心(一)
京师在这数日之中,局势已动荡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尽管并没有缇骑四出去金鱼胡同抄家拿人,也没有旨意下来要赐忠国公毒酒白绫。
甚至随后几天的朝会里,似乎不单是英宗,连王文也忘记了这件事,除了丁一没有上朝之外,这件事就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也似的。
但没有行动,很多时候,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一种大厦将倾的态度。
金鱼胡同的忠国公府里,愈来愈乱了,纷乱的根源,就在那些各大世家送入忠国公府的侍妾那里开始的,她们从那一天就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细软,然后企图要见丁一,企图要离府而去,企图趁乱在这府里捞点什么东西。
而每一天的过去,这种情况就愈加演变得夸张,渐渐的,连府里的奴仆也被感染了,开始有人在府中偷偷藏起一些古玩、金杯银盏之类,连厨房那边的猪油,据说半夜都被人偷了半盆去。
“曹公是掌过团营的人,祐之也是进士的出身,这其中来去何至没了主意,要来挤兑我说出几句话来?”张玉的体质不是太好,秋末深,她便已是一领白裘加身,墨黑秀发也没按着这时节的规矩风俗,挽起已婚妇人的发妆,而是披散着,很随意在颈后用一条缀着祖母绿的发带束起来,丝丝秀发在秋风里,舞起拂在白裘上。
黑发愈黑,白裘愈白。
只是白裘再白,终被她那吹弹欲破的肌肤比下去;黑发再黑。也不如那秀丽美眼中,如能看透世间一切的事的瞳孔更深湛。
她很随意握着一卷书坐在那里。除了那条祖母绿的发带之外,连系在白裘领口的扣子。也是一颗古朴的木扣。
但她坐在这里,便是如此的贵气。
就算她从来没有叫过曹吉祥一声老曹,曹吉祥对于这位,也向来不敢缺了一点礼数。
“四奶奶说笑了,老奴猪狗一般的脑子,愚笨不堪,万幸少爷垂怜收留。按着圣人的门道,有教无类,方才教老奴开了蒙。始知今是而昔非;又是少奶奶的荫护,老奴才在这忠国公府里,得以存身。老奴哪有什么主意?老奴马齿徒增,老眼昏花,便是山陵崩、天地裂,这狗眼看不分明,还以为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光采,一步踏上去,却就粉身碎骨。不能再为少爷和少奶奶看家守户了。”
曹吉祥原是不识字,历史上就是如此,但在投了丁一门之后,看着就是军官晋升都要考核文化课。他这会奉迎的人,自然不甘人后地去学识字。
所以他说丁一收了他之后,才教他开蒙。不是纯马屁;他说张玉荫护,才得以存身。也不是纯马屁,这忠国公府别看张玉不是正妻。事实上都是在她在操持,如果她不容曹吉祥,那后者日子难免就艰难许多。
他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表忠心,怎么说也是曾执掌团营的人物,至于用自污的腔调来表忠心?那也太下作了。
他说上这么一通,只是表明一点:
丁一这个层面上的争斗,他插不上手,也没资格插手,他怕自己一动,反倒乱了丁一的布置,所以到底要怎么样,让张玉给个方向。
刘吉在边上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冲着张玉磕了个头,方才开口:“先生如今身系万均之重担,弟子不敢去惊扰先生,但这府里总要有个章程,故之还请四师母示下,以便弟子为师门奔走之际,好拿捏个分寸。至于说主意,弟子思来想去,不敢欺瞒师母,终归觉得,还是没主意来得好些,这霜风雨露,弟子再怎么琢磨,也是无用,出门带不带伞,总归还是来长辈跟前问个明白好些。”
便是下雨,怎么也淋不到刘吉身上,天天带雨伞,也自然有长随携着。
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