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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善笑道:“大司马,不是人人如公一般的!”说着又冲那吏目说道,“是么?为官千里只为财嘛!和你家大司马一样,做到尚书,还喝着这拜完神之后道士都不喝的烂茶叶,这官当得也着实没意思……快下去把茶奉上来吧,不然于此听得多,却是为难你。”那吏员忍着笑,行了礼匆匆下去,着实杨善在这里阴阳怪气,他居于此,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节庵不必客套了。”杨善看了于谦一眼,却是道,“如晋好弄险,六十对五百,老夫这闲人都听闻了,别说节庵这大司马,安能不知?留老夫在此,不外就是教老夫莫去军将之中掺和么?大司马,这等事老夫何必去掺和?”说着杨善苦笑起来,“难不成,大司马以为,六十对五百,如晋还能施展出什么神通,把那些军头镇住么?这次,他行险太过了!”
于谦听着,也无言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一声长叹。(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六)
其实那些军头也有劝过石亨,说是配合着那六十军士,演出戏给丁一看,算是表示自己这些军头的恭顺,然后也好跟丁容城要点东西——不论是权力还是官爵,总不能大伙随着丁容城去复辟,然后事成之后,什么也没有吧?明成祖靖难之役过后,还大赏功臣呢!
但石亨一句话就破灭他们所有的幻想:“阁臣不易,诸部依旧,从何而赏?”
内阁没变动、六部也和原来一样,就是整个大明朝的政府结构是稳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怎么赏?这些人又不是千户、百户,都是爬到都督同知、佥事的层次,要怎么给他们升官晋爵?这玩意大家都很清楚,文臣那边不动,例如说于谦要是被杀了头,那由于谦提拔的将领,并且平时跟于谦持同一政见的,这时节没有人为其出头说话,那就很可能会被牵连,这位子就空出来。现时部阁皆稳,根本武将这边也就不太可能会有大规模升降了,毕竟都是有各自的派系,都讲究一个均衡。
“若是五百对六十,犹不能胜,丁容城手头,怕是有不少人就可以得赏了,诸位别忘记,论弟子之众,天下无人出其右!”石亨阴森森地煽动着,并且他说是实情,如果五百对六十打不赢,丁一完全可以说他们这些军将全是废物,还是滚回家养老好了,把位子让出来给有能力的人才是;本来这些人纵然回家养老,军队依附着他们的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却仍在军伍,换别人来,比如于谦。那还真没法消除这些军头的在军队的影响力,但丁一可是开了三处书院,每处都是数千学生,他夹袋里是不缺人的,军队里那些小军头不听话,他随手就给换了。
所以这些军头听着,便也觉有理。特别是丁一虽然教他们派亲信心腹回府报平安、调亲卫来兵演,但各人都在留在营盘里,有龙骑兵营的士兵在外巡视着。分明就是不听招呼,火铳就要射击的架势,这些军头虽然没听说过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的说法,但也知道丁一是要整治他们了。于是便默认附和了石亨的意见。亲卫调了过来。取了信物,教石彪自去选取,这五百人,那真是个个都是悍卒。
当丁一由利刃、山地特种大队护卫着进入大明第一师时,无论是石亨还是其他五军都督府的军头,都是持礼极恭的,到了这个层面,就算心里怎么样。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准备反手将对方灭族,也没必要流露到脸上来。
叫嚣着杀人全家的做派。街角略为有些城府的混混头子,一般都不屑于这么去做的,何况这些爬到都督同知、佥事的人物?当然对于丁一的不满,势必是有的,昨夜他们完全是处于被裹胁、被利用的角色,所以当丁一观阅石彪所领的五百兵马之际,可以看得出,这些军头是把自己的精锐家丁都凑了出来的。
甚至叫石彪过来述话时,石彪还一副极为仰幕丁一的样子,看着丁一那眼神便是望着心中偶像,这些人真的个个都是影帝级别,丁一是心知肚明的,别人倒还罢了,石亨、石彪这对叔侄,哪里是什么甘为人下的角色?
“石侯,便以你为主,选人吧。”丁一指着于旁边列队的龙骑兵营,还有都音部落随他入关的骑兵,对石亨说道:“这里是六十人,是六十个班长,你选三人出来,他们便带自己班里的战士,参加兵演;那边的骑兵,八十骑,也同样,你选三人便是。”
到了这时节,石亨也不推辞,就领命下去挑选,他也是军中宿将,一刀一枪打出来,但看来看去,这六十个班长,个头有高有低,但精神气上面,都是没有差别,便如同一炉铸出的铁一样,石亨不禁也暗暗称奇,但心中却是冷笑:丁容城练兵确有神奇之处,只不过这回却别想从石某人手底讨好处,这六十个班便都是精兵又如何?难不成那五百人是卫所里的正军么?想到此节,石亨也就随便点了三个班长,又去骑兵那边,随手又点了三人。
“好,出发吧,兵演地点,就放在京师西南的大房山,出了京师城门之后,一起往大房山去,到了彼处,龙骑兵这边人少,先出发入山,李云聪,你们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石彪带五百人开始出发,从其时开始,兵演便开始,刀枪无眼,你再次和战士重申一次,有谁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退出。”丁一冲着龙骑兵营带队的李云聪这么说道,又招手教石彪过来,也同样叮嘱了一回。
哪有谁会退出?龙骑兵营这边,昨晚就打了几通掷弹筒,团营就不抵抗了,那是憋着一股子气啊,从广西漂洋过海,万里辗转北上,就为打那几通掷弹筒?被点到那三个班长,都是脸带喜色的;而石彪那边,他自己麾下百余人,那是挟着从辽东那边大胜鱼皮女真的锐气自不消说,其他人也全是自家军头许了好处,身为家丁,本就是要拿命拼的,谁会退出?
于是一行人便出城去,这时分已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石亨在京师城门外,向丁一告个了罪,叫过石彪低声对他说:“尽量在天黑之前解决他们,阿傍罗刹,宁可信其有!”石彪听着也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所谓黑夜的神祇,多少是教他们有些顾忌的。
“学生会与诸位军中将领在此处候着,但凡退至此处者,即视为退出兵演,可以免受攻击。至于胜负,当退到此处的人数,达到一半,则李云聪这边三十人,或是石彪这边二百五十人,即视为负。兵演之中,不得离开大房山区域,其他诸出口,皆已调了兵马防御,有从其他出口逃出者,视为逃兵,当场诛杀!”丁一对着参加兵演的五百六十二人如此说道,“最后一次机会,此次兵演,使用的都真刀真枪,若是逃不到此处,被杀死是怨不得谁的,如有人想退出,包括石彪和李云聪,都是可以的,此时就出列,学生从十数到一,若无人退出,则视为自愿参与,明白没有?”
“明白,先生!”这边六十人答得齐整,石彪那边五百人,略有些乱,但石彪麾下那百余人,却也是声势如虹,“某等谨遵先生之命!”其他因为是各个军头的亲卫、家丁,也只是答话时回得不一样,有的回,“吾等明了!”有的回,“晓得了!”,但气势都不弱的,所谓精兵悍将,莫过于此。
“十,九,八……一。”丁一慢慢地数着,但终于没有一个士兵出列要退出兵演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兵演开始,李云聪部出发,点香。”此时没有钟表,就是以燃线香来计时。
大明第二师受训的时间很短,作战技能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服从性,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当然,最主要是他们闹饷闹得没人待见了,自个也很清楚,除了丁容城,只怕大明朝里没有人会理会他们了,所以在那些天地会、忠义社成员的引导下,倒还是颇有点令行禁止的模样,至少杨守随带出来当工程兵的这个营,就干得不错,文胖子让他们怎么挖壕沟,怎么掘工事,倒是没有人有怨言的。
倒是跟着丁一的曹吉祥看得有点心惊,因为他问了利刃大队那些士兵,他们说要是行军,每天扎营都得这么干,曹吉祥听着心里就好悬乎,跑过去问丁一道:“还请少爷恩准,奴婢去支应些民夫来……”
丁一就不明白了:“支应民夫做什么?你要修运河还是要发动大型会战啊?”搞半天才知道,曹吉祥是要找些民众来干这等扎营铡草,包括运输辎重之类的事,丁一才省起说的是这个,不禁挥了挥手道,“开什么玩笑?身为军人,工事营盘,如何假手他人?”
现代化的军队,正常来说,是不会这么干的,有钱有机械的,自然有工兵部队随行,必要的时候,工兵部队也可以转入作战序列;没钱的军队,那就老实用工兵铲自己慢慢修工事了。不是说征发民夫来干这些事,让士兵养精蓄锐不好。而是这些民夫,很自然就会让部队的行军变得拖拉和缓慢,保密性和隐蔽性也基本就没有了,民夫又不是军人,指望遵守保密条例?
曹吉祥听着不敢再问,只是心里却担心着不知道啥时会兵变,家丁亲卫的角色,叫他们连这种民夫的活计也干了……一会又想着也许丁一钱粮使得多,喂饱了可能没事?一会又想着如果石亨有了什么蠢念头,到时丁一这些亲卫修工事累得半死,不知道有几分战力……
于是整个正在修缮的临时团级战防工事里,丁一倒是没有再挥着工兵铲下去和士兵一起修工事了,带着那个唤作璎珞的女官,眺望远山,不时呤哦出几句,便由那女官记下,好不洒脱;军将和石亨也是胸有成竹。
就曹吉祥不停地转悠着,愁得不行,万幸没胡子,要不得拗断许多根。(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七)
那些军头和石亨从石彪出发开始,都是老神在在地围坐着,他们有什么好担心?五百对六十,尽管那六十人出发时,拉了几辆大车,但这些军头并不太担心,按着石亨原话:“指望厢车摆下车阵?看怕到时结果了,正好扔进车里就地埋掉,也算给丁容城留几分脸面。”厢车战法这年代还没有总结出来,但军中是有了这样的雏形。石亨和那些军头也是有见识的,一点都不慌。
文胖子因为李云聪允任指挥,他带着两个大队,忙得脚后跟踢屁股;
只有曹吉祥,担心得不行,朱动看着他这样不得安宁,就过来安慰他道:“曹公公,胜负犹未定,不必如此忧心。”曹吉祥听着愈更苦笑,胜负有什么好担心?丁容城摆明就要等石亨赢了之后,来弹劾他,来打石亨脸的。
因为他在西南打过仗,是知兵的,若是不知兵的人,听着坊间评书,说起丁容城的本事,自然觉得丁某人手下的兵将,六十敌五百怕什么?就是十万铁骑也奈何不了云云,倒是不会担心。这打过仗知兵的曹吉祥,是很清楚一旦摆开阵营,六十人还不够五百人几轮箭雨的,别说卫所的正军开不了弓,或是开不了两轮弓之类,这些可是军头身边的精锐,开个十轮八轮弓全无问题,何况还是覆盖式射击不用瞄准,十轮下来就是五千羽箭,这六十人怎么扛?更别提这五百人都是配了马的,一个冲锋就是二千只铁蹄翻腾。六十人怎么拦?
所以他倒是和朱动说道:“咱家何至于如此没有见地?少爷明显就是要教石某先喜后悲,那六十人里,怕有不少是宗亲吧?”他知道朱动是最先跟着丁一的弟子。也知道朱动一直都在掌管着安全局衙门,所以丁一有什么谋划,没有理由会瞒着这位,不然曹吉祥也不会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了。
朱动听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怎么可能?龙骑兵营都是大明第一师出来的,都是两广、湖广的兵源啊,又不是京师团营里面拔出来的兵。关外安西都督府,师叔手下我倒是知道有一些,是跟远支的宗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曹吉祥听着只觉头顶“轰”的一声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说,少爷是指着那六十人,能赢?”没有宗室,就算那些人有战功。也不可以扳倒石亨的。兵演嘛,那五百人就没战功么?跟在主将身边的家丁亲卫,也是上阵厮杀的啊,怎么可能没战功?
王振当年权倾朝廷,也就是宗室不太敢动,最多动一下驸马,因为现时不比万历年,宗室的数量没有那夸张。一旦弄死宗亲,追纠起来。不说能不能摆平,至少就是很麻烦的事情。
例如石彪手下精锐弄死的人里有宗亲,那就是一个可以发难的籍口,别说什么刀兵无眼,为何要领兵杀死宗亲?能不能入罪不提,足够把石亨叔侄先拘起来,然后再交有司去议。这是一个爆发点,当石亨叔侄被拘之后,一定就会有告密者、出首者,哪个朝代都不乏这样的人,到时正常来说,给石亨叔侄定罪的的罪名,应该就不是兵演之中误杀宗亲了。
但没有宗亲在其中,就没有这个籍口,没有这个爆发的点啊。
当听着朱动说:“自然,若不能战而胜之,曹公公以为这兵演之意何在?”不过说完,朱动自己都摸着鼻子讪笑起来,觉得这事真的不太靠谱,只希望那六十人能在大房山里用游击战术,把这五百人拖垮就好了。
因为有个给养的问题,六十人的给养很好说,两大车物资,差一些支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五百人就不同,两大车物资没三两天就吃喝完了。而且都音部落那些人,箭术都不差的,就算物资吃完了,狩猎也可以生存,龙骑兵营的士兵,在广西也有接受过野外生存的课目。所以朱动想着,跟石彪那五百人拖着,拖到他们受不了撤出大房山而赢得兵演,就是一个取得胜利的办法。
曹吉祥听着,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如同突然老了二十岁一般,连背都驼了下去,走入自己的帐篷里,再也没有出来。因为他又不可能现在跑过去跟那些军将混一起,他早上投了丁一,下午又反复,鬼信得过他?那么也只有默默接受结果了,至于朱动说的,取胜的法门,他觉得就是扯蛋,要是那五百精锐是卫所正军倒罢了,军将身边的亲卫,哪个箭术又差了?哪个身披甲胄、手持军器,有铳有弓,没法在山里弄头小兽甚至野猪什么的吃喝?指望把人拖垮?那真白日做梦了!
至于说去劝丁一,曹吉祥的儿子曹钦倒是给他提出这个建议,但曹吉祥听着又是长叹了一声:“什么也不要做。”然后就在榻上转过身去,最后曹钦又缠着他问了几回,曹吉祥坐了起来,方才无奈地道,“劝有什么用?少爷北扫瓦剌、南镇云远,哪一桩不是实打实的硬仗?用得着为父去拾遗补缺?这当口还看不清楚?少爷是要自污啊!你没见兵演之际,少爷都携着那璎珞同来么?以前啥时听说过丁容城这做派?倒是时常听着他身为士林翘楚,去给臭当兵的挑水泡,跟他们一起行军,吃一样的饭菜,就有耳闻,今天中午,少爷吃的不就是跟其他人都一样么?故之,不必去劝了,这就是要自污,别去理这事,少爷所谋者大!好好办差就是。”
曹吉祥现时是直接认为丁一就是故意要输掉这场兵演的,以达到自污的目的,以免让朝廷觉得丁某人,无人可制,远离中枢之后,时长日久皇帝对着他起疑;连带着那宫中女官,也被认为故意做出来,求田问舍贪图美色的行为。
事实上丁一没有曹某人所想的那么高深,他只是觉得事情也到了一个段落了,那自己不说退休这节,怎么也得有个假期吧?加上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璎珞这女官,长得颇为讨人喜欢,也不会吱吱喳喳烦得不行。这教人觉得颇为可亲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