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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于谦就去处理部务了,毕竟他把握着相权,庞大的国家众多的政务,能提出时间来和丁一吃一顿饭,和饭后聊上这么一节,已是不易。这时于家的老仆就搬着凳子坐在书房门外守着,于谦起了身对丁一说:“汝可一拳将为师这老仆打倒,然后扬长而去,无人阻得你。”
这就是画地为牢的概念了,也是以丁一之矛去攻丁一之盾。他方才不是说了,不忍心看着那给他写信的小孩,就这么病死么?那现时又忍心把这老仆打倒?于谦走出了书房又对丁一说道:“大明除了丁如晋,便无一能督师之文臣,无一能率兵之武将?小子猖獗,小看了天下英雄!但是如玉,便真的需要你去救她?这天,塌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绝户计(十)
在这关键的时刻,于谦终于站了出来,虽然丁一并不认同于谦的安排,可是他也知道,如果按着于谦这安排,确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谋划。进者,一离京师便是虎放南山、龙归大海,就算他要去广西拉起兵马,再从海路北上——这时节大明的海防,还真没有什么能拦得住西海舰队的力量,更别东海朝鲜那边的水师了,走水路不论是在天津上岸还是去秦皇岛那边起水,直接向北插入女真的区域再杀向安西都司,都要比他现在被拘在京师好处多;
退者,老老实实在广西当他的冠军侯,等着景帝嗝屁,不论朱见济能不能得活,不论谁坐上龙椅,对于丁某人总是要念着情份,只要到了孙太后也去了,到时丁某人再动弹不迟。要知道孙太后五十多了,丁一才二十出头,再怎么熬也能把她先熬死。
至于孙太后的后手,于谦这个安排,就已然防范着了。一旦出了京到了广西,宫斗的本事也就在紫禁城好使,只要丁一到了广西去,逼急了把朝廷的火药、火铳、手榴弹、鸡胸甲的供给全停下来,朝廷要怎么办?调整几十万大军去打丁一么?
或是停了绿矾的输送?只不过谁又能确定丁一在广西,没有寻着绿矾的矿?那时他在容城,可是辞了官的一身轻,唯有的也就是那个书院,所以才要凭着王骥的门路去寻绿矾。到了现在,真的停了绿矾就能拿捏到丁一?孙太后得有多疯狂才会这么干?所以只要丁一离京。远离这权力旋涡,求田问舍,弄出几桩强抢民女之类的。自污一下声名,再以名士风流来开脱等等,成为大明勋贵中一员,孙太后便也就不会再紧逼过去。
但可惜的是,孙太后这个高手的名号,可不是评书里,说书先生给砌上的名号。那是真真实实的本事。于谦还没出门,圣旨就到了,意思就是着督军的丁一。和大明第二师新任的师长,一同去兵部与相关官吏磋商出兵事宜,这不重要,关键是旨意这么一句:“五日之后提兵出关……朕知于军略论天下无出御弟之右。故当关外之事尽托于汝。不教大明有寸土之失,以至蒙羞……”也就是说,安西都司不容有失,不准退兵。
至于军兵?就是大明第二师了,要多的便没有。毕竟景帝还指望着丁一给朱见济治病,这旨意想来是孙太后的指示吧。所以,某位御弟,除了以这支没人要、军备不齐的大明第二师。去对抗十万鞑子铁骑之外,大抵其他的选择。就是死在关外了,也就没别的出路了。
或者是怕这样丁一还死不去,连大明第二师原来师长,从行伍中一步步爬起来的都督张锐也撤了去,任用了另一位有着卫指挥使官衔的人物来充任领兵的将官,这位丁一自然是不会陌生的,因为那圆滚滚的小胖子就在门口,等太监宣完了旨,就拜下去冲丁一和于谦叩头。
这位新任的领兵将官,却就是丁一的徒孙、英国公的徒弟、容城县令的儿子:钱初九!
“师公、太师公!孩儿不要去关外啊!”钱初九磕完了头,一爬起来,就哭得翻天覆地、不可交关,一时无论是于谦还是丁一,都是手足无措,于谦哪会哄人?皇帝都照喷的;丁一又没养过孩子,让他训新兵他会,这十来岁的小孩,怎么哄?难得不知从那里找来的一身卫指挥使官袍,裹在钱初九圆滚滚的半大孩子身上,被他抹得到处都是鼻涕和口水,那宣旨太监无奈,只好去哄钱初九——方才路上已哭过几回了,宣旨太监只觉自己是倒了血霉,别人宣旨只要不是抄家的,还多少能弄点银子,他一路上过来,单给钱初九买零嘴就足足花了一两七钱银子!这厮跟着英国公张懋,那嘴还被养刁了,寻常冰糖葫芦压根就扔掉不要的……
钱初九哪里哄得住?那太监好言劝他,这厮哭天抹泪嚎啕道:“我不要去关外啊!呜呜呜!师父他就是存心的!帮我弄了这官身教我高兴,却是几年前就预备着踢我去关外送死!师公,您要给孩儿作主啊!太师公,大伙都说您持事最公,孩儿这十来岁的娃,怎么会当啥指挥使?这是有奸臣陷害啊!您不能看着孩儿去死啊!”看着丁一没理会他,这厮直接跪倒,膝行到于谦身边,就抱住于谦的腿,在那撒泼狂嚎。
于谦这时回过神来,却就皱眉看着钱初九,刻意放缓了声音:“孩子,你领过俸禄没有?这指挥使钱粮,你可有领过?你要老实说,这些都是有备案可查。”让半大小孩去领二万大军?这真的是吃相极为难看了,所以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于谦都打算找个籍口来发难。
“年中才领了几回的。”钱初九一听,倒是答得流利,“先前领了几个月,都是千户的饷粮,还被漂没!前年还是领着百户,太师公,孩儿句句是实……”一说到钱,他便精明起来,甚至连百户多少俸禄、千户又是多少、卫同知又是多少,都一一说得分明。
没等他说完,于谦猛然抬腿,一腿当胸踹了出去,直把钱初九踹着在地上打了个几个滚,却是冷笑道:“自古纨绔少伟男,古人诚不相欺!”却对丁一说道,“如晋莫放在心上,十指伸出,各有长短,门下有着王世昌那样的英才,也有着这不成器的孩子,倒才是合乎常理,便教他出关,沙场锤炼一番,指不准还是有救的……”
“太师公!太师公!您不能啊!”钱初九翻身爬起来,却又膝行过来把于谦的腿抱住,“孩儿不堪锤炼啊!这一出去就被鞑子活活锤死了啊!您慈悲,救救孩儿啊!”他倒是清楚得很。
于谦把腿一抽,又是一腿踹倒了,冷然道:“汝领俸禄时,无思于此?”却长叹一声,拍了拍丁一的肩膀对他道,“此去当效法先贤,驱逐鞑虏,勒石燕然!这五日不得嬉戏吃酒,若是误事,为师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事却还是做得来!”
“弟子谨遵先生教诲!”丁一肃立答道。于谦便没再说什么了,直接就出门去,连那老仆也带着走了。因为他先前定下的章程,已然没有实施的可能,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教那老仆看着丁一不让他出门去。
其实他临走时对丁一说的话,却仍是有教丁一抽身的意思,兵将怯战,出兵之前弄出什么自伤的事,哪个朝代也不是没有的。所谓不得喝酒嬉戏,反过来听也无不可,丁一哪里听不明白?于谦好权也好,刚愎自用也好,目高于顶也好,不论如何,在这一刻,丁一是感觉到这位于先生,保全自己的善意,尽管很可能是怕着丁一陷落之后,他也被连累,但正是所谓世间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保全之意便是保全之意,一层层去拆,世上哪有好人?
宣旨太监连赏钱也不敢想,匆匆就收拾了东西,想和随从人等回去复命,却被丁一叫住,仍赏了银子才让他离去。然后丁一又叫在门外侍候着的两名士兵备了马,不由分说把小胖子钱初九提溜上了马,一路往金鱼胡同而去。
出乎丁一意料的是,这关节居然刘吉就在金鱼胡同的丁府之中候着,据府里下人说,从下朝时分,刘吉就过来了,一路的候着,朱动问他有什么事,说是来给丁一请安,中午在府里用了饭,依旧等着。
丁一很清楚,刘吉这样的人精,不可能不知道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可能不知道景帝和孙太后要对自己下手。这份旨意出得来,那皇室的意思,是很明显不过的事了。这关口刘吉刘棉花过来,却就有些教丁一意外了,难道说,这厮想来退出立宪密约?但转念一想,又觉刘棉花不可能弱智到这地步,这玩意哪是退得出去的?
没等丁一想出个分明,这边下了马,钱初九就在边上说道:“师公啊!孩儿跟了我那师父,什么也没学着啊这几年!这般出了关,只怕把您老人家的英名都败坏了!两万人,两万人怎么带啊!孩儿连一到一百都数不过来,再说二万人了!您看要不还是教弟子那不成器的师父跟您去吧?孩儿真的是做不到啊!”为了逃避出关,管自己师父叫不成器,钱初九也算是推陈出新了,若是教张懋听着,只怕少不得一顿胖揍。
丁一真是哭笑不得,他向来门下弟子,有捞不着仗打而不爽的,如肥球那样;有邢大合那样,虽然没开口,却觉自己升官太慢,手下人马没有同门师兄弟多而不爽的;有怕争权令得丁一反感,而扮低调的,如胡山那样;也有和丁君玥那样不愿守土,时时希望能野战杀敌的……但无论王越还是杜子腾或其他人,哪怕万安,在云远呆了那么些时日之后,还真没一个是怯战,怕死到钱初九这份上,丁一还真是没见过。(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绝户计(十一)
于谦不待见钱初九这小胖子,不是没原由的。领俸禄时这厮算得门清,到了要出关就来说自己是个孩子,这不纯胡扯么?所以丁一真是没心思去跟这小胖子撕撸不清了,听着下人禀报道,张懋也来了,正在陪着刘吉说话,丁一就很不客气地说道:“叫张懋给我滚过来!”
张懋倒是出来得利索,一见着丁一便跪下磕头,开口好悬没把丁一呛死:“先生,初九这小人儿能济什么事?还是弟子随您出关杀敌吧!不是弟子夸口,便是展之师兄,如今论起骑射……”他边说边爬起来,因为丁某人一言不发,越过他身边就往里走,“……论起骑射,展之师兄怕也不如弟子的!这火铳弟子也是有练习,十步内这左轮五发能打出至少四十九环……”枪法嘛,除了现代射击冠军或是精锐狙击手之外,一般这种二十米五发打出四十九环,只要肯下苦功练习,有足够的子弹来堆,视力没问题,那也就是个时间关系。
何况张懋原本在历史上,就是能三发连中的、赐金带,而名声鹊起的人物,也就是说,他在射击上,也是有天赋的。有天赋,有时间,有子弹来堆,就算他接着说:“长枪七十步内,用去年先生从广西送来的那狙击枪,弟子十发也能打出至少九十九环,便是夜间移动靶,十发通常也能全中的!带弟子出关吧,绝对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钱初九那厮在边上听着,树起大拇指赞道:“师父够义气!好!却不愧是铁铮铮、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徒儿感动啊。师父您放心地去吧!徒儿每天都会去给您颂一番往生咒的……”这乱七杂八的、分不清是马屁还是诅咒,张懋听着也不为怪,反而觉得这徒弟很不错。真是一对活宝,连丁府侍候的奴婢下人,在边上听着也忍得全身颤抖籍故跑开,以免当场笑出来。
“你要出关,可以。”丁一停了下来,却对张懋说道,“叫你姐姐来跟为师说;其二。朝廷现时就要钱初九领兵,你以权谋私来给他弄了官身,这回好了。倒是害他哭得要死要活,你赶紧把这事弄妥,不然的话,出关之前。为师少不得把你罚上一顿板子!”
说罢丁一就黑着脸入内去了。懒得去理会这两个不知所谓的活宝。
“学生见过先生。”刘吉笑容满脸迎了上来,长揖及地之后,却对丁一说道,“闻先生督师出关,学生自请督办粮草,吏部那边已然批复了,若无他故,公文应很快就下来。学生便得以到先生膝前聆听教诲,不教万循吉专美于前!”万循吉就是万安了。
丁一没什么心思跟他扯。伸手一让教他坐下,落了座方才对他道:“这局势,他人避之不及,刘祐之你也是水晶玲珑心肝的角色,为何却还自己凑将上来?不怕与你实话实说,这当口,某也未曾定计,当如何应对,还得待得推敲之后,才有章程,你最好还是去吏部走走,别让那公文行下来,不然的话,只怕是会误了你。”
这不是丁一对自己没信心,而是现时事态紧张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刘吉是什么人?奸臣啊,有名有号的奸臣,不怕弹劾的刘棉花,这时节放个奸臣在身边,丁一觉得那真不是爽利的事,都到这关头,谁不希望身边都是得力的伙伴?
但很显然刘吉却不愿意如丁一所说的离开,居然极是郑重地起身又再次长揖及地:“徐元玉于丁总镇军中,得以洗脱怯战之名,而今高居布政使之职;万循吉追随先生于云远,也得一展所学;王世昌偷天之幸,列入先生门墙,如今已是士林中少有的翘楚……吉亦自束发便发奋立志,先生何以厚彼薄我,一点机会也不愿赐予学生?”
丁一苦笑摇了摇头,真的奸臣就是奸臣,这玩意有天赋的,丁一原本心情极燥,只希望快点把这厮踢走,以便自己可以召集人手,开始谋划。眼看他不走,便就要发火,听他这么一番话下来,却是连火气也消了三分,不得不认真跟他说道:“现今之局,安是晋身之途?祐之,还是去吧,莫要自误。”
谁知刘吉居然把胸一挺,毅然吟出一句丁一无耻抄袭来的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当日得闻此句,学生便以此自勉,此时正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的时节,吉不才,便愿于这死局中,追随先生鞍前马后,但为天下苍生,纵百死亦无憾矣!”
丁一真的被吓了一跳,这还是刘棉花么?这么愤青的货,是刘棉花?难道说丁某人来到大明,教得原来精于经营、善于结党的刘吉,变成一腔正气的愤青;使这本来啥事也不干的纸糊阁老,变成勇于任事的干才?还百死亦无憾……
这时外面来报却是有宫中的人过来传旨,那太监匆匆入得内来,便对丁一说道:“奉圣喻:免跪接,朕闻如晋万里返京,加之前番于是云远征战,积劳成疾,竟卧床不起,朕颇心忧……督师之事,若如晋不能视事,便快些递条陈上来,或是举荐他人,此国家大事,不得儿戏……”这是口喻,很明显,就是景帝给丁一下台的台阶,但却不见得是孙太后点头的事。
丁一如果按着景帝所说上了折子,那就寻求景帝的羽翼庇佑了。
“臣虽抱恙,然尚能支撑,若不能视事,自当启奏圣上。”丁一这么对着传旨的太监答道。
宣旨的太监显然没有想到丁一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但他也只能记下来,去回复景帝。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刘吉就愈加的来兴致了,他行近了对丁一说道:“先生!风萧萧,旌旗如火,长刀在手,便在今朝!吉不才,愿附骥尾从龙!”他看着丁某人满脸愕然,连忙说道,“魏武虽是汉臣,却亦是魏之太祖!”他说的是曹操,曹操一生都是汉臣,但在他死后,他的儿子曹丕就取汉而代之,立国号为魏,以曹操为魏之太祖。
刘吉的意思很明白,他也是参与了立宪密议的,敢于在这死局里来追随丁一,是他认为丁一退无可退,必定要起事的了!一旦丁一起事,就算不坐在龙椅之上,自然按着刘吉的想法,也当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角色。他看着丁一愕然,便以为丁一不忍反明,所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