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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宫去,丁一却算是常客,倒也没有什么怯场,太皇太后在礼佛,丁一便等了一阵,喝了两杯茶,却听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低声告诉他:孙太后近来似乎不是太开心。丁一闻之一愣,因为他没有塞钱给这女官啊,也不是经常过来,头回来赐了四个宫女,然后便没怎么来过,和这位也是没什么交情。
这宫里的消息,就全都是钱啊,不论是女官还是中官,要他们泄露消息,没有钱的话,是明显不可能的,这是人家的财路,来钱的路子,怎么可能白白给他丁某人?但这女官却便这么告诉他,还对他说道:”先生却莫提起南宫那位。“南宫,就是英宗了。
丁一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多谢!“却便伸手去摸银票,这个不是全国发行的官钞,而是容城丁家商铺的私人银票,见票即兑。但那女官却摇头拒绝了,丁一拉起她的手,硬塞到她手里,却道是。”朋友有通财之谊,再辞便是见外了。“
那女官才没有再争。除此之外,也无什么其他异样,更无丁一意想之中要求他办什么事。
丁一很有点想不通了,他这身躯虽说五官端正,但也不是帅到惨绝人寰没有朋友的那种,因为杀人太多的缘故,倒是隐约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特别在大明的士大夫阶层,很多连丁一也承认称得帅哥的官员之中。他可不认为这女官是因为迷恋自己,才会这样主动告知消息而又不求钱财的。
其实他不知道,万贞儿在宫里,也是颇有点势力的。不说她是否工于心计,太皇太后要万贞儿照顾太子。势必不可能让她单身一人就去,多少也得配给一些宫娥之类去打打下手。总不能叫万贞衣更衣时也把太子抱在怀里吧?
所以万贞儿至少在这宫里。也多少算号人物,加上她本来也是会来事的角色,这女官便和她走得近些,知道万贞儿在刻苦学习算术,准备投入丁容城门下。加上近日来所谓贡院受戒的传闻,宫中也是有风闻。所以在这大环境影响下,又有万贞儿这个朋友,这女官才会泄漏消息来给丁一。
不过丁某人此刻却就不知道这其中这么多的来龙去脉,太皇太后做完佛事出得来。丁一看着,却不禁脱口道:”娘娘,怎么如此消瘦?“比起当时英宗困在敌营,丁一入宫来见她时,孙太后要憔悴了许多。
孙太后依旧面目姣好,但要比先前瘦了不少,虽说是美人胚子又保养得好,五十左右依旧很看得过去,但这年岁到了这里,瘦得太过,法令纹就深了,两颊也就微微有点下陷,看着便显出老态来。
”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丁一上前去搀住了,却扶着她坐下道,”我在容城那边,弄了个小温泉,还平了一块地当高尔夫球场,噢,就是可以打球的,很好玩,要不娘娘你没事过去容城住几天散散心?唉……“丁一直觉上,感觉孙太后就是在宫里闷出来的毛病,不过这年头交通不方便,想让她去星马泰旅游一回也是不成的,再说,那地头,现在都是未开化的所在吧。
丁一胡思乱想之间,却不见孙太后的眼里却就渐有了光彩,她抚着丁一的脑袋,象是逗弄着小孩子,轻声道:”胡闹些啥?都考过秋闱的人了,你以为自个是张懋那年纪啊?“皇帝私服游江南,隐约还是有的,这后宫出游,哪有这样的事?太皇太后离京出行,哪得费多大的事?
不过她是看得出来,丁一真心是在替她着急,便笑道:“好了,知道你有这份心便是,你少给哀家招惹些是非,便算你有良心;还有,关外那边,你不要去了,依哀家看,如玉那官职……”说到这里,孙太后便长叹起来,“算了,后宫不干预国事。”却有着无尽萧索之意。
丁一此时却想到一个点子,抬头望着孙太后道:”娘娘,您没跳过广场舞吧?不如我教你跳广场舞,这样平日里就有些消遣啊!“他这上辈子就是孤儿的人,对于李老太太和孙太后,他心里是很愿意有母亲的,不在于她们有什么权势或是能给他什么,而是丁某人就缺这个,就是听着李老太太骂他几句,还是孙太后关怀他两声,便有一种温馨,能让他心里恬静。
所以他真的不愿见孙太后这般愁容,他想着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不管人高考还是睡觉,一天到晚跳个不停,劝都劝不停,城市管理人员来没收音响都制止不了她们,想着那应该是个能让老太太开怀的事儿,这大明的皇城里,总不会有人投诉孙太后她老人家扰民是吧?
于是丁一不由分说,便把孙太后扶了起来,其实这动作,于奏对来说,就算是义子,也是过了,毕竟是太后。丁一按理说也不至于疯成这样,但这厮就是缺乏母爱,脑袋一热他才不管。
当场就示意起广场舞,还叫那宫女奏乐,那玩意能有多难?抬手甩腿的跟着节拍就是了。
孙太后看着,真是本来一腔的不快,也被丁某人逗到笑得不停。紧接着丁一觉得那节奏不够明快,抢了宫女的琵琶拔了起来。看着名动天下的丁如晋,倒持琵琶在那里扭来扭去,孙太后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
“娘娘,您要跟着我跳啊,这对身体有好处!“
孙太后看他那憨样,实在受不了,坐回椅子上真是笑弯了腰,半晌才对又要来拉她去跳广场舞的丁一说道:”行,行,哀家一时学不来你这把戏。呵呵!“她指了方才泄漏消息给丁一的女官,对他道,“你一会教给她,平日里哀家让她来教就好,哈哈哈,如晋啊,你这孩子,乐死我了!“
丁一被她唤着孩子两字,却便有些失控了,两辈子没娘的货啊,这跟奋斗半生给不起首付的家伙,突然听说北京三环内有套二百平方的房子是自己的一样——不见得神经特别脆弱,人就缺这东西,受不了这个。
所以丁一握着孙太后的手,却是对她说道:“娘,您要开心,要没钱花了跟我说;要谁惹您生气了,我不教他痛快!您要答应我,每天都要快快乐乐!”
孙太后被他这么一说,却如心头一块石翻开了也似的,伸手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好,好,娘答应你,如晋是个好孩儿……”
本来召丁一入宫,孙太后是有话要说的。
正如她的愁颜一般,近来发生了许多事,例如钱皇后去做女红,又如王骥,被削总督南京机务的职,景帝把他扔去南宫看管英宗,其实也就是陪着英宗坐牢吧,王骥本来就是和王振一样,被景帝视为忠于英宗的大臣。诸如这样的事,还有许多,否则孙太后也不会说出,后宫不与政事的话来,想来她是尝试过劝说景帝,但被这么顶撞过,或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但这时候,她却不想说了。
不想提起这些事,只是与丁一说着趣事,笑着开怀。
她只觉得这义儿,还要比景帝这庶子贴心得多,与丁一相处,或者他会做出一些很可笑的事,说出一些逾礼的话,但孙太后能感觉得到,丁一是真把她当娘,才会有这样的举止言行流露。
而这却也便唤起了她的母性。
直到丁一辞出,她都没有提起任何朝堂或是宫内的正经事宜。
但看在中官和女官的眼里,他们心里丁一的地位又是有所不同了。
义子也是分亲疏的,很明显,丁容城来了,太皇太后便开心起来,看起来,丁先生于太皇太后的心里,位置却是不低的。
而景帝很快也得到线报:“太皇太后没有提起南宫的事?王骥呢?也没有得起?”
“回爷爷,奴婢专门问过这事,几个宫蛾都说没有提起过,按她们所述的丁如晋与太皇太后相谈的过程,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几人分别问话,都能合得上。”兴安向景帝这么禀报。
“广场舞?丁如晋却总是独出心裁啊。”景帝笑了笑,却抬脚蹬了兴安一下,“去,让如晋过来见朕。”看着兴安出去,他摇了摇头,“若是能不提起南宫,又能让太皇太后开心,丁如晋,倒是人才。”
他最怕就是提起英宗,但真要把太皇太后逼到郁结,至少老牌的国戚、勋贵势力,也不是景帝说动就能动的,便王骥这进士出身,不是勋贵的伯爵,要处置他,也得调开麾下用熟的大将,再把他召到京师来折腾,最后也只能将他扔去南宫闲置。因为若是真的杀了王骥,那他这一脉许多官员便人人自危,朝政动荡不是开玩笑的。
景帝所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想法,让丁一,因为英宗那句“背叛我”而改变了许多计划的丁一,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闲游独木桥(十四)
天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烦恼,景帝有烦恼难得寻着丁如晋可以解决,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就必须给予丁某人一些额外的条件,这一点从小生长于宫外的景帝,倒是十分的上道。因为他并不是被当成太子养大,所以也就自小没有受命于天的心思,在他看来,叫人办事给予一些条件;要别人忠心,就对人好点,是很自然的逻辑。
所以丁一方一入得内来,景帝就摇头长叹道:“如玉妹子在关外苦啊!”丁一听着心里不住吐槽:如玉和圣上您不是很熟吧?再说这密云前卫,不就是圣意所属,如玉才率军出镇么?苦?真是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好么?
景帝倒是看得出丁一的不快,全然不顾君王之尊,上来拉着丁一坐下:“如晋啊,算将起来,你便是朕的义弟来着,如玉,便也是朕的妹子。这出关镇守实在事出无奈,如晋想想,那宝镜出产原料之地,安能用他人镇卫么?”
丁一依旧没出声,这说得跟真的一样,要按着如此说来,把那个卫放在热河防御千户所不就得了,要不要一路扔到哈喇河套?那离得多远啊?这年头难不成还有地铁,上班在京师下班回河北睡觉么?这关外步步杀机的所在,一里路就是一分风险,真是为着那石英矿,犯得着这么折腾?
看着丁一阴沉着脸,景帝知道不抛出一点好处,怕是不成的了:“便如先前所说,如玉也是朕的妹子,这种要地还是得靠勋贵来守着才能让人放心,如晋啊。不过兵甲粮草却要跟上才是,不能让如玉受苦受累,还要忧心后勤。于先生那边,朕去跟他讨个情面,按着团营的饷粮来配备,毕竟关外那地方,要按关内的卫所一样,分兵劳作,不甚合理……”
这当然是不合理,九边重镇谁不是朝廷拔钱、拔粮养的战兵?若说有没有军户耕作。这自然是有,只是能自给自足么?完全就是白扯吧。何况丁如玉的密云前卫可是在关外啊!丁一听着倒就开口了:“团营军士又非驻守关外,与密云前卫不可一概而论,若是再加漂没之类的火耗,圣上还不如省了这笔银子。到时国库多了开支,实惠落在蛀虫的身上。密云前卫的军士。却以为是朝廷不把他们当人看。”
这话却把景帝呛了个红脸,不过丁一有气倒是正常,至少景帝来说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丁某人巴巴拿了镜子来找他合作发财,他这皇帝倒好,把丁如玉发配去关外送死!这会假惺惺来说什么粮草。丁一不喷他一脸还叫丁如晋么?
“依学生看来,至少得两倍于团营的饷粮,漂没不计其中方才合理。”这倒不是丁一狮子大开口,军兵战时拿双饷。本来就是有这样的例,身处关外,不就是时时备战么?丁一望着景帝说道,“若有人不服,重设榆林卫,教他去镇守便是。”
榆林卫也是原先设在关外,后来撤消了的卫所。
景帝便有点不快,两倍团营,那不是等同要给出一万团营战兵的饷粮?却听丁一又说道:“若是朝廷觉得按太祖旧例,不费天下一点粮草养兵,那便依太祖旧例好了,关外虽苦,兀良哈三卫这么些年,不也活下来?”
这就是挑衅了:不按着给钱,那么要是密云前卫能活下来,就和朵颜卫一样,朝廷也就别指望了。若是之前,丁一不会这么直接地跟景帝挑明了话头来弄,这样很不好,若是两方都不让步,那么一定就谈崩,然后冲突马上就爆发。
但现在已经决心二年之内要把英宗弄出来的丁一,却没有那些心思去虚与委蛇。
翻脸?翻脸就翻脸,景帝的性格,要翻脸也不会马上就爆发,必定要跟于谦商量过,把方方面面把安置好了才来动手,弄王骥就整整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吧;丁一不比王骥,但十天半个月也是少不了的。
现时心头火起的丁一,不介意这十天半个月里,叫景帝领略一下什么叫现代特种作战。
黄色炸药虽然刚刚进入流水线生产,但装填了黄色炸药的手榴弹,丁一可是揣了二、三十柄出来的,这年代不论进攻防守都喜欢密集阵型,只要能进得了皇宫,背水一战的话,没有狙击枪的丁某人,虽然不太可能真的就搞定景帝,但也不见得就坐以待毙。
只不过没到这个地步,他也自信景帝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来和他撕破脸。
景帝倒没翻脸,却是堆起笑脸问道:“如晋上回说的那镜子的生意,一年能赚多少钱银?听后宫那几个妃子回报……”他说的是柳依依给那几个妃子做的前景展望,“……若真如柳氏所言,一年如斯收益的话,朕从这收益里,再取一份饷粮出来拔给密云前卫便是了……”
其实失去相权的景帝,真的不太想去跟于谦开口双饷的事,他也怕被于谦喷,所以想和丁一协商一下,私底下解决问题。至于按团营军士饷粮,倒就不怕去找于谦说说,毕竟身处关外,按九边军镇的例,拔些粮草倒是说得过去。
“好。”丁一很不礼貌地截断了景帝的话头,却对着脸有愠色的景帝说道,“要找山呼万岁,来了就五体投地,塞钱给中官找块空点的地砖,以期磕头的声音响一些的人,很多!要找一个如学生一般,敢对你说真话,说实话的人,大明有几位?”
这个真就没几位了,要不后世也就不会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笑话。
虽说大明朝里,有不少人以喷皇帝为业的,但摊分下去那么些朝代,其实每朝也就那么一两人,景泰朝李贤还没修成大喷,也就于谦主喷;去到英宗复辟,便是李贤主喷;再往下去,商辂这种七窍水晶心肝的,虽然不至于和纸糊阁老、泥塑尚书一样,但他也不会去喷皇帝啊,紧接着,就到刘棉花和万伟哥出场,那个就不必提了。
景帝听着,脸色略为好转了些,轻咳了一声说道:“朕知如晋是真性情,嗯,便这么办吧。是了,听说母后见得如晋,颇为开怀?如晋以后多进宫陪母后说说话吧,朕实在是不擅言语,总是惹得她老人家不快。”
丁一听着,算是明白,不外就是孙太后要权,这位不给,又怕惹翻了,勋贵集团跳出来搞事,想让自己出来和稀泥。不过这事丁一倒是不怕,的确他本身和孙太后也投缘,他又是个严重缺乏母爱的货色,于是便答应下来:“臣遵旨。”
“明年春闱,如晋应有把握吧?”景帝看他点头,便岔过话头来,提起春闱的事。秋闱是考举人,春闱就是举人考进士,这时乡试的榜还没出来,皇帝来问这一节,实在也是一种试探,看看于谦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的弟子走后门什么的。
若是寻常人,只怕被这突然的话题杀到,慌了脚手,便会泄漏出点什么来。但丁一什么人?他只要不是对着李老太太或是孙太后,基本上那心理素质,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心防被突破的概念!绝对,不是大多数,反侦讯的训练不提,单是卧底毒枭时,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严刑拷打或是无意试探了。
“还没放榜,待得放了榜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