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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说蒙古话,不论是卫特拉诸部的瓦剌口音,还是东部蒙古的口音,都能说得惟妙惟肖,这是当时他陪着英宗在猫儿庄时,伯颜帖木儿的亲卫亲眼所见的:丁一和任何一个瓦剌军兵聊上一阵,便能操着几乎分辨不出的乡音,和那人说到一块了;
他能射,用那怪模怪样的弩弓,巴达玛和她的护卫亲眼所见,也许他的箭术不如吉达,更不如双乎日,但只要有那把古怪的弩在手上,他绝对不会在草原上饿死,不论是打猎还是掠夺小部落。
如果招惹丁一进入草原,势必就很难捉住他,也很难把他从牧民里分辨出来,所以也先长叹了一声说道:“是啊,他能变成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我们根本无法把他找出来。而且,他有着比喇嘛、萨满更可怕的妖术。”
伯颜帖木儿一下子就沉默下去了,他当时和也先一起,是被那个假的“英宗”骗过了,事后才发觉的。别说草原上,就连在中原这种水平的易容术也是神乎其技的;还有巫都干告诉他们,丁一当着她面施展的巫术;被丁一生生咒死,众多喇嘛和萨满找不到任何伤口的尸体;
把以勇猛著称的敏安和他手下三十多个勇士用妖法弄死,这是敏安手下幸存的十几个勇士亲目所睹的,据说施法之时丁一身后会浮起阿傍罗刹的法相;而这一点,被那夜不听号令出营追杀丁一的瓦剌勇士所证实——人为了掩遮自己的软弱,总愿意去承认一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败的传闻。
“黑夜,若是没有黑夜,丁一也不见能使诸样的巫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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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四)【月票加更】
断了一只手的赛刊王在边上插嘴说道。他的本意是想让其他人别把丁一看得那么利害,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因为每一天,都有黑夜。也先终于做了决定:“特知院,这事由你领去,你去准备人手,若战事不顺,就这么办。”战事顺利的话,当然就不用考虑丁一的问题了,要想的是如何坐镇京师,调兵南下,恢复大元荣光了。丁一毕竟只是一个人,与国势上的大计,不足相提并论。
“你是他安答,到时你去与他说,草原有人要对付他。便说是我也先教你说的,我仍然还不是草原的大汗,有一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他若是害怕,就来投我,我依旧按着当初的承诺,教他做万夫长!”也先这么对巴达玛吩咐,没有小看丁一,提前就把失败之后丁一的怒火,引到了脱脱不花身上,巴达玛点了点头。
也先顿了顿又开口道:“都音部落那个小汗不错。”他下达了几年之后,将后悔莫及的一条命令,“那些死了头人的部落、溃退的兵马,都给都音部落领去,教那小汗好好养伤,此战之后,我是要抬举他的。”
当在德胜门损失了二万余人之后,几乎充任前锋的部落都崩散了。超过三成的战损,基本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崩散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而更多的伤亡,是因为溃退的那些军兵,根本就没有机会撤出战场。
而仅仅死了几十人的都音部落,都显得难能可贵了,他们并不是怯战躲在最后面,而是他们数百人始终都是跟在部落的小汗身边,并且他们宁可舍弃了战马也没有舍弃那面可笑的、粗糙的木制大盾。
也先决定暂停攻势,他下令瓦剌人开始如都音部落一样。制造一些木制盾牌。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明军伏击在四周,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那些如百虎齐奔一样的火箭,那些从白色烟雾中喷射出来的铅子。
而明军也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如果不是伏击的关系,明军也没有把握在野战中跟瓦剌人对决。
于是这一天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也先继续进攻击西直门。
丁一并不知道因为他让陈三在进攻德胜门时出工不出力,并且制造盾牌而让历史产生了微小的变动;他也不知道在他的逼迫之下,瓦剌人开始了一场历史上本不存在的刺杀,并且由草原数十万铁骑之中选择精锐,开始组建一支最终目的为了干掉他丁如晋的特种部队——尽管也先不知道什么叫特种作战。也没有把这支小分队叫做特种部队,但毫无疑问,他们要干的,就是特种部队的事情——斩首。
站在于谦的身后,看着三万铁骑崩溃回卷。丁一只觉自己来到大明朝,所经历的一切事。所冒的一切险。都值了。于谦这时开口道:“如晋,带着你的人,马上去西直门外,归右军刘都督指挥。你不会怪为师吧?”舍身诱敌之后没有留给丁一什么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派给丁一追杀残敌最好捞功绩的机会,而是把他派去西直门。连于谦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他对丁一说道,“你可以不去,为师不会怪你。”
“学生是个自私的人。”丁一活动着手腕。低头笑道,“曾有人问我,如果于沙场身死,学生身边的人怎么办?我所牵挂的人,为我所牵挂的人,他们该怎么办?学生不知道,学生很自私,学生只知道,大明的战旗,在飘扬。”
于谦闻言为之一震,他看得出丁一并不为了讨好自己或是装腔作势,而是发自于内心的一席话,这更让他更觉丁一和他,便是一种人。于谦拍了拍丁一的肩膀,对他道:“去吧,生子当如丁如晋。”
丁一知道怎么样骗过测谎仪,那要比骗过于谦,更为艰难一些。
其实于谦并不明白,丁一话里没有说出的真相。
他离开特种部队的真相。
丁一的心理问题严重到不适合再于特种部队里呆下去。
心理医生通过许多次测试,可以确定,丁一喜欢合法地杀人。对,喜欢,是爱好,不是职业所需。他在当刑警的时间里,长久得不到他应得的晋升,除了那时候的丁一不会拍马屁跑关系之外,经过他手上的每个案子从来没有不见血,也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里面没有几乎这两个字,是从来没有不见血的。
如果说丁一与连环杀人狂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合法。
他所杀的每一个人,都不存在违法的问题。在行伍,是军令;在警队,也是绝对符合条令——他会引诱嫌疑人开枪,然后准确的干掉对方;他会诱使嫌疑人掏出利刃,向他出手,并被拍摄下来,然后他再杀死对方或者造成对方永久性残废后再停止攻击——正如在他在草原上,诱杀那些牧民一样。
不论是老行伍或是老警察,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尽管在律法上找不出一丝毛病,但毫无疑问丁一过于嗜血了。尽管丁一没有出错,但谁敢担保他下一次不会因为嗜杀而出错?谁能担保某一天他突然不在乎合法与否、不在乎是否他的爱好会让整个行动计划破灭?
防守西直门的右都督孙镗,得了嗜杀的丁一带领着七百人的补充。所幸,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对合乎军令、律法情况下的嗜血,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这是一个很适合丁一生存的年代。
被李匠头和他的徒弟们弄成血汗工厂流水线上苦力的二百多人,已经回来,并且带回来了他们在流水线上所有的工作成果。李匠头在丁一的荼毒下,不但懂得如何把人变成血汗工厂的苦力,而且技艺上也有了飞跃的进步,从他改造过的五架小型投石机,就可见一斑。
一个棘轮装置的摇把,让一架投石机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两个人就可以慢慢摇着来完成蓄力的过程,而不再需要几头牛或是数十人的拉扯。而现在这五架投石机都放置在西直门的明军队列前方,上好了弦。
丁一卸去了甲,骑在马上眺望前方,吉达掌着大旗在他身后。
于此时丁一是对于谦的军事能力比较佩服的:丁某人知道历史上也先接下来将攻击西直门,而于谦则是通过战局来判断出这一点。
但瓦剌人没有再进行攻击。
这一日,以明军的大胜作为结束。
金乌西去,正值傍晚的时候,丁一在西直门外就听见有人在传唱着他那晚在城墙下吼出的那两句词:“若我之躯,不得归,君须见,我之魂,为山镇边陲!若我之目,不复睁,君须听,我之魄,风舞旗有声!”
丁一听着不禁来了兴致,寻了笔墨匆匆修书一封,教人送去英国公府。不多时,那弟子便快马归来,背上负着一个木箱,丁一不禁有些意淫,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意思的,否则直接就拒了便是,何必理会自己?
谁知道那弟子来到面前将木箱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忍着笑递给丁一道:“先生,有信。”临了又解释了一句,“弟子没有偷看,只是小张子的姐姐当着弟子的面写下的。”憋得一脸的通红。
丁一满是狐疑打开了那封信,却见上面没头没尾只有两行七个字:借物须还;词一阙。
“这叫什么事!”丁一愤怒地一拍城墙,气呼呼地骂道,“这吉他是我给的设计,我画的图纸,我调的音,现在借来一用,还要强调得还回去?对了,‘词一阙’是什么玩意?”
那憋着笑的弟子倒马上给丁一做了解答,果如丁一所猜测的:租金。
“她说‘虽舍弟与你家先生份属师徒,但我与他并不熟。你家先生抗击鞑子舍身为国,开口借物实在也不好推却。’她是这么说的,后面还说了一些话,弟子复述不来,总之就是说与先生不熟,所以要撕撸清楚,东西可以借,租金不能少。”
丁一长叹一声,遥望渐渐黑去的天际,袖手道:“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我,你知道么?”
“先生,似乎小张子的姐姐,不想跟您扯上干系啊。”连这去借东西的弟子都能看得出来。
“胡说!”丁一随手在那弟子头盔上敲了一记,死皮赖脸地自语道,“若真的无情,她该送我好人卡才对啊……好人卡是什么?你还小,不懂……什么?你有娃了?你有娃就更不用懂了!总之,她要真无情,何不说租金三钱二毫这样还好点?”
那弟子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小张子的姐姐又不开杂货店,哪能跟咱开口要银子?先生,要弟子说……”
说话间头盔又挨了一记,丁一没好气地对他道:“滚滚滚!没点眼力劲的家伙,看你这样子,也是当不好官的,战事一了,你跟我回容城读书去!”
那弟子听着大喜,当场给丁一磕了个头道:“多谢先生,弟子誓死追随先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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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矢交坠兮士争先(五)
能跟丁一回容城的人并不太多,更多的是分派到各个行局任职。但不论是谁都知道,丁一绝对会复起,不论他的科举之路走得怎么样,再老实的人也知道跟在丁一身边就是抱上了大腿,十九岁的正五品高官,就算他在容城呆个十年,也不到三十岁,一旦复起必定不可能只是原职,怎么也得从四品起吧?到时就算为子孙计,抱着丁一大腿也绝对比现在去行局任职强得多。到十三布政使司的行局去:丁一退隐了,要不另投门户,可是他们身上打着丁一的烙印,谁会接纳他们?要不就无所倚靠,想升官?慢慢熬吧。
这一夜,西直门的城头便响起了吉它声和丁一颇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再不能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大明帝国的旗帖上……”
“先生,您写的这歌儿甚好,直白,俺这粗人也能听得懂;你弹这琴,也很好听。”萧逸在边上,突然打断了丁一自得其乐的弹唱,“只是,弟子听着,似乎……琴声与歌声,不太着调……”
杜子腾也在边上作泣求状:“先生,弟子求您了,能不能只弹别唱?”和者甚众。
丁一气得几乎要把吉他摔了:“气杀我也!逆徒啊!不知道子不闻父过么?”萧逸和那些被西解救的俘虏,被吓得不敢开口了。
“此求全之毁哉!”随丁一读了大半年书的杜子腾,倒是思索敏捷,马上回了一句。那其他七人,也嘻嘻哈哈和应着。和丁一相处了这么久,他们知道只要不是战时。开一下丁一的玩笑是没事的。
只有刘铁在边上说道:“弟子觉得先生歌声动听,诉尽征人心声……”
没说完就被丁一扇了一下后脑勺:“混账,你这谄媚之徒!”刘铁便也不再憋着跟着笑了起来,丁一却对萧逸说道,“你能听出走调?你可记得词了?行,我弹,你唱。”
萧逸的声音,要比丁某人强上许多。
对这年代来说,本是很直白的歌词,是极好记的。听了几次,许多人便记住了,不禁便跟着唱了起来。渐渐地,歌声愈来愈大,响彻在沙场之上。虽星稠月黯,只是谁不知那夜幕之下乌啼声声。便是遍地残肢?这放歌声便在城头响起。有说不出的悲壮,是为英魂祭悼,是为烈士壮行。
于谦听着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招手叫过一个亲兵,教他去看是谁人放歌。谁在唱倒真不好查,这时歌声都是西直门这边许多人在哼了。连德胜的军兵也在有含含糊糊跟着哼起,但那隐约的吉他声却还是独一无二的。
不一阵便过来报与于谦,便是大司马的亲传弟子丁容城所作词曲。
于谦抚掌与石亨笑着说道:“果不其然。”他听着就觉得这是丁一弄出来的把戏,也隐隐觉得。丁一方自有这份别出心裁的兴致。
石亨自然不会扫了于谦这恩主的兴头,并且他倒也算看丁一顺眼,当下笑道:“难得于公青眼有加,自然应有这份才情,不过想来这词是丁容城专为将士填的吧,倒是直白,某这等武人,也是听得懂的。”
“白而不俗,倒也难为他了。”于谦拈须笑着点头。
别小看一首歌,特别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里,往往一首易于上口的歌,教人唱着,便有热血沸腾之意。或是换句话说,愈是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民众便愈易被煽动起来。并且这歌原本也是血战余生的人写的,于这些军兵,着实是极易代入的。
只不过往往话还是要看是什么人说出来,歌也要看是什么人唱出来。若是丁一初到大明之际,谱出这曲,唱出这歌,大约也是被斥为怪异曲调、哗众取宠吧。但当他现在这么干,却便不同,因为他不再只是丁一,他是无甲飞将的丁容城;他是官至五品的丁奉议;他是立下泼天功劳,于数万铁骑之中救回上皇的丁如晋;他是那一杆在土木堡唯一没有倒下的明字战旗!
于谦说着,又教亲兵掌了烛火,批阅起公文来,虽说兵部的部务于大战之时交付胡宁,但于谦于大人,连人事任免都要抢首辅陈循的权,又如何会放心完全把兵部事务交给别人?看着他开始批阅公文,石亨便准备起身辞了,毕竟提防瓦剌偷营,准备明日战事等等,他也还有许多军务要办。但刚一起身,却就听于谦对他道:“伯爷稍等片刻,老夫有事请教。”
石亨便只好坐了下来,只是奇怪于谦到底有什么要向他用上“请教”的说法。
其实还是丁家的事,丁家的人实在太会惹事了,于谦批阅了几份公文,停下来向石亨问道:“便是丁百户的事了,伯爷长在行伍,依这战报来看可有作伪?”说罢便把前后两份报捷文书,还有那些文官系统的官吏奏折一并与石亨看了。
“断无可能。”石亨看罢便笑着说道,看着于谦有些疑惑的神色,他甚至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