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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时才过于忙碌所以未能统计,臣等正要计算,请陛下稍等片刻。”
房玄龄说罢,向余长宁点了点头,两人立即坐到案前开始统计,一人念诵账簿金额,一人拨打算盘,清脆的珠算声连绵不绝,太宗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目光一片凝重。
当账簿最后一篇翻完统计后,房玄龄拨打珠算的手指也是戛然而止,拿起毛笔记录清楚后,目光在上面那一排骇人的天文数字上凝固了。
见他久久回不过神来,太宗一时大感好奇,急声问道:“房卿,共收入多少两银子,可有计算清楚?”
房玄龄抬起头来,嘴唇艰难地动了动,长吁一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回禀陛下,若臣没计算错误,今天慈善拍卖会一共收入一百三十万两银子。”
饶是太宗镇定如山,此刻也忍不住大是惊讶了,不能置信地上前抢过房玄龄手中的账簿翻看,竟振奋得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见他们君臣二人如此激动,余长宁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拍卖结果竟是远远超过当初的预算,看来以前对商人们的热情还是有所低估,一百三十万两银子!江南道的灾民终于有救了!
太宗感慨一叹合上账簿,望着房玄龄笑道:“既然已经凑足了银两,房卿,救灾安置的工作必须紧锣密鼓地进行,明天你便召集诸部会商,将救灾的具体谋划铺排上呈于朕定夺,可知?”
房玄龄拱手领命。太宗满意点点头,视线又向余长宁望了过来,却见他低着头缩着脖子,一副闪闪躲躲的模样,不由莞尔失笑,无奈挥手道:“至于余驸马,算了,你明天就在家里休息吧。”
余长宁大是欣喜,振奋高声道:“谢陛下。”
出了宫门已是三更,与房玄龄告别后,余长宁驱车回府,整个公主府虽是一片静谧,但栖凤楼依旧风灯高挑,灯火通明。
见状,余长宁便知长乐公主还未睡去,无奈苦笑,举步进入楼内,果见长乐公主正坐在椅子上品茶,紧蹙的眉头像是隐藏着无穷的心事。
余长宁笑吟吟地调侃道:“公主殿下怎么还没睡去,莫非是在暗示为夫想要同床共枕?呵,这如何好意思?”
长乐公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竟没有开口反驳,冷冰冰地问道:“本宫问你,是谁让你们将长孙皇后的遗物拿出来拍卖的?”
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问题,余长宁不由暗暗奇怪,懒洋洋地开口道:“我只负责慈善拍卖会筹划,这些具体的事情还得去问房玄龄,不过我想能拿出皇后遗物拍卖,一定是陛下的主意。”
长乐公主默然片刻,蹙眉道:“不管如何,本宫绝不允许长孙皇后的遗物流落民间,明天你便去给本宫把金凤步摇买回来!”
余长宁哭笑不得地高声道:“卖出去的东西犹如拨出去的水,这怎么能行!万一拍卖之人不想转让怎么办?”
“你不是号称智计百出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想不到办法?”长乐公主不屑地笑了笑,寒着脸道:“这样,你明天先去查明购买步摇之人的身份以及住处,本宫亲领侍卫前去与他商量购买。”
长乐公主虽说的是“商量购买”,但余长宁见她一脸坚决,便知必定不会只是商量那么简单,沉吟片刻,决定还是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笑道:“区区小事何须劳烦公主,还是交给本驸马去办吧!”
长乐公主满意点头,给了余长宁一个还算你识相的眼神,霍然站起下令道:“那好,明天就让府中卫率高侃陪你一道前去,务必要将金步摇买回来。”
“擦,这臭公主居然还派人监视我。”
余长宁闻言大感恼怒,不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笑嘻嘻道:“若公主没有其他吩咐,那本驸马就上床就寝了?”
长乐公主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摇曳着回房去了。
翌日一早,余长宁用过早膳,刚到大厅便见高侃正在转悠等候着,今日他未着甲胄,一领寻常布衣裹住了高大的身躯,腰间紧紧系着一根黑布腰带,模样犹如市井之民,完全看不出乃是有官身之人。
眼见余长宁到来,高侃急忙上前拱手道:“驸马爷,卑职奉命与你一道前去购买金步摇,请问何时起行?”
余长宁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模样似乎还未睡醒,懒洋洋地开口道:“你先去府令那里支两千两银票出来,我在府门外等你。”
高侃闻言大是奇怪:“车马场可在后门,驸马难道准备步行前往?”
余长宁点头笑道:“反正皇宫也不是太远,我们先去看看究竟是谁买去了金步摇再作打算。”
高侃亢声应命,转身大步而去。
余长宁刚在府门转悠数圈,高侃已是走了过来,躬身禀告道:“驸马爷,两千两银票已带在了身上,咱们出发吧!”
余长宁点点头,刚要举步却又皱眉道:“高大哥,不用驸马爷前后的,叫得我浑身不自在,没人的时候唤我余兄弟便可。”
闻言,高侃大惊失色,急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卑职怎敢逾越尊卑对驸马爷如此无礼?”
“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岂有尊卑之见?”余长宁正色说了一句,继而长吁出声道:“我与高大哥平辈论交,你长我些年纪,叫你一声大哥理所当然,何必如此扭捏呢?”
见他如此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驸马架子,高侃心头不由暗生感动,抱拳道:“那好,驸……呵,余兄弟,我就大胆冒犯了。”
余长宁微微一笑,便与高侃两人边走边说地朝着皇宫而去。
第200章 第二〇〇章 无功而返
第200章第二〇〇章无功而返
到了尚书省,尚书左丞狄孝绪听到禀报说余长宁到来,亲自降阶来迎,爽朗的大笑久久地回荡在厅内:“不知余驸马驾临,本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余长宁筹备慈善拍卖会期间与他多有接触,自然不会过多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其实在下这次前来是有一事拜托狄大人,请你务必帮忙。”
狄孝绪一捋斑白的胡须,笑着开口道:“你的事便是本官的事,驸马爷何须如此客气?径直说出来便可。”
“那好,因为长乐公主关心长孙皇后那根金凤步摇的下落,所以请在下前来尚书省看看昨日参加拍卖商人的名册,不知可行否?”
狄孝绪微笑道:“这有何难,易如反掌之事,请驸马爷在此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去将名册取来。”
余长宁悠然一笑,落座怡然自得地品茶沉思,片刻之后,狄孝绪捧着一本名册大步折回,笑道:“名册在此,请驸马爷过目。”
高侃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名册转身递给了余长宁,余长宁刚没翻动几页,便看见一行醒目的大字:长孙皇后金凤步摇由西市商人汉巴尼以一千三百两购得,钱货两清。”
余长宁沉吟片刻,问道:“这汉巴尼是何许人?狄大人可否认识?”
狄孝绪摇手笑道:“本官虽负责登记造册,但对于这些商人还是不太了解,驸马爷若要找他,恐怕只能前去西市一趟。”
余长宁霍然起身道:“那好,我就即刻前去西市,多谢狄大人帮忙相助。”
狄孝绪微笑点头,刚将他们送到门边却又欲言欲止。
见他神色有些尴尬,余长宁不由有些好奇,笑问道:“狄大人莫非还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若是请我们吃午饭,那就却之不恭了!”
狄孝绪猛然一怔,却发现余长宁脸上挂满了促狭的笑容,顿时明白他只是在说笑而已,不由爽朗大笑道:“余驸马真是性情中人,哈哈,说起来真有些惭愧,在下也是喜好书法之人,前不久在褚遂良大人那里见到余驸马的手笔,顿时惊为天人,所以想向余驸马也讨要一幅,请你务必答应。”
余长宁大笑点头道:“这有何难,我今晚回去写上一幅便给大人送来。”
狄孝绪振奋点头,拱手道:“谢过余驸马了。”
出了中书省,余长宁与高侃又去了西市。
西市位于长安城西,多住来至天南海北的胡人,大街小巷交错无序,各式店铺首尾相连,腥膻的羊肉味飘荡在空气中,使得余长宁刚进去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余兄弟,你没事吗?”见他有些难受,高侃不由关心地发问。
余长宁揉了揉鼻头苦笑道:“说来也不怕高大哥笑话,在下对羊肉的味道有些过敏,闻上了便会有些不适应。”
高侃剑眉一拧,沉声道:“要不余兄弟你在市集外等我片刻,我去将那个叫汉巴尼的商人请出来。”
“算了,还是亲自前去有诚意一些。”余长宁摇手拒绝,轻笑道:“不管那人是否同意转让,待会我们都要以礼相待,不可鲁莽行事,知道吗?”
高侃拱手应命,脸上却还有几分犹豫:“但是公主殿下要求我们必须将那只金步摇买回去,若空手而返以至凤颜大怒,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余长宁悠然笑道:“我不让公主前来就是怕她会欺负这商人,待会不管是否成事,其实都无所谓,回去后我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必定不会连累高大哥。”
听他此言,高侃顿时有些着急,高声道:“驸马爷哪里的话?高侃既然跟你一道出来办差,自然是祸福共担,荣辱与共,绝对不会置身事外。”
见他如此有义气,余长宁顿时心声感动,点头道:“那好,我们先去找那商人,走。”
根据名册上的地址,两人来到一间简陋的客栈前,这间客栈两层上下,黑瓦石墙,正门上的红漆已是斑斑脱落,从窗户上垂下的望旗画满了动物的图案,或牛或马或羊,一看便知乃胡商所经营。
举步入内,一股浓郁的羊肉膻味扑鼻而来,余长宁以袖捂鼻正欲开口,高侃已快步走到柜台前猛然一拍桌子,高声问道:“掌柜的,请问汉巴尼可是住在此处?”
那掌柜乃是一个须发纠结的胡人,着实被这嗓音吓了一条,抬头一见黑着脸的高侃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心里顿时大为惊慌,颤着声音道:“英,英雄饶命……银子我早已交给你们了。”
“哼,牛头不对马嘴。”
高侃哑然失笑,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那胡商这才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不是勒索银子的那帮歹人,真是吓了我一跳。汉巴尼是住在本店,但他今天一早便出去了。”
余长宁走过来问道:“那掌柜可知他多久回来?”
胡商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有时几个时辰,有时几天,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闻言,余长宁不由大失所望,沉吟片刻对掌柜道:“既然汉巴尼不在,那请掌柜你帮我留个口信,就说我们明天再来拜访,可行?”
胡商点头笑道:“这有何难,请公子放心,若汉巴尼今夜回来,我一定将你的话告诉他。”
余长宁拱手致谢,只得与高侃怏怏离去。
西市长街店铺林立,两侧全是大木搭起的连绵板棚,棚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几乎望不到尽头,每段板棚便是一家挂着望旗的商铺,皮毛、兽肉、药材、首饰、器具不一而足,令人直是目不暇接。
走了半响,余长宁大觉肚腹饥饿,一望天色已近午时,便对高侃笑道:“高大哥,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再说。”
高侃点头道:“那好,不过这西市之内的客栈多卖羊肉胡饼,驸马爷可能吃不习惯,我们还是另选地方吧。”
“无妨无妨。”余长宁笑着摇了摇手,“区区一顿何须如此讲究,咱们就近吃饭片刻。”
说完,他四顾一周,见到长街左侧有一间灯笼高挑的酒肆,便指着笑道:“这里看起来不错,就去此地吧!”
进了这间名为“胡风寓”的酒肆,里面虽比不上宾满楼的客似云来,但生意还算不错,大厅中坐满了前来用餐的食客,或高谈阔论,或喝酒行令,哄哄嗡嗡之声经久不息。
第201章 第二〇一章 当街斗殴
第201章第二〇一章当街斗殴
上了二楼,余长宁与高侃找得一个临窗的桌子,点了一盘酱牛肉,一袋马奶酒,外加几张香脆可口的胡饼,悠然自得地吃喝起来。
余长宁不习惯马奶酒的味道,刚喝一口便放下了杯子,倒是高侃频频举杯不断痛饮,显然喝得特别酣畅。
夹起一片牛肉放在嘴中大嚼,余长宁笑问道:“见高大哥的样子,似乎颇能习惯胡人的口味,莫非以前你曾在胡地呆过?”
高侃放下酒杯微微一叹:“不瞒余兄弟,以前我曾在河州戍边多年,去年才调到京师担任左威卫校尉一职,眼下又转任公主府卫率,想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余长宁最是敬佩这种为国守边的将士,举杯正色道:“秦月汉关,大漠黄沙,高大哥你真是大唐的好男儿,来,我敬你一杯,干了。”
高侃拊掌一笑,举起酒杯与之一撞痛快饮干,模样好不欢畅。
饮罢一杯,高侃有些感慨地开口道:“来长安已是两年,不过却过得颇为不自在,感觉特别地怀念以前那座小小的军营,听那战马啸叫,鼓号阵阵,见那旌旗烈烈,黄沙滚滚,只有那里才是男儿建功立业之地。”
感觉到了高侃语气中的惆怅,余长宁不由默然,正欲开口,突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到身前,惊愕抬头,一个年轻英伟的华服男子正站在两人身前。
这男子大约双十年华,身高八丈有余,生得是方面大耳,形相威武,腰间一条六寸宽的锦带上挎着一口光亮闪闪的胡人弯刀,整个人看起来神采俊逸,英气勃勃,使人一望便大生好感。
此刻他将左手拎着的酒坛放在桌上,拱手笑道:“在下李谨行,刚才听到两位之言大是感慨,所以心生前来结交之心,请恕冒昧打搅。”
余长宁尚在愣怔中,高侃已是起身大笑道:“兄弟哪里的话,相逢便是缘,请坐下叙谈。”
这名为李谨行的男子微笑落座,端起酒坛便给余长宁与高侃倒了一杯马奶酒,沉声道:“在下出生辽东之地,放马牧羊引弓射雕本是不亦乐乎,前年奉命无奈来到长安,与这位大哥一样也是觉得特别不自在,所以顿时同病相怜之感。”
“原来如此。”余长宁点头一叹,笑道:“我们这位高大哥也是豪爽之人,既然你们同病相怜,以后也可以多加走动交流成为好友,岂不妙哉?”
“兄弟之言大是。”李谨行大笑出声,举起酒碗道:“谨此一碗敬两位朋友,喝酒。”
这次余长宁也是慨然举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一时间,三人相谈甚欢,举杯畅饮,气氛好不热闹。
余长宁听这李谨行语气有一种不同于中原人的腔调,不由好奇问道:“听李兄弟的口气,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李谨行慨然拍案道:“不错,在下乃靺鞨人,因父亲有功于朝廷,所以赐姓为李。”
这靺鞨人乃是女真人的祖先,分粟末、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白山七部,主要分布在粟末水(今松花江)和黑水(今黑龙江)一带,以射猎为生,凿土穴而居,虽是化外之邦,但隋唐时期因高句丽的强盛所以多依附中原。
这时,高侃惊讶高声道:“噢呀,李谨行李谨行,怪不得听起来如此熟悉,你乃蓍国公突地稽之子,对否?”
李谨行点头笑道:“高大哥说得不错,没想到家父逝世多年,还有人记得他。”
高侃笑叹道:“蓍国公有功于隋唐两朝乃当代豪杰,天下谁人不识,虽逝世多年,但在下依然记得。”
余长宁有些奇怪地问道:“李兄弟既然为靺鞨人,那为何会无奈前来长安,莫非有什么苦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