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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岩有别于别的臣子。他的话,朱祁镇起码还是愿意听的,换做是其他一个小小的千户,早就拖出去杖责了。
“孟大人,人证,物证俱在。福威镖局的人就是逆贼,你给逆贼辩护,意欲何在?”王振厉声喝问道。
“王翁,您哪里听到本官给逆贼辩护了,本官只是阐述一个客观的事实而已。”孟岩针锋相对道。
“郭敬在监军任上勤勉有加。主子这都是知道的,他的调查绝不会错!”
“请问王翁,每年下面弹劾郭敬的奏折有多少是皇上知道的?”孟岩冷冷的问道。
王振眼神一缩:“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这个我都调查清楚了,纯属污蔑!”
“既然是污蔑,那为何不治那些弹劾之人的罪,本朝虽然可以风闻奏事,但也不能随意诬陷别人,若是证实污蔑,那是要治罪的,最起码吏部考核的时候也要降一等?”孟岩道,“何况,这些皇上知道吗?”
王振一惊,这两年他的确压下了不少弹劾郭敬违反乱纪的事情,最后都以查无实据,或者直接扣下,没有呈送皇帝,这可是犯大忌的事情。
别的时候这事儿要是翻出来,王振三两句解释一下,就能在皇帝跟前糊弄过去。
毕竟皇帝年轻,玩性很重,对于繁琐的政务那是不太喜欢的。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被孟岩给翻出来了,而且直接对皇帝说了出来。
“主子,老奴这么做都是为了主子,这下面的官员总是觉得咱们不是正常人,又深受主子信任,他们就嫉妒,然后无中生有,罗织罪名,这样的事情那是常有发生,所以这一类的事情,只要查实了一次,下面的老奴自然也就不再相信了,为了这类无稽之事,总是烦扰主子,那老奴这个司礼监总管太监岂不是太无能了?”王振声情并茂的为自己故意蒙蔽圣听的行为解释道。
朱祁镇听了之后,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感动之色,王振对他如此忠心,处处为他设想,这样的臣子兼老师,这真是他想要的。
孟岩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黯然,朱祁镇和王振这对情同父子的师生关系的信任是不那么容易打破的,难怪,就是后来“土木堡”事件后,王振被锤杀,朱祁镇复位后,还时常的怀念他,甚至还修祠堂来纪念他,可以说是令人感到心寒。
“先生受委屈了,你的功劳朕是清楚的。”朱祁镇勉励一声道。
“孟爱卿,你都听到了,王先生朕是完全信得过的。”朱祁镇扭头过来对孟岩道。
“皇上,如果王翁真的是大公无私的话,为何不把案子交出来,让别人来查呢,毕竟郭敬是王翁的下属,也应该避嫌才是?”孟岩吐了一口气,郑重道。
“那孟大人就是说老夫判案不公了?”王振得到皇帝的支持,对孟岩的眼神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就凭大同监军府的报告就可以断定巡按大同监察御史汤大人跟福威镖局的走私通敌卖国的罪名吗?”孟岩反问道。
“难道不可以吗,郭敬已经拿到了人证和物证,足以证明这些乱臣贼子!”王振冷哼一声。
“我要是说我有人证和物证证明你王翁贪污受贿,那是不是也能把王翁你也缉拿下诏狱问罪呢?”
“胡说八道,老夫怎么可能贪污受贿呢?”
“那王翁怎么就知道汤大人和福威镖局就不是冤枉的呢,你看到证据。见过证人了吗?”
“老夫虽然没有看到证据,也没有见到证人,但老夫相信镇守大同监军郭敬。”
“您相信原来的东厂的曹公公吗?”
“这个……”
“他在您眼鼻子底下都能纵容自己的侄子与人通奸,并且收受贿赂,与人勾结,袒护杀人凶犯。还诬陷好人入狱,差一点就被砍了脑袋,您敢说,曹吉祥的真的不知道内情吗?”孟岩厉声质问道,“曹钦是他的侄子,又是从子,还有他自己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提督东厂,他会不知道这些事儿。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事后怕也是知道了吧?”
“这案子跟现在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王振恼羞成怒道。
“曹吉祥和郭敬,王翁,你更信任谁,更相信谁?”孟岩哈哈一下,反问一句。
“主子,孟大人这是强词夺理!”王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显然他的智慧和口才在孟岩面前败下阵来了。
朱祁镇默然不语,他是信任王振的。可是之前的白素心冤案,那曹吉祥跟郭敬的身份差不多,也是王振的下属,虽说不是曹吉祥本人,可那他的亲侄子,又是从子的身份。那是一家人。
当然,一个白素心冤案,跟走私通敌卖国的大案比起来,那太微不足道了。
这里面有没有冤情呢,谁都说不清楚。护送汤溁夫人母子的福威镖局的镖师刚刚被杀,杀人者居然还是郭敬的护卫,东厂的人。
随后汤溁就被郭敬以“走私通敌卖国”等多项罪名给抓起来,并且抄了府邸。
这之间就真的没有一点儿联系,朱祁镇年轻,但不糊涂,要说人没有私心,他是不会相信的。
王振偏向自己人一点儿,那也份属正常,就是自己的后宫那些嫔妃,他也有喜欢和非常喜欢的,也有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的。
把郭敬告发汤溁的走私通敌卖国的案子交给东厂查处,那的确是有些不妥,查抄福威镖局也不是他已经决定将案子交给王振和东厂去调查。
只是按照惯例,宁错过,不放过,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当然,朱祁镇不会知道,王振并不只是想抓人,而是想要的是杀人灭口。
这一点孟岩并没有说出来,他也知道,就算他告诉皇帝王振想要杀人灭口,皇帝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甚至会因此对他产生怀疑。
这无疑对眼下本来不利的局面会产生更加不利的影响,所以,他选择没有说出来。
“皇上,先前您委任微臣察查城郊杀人案,臣这才刚有了这么一点儿头绪,您看,微臣是不是把这个案子也一并移交给东厂呢?”
“好呀,两件案子并做一件案子,正好一块儿调查,孟大人这个提议很好。”王振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反应过来。
“孟爱卿,对你朕也是信任的,这样,既然福威镖局的人是你缉拿的,那你就先审着,杀人案你也继续调查,等郭敬那边将汤溁押解进京再说!”朱祁镇想了一下道。
“主子?”
“先生不必再说,你跟孟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都信任,但是前一阵子曹吉祥的事情,东厂能否担此重任,朕很是怀疑,先生若是亲自查案,那大材小用不说,朕的一大堆事务交给谁来打理呢?”朱祁镇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是,主子!”王振苦涩的道,他知道,他如果再坚持的话,怕会在皇帝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孟岩松了一口气,这一条以退为进,倒是让皇帝对自己的信任重新评估了一下,不但没有收回前面的查案权力,还把对福威镖局等人的审讯工作交给了自己。
这无疑是相当有利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钱皇后疑似有孕
“微臣谢皇上信任!”孟岩下跪谢恩一声。
“孟爱卿快快平身!”朱祁镇忙伸手虚抬一下。
孟岩又感谢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王先生,有关案情你一会儿向孟爱卿通报一下。”朱祁镇吩咐道。
“是,主子!”
“孟爱卿,朕找你还有别的事情,一会儿,你随我来一趟。”朱祁镇吩咐道。
“微臣遵命!”孟岩点了点头,这皇帝能找自己什么事儿,还不是皇后怀孕生孩子的事情。
“主子,既然福威镖局和汤溁都是叛逆,那郭敬派人拦截福威镖局人护送汤溁夫人和儿子,福威镖局的人不甘愿束手就缚……”王振道。
“依先生的意思?”
“梁松等人既然是奉命所为,那他们应该是无罪的,理应被释放。”王振道。
“孟爱卿,你看呢?”
“若是郭监军所言属实,那是应该释放,不过,如此重大的案情,郭监军为何不事先报告朝廷,为何派人私自拦截,甚至不惜杀人呢?”孟岩反问一句。
“也许是事态紧急,事有从权!”王振解释道。
“截杀福威镖局和汤大人的家眷,郭监军是否已经掌握了他们走私通敌的证据,若是有,为何不直接向大同总兵府或者宣大总督府举报,监军府是否有抓人抄家的权力?”孟岩冷冷的反问一句。
“没有!”
“既然没有抓人的权力,那梁松等人是携带了大同府的通缉令还是朝廷的海捕文书,他们可有权拦截福威镖局和汤大人的家眷?”孟岩再问道。
王振一愣。
“也没有吧,梁松等人手中既没有通缉令也没有海捕文书,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拿人呢,难道因为他们是东厂的人。就可以随便锁拿没有确凿定罪的百姓和官员家眷,这是谁给东厂的权力,是王翁还是他们自己胡作非为?”
“怎么会是老夫,老夫事先根本不知道。”
“连王翁你都不知道,就算武威镖局和汤大人的家眷犯了罪,可在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个权力截杀他们,因为朝廷并没有给他们定罪,是不是?”
“是!”王振很憋屈,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事后把福威镖局和汤溁的罪名坐实了,梁松等人擅自拦截和杀人的事实也是客观存在的。
“他们杀了福威镖局的人,却没有抓到汤溁的家眷,此等人犯错在先,又未能为朝廷擒拿逆贼。该不该拿下治罪?”孟岩逼问一声。
王振很恼火,他还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这么一步,寻常,哪有人敢这么跟他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偏偏这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居然敢如此大胆,将他逼到这不田地。
偏偏这个家伙还事事拿这道理说话。
“孟大人,他们虽然犯错。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主子。难道不可以戴罪立功?”王振咬着牙道。
“当然可以。”孟岩道,“皇上,现在只有梁松等人见过那汤溁的夫人和孩子,微臣建议,可将梁松等人暂且取保候审,交由微臣麾下。戴罪立功,寻找那汤溁的家眷。”
“主子,不可!”王振吓了一跳,把梁松放出来,再交给孟岩。那不等于没放。
“王翁,你要让梁松等人戴罪立功,下官可没有半分为难吧,为何你又要反对?”
“老奴是觉得梁松是东厂的下属,且之前跟孟大人有冲突,交给孟大人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下官与梁松又没有私仇?”
“孟大人手下强兵不少,梁松等人哪有戴罪立功的机会?”王振无赖的说道。
“那可说不定,下官最近手下正缺人手,何况,这汤溁的家眷本官和手下都不认识,下官想不用他们都不行呀!”孟岩嘿嘿笑道。
“王先生,朕觉得孟爱卿这一次说的很有道理。”朱祁镇道,他觉得孟岩已经让步了,这王先生还有些不依不饶的,这似乎没有长者的风度了。
“是,主子说的有道理,那就有道理。”王振心里直骂娘,自己怎么总是在这小子手上吃瘪,看来以后还是少跟这小子斗嘴,他这张嘴皮子太厉害了,说的越多,自己越吃亏。
“既如此,那就依孟爱卿所言,将梁松等人放出来,暂规孟爱卿麾下效力!”朱祁镇决定道。
“老奴遵旨!”
“孟大人,这梁松的等人都划归你麾下了,可这缉拿汤氏家眷的责任可就你来担负了,不知你打算多少日将案犯缉拿归案呢?”王振可不想放过孟岩,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
“那依王翁的意思呢?”孟岩主动说要把梁松纳入自己麾下,就知道王振不会轻易罢休,肯定会再出幺蛾子的,这限时拿人早就被他想到了。
“三天时间,怎么样?”
“王翁这是考我呢,还是在故意为难我呢?”孟岩眼神微微一眯,反问一声。
“就凭孟大人在白素心冤案中的精彩表现,老夫对你完全有这个信心!”
你个老王八,你对我老子有信心,你不来给老子下绊子就不错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三天期限,这老王八肯定要给自己制造麻烦。
只是这老王八根本不知道,汤溁的家眷早就在他的手中,随时都可能拿出来,但是孟岩并不像交出来,至少现在还不到交人的时机。
“王先生,三天时间太短了,十天时间差不多!”朱祁镇这老实孩子估计还不知道这两人暗地里已经是刀光剑影了,还一副想要调和的架势。
王振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要不是皇帝来这么一句,他非要逼着孟岩答应“三天”期限了。
可现在好了,三天变十天,找人的话。时间越长越有利,成功的几率也大大的增加。
“王翁,听你的,还是听皇上的?”
“自然是听主子的!”王振咬牙说道,换做别人,还真不敢这么问话。偏偏这姓孟的小子就敢,行事和说话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有时候明明听上去有些大不敬,可就是找不出刺儿来,让人心里憋屈的慌。
皇帝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能如此容忍这样一个臣子,难道是真是那方面的喜好?
王振不由的心里恶寒,哆嗦一下,要真有那方面的倾向。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不然,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王先生,你先下去吧!”
“老奴告退!”王振弯腰后退三步,眼神斜睨了孟岩一眼,隐含一丝警告之色,然后才转身退了出去。
这老王八,居然用眼神警告自己。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看到王振离开,朱祁镇才从丹墀上走下来。来到孟岩跟前,微微露出一丝喜色道:“孟爱卿,朕觉得皇后可能有了!”
“有了!”孟岩颇为惊讶。
“怎么,爱卿不相信?”
“不是,皇上,微臣算了一下。距离皇后娘娘上一次天葵来才有一个多月,太早了吧?”
“爱卿不是说,如果下一次天葵迟来十天,伴有呕心,反酸的现象。就可能是怀上了呢?”朱祁镇疑窦道。
“皇上,是有可能,并不绝对。”孟岩忙解释道。
“不绝对?”
“是的,女子天葵晚至可有多种原因,娘娘之前就曾有过类似的现象,甚至旬月未知,至于呕心、反酸,也可能是胃部受凉,春天天气乍暖还寒,这种病很常见的。”孟岩道。
“皇后不是吃过你配的药了吗?”
“皇上,皇后之症非一朝一夕之功,微臣先前已经解释过了,要看各人的体质,不过皇后娘娘年轻,身体恢复起来要比年长的人快些,皇上可放宽心。”
“那爱卿能否给皇后把把脉,看究竟是不是有了?”朱祁镇略显失望道。
“这个自然可以,如果娘娘确实怀孕,有两个月时间就可以通过脉象确定了!”孟岩解释道。
“那爱卿不是说过,如果没有天葵,就是怀孕了?”
“这个因人而异,有的人怀孕了,还会来一到两次天葵,然后身子才干净,有的呢天葵不正常,却也能够怀孕,唯有脉象才是最真实的。”孟岩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里面居然如此复杂?”朱祁镇讪讪道。
“术有专精,医术只是小道,治国才是大道,皇上不必挂怀!”孟岩道。
“说的也是,朕要是什么都会,那还要满朝文武做什么?”朱祁镇笑道。
“皇上说的是,这也是皇上给我们做臣子的为您分忧的机会。”孟岩道。
“嗯,爱卿,随朕来!”
坤宁宫中,钱皇后躺在软榻之上,孟岩给其诊脉。
“娘娘面色红润,不像是感染风寒,脉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