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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下人们眼见老爷这般紧张,一个个的也都是战战兢兢,连声儿都不敢高出。
可偏偏就在这会儿,后院里却传来如同杀人般的凄厉叫喊,一声接一声的,便连站在府门外的张肃都能听到。
张肃面色大变,满面铁青之际,自是知道,这定然是那个混蛋弟弟搞出来的。他想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次的饮宴,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吗?若是被他搞砸了,便是扒了他的皮也挽回不了啊。
“去!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不管如何,我要他闭嘴!马上闭嘴!”张肃面容甚至有些狰狞着,转头低声对家人怒叱着。
家人激灵灵打个冷颤,一路连滚带爬的去了。等到老半天,这才喘着粗气出来。
张肃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家人苦笑笑,躬身道:“没什么,二爷只是要了一桌酒席,要自己给自己庆生。今个儿,是他生辰……。。”
张肃一呆,随即面上一暗,心中却有一丝愧疚升起。是了,今天是二弟生辰呢,打从成了家后,好像自个儿再没这个弟弟庆贺过什么生辰,兄弟俩,只剩下相对的冷漠和淡然了。
前方有马蹄声响起,张肃一惊,连忙晃头将脑中纷杂的念头甩开,凝目看去,旋即露出大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老远便长长一揖,喜道:“皇叔大驾光临,肃不胜之喜,特在此恭迎多时了。”
刘璋目光一转,哈哈一笑,纵身跳下马来,上前一步扶着,笑道:“如何敢当张别驾如此礼遇?你我投缘,相互走动走动,若是这么客套,可就显得远了。”说罢,哈哈大笑。
张肃受宠若惊,嘴上连连谦逊着,心中却如同刚吃了个人参果一般,浑身八万六千个毛孔都要张开了,舒服到了极致。
面孔涨得红红的,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美好生活,已然展现在了面前。从今日起,他将再不是一个小小的从事,高官厚禄,从没一刻如今天这般,让他感到离着自己是如此之近。
“肃何德何能,敢当皇叔如此相待,请,快快请入府中上座。肃已备下薄酒,便请皇叔赏脸一品。”张肃弓着身子,向里邀着刘璋。
刘璋也不矫情,呵呵笑着,手中却一把拉住张肃,两人同时并肩而入,这让张肃心中又是一阵的激动。
一路穿堂过院,到得厅中,张肃请刘璋上座,这才挥手令下人上菜摆宴,又使伶人歌姬进来,等候上菜的空挡,厅中已是丝竹管乐之声轻扬,倒也雅意十足。
刘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面上始终挂着微笑,似是极为满意。张肃偷眼看着,心中大定,一边小心说着话,眼力言语,倒也到位,虽有些谄媚,却也并不遭人反感。
217章:拐两个小弟当导游(2)(完)
第217章:拐两个小弟当导游(3)
刘璋暗暗审视,或有心或无意的与张肃聊着,其中所涉,从蜀中山川、风俗、人文,一直到民生、军事、政治,张肃答来,虽无什么精辟闪光之处,却也中规中矩,显得极为熟练,刘璋暗暗点头。
及到菜肴上齐,厅中菜香酒浓,歌舞热烈。两人停了闲聊,举杯对饮,偶有说说风花雪月,相对大笑。张肃眼见刘璋态度平和,渐渐也放开了心胸,言谈流畅,倒也偶有几分峥嵘,让刘璋有些眼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相谈愈欢。正在此时,忽听亭外响起一阵破锣般的歌声,歌声恣意放纵,似孕育着满腔的愤懑,却又带着一股狂放不羁。
“……。。孤儿生,孤儿遇生。父母在日兮我驾驷马,乘坚车兮我乐融融。今日父母俱亡兮欢喜皆亡,独留孤儿兮不复欢容。有兄嫂嫌我兮如弃蔽履,欲鞭笞我出门兮惶急如火。原本同根兮彼何太急,我自乘风兮去游神州,放眼广袤兮前事小渺,大志得偿兮还报同胞……。”
随着歌声不断,踢踢踏踏的脚步拖拉之中,一个人浑身酒气,衣衫不整的昂然而入。
张肃打从那歌声响起时,便手一抖,一杯酒尽数倒在了襟前,两眼里说不出是愤懑还是痛苦,面色阵青阵白的,只傻傻的盯着来人,一时间却并无一句话出口。
刘璋此时却是不由的微微蹙眉。打从这人出现在厅门,他便隐隐猜到这人的身份,他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此人而来,眼见他出现,那欢喜之情才起,却忽然听到那歌声,不由的顿时心中一沉。目光再望向身边张肃时,便有着刀锋般冷寒。
张松今日被大哥禁足小院,不由心中忿然。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要宴请什么重要人物,若在平时,他也懒得掺和,但今日却让他实在难忍这口气,这才算定时间,翻墙而出。
在他想来,你不要我来,好好相商,我自不来与你捣乱。偏你要用强,我便偏来呱噪一番,瞧瞧你能耐我何。
就这么的,他原本想装醉闹事,但心情郁郁之下,此刻却真的有了三分醉意。酒渍淋漓在胸襟上,拉拉踏踏的便高歌而进。
目光一转,却见大哥面色木然,眼中虽有些怒色,但更多的,却竟是一种复杂的神色,让他一眼看去,竟也有着刺痛般的难受,不由的便有些愣住。
只是,目光一转之际,却见大哥宴请之人,目光看在自己身上,眉头紧皱,满面冷意,不由的傲意上涌,眼睛一斜,撇嘴道:“你是何人?为何坐在高席,却犹自不满?难道嫌这菜不好吗?”
说着,忽然大踏步上前,探手便从刘璋眼前的菜盆中捞出一只肥鸡,也不顾油汤淋漓,放入口中,嘎吱嘎吱咬了起来,嘴中兀自含含糊糊的叫道:“好肥鸡,好肥鸡,这般好东西,偏你不喜,我却大爱,那便由我帮你解决了就是,这谢却免了就是……。”
他边吃边说,随手而抖,油渍飞溅,已是数滴溅在刘璋的袍子上。张肃一张脸愈发惨白起来,颤巍巍站了起来,哆嗦着手指向他,怒道:“你……这也该够了吧!”
说罢,转身对着刘璋木然拜倒,惨然笑道:“皇叔休怪,我家小弟生性狂放,念他年纪尚幼,还请皇叔恕罪。但有惩戒,肃愿一力担之。”
他这番举动一出,张松忽的愣住,兀自咬着那鸡,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幕。
刘璋看到此刻,哪还有不明白的。轻声一叹,起身将张肃扶起,微微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兄弟手足,安忍逐之?”
说罢,不再理会如被雷噬的张肃,扭头走到张松身前,歪头看看他,忽然笑道:“谁说我不爱吃这肥鸡?恰恰相反,我却最爱这口。只是偏偏你把最好吃的鸡翅膀和鸡屁股都啃掉了,我这可真没了胃口。你既然抢了我的肥鸡,那便需的赔我,这罚你认不认?”
张松听他说话,抬头看他,却见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里面满是笑意温和,哪有平日他人看见自己那些厌恶之色,心中不知怎的,忽然一紧,有种抽搐的感觉。涩声问道:“认便认了,却要怎么个赔法?”
刘璋微微一笑,转身取过两只酒壶,一只抛给他,一只自己拿了,笑道:“便罚你赔我喝上一壶,这便叫罚酒了。”
张松接过酒壶,定定的望着他,半响忽然道:“我长相丑陋,你不怕我?还有,我虽身矮,但年纪可也不小,与我喝酒,你不觉难堪?”
刘璋看都不都看他,自顾仰脖喝了,待到喝完,这才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愤怒、你自卑、你委屈,因为世人嘲笑你、鄙弃你、欺侮你、甚至羞辱你。他们只把目光放在你的外在,从来不去发现你的聪明,你的睿智,你的能力。那么,我的意见是,感谢并无视他们吧,正是他们的嘲笑、鄙弃、欺侮和羞辱,让你有了进步的动力,终有一日,当你站到顶峰俯视他们时,才能更爽快的将这一切尽情的都还给他们。”
刘璋说完,转头看看愣在原地的张肃,拱手道:“感谢别驾今日的招待,他日有缘,你我再聚吧。璋这便告辞了。”说罢,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我将要出去转转,你若愿意跟我交往,来给我当向导吧。哦,我知道你还有个好朋友叫法正,带他一起来吧,我会很高兴。”脚下不停,刘璋清朗的话声,却清晰的传到张松耳中。
张松呼吸急促,两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定定的看着那渐渐没入暗影的背影,半响,忽的大喊道:“我会去的!”
217章:拐两个小弟当导游(3)(完)
第218章:架梁子的(1)
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坐落在这秀、幽之间的犍为,便愈发的凸显出一份令人心悸的美。
岷江浩浩荡荡绕城而过,马边河不甘示弱,将身躯延展开来,硬生生的挤入这座古城一隅,也将一份温润注入。高大的桫椤树团团如盖,便在这秋日,将日光筛成一条条彩线,在这西南边陲,勾勒出一卷如水墨般的画轴。
“犍为乃秦时所置,属于蜀郡,汉武时,建元六年,开西南夷,始称为郡。得名之由,却是因那犍为山了。”
坐在一座两层的竹制酒家中,法正淡淡的讲说着犍为郡的由来,身边刘璋和张松对坐,三人占据了一张小桌。至于颜良文丑等人,各自在旁边选了桌坐下,拔都和袁胜、多桑的人,都化了装,隐入人群中,暗暗护在四周。
法正这会儿不过才十五岁,跟张松向来交好,这次被张松叫来,心中虽然好奇,但却一直矜持着,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君子风范。
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后来的繁复心计,但那份从容智慧,却已经渐渐显露出端倪。口中讲解着犍为的由来,目光却始终在暗暗打量着刘璋。这番话,不外乎存着考较之意。
这份考较的心思,却是起自一路上刘璋给他们说的奇闻趣事而来。张松找上法正,对刘璋赞不绝口,法正少年心性,便有些不服。
刘璋知他后世本事,一路上,便拣些后世江湖桥段拿出来忽悠,什么三侠五义,伏牛山山大王的,当年他还小的时候,便以一部西游记故事,连童渊都被吸引住了,如今随便讲讲,自是将二小听的如痴如醉。
说完桥段,张松自是大感有面儿,便洋洋得意向法正显摆。法正心服口不服,只说那些轶事从所未记,不能做为博学而论,这才有了眼下的考较。
只是看到刘衙内貌似对面前那份拌牛肉更感兴趣一些,他便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鼓了鼓腮帮子,索性端起杯子,悻悻的饮下。不料喝的急了些,咳咳的咳嗽了起来,倒让自己失了风度。
张松饶有趣味的看着,两只鼓的跟青蛙一样的大眼,这会儿却眯成了缝儿,脸上有着促狭的坏笑。
这小子蔫儿坏蔫儿坏的,刘璋扫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下着评语。打从那天出了张府,他就知道,这个原本对他极度不满的家伙,这一世,已经成功被自己彻底征服。
刘大耳朵再想来打这蜀中的主意,至少没了那份该死的地形图了。至于法正这个日后的绝对谋主,他则是搂草打兔子,本着顺手牵羊的心思,先围到自己栏里再说。
现在的张松、法正,都还只有十五六岁,若是武将之家,或许已然有了峥嵘之姿,甚至已经可以领兵上阵厮杀了。但是,对于文士,终归还未成熟,他们的成长,还需要经历更多才行。
刘璋这次来犍为,也不只是游山玩水。犍为太守任岐近来有些异动,刘焉接报后,也是拿不准情况,便嘱咐刘璋顺路过来看看。
218章:架梁子的(1)(完)
第218章:架梁子的(2)
对于这个任岐,刘璋貌似有点印象,好像是当时老爹初来蜀中时,还出过不少力,很是联络了几个世家支持,这才能一举突入,终于在蜀中坐实。
但也正是这个当年曾帮助过刘焉的人,好像首先发现,这位太常大人并不一心只是为了大汉,所以,后来似乎发动了一些人,又展开对刘焉的反叛。
但这一次,很明显他忽略了对手的功力,被刘焉几下散手,便打的落花流水,最终化为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砾,转瞬不见。
但是,正因为这个沙砾,刘璋却清楚的知道,里面牵扯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才是他真正注目的。这次来,平复这股隐藏的反动力量只是捎带,如何掌握住那个人,才是刘璋真正上心的。
至于对法正眼下这些小心思,刘璋除了觉得好玩有趣,倒也没什么反感。少年轻狂,每个人都有这个过程,也正因为有过这种轻狂,才会有后面的沉淀,沉积出丰厚的果实,让他们成长起来,最终在这个时代的风浪中,傲啸天下,演绎出令人瞩目的精彩。
这个犍为郡地处西南边陲,不可避免的,便形成一个多民族聚集地。除了汉人外,多以彝族为主,再加上一些苗、藏和摩梭人。
摩梭是个古老的民族,直到后世,还有一些地方保持着原始的母系氏族的特色。在这个时候,那就是个绝对的女儿国。女人掌权治国,在生活、生产中决定支配地位。
刘璋早在来之前,就对犍为有过细致的研究,当然,像法正刚才说的那些,他也知道一些,但并不详细。这会儿听着,也是有些乐趣。比法正了解的更多的是,所谓犍为,其实却是两种上古动物的名字。
这两种上古动物外貌形似猴子,但却只生了一只眼,眼睛又如同豹眼,故而得名犍和为。
瞅着张松蔫儿坏的看法正笑话,刘璋便将这番典故说出,小小的打击了下这小子。果然,法正听的出神,面上显出敬服之色,张松却面孔涨红,只是眼中敬佩之色也并不掩饰,反倒有种自豪的意味。
刘璋微微愕然,但转念一想,却又莞尔。这不正是小孩子的心理嘛。在张松心里,自己当然是他引荐给法正认识的,刘璋的强大,正诠释了他的高明,少年心理,不外如是。
楼上两小一大各自逗着小乐儿,楼下面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骚乱就发生在刘璋等人就坐的酒楼斜对面,侧耳听去,隐隐能听到有人说着刀什么的,显然又是一起外族与汉人的纷争。
在这种地方,这个时代,如果两种不同种族起了冲突,多半其中一放就是汉人。因为这个时代,是以汉人为尊,汉人统治的。许多汉人便因此有了更多一些的优越感,虽然,许多时候,在战场上,汉人总被周边的外族杀的人仰马翻。
但在汉之一代,当年那句敢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却也绝不是白喊的,汉之强大,即便是在这个破落的时候,依然对着周边异族有着强大的震慑力。
218章:架梁子的(2)(完)
第218章:架梁子的(3)
刘璋此次前来,本就是要摸察民情,消除隐患的。此刻既然出现这种争执,当下对拔都暗暗打出一个手势,拔都点点头。
不多时,一个汉子挤出人群,进来酒楼。然后拔都走上来,低声在刘璋耳边说了起来。
刘璋听的眉头微蹙,想了想,忽然转头对法正、张松二人道:“想不想找点事儿做?”
法正眉头一轩,有些警惕的看着刘璋,张松却是大喜,连连点头道:“那可是好。要只是这般整日闲逛,可要闷死人了。要做什么,你只管说来。”
他心中将刘璋定位在知己大哥的位置上,此刻却是没什么拜主投诚的念想,说话也随意的很。
刘璋笑道:“那下面,有个人在卖刀,说是苗家十六锻的,但有人不信,不肯出人家的价码去买,非要强买,只给人家五十钱。这个买的人是汉人,好像是有点背景来头的,旁人不敢得罪他,又不肯吃亏,便僵在那儿了。你敢不敢去搅合一番,咱们去玩玩那家伙?”
张松想了想,嘻嘻一笑,沙哑着嗓子点头道:“这个好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