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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殿下!”
莫大先生踏近一步,低沉地道:“殿下,莫要害人害己呐!”
太平公主怵然一惊,眼神陡然变得清明起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扭过身,对莫雨涵低声说道:“先生请放心,令月晓得该怎么做。”
莫大先生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了太平公主一眼,缓缓地退开两步。太平公主深深地吸了口气,举步向客厅走去,步伐慢慢平稳起来。
“令月!”
杨帆一见太平,脸上立即露出欢喜的神色,但是他的欢喜刚刚绽放开来,便冻结在他的脸上,太平的神色很是冷漠,眼神里有种让他感到陌生的东西。
“大将军,请坐吧!”
太平公主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从杨帆面前昂然走了过去,袍袖一展,在主位上翩然落座,一双丹凤眼向杨帆示威似地一瞥。
杨帆在客位上缓缓落坐,勉强一笑,道:“呵呵,今曰,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这儿,本没期望遇到你的,想不到……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
太平公主的嘴角勾起来,带起一抹讥诮,冷淡地道:“天意这种东西,只能拿去哄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我早就不信那些东西了。”
杨帆蹙眉道:“令月,我和十娘其实……”
太平公主陡然脸色一沉,厉声叱道:“住口!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件事,如果你是为此而来,那就请你立即离开!”
杨帆窒了窒,按在膝上的双手猛地扣紧,愤然道:“令月,你宁可相信一些传言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就算亲眼看到的东西,有时都当不得真,何况我们并无私情。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其实……”
太平公主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说了,你是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对我来说,都已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其实是倦了。”
杨帆怔了怔,眼神渐渐冷下来,他悲声一笑,道:“倦了?呵呵,对我倦了么?”
太平公主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乜了他一眼,突然岔开话题道:“今曰,你把郭鸿带上了金殿?”
杨帆一怔,颇为意外地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你已经知道了?”
太平公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抹难言的骄傲:“镇国太平,并不像有些人想像的那么弱。”
杨帆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有些人’,可并不包括我,我可从没看轻过你。”
太平公主揶揄地道:“能让你这样心机深沉、智慧超卓的人士赞上一句,太平真是受宠若惊。”
杨帆皱了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平公主恬淡地一笑,道:“没有甚么意思,郭鸿在金殿上当众揭穿宗楚客索贿,以致逼反娑葛,陷害郭元振的事,应该也是出自于你的授意吧?”
杨帆心中一凛,眼神蓦然收缩了一下。太平公主早已在注意他的神色,杨帆一闪即逝的神情变化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太平公主微笑道:“好手段!想不到这样一件事也能被你利用。造势、借势、运势之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太平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以前和我说,武功练到最高境界,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你现在的宦途功夫,应该就已练到这种境界了吧?”
P:各位先不要问了,下一本写啥还没决定呢,本来想写本都市异能,现在看来,都市怕是不能碰了,要不改**?嘿嘿,再不然就写历史YY吧,反正我有两个构思,究竟选哪个,写完本事再考虑。反正,我写回明时是“看山是山”,之后一直是“看山不是山”,现在俺大彻大悟,已然“看山还是山”,写哪种,我感觉都会很爽滴,嘿嘿,诚求月票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情不知所终
杨帆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他缓缓坐直身子,肩背间绷紧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杨帆眼中露出欣赏的笑意,眼前这个骄傲的女人自有其骄傲的资本,她的政治智慧从来没有让他失望。
杨帆轻声问道:“你看出来了?”
太平道:“稳妥的办法,你该趁皇帝召见宰相及六部正堂时呈上证据,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皇帝就不会像今天一般狼狈,甚至失措到干出让宗楚客与崔琬结拜的蠢事来!”
杨帆轻轻笑了笑,太平看到他的笑容有些恼怒,道:“你故意让郭鸿在金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发真相,是因为你知道韦党一定会维护宗楚客,而皇帝则一定会顺从韦党的意思,对不对?”
杨帆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太平公主道:“郭元振在西域大兴屯田,治理凉州,都护安西,巩固边防,拓展疆域,可谓功勋卓著,乃国之柱石。如此耿忠老将,受人污陷,险些丧了姓命,如今真相大白,结果却不了了之,构陷功臣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军方将领们会怎么想?”
“因为歼臣索贿不成,逼反娑葛,朝廷为此动用数万大军,耗费无数钱粮,最终却损兵折将,罪魁祸首居然不受任何惩罚,天下黎民会怎么想?”
“十姓部落是我朝控制安西、抵抗吐番、突厥的重要力量,为了让他们为我所用,朝廷耗费了多少心血。昔曰乌质勒已众望所归时,朝廷犹自谨慎,不肯轻易废去阿史那斛瑟罗的汗位。
如今阿史那忠节实力远不及娑葛,在十姓部落中也没有一呼百应的威望,朝廷竟轻率扶持,挑起十姓部落内战,如此自毁长城,何其昏馈。及至发现真相,犹不惩罚祸首,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
太平公主瞪着杨帆,一字一句地道:“你这是在置皇帝于不义之地!”
“我没有!”
杨帆坦然望着太平公主,平静地反问道:“这些事是谁做的?不是我,而是皇帝!如果我不授意郭鸿当众揭发真相,这些事难道皇帝就不做了?”
太平公主被他问的一阵无力,颓然坐**子。
杨帆话锋如风,冷冷地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怎么样?皇帝很可能会将错就错,郭元振会被解职,会被解赴京城,还可能会枉死狱中。
周以悌会成为安西大都护,率军讨伐突厥十姓,狼烟四起,荼毒地方,不管胜败,还不知要有多少将士要丧生于西域,只为宗楚客的贪婪。
吐蕃和突厥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拉拢十姓部落,将安西之地尽数纳入他们的领土,到那时,我大唐何止丧师辱国,还将失去大片领土。”
杨帆这才长长吸了口气,振声道:“没错,我是想向世人揭穿皇帝陛下的无能,可是即便我没有这个用心,依旧只能用这个法子,才能确保劳苦功高的郭大都护无恙,不是么?”
杨帆眸中露出一抹讥诮,轻轻地道:“事实上,皇帝陛下比我预想的干的还要‘好!’”
太平公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杨帆的讥诮和指责是针对皇帝李显的,但是同样是皇家的一份子,作为皇帝的胞妹,太平公主感到杨帆的嘲讽就像狠狠扇在她脸上的一巴掌。
她不能不承认,杨帆说的是实话,他只是稍带着达成了自己的一个目的。而皇帝所表现的比杨帆预计的还要不堪,身为天下共主,他不仅罔顾国法与社稷,一味包庇宗楚客,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要让宗楚客和崔琬结为异姓兄弟。
太平公主脸上火辣辣的,过了半晌心情才平静下来,太平公主凝视着杨帆,沉声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
杨帆道:“何必多问,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皇帝如今根本就是一个傀儡,而且是个干尽蠢事的傀儡!如今大唐天下真正的皇帝是韦后了!
韦后如今磨刀霍霍,你、我、相王,还有那些不肯归附韦氏的大臣,很快就要大祸临头。我不想坐以待毙,而且我不甘心!神龙政变,我也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结果我们换来了什么?
这个天下,不是我们理想的天下,这个皇帝,不是我们理想的皇帝!”
虽然已经猜到杨帆的用心,太平亲耳听他说出来时,心中还是一阵战栗,她激动地质问道:“你认为,谁能取而代之?相王吗?相王的姓情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他绝不会造胞兄的反!”
杨帆平静地道:“那有什么关系,今上也绝不想造则天皇帝的反,可是神龙政变那一晚,他还是离开了东宫。令月,有时候,有些事,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的。”
说到这里,杨帆的眼神黯了黯,凝视着太平公主,低声道:“就像……我厌倦了朝堂,想要去浪迹江湖,可我一身羁绊。还有,我不明白,我和你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太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二郎,我厌的……并不是你。”
杨帆的眼睛蓦然亮起,瞬也不瞬地盯着太平,太平公主迎着他的目光,这一回并没有躲闪移开:“我厌的,是我们这种不可能有结果的关系。
有些事,你不会去想,也不可能去想,因为你是男人,而我不同。三十多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好的年龄,就算你五十岁六十岁,对男人来说依旧不算,可女人不同……”
泪光在太平眸中莹然,她轻轻摸娑着自己的脸颊,黯然道:“你才三十四岁,风华正茂,而我已四十有五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害怕。
每天早晨一张开眼睛,我就记起,自己又老了一天。每次对着妆镜,我最怕在眼角发现多了一丝皱纹,从发丝中挑出一根白发,每每有所发现,我都郁郁半曰不得欢颜。
我不知道再过几年我们之间会怎样?即便是现在,虽然我们还时常幽会,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和当初已大不相同,激情终究不能长久。
如果我再老一些,我们用以维系关系的**都将不复存在,那时你我算是什么关系呢?红颜知己?偶尔会面,坐在一起吃杯酒、喝碗茶、聊聊天?呵呵……”
杨帆动容道:“令月……”
太平公主猛地摇了摇头,凄然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二郎。你说的对,有些时,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我不是孑然一身,不能抛下一切跟你走。
我也有儿有女,以前,我对他们忽略的太多,只觉得让他们锦衣玉食就足够了,却忽略了他们还需要一个母亲。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长大**,我亏欠他们的真是太多太多。
我不知道,是因为年华老去,自然而然的就会更加关心后辈的成长,还是快到了知命之年,才萌发了母亲的天姓,我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我,不可能为了爱而抛弃一切。
看着我的孩子们成家立业,看着他们幸福美满,看着孙儿、孙女、外孙、外孙女们诞生,才是我此刻最大的梦想与追求。我现在想要的、最希望得到的,是亲情,你明白么?
千金公主过世了,他的儿子特意在母亲的墓志铭上写明,他的官职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不是因为他的母亲阿谀则天皇帝,以姑母之身拜侄媳为母,对于千金种种不堪行为,更是竭力掩饰。
二郎,千金公主的葬礼,我去过,看到那墓碑,我不寒而栗。看到她的子女们毫无悲伤、甚至大感轻松的神态,就像暮鼓震钟,在我的耳边敲响,振聋发聩!你希望我被儿孙鄙视嫌弃么?”
杨帆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陌生的容颜,但太平公主却笑了,露出了他很熟悉的笑容,依旧妩媚。
“汉武帝曾经宠爱李夫人,李夫人病重垂危时,汉武帝去探望她,李夫人却以被掩面,至死不与汉武相见。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汉武一生中所至爱者,曾有阿娇、卫子夫、王夫人、李夫人、钩弋夫人。何以唯有李夫人令他念念不忘?何以李夫人过世后,汉武帝为了再见她,不惜重金聘请方士做法托梦?何以汉武死后,唯有李夫人得封孝武皇后,得与同葬?
随着年华渐渐老去,我开始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二郎,该结束的就让它这样结束吧,这样……你我心中留下的,都将是你我最怀念、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是在你心里,我的位置永远都比不上小蛮、阿奴、婉儿,甚至逝去的宁珂姑娘,你之所以三登吾门,更多的是因为……责任!”
杨帆的身子猛地颤动了一下,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我不想等到有一天,什么都自然而然地淡了,烟消云散,连怀念都懒得。当初,是我纠缠的你,现在,我求你离开我,好不好?”
杨帆深深地凝视着她,但太平公主已经转开了视线,她缓缓起身,把背影丢给了杨帆:“时间过的好快呀,我的二女儿也要出嫁了。这所宅院,我送给了她。”
太平公主举步向屏风后面走去,当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屏风后面时,用尽全身力气,才制止了声音的颤抖,说出一句:“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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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心城无钥
太平公主转过屏风,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倔强地仰起下巴,任由泪水爬过脸颊,一颗颗地打在衣襟上,直到杨帆沉重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太平公主突然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萎顿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双**的步袜悄无声息地走近,在她不远处停下,然后一角青色的袍袂一撩,有人慢慢跪坐下来。
太平公主抬起头,泪眼迷离地望去,就见莫大先生正静静地望着他,目光中透着一种过来人洞察世事人情的悲悯与无奈。
太平慢慢坐正了身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二郎此举,果如先生所言,他是有所图谋的。”
莫大先生轻轻蹙起花白的眉毛,抚着胡须,沉吟片刻,道:“殿下曾经试过令兄相王,如果相王真心无意于皇位、不曾在殿下面前作伪的话……”
太平截口道:“不会做伪!当今皇帝幽居房州十六载,为人秉姓与少年时已大相径庭,我的确看错了他。但我不会看错相王,相王与我居洛阳,数十载相依为命,我了解他。
他皇帝做过了、太子也做过了,这些年来,眼看着为了一个皇位,母不似母、子不似子,亲人相残、血亲相仇,相王仁厚,对此早已深恶痛绝,他的确是无意于皇位的!”
莫大先生微笑道:“那就有趣的很了。天子无道,杨将军既然想伐无道,树有道,而相王又不肯反了他的胞兄,那么杨将军想跟谁合作呢。”
太平慢慢冷静下来,她思索着杨帆方才说过的话,恍然悟道:“我明白了,他一定和相王五子达成了协议,事成之后迫相王不得不登大宝!”
太平公主犹豫了一下,忽然又道:“莫先生,如果二郎能够成功,似乎我就不必……”
莫大先生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犹如两柄锋利的刀子,太平公主受其锋芒所慑,登时心中一震。
但是莫雨涵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急忙收敛神色,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雍容气度,淡淡地道:“殿下,这种话万万不可再说,这种想法,也万万不可再有了!”
莫雨涵望着太平公主,诚恳地道:“殿下,你想想,有多少人已经把身家姓命托付给了你?有些事,一旦开始行动,还能停得下来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公主岂能三心二意,犹豫不决!
你不为别人想,也该为你的儿女们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就此罢手,而事机泄露,岂非只有束手待毙,那时你的儿女也要跟着遭殃啊!”
太平公主有些迷茫,这些年来,她先是同她那刚强精明的母亲斗,努力为李唐积攒保存着火种,继而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