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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庐陵王的联姻始于昨日,这桩丑闻的发生也在昨日,如果杨帆和这位小郡主之间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可能是昨日猝然发生,必定是杨帆护着李裹儿从房州赶回洛阳途中发生过什么。
既然不是明知安乐郡主即将成为武家儿媳,还敢狗胆包天,那杨帆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李裹儿那丫头他见过,以那丫头的无双美色,如果她诚心相就,天下间能抗拒的男子着实不多。
眼下这安乐郡主还不是他武家的儿媳,若非他也决定不了安乐郡主的归属,面对一个对他争皇位大有帮助的杨帆,他甚至会成全杨帆和李裹儿的好事,舍一女子,得一大将,使他在争夺皇位时多一块重要筹码,这种事才是大英雄所为啊!
武三思有着这般想法,自然无法迁怒杨帆,可武崇训此时对杨帆却是又嫉又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才甘心了,只是他这位高阳郡王有职无权,叫他领人打进禁军大营,拿一位皇帝的亲军将领为所欲为,他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能力。
武崇训咽不下这口气,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最近与他父亲来往极为密切的叔父武懿宗来,此刻他这位叔父正管着京都屯军,同在军队系统,官位又比杨帆高得多,或者可以帮得上忙。武崇训想到就做,马上离开王府,去寻他这位叔父。
别看武懿宗在河北昏招迭出,还得了一个“骑猪将军”的雅号回来,可是爱面子的武则天压根不提她这个侄儿的一系列过错,反而以平定契丹有功,调他回京,任左金吾大将军,兼领京都全部屯兵。
这屯兵就是团练兵,鉴于契丹和突厥两出河北,对京都威胁太大,武则天生恐屯扎于京都的禁军数量不足以保证洛阳的安全,又成立了大量的团练兵,而这些兵马统归武懿宗掌管。
武崇训快马加鞭赶去左金吾大营寻找他的叔父,武懿宗一看他来颇为惊讶,待他吞吞吐吐说明来意后,武懿宗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为了女人!”
武懿宗原本与武攸宜一样,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间严守中立,不敢向任何一方过于靠近,可这两年来武承嗣的身体每况愈下,武懿宗感觉武承嗣的寿命都未必撑得过他们的皇帝姑母,那么将来武家有资格问鼎皇位的恐怕就只剩下武三思一人了。
于是,武懿宗迅速向武三思靠拢,这一次在河北出乖露丑,武则天表面上装聋作哑,私底下却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也是武三思帮他解围方才了事,两个人的关系因此更加亲近了。
武崇训是武三思的嫡长子,如果武三思将来能做皇帝,这武崇训就是皇太子,武懿宗有心结交,对他的要求自然满口应允。
武懿宗对武崇训道:“崇训,杨帆如今是归德中郎将,正替陛下组建‘千骑’,这样的人物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要杀他绝不可能,不过我说的是直接杀不可能,转个弯儿却也容易。”
武崇训先是大失所望,一听还有下文,不由又来了精神,急忙道:“还请叔父指教!”
武懿宗道:“我说动不得他,是因为他现在是千骑将,受到皇帝看重。你也知道,皇帝看重一个人时,那是比自家人都要亲的。直接杀上门去,万万不可,不过我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和人脉,整他个灰头土脸。
只要此人组建千骑一事无成,陛下察觉此人不堪大用,因之生厌,那时候他就失了势,一个失了势的杨帆,以你梁王之子、高阳郡王的身份,还不是想打想杀,随心所欲?”
武崇训大喜过望,连忙长揖道:“叔父深谋远虑,如此,这事儿便拜托叔父了!”
武懿宗傲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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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当日不曾寻到王同皎,又过了两日再想去左骁卫找他时,便已听到消息:王同皎已被庐陵王选中,不日就要成为庐陵王的乘龙快婿了。王同皎是军中将领,是以这个消息在军中传的极快。
杨帆一听这消息便大失所望,庐陵王很快就要成为皇太子,到时候王同皎就是驸马都尉。武则天之所以扩‘百骑’为‘千骑’,就是因为内奸的事使她提高了警惕,她需要一支和武李两家都有联系,又不可能彻底倒向其中任何一方的武装力量。
王同皎既然做了庐陵王的女婿,这个人就不可能用了。武则天不会允许一个肯定站在李家一边的人到千骑中担任将领,杨帆只得作罢,倒是吕颜和高初终于赶来报到,中层将官进一步得到了补充,唯有两个郎将的职位依旧空缺着。
这一日,‘千骑’人马已经招募了八百多人,还差近两百人就达到千人之数了,这八百人中有七成选拔自京师各路禁军,有三成是京都良家子弟,都是自幼习武的,其中不乏游侠儿,杀过人、见过血。
在杨帆等人层层把关、严格要求之下,但凡能够被选进来的人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将,毫不夸张地说,这支军队只需稍加整合,无需再予训练,就是一支出类拔萃的精锐部队。
当然,这些人虽然大多起于微末,与高层势力绝无关系,但是他们之中却也不是没有拉帮结派的事。像楚狂歌、马桥、吕颜、高初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多年结交下来的袍泽、战友、兄弟、心腹。
这一点杨帆是无法控制的,哪怕他从兵到将,所有人都从白丁开始选拔,用不了多久,这些人也会根据同乡同伍同队同旅等各种原因形成一些相对亲密的小团体,各路中层军官也会在带兵的过程中渐渐形成自己的小集团。
正如杨帆当日对武则天所言,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他想直接控制每一个兵丁是不现实的,他把自己分成一千份,和每一个兵丁私密接触的时间能有多久?事必躬亲的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逼得所有将领心灰意冷,都去当甩手掌柜的。
而他依旧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与他亲如兄弟,那时候整个队伍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将变成一团散沙,智者不取。其实他只需要把上层、中层的军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对整个“千骑”如臂使指。
眼看还差两百人就能组建成军,可以着手培养这支完全由他一手掌握的武装力量,杨帆也是喜不自胜,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军队里,洛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街头拥吻事件以及由此衍生的诸多花边新闻,他此刻还一无所知。
杨帆此时正抱着双臂站在校场边上,笑看那些刚刚征募来的新兵在马球场上击鞠,这种运动不但能锻炼他们的骑术,加速他们之间的配合与默契,还能让兵员们之间迅速地熟悉起来。
有那大胆的士兵见杨帆正在场边观看,便高声道:“杨将军,属下听闻将军击鞠之术极其高明,当年曾与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禁军众位将领联手大败吐蕃击鞠队,如今何不下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
四下的兵士一听立即起哄,都想见识见识杨帆的功夫,杨帆一开始还故作矜持,直说已数年不曾击鞠,功夫荒废许久,架不住众人一再怂恿,最后只好出场,马上有人跃下马来递过球杖。
杨帆正要翻身上马,行军司马许良怒气冲冲地从远处走过来。许良比之许多大字不识的将领要强上一点:他能写会算,是读过书的,兼之心思细腻,故而杨帆让他做了行军司马,这是参谋长一类的职务,平时最为繁忙。
杨帆转眼看见许良阴沉着脸色,十分气愤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忙把球杖递还给那个士兵,快步迎上去,对许良问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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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户部为难
许良愤然道:“中郎将,咱们自打组建‘千骑’,迄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眼看着兵士数目即将满员,卑职就想,这兵甲、器仗、马匹、衣粮等物也该按员领取,以便配发了!”
杨帆欣然道:“自当早作准备,司马所虑甚是!”
许良道:“卑职想到就做,便去军器监、太仆寺还有户部走了一遭,结果他们纷纷搪塞,寻了诸般理由就是不肯予以拨付。”
杨帆眉头一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应该啊!咱们可不是什么杂牌兵马,天子亲军、禁军中的嫡系,他们又不是不清楚,还敢刁难不成?”
许良冷笑道:“何止如此!卑职去户部讨要米粮时,他们还告诉我,咱们千骑是刚刚组成,而户部计吏手头的预算是年初就订下的,当时可不包括咱们。如今朝廷用度紧张,并无富裕,一时无处筹措,恐怕这军饷,一时半晌也要发不下来了!”
杨帆目中戾气顿时一闪。
许良又道:“中郎将,此事不可等闲视之啊!咱们刚刚成军,军卒大多是从各卫禁军中优中选优挑出来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天子近卫,这才踊跃报名,如今若是连甲仗武器粮米军饷都延误发放,这军心就完了。”
杨帆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他的兵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大部分来自禁军,这些人大多打过仗杀过人,在战场上都是精锐,可平时便不免多了几分傲气。他们肯踊跃加入“千骑”,冲的就是这支军队比其他所有军队规制、地位都要高,如果了出了这种事,军心必散,他的威望也将跌落谷底。
如果这支军队成军已久,也许杨帆能在军中树立他的威望,把这支军队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即便一时出了什么问题,军心也不会散,可“千骑”刚刚成立,他可没有那份王霸之气,让那些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老兵们即刻归心。
如果这时候他没有马匹没有甲仗没有武器让士兵操练,粮米发放不足,连军饷都发不出来,那所谓的“千骑”就是个大笑话,人心一散,想再整束起来可就难了,而且闹到声名扫地,他想在军中站住脚都不可能。
“这是谁想跟我作对?不是有来头的大人物,谅来也无人敢跟我作对,毕竟这是皇帝特旨成立的近卫军。”
杨帆暗自心惊,却不知道一切缘由都因李裹儿那瓢祸水而起,可眼下马上就到月末,介时发不出饷来那就闹了大笑话,得马上解决这件事,也无暇深究到底是谁意图跟他作对了。
杨帆马上道:“我立刻去户部,先把粮米和军饷问题解决,其它的事缓一缓再说,这件事你先严格保密,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许良慎重地点点头,道:“我晓得其中厉害,这不一回来就来找你了,并不曾对其他人谈起!”
杨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做司马真是找到了人,如果是黄旭昶或马桥、楚狂歌那些人,只怕一进辕门就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了,那时可真要焦头烂额,叫人看了大笑话去。
杨帆马上让任威牵来战马,领着几名侍卫回城,直奔户部而去。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有尚书一人、侍郎两人,其下设四司。同刑部吏部等其他五部一样,第一司的名字和部衙的名字一样,也叫户部,只不过部字后面还有一个司字,全称是户部司。户部司之后,又有度支司、金部和仓部。
户部司掌户口、土田、赋役、贡献、蠲免、优复、姻婚、继嗣之事。度支司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金部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
杨帆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四司之间的关系,但他在吏部和刑部待过,知道第一司是全衙最重要的部门,但凡大事,均在第一司掌握,因此一到户部,马上直奔户部司。
户部郎中本来是狄仁杰的长子狄光嗣,狄仁杰去世后,三个儿子都去职丁忧,回家守孝去了,需三年后方能起复,眼下这位户部代郎中叫曹涵,别看他论品级比杨帆要低些,但大权在握,见了杨帆自然不卑不亢。
曹郎中听杨帆说明来意,只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本司只负责依据发放钱粮,度支司不曾对千骑所需进行预算,本司自然无从分配。只要本司见到度支司俸给饷银的发放细表,必然分文不少地拨付‘千骑’。”
杨帆想着新军甫立,不宜多生事端,一听曹郎中所言有理,便也客气地道一声谢,问明度支司所在,便往度支司赶去。
度支司郎中叫柳南泉,是个蜀人,杨帆一进他的签押房,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茶香,一个小厮正在堂下煮茶,听杨帆说明来意,这柳郎中倒是非常热情,马上请他上座,吩咐小厮上茶。
这茶嗅着虽香,可是放了姜蒜桔皮、盐巴豆面一类的东西之后,杨帆便无福消受了,是以只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便即放下,向柳郎中说明了自己来意。
柳郎中飘飘欲仙地品着香茗,听杨帆道明来意后,马上道:“不错,这预算么,确由本司来做,举凡定额的上供、专款存储、科买诸数、百官俸给、赏赐财物等等,皆有计划。
本司要汇总各路财政收支,综合赋税收支、军国用度、军需边备所需,进行匡算,报尚书省再呈皇帝陛下批准,有司方可据以发放。这么庞大的用度,不是可以随时测算的,因此每年都在年初的时候进行一次预算。
‘千骑’刚刚成立,已经错过了今年的预算之期,本司是不可能单独为你们再对各项收支进行一次匡算的,按照惯例,这种临时增加的支出,都是由户部司先行拨付,年终的时候再报到本司,加入本年度支出,并据以预算来年支出。”
杨帆听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气儿,只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你还得找户部司去解决,我们只负责做计划,而且一年一次,你们没有钱米粮饷,跟我们挨不着。”
这般推来搪去何时是个了断,杨帆微怒道:“户部司说要你们度支司出了细表,便可依据发放,而贵司又讲户部司可以先行发放,年底再补条子,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某手下那些兵将却去找何人讨粮米裹腹?”
柳郎中哈哈一笑,忙道:“将军莫急,粮米军饷可不在本司手中,想要给你也没有办法。这件事说起来,确是户部司的事情,你与本司为难可没有道理。这样吧,本官给你指一条明路……”
柳郎中端起茶来美美地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又道:“将军可往仓部一行,仓部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如果他们那里有富裕钱粮,本司便为你临时加做一笔预算,那也没有什么。”
柳郎中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对那堂下小厮道:“去!告诉何员外,郑主事,今天可能有点公事,需要晚走一阵儿,叫本司的一干人等候着本官的消息。”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杨帆又能如何?只得起身告辞,再往仓部去见那位郑中博郑郎中。
郑郎中比起曹郎中和柳郎中来少了几分户部高官的雍容气派,满脸褶皱,脸颊瘦削,两道倒八字眉,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杨帆到了仓部,刚把来意说了一遍,郑郎中便愁眉苦脸地向他倒起了苦水:“杨将军,你的来意下官清楚了,可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啊,你看哈,这是今年各项的开支用度,本司库中空空,实在是抽不出钱粮来了。”
郑郎中搬过奇厚无比的一本帐簿,蘸了点唾沫,逐一翻开来,对杨帆指点道:“你看,这是陵寝供应、祭祀、仪宪、俸食、科场、饷乾、驿站、禀膳、赏恤、修缮、采办、织造、杂支……
还有这里,河北、陇右两地兵灾频频,租税交不上来,朝廷还得倒贴,这是年初就拨下去的米粮、钱款。你看,这是各路禁军所需的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