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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那逃得慢的泼皮被彪悍的大娘子一把揪住,巴掌像雨点般扇到脸上,还有那一把摸下去,只觉绵绵软软、极富弹性,手感之佳,回味无穷的泼皮陡见心目中的俏佳人回过头来,一张麻子脸吓得他尖叫出声的。
杨帆挤在人群里,想快也快不得,只好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路好笑地看着这热闹的人群。
终于挤到白马寺门口了,白马寺门口左右各有一位大和尚在讲经布道。
这年代,和尚利用一些盛大节日在公开场合像跑江湖卖艺似的大声宣讲佛教经义、籍以发展信徒是很常见的事,他们说的也不是枯躁的理论和令人难以听懂的深奥经文,而是一些生动有趣的佛教故事。
山门左侧的大和尚是白马寺真正的方丈三山大师的关门弟子宏缘和尚,这和尚身材魁梧、声音宏亮,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想让人听清他说话,声音不宏亮是绝对不行的。比起他来,站在山门右侧的怀义大师的得意弟子弘六就逊色多了。
弘六因为和宏缘比嗓门,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他声嘶力竭地重复讲着怀义大师刺破膝盖,以血绘佛像的传奇故事,沙哑的声音完全被嘈杂的游人声浪给压了下去,但是围在他旁边的“信徒”远比宏缘和尚那边要多。
因为“信徒们”已经发现,这边泼洒铜钱的频率是最高的。
“弘七、弘七,你顶一会儿,我不行了……”
杨帆看到弘六忙碌的样子,本想直接走进山门,不去打扰六师兄弘扬佛法的正事,不过他只伫足片刻,弘六就看到了他,弘六就像吃盐吃多了似的,用沙哑的已经没了人动静的声音把他师弟喊上台,便跳下来挤开人群向杨帆走过来。
“十七……咳咳……师弟,你来啦!”
“六师兄!”
杨帆摆摆手,制止手下意图阻拦的动作,主动迎了上去:“哈哈,这儿好热闹!”
“那是!师父今儿办大法会,整个洛阳城都轰动了。等皇帝来了,还有千僧……咳咳咳……”
弘六的嗓子就像一根拉破了的老弦,颤巍巍的根本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六师兄,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弘六摆摆手,冲到路边摊子上拿起两个冻梨。
“大师,你没给钱!”
“给个屁钱!刚才漫天撒开的铜钱掉你案板上好几枚,全都便宜了你,我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还要钱,掉钱眼里了你!”
弘六用着比太监还要太监的声音,才把这句义正辞严的呵斥说清楚。他回到杨帆身边,把冻梨递给杨帆一蛤,咔嚓咬了一只冻梨,把那带着冰碴的冻梨果肉使劲嚼了几口,这才说道:“我的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杨帆也咬了口冻梨,让那冰凉甜美的汁液沁进喉咙,笑道:“怎么不让师兄弟们替你一下。”
弘六摇摇头:“大家都忙着,实在腾不出人,七师弟是刚把娘子和孩子送走,刚回来,这才被我抓了壮丁。”
“娘子和孩子……”
杨帆窒了一窒,又道:“师父呢,他在哪儿忙着?”
弘六道:“师父一早就去宫里了,等着陪同皇帝陛下一起赴大法会。”
说话间,经过原本极宽敞的前殿,只见院子里已经搭了四座高台,一座唱大戏,一座在说书,一座在表演舞蹈,一座在干薛大师的老本行:“胸口碎大石,兼卖金枪不倒壮阳药!”
对这种兼收并蓄的大法会,杨帆很是汗了一把,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每座台前都是人山人海,看得津津有味。
弘六瞥见了杨帆怪异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没两声又开始咳嗽:“咳咳,凡夫俗子嘛,都喜欢热闹。要不咱们到伽蓝殿去,净光如来转世的河内神尼正在那里为人算前世今生,每一卦至少一百贯,是以那里人不算多,极为清静。”
弘六说到这里,还向杨帆眨眨眼睛,压低声音笑道:“去算命的以女子居多,其中不乏美人哟。”
杨帆苦笑道:“算了,我们还是到后殿去吧,一浊师弟在吧?你忙你的,我和他聊聊天。”
弘六道:“一浊也在忙着宏法,喏,你瞧,他在那儿。”
杨帆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一座大殿前搭了一座台子,一浊和尚端坐案后,跟个说书先生似的正在滔滔不绝,还别说,身前真围了不少人,杨帆好奇,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便向弘六打个手势,两人也不言语,悄悄凑了过去。
二人凑近了一听,一浊和尚也在讲故事,宣扬因果报应一类的思想,这思想倒是佛家主张,只是他不只讲六道轮回,而且还具体化了,什么五方鬼帝,地藏王菩萨,十殿阎罗、牛头马面,佛教道教里边的人物被他掺合到一起,居然讲的头头是道。
杨帆幼年时读过不少书,对佛道两家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可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佛教传说中的人物和道家传说中的人物融合到一起,居然让他们做了同事,也不知道在中土大地上佛教神系和道教神系的混乱,是不是就是从这位披着袈裟拜太上老君的一浊大师开始的。
杨帆摇了摇头,对弘六揶揄地道:“算了,一浊师弟正忙着给北阴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排座次,就不要叫他了,咱们到后院清静一会儿。”
目不识丁的弘六关切地道:“好,那让他先忙着,师兄陪你去喝两杯。怎么玉皇大帝还没决定酆都大帝和地藏菩萨谁当老大么?跟如来佛祖商量一下不就成了,都是自家人,可别打起来。”
杨帆又是一汗。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混乱大庙会
杨帆和弘六在白马寺里四处游逛了起来。
这白马寺在薛怀义的主持下,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大庙会,毫无佛家的庄严肃穆,处处都是声色犬马。这一天少有人去温柔坊里寻欢作乐的,于是青楼妓女们也都放了大假,纷纷跑到白马寺来散心。
很多姿容秀美的名妓换了寻常衣服,领一个俏皮可爱的小侍婢、两个青衣小帽的大茶壶,行动优雅、举止端庄,真比那名门大户人家的正经姑娘还有作派。可也不乏那烟视媚行,叫人一看就知道是窑子里出来的姑娘。
见此情景,杨帆不由大摇其头。
过不多时,恰好陈东带着娘子和孩子也来逛庙会,这倒见了熟人,二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却也自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还没看见皇帝御仗,陈东料想皇帝不会在饭时出现,便邀杨帆到外面下馆子。
杨帆跟弘六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陈东离开了。
依照薛怀义临行前的吩咐,顶多巳时三刻皇帝就能到,结果白马寺里眼巴巴地从日初等到午时,也没看见皇帝的踪影。弘一和弘六一商量,实在没有办法,还是先开饭得了,结果这一来又出了问题。
今儿薛怀义办大法会,所谓法会,自然有讲经有说法,声势最浩大的一个节目是“千僧颂”,薛怀义是护国法师,有权号令天下沙门,所以他从远近各大寺庙调来了一千名僧人,准备千人齐颂“大云经”。
武则天喜欢大场面,他琢磨着这个盛大场面能让武则天喜欢,这个活动不只场面大,而且可以显得皇帝民心所向,更重要的是,当年以“大云经疏”证明武则天就是弥勒转世,从而为她登基造出莫大功绩的这桩事情就是他干的,他也想以此让皇帝念起他的好来。
为了营造一种神秘效果,这些僧人全都被他藏在了后园,密密匝匝一千个僧人,人人身披大红袈裟,头戴毗卢帽,好象一千个唐三藏,红彤彤一片好不威风。可是他们从早上站到中午,饿得前胸贴后背、累得脚后跟抽筋。
更重要的是,薛怀义原打算上午就把皇帝请来,举办完一系列活动,等皇帝中午累了,正好在庙里歇着,晚上再陪皇帝皇帝去看灯,压根没给这些和尚准备午饭,白马寺的伙夫也煮不出这么多和尚的饭菜来。
如今皇帝未到,这一千人不能让他们走了,又不能让他们饿着肚皮,弘一急得团团乱转。好在他师父有钱,核计来核计去,几个大弟子便擅作主张,一方面叫厨房多备伙食,一面去外面大量采买。
厨房闲着没用的锅子倒是不少,可灶坑有限,伙夫头子便自作主张,在院子里拉开架势埋锅造饭,大冬天的柴禾都很潮湿,这一生火,只见白马寺浓烟滚滚,直上九宵,又成洛阳城一道奇迹。
浓烟一起,不大的功夫,人喊马嘶中,便有三路人马分别从三个方向朝白马寺赶来,一路巡城御史郑潮,一路京兆尹辖下的洛阳尉唐纵,一路金吾卫旅帅刘香雨。
这三路人马都负有京城治安之责,一见白马寺浓烟冲天,也知道今天这儿办大法会,赴会百姓众多,只道是这里出了火灾,忙不迭就赶了来。结果他们冲到巷口,根本就挤不进去,三位主官当机立断,不约而同地下令:“往里冲!”
那巡城司的执役抡起鞭子就抽,金吾卫的官兵举起带鞘的钢刀就砍,洛阳尉唐纵也不含糊,一声令下,手下的巡捕公差便舞起水火棍,跟唱大戏似的向里边冲杀起来。
没想到不只外边鬼哭狼嚎地出了乱子,里边也出了乱子。
薛怀义手下都是些什么?
一群泼皮而已!
你能指望这么一群货色干出什么着调靠谱的事儿来?
他们从酒楼饭馆小吃铺子各种地方点的菜生冷不忌、荤腥俱全。
他们是酒肉和尚,可那一千名等着唱《大云经》的和尚却是真和尚,人家坚决不吃这些东西,一番抗议之下,这些泼皮反而火了,一群泼皮和尚跟正经和尚正在吵架,各家饭馆酒楼派来送饭菜的伙计等不及,催着他们要饭钱。
这饭没人吃,那些泼皮和尚哪肯付钱,于是又跟这群伙计吵架起来,这一吵就控制不住了,他们从后院吵到前院,一大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忽啦啦往上一围,只觉今日这白马寺大法会数着这个节目最精彩。
一群泼皮和尚平时说一不二,哪丢过这么大的人,吵到羞恼处,干脆动起手来,这一动手就不免殃及无辜,那无辜也不是吃素的,登时就挽起袖子加入了战团,反正这混乱之中,你白马寺势力再大,事后也无处寻他算帐。
要知道就算在现代社会,一些游园活动也常因组织不利发生踩踏事件,何况这白马寺大法会根本就谈不上有人组织有人引导,就算官府派了差役来,也因为白马寺一向跋扈,只在外围维持秩序,不愿到里边转悠。
这一打架,外边的人拼命往里冲,挤着看热闹,里边的人扶老携幼使劲往外闯,躲闪那些香烛、念珠、桌椅、挂式佛像等各种奇门兵刃,踩踏混乱的场面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会儿功夫,薛怀义用自己的血绘出来的巨幅佛像也轰然倒塌,被人踩得七零八落。
等杨帆和陈东酒足饭饱,说说笑笑地赶回来,眼见白马寺乱成了一锅粥,当时就惊呆了。陈东还带着夫人和孩子,不便进去,杨帆跟他说了一声,领着七八个明里暗里的侍卫就往里挤,饶是他一身武功,等他挤进白马寺,也是衣衫凌乱、帽子歪斜、披头散发、汗水涔涔。
杨帆挤进白马寺一看,这里边更乱,到处都是打架的,打得昏天黑地,杨帆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认识的,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看风景的一浊和尚看见他,连忙把他唤过去,杨帆向他一问,这才明白缘由。
眼下这种混乱场面,杨帆就是明白了也没用,就算他把从弘一到弘十九的众师兄弟全找齐了,眼下这场面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制止得了的了,就此这时,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宜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在声势浩大的军队弹压下,这场混乱总算被制止了。
武攸宜是来开道的,皇帝已经启程,马上就到。
这一下弘一和尚和他的师兄弟都傻眼了,他们不知道如何应付眼下的这种局面。
杨帆见状,连忙出面,先要弘一付钱,打发各家饭馆酒楼的伙计们离开,有打伤的?一概用钱摆平,只要他肯走,不惜钱财!对误伤的百姓也是同样的办法,仓促之间无法分辨谁是谁非,白马寺一概赔钱。
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苦主们一眨眼的功夫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扫得不见踪影。随即还是出钱,出钱从看热闹的百姓中雇佣了许多年轻力壮的汉子,帮忙打扫战场。与此同时,请羽林卫、金吾卫、巡城御史和洛阳府的人帮忙维持秩序,疏导群众。
至于那一千名和尚,挑那袈裟还算完整的、毗卢帽还戴在头上的,没有鼻青脸肿的留下,其他人一概先行回避,最后只留下了二百四十多个和尚,急匆匆退到后院去准备唱经。净光如来转世的河内神尼,也趁这混乱的功夫带着她的一众女徒弟悄悄溜走了。
杨帆这一番指挥,发挥了奇迹般的作用,等皇帝的仪仗远远出现时,整个现场已经看不到时丝毫的混乱局面,只是……薛怀义煞费苦心绘制出来的巨佛没了,皇帝最喜欢看到的与民同乐的场面没了,现场冷冷清清,除了兵……还是兵!
武则天根本不想到白马寺看什么大法会,随着她帝位的稳固,她对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已经厌烦了,尤其是刘思礼、纂连耀谋反一案,使她注意到,不仅仅是她能利用神佛蛊惑民心,别人也能。
她是皇帝,不用神佛蛊惑民心,一样可以做成事情,只是有时候会麻烦一些,可别人却能利用神佛做成许多原本做不成的事情。这令她对那些假神佛之意,卖弄神通的方外之士更生了几分警惕。
她今天来,其实只是想敷衍一下薛怀义,怕这混人又干出什么混账事来,因此尽管薛怀义再三催促,她也兴致缺缺,直到午后,实在拖不过了,这才摆起仪仗,姗姗而来。等她赶到白马寺,眼见白马寺根本没有什么盛大场面,不悦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薛怀义也在纳闷,他走的时候时辰虽早,看着也比现在热闹啊,人呢?佛像呢?还有……弟子们呢?
他看了半天,就看见三山大师带着白马寺的一班和尚恭立于寺前,他的徒弟一个也没……,哦!有一个,一浊和尚在,一浊稽首站在三山和尚背后,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怎么看都像个道士。
薛怀义心中纳罕不已,可他正伴侍圣驾,却也不好询问,只好揣着一肚子不明白,先把皇帝迎进了寺庙,趁着三山大师率白马寺众高僧觐见皇帝的时候,他才急急把一浊和尚唤到身边。
一浊和尚匆匆解说了几句,薛怀义的心当时就凉了,他现在也顾不得生气,只是想着,如此情形,如何讨女皇欢心?
杨帆费尽心机,也只能把场面收拾到如此程度。他现在是一个小吏,没有资格伴驾,也没有资格迎驾,只是混在剩下寥寥无几的百姓中间,看着薛怀义难看的脸色,杨帆暗暗摇头。
那一日,“金钗醉”里薛怀义与他推心置腹地所说的那番话他还记在心里,他现在真想冲上去向薛怀义问一句:“屈身蒙辱换来的富贵,就那么放不下么?”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恩宠有尽时
因为薛怀义精心谋划的一系列准备都已毁在一顿午饭上,一时间弄得薛怀义有些手足无措,原来的打算全被破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变,所谓的大法会变成了女皇陛下对白马寺的一次无聊的巡阅。
女皇在正殿上了香,默祷几句,薛怀义便讪讪地命令僧侣们在宽大的庭院中颂唱《大云经》。
一些别出心裁的举动要在恰到好处的时刻拿出来,才能起到耳目一新的效果。薛怀义本打算通过一个个惊喜,先把女皇的兴致调动起来,最后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