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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对马桥说了句笑话,这才认真地说道:“我想拖太久朝廷也不会同意的,虽然病说的很重,可是……最多也就拖一个月,再加上返程所需的时间,最迟一个半月,我就回洛阳了。”
杨帆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患了“重疾”。
在场的人除了太平公主的人就只有胡元礼和孙宇轩了,这两个人都是共过患难的,如今杨帆留下,只是为了等着他的孩子出生,这是人之常情,又不是犯奸作科之事,谁能不成全他呢?
至于柳徇天,柳府君正率领长安府的一班文武在前堂大厅上候着呢,杨帆等人是破例被引进中堂的。
过一会儿出去时,杨帆就得让人扶着,有气无力、没精打采了。
至于柳府君昨天还亲眼见过杨帆生龙活虎的跟卢家小公子为了独孤世家的一个女人发飚……咳咳,不好意思的很,杨大官人就是今早害的急症……※※※※※※※※※※※※※※※※※※※※※※※※※※※※一辆长途马车驶上了蓝桥,桥下河流湍急,蓝溪水如碎玉雪屑般,溅溅一团团白色的浪花,旋转翻滚着远去、消逝……马车明显是长途跋涉而来,可是马车却干净的好象纤尘不染,就连车辕都洗涮的干干净净,透出干净的木质原色。
车厢里,姜公子一身白衣如雪,同样干净的不染纤尘。
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正摊着一张雪白的信笺。
车子走的很稳,姜公子慢慢看完手中的信,五指修长的手指慢慢合拢,将信紧紧地攥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陆伯言坐在侧首,平静地看着他。
姜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卢氏族人即将全部回返范阳,三年之内,禁足不出!”
陆伯言微微皱了皱白眉,还是没有说话。
姜公子嘴角微微勾起,怪异地笑了笑:“我此来长安的打算,全都毁了!”
陆伯言忍不住开口了:“因为何故?”
姜公子缓缓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才如秋霜般萧瑟地吐出两个字:“杨帆!”
姜公子此番秘密返回长安,为的也是南疆空缺出来的官位,运作好了,多争取几个位置,对他帮助极大。
虽然对朝廷来说,决定此事的关键人物都在洛阳,可是对世家们来说,决定此事的关键人物却在长安。姜公子想要从中得利,必须得跟出身世家的这些政界幕后大佬们协商、沟通、谈判、妥协。
姜公子虽然败在沈沐手里,可他们争的毕竟只是内部的权力和地位,大家一脉连枝,谁也不可能与对方做生死之争,他想大大方方地回长安也无妨。可是这里本是他的地盘,如今输给了沈沐,心高气傲的姜公子哪还有脸明着回来。
再者说,他要做的事也不需要敞明身份,暗中接触更方便他行事,所以姜公子一路行踪很是隐秘。谁知他还没到长安,筹划种种便如梦幻泡影,转眼成空了。
“杨帆!”
姜公子胸中蓦地涌起一股怒气,双眼一睁,眸中一片森然!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弱不禁风的杨二郎
太平公主从后宅里姗姗走来。
因为今日启行,长安官吏乃至一些长安豪门世家都来相送,所以太平公主穿了盛装,容颜依然妩媚,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
几乎是头一眼她就看到了杨帆,只是深深地注目了一眼,没有说话。杨帆也是一样,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有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可是需要收敛的情感还是要收敛的。
看到杨帆的刹那,太平公主眸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但是旋即就被坚强的眼神所取代。她再不舍也要走,回洛阳比与郎君厮守更重要,不管她在长安时,已经对那耳鬓厮磨憧憬了多久。
从她哇哇降世,成为一代女皇的女儿那天起,她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情爱、丈夫、子女与家庭,从来都不是她的全部。太平公主只是深深地凝注了杨帆一眼,便向胡元礼、孙宇轩、马桥等人微笑着颔首,接受他们的礼拜。
胡菲姑娘陪在太平身边,她还是一身苗装,只是比起在蛮州时身上的首饰多了些。头上、颈上、肩上、臂上、腕上、腰间、足踝,浑身上下都是圆的扁的细的长的铃铛管子穗子,银光闪闪。
这些都是孙宇轩帮她置办的,中原女子,身上的首饰超过四五件就嫌累赘了,也不知是因为这些苗饰的特殊造型还是胡菲姑娘的服色特殊,所以配上这些银饰特别合适,没有一点繁琐的感觉,反而凭添几分明媚,透着一种苗家妹子特有的爽利。
哪怕是她走动之间,浑身上下叮当作响,那声音也像音乐一般悦耳,绝无一丝噪乱。孙宇轩看到她,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官场中人该有的含蓄,胡菲姑娘却不管那些,已经向自己的男人快乐地飞去一抹妩媚。
太平公主的管家凑到她身边,低低禀报了一声:“孙府君与长安官吏、世家豪门在前堂恭候殿下呢!”
太平公主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吧!”话音一落,杨帆马上身子一歪,眼皮半垂,两眼无神,气息奄奄,亏得站在旁边的冯元一虽是十岁顽童,身子却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般结实,勉强还能托得住他。
太平公主瞪了杨帆一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好笑:“你装得太过份了吧?”
杨帆干笑道:“表现的严重一些好。”
太平公主没好气地道:“这还没到前厅呢。”
“哦!”杨帆马上站直了身子。一番不是打情骂俏的打情骂俏之后,太平的脸色轻松了许多,一行人便往前厅走去。
柳徇天等人一见太平公主出现,纷纷上前见礼,杨帆也提前一步,病恹恹地倚在了冯元一的身上。
柳徇天向太平公主见过礼,待太平公主与几位关陇世家攀谈的时候,看见杨帆这副模样,忍不住走上前去,纳罕地问道:“杨郎中,你这是……”
杨帆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气若游丝地道:“昨……夜……偶……染急疫,上吐……下泻,如今全身无力,直冒虚……汗……”
柳徇天吃惊地道:“竟然这样,可曾请了名医诊治么?”
杨帆慢腾腾地点头:“请过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歇……歇的。”
柳徇天撮了撮牙花子,道:“郎中这般模样,长途跋涉可要小心了。”
杨帆软弱地道:“走不了啦,蒙殿下开恩,允我……在此养病。”刚说到这里,又有下人急急来报:“殿下,独孤宇、独孤宁珂兄妹到了。”
太平公主正和一位韦氏家族的贵妇执手笑谈,一听这话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宁珂来了?她怎么……,本宫前去迎她!”
太平公主当然知道宁珂身染痼疾,出门走动的机会不多,虽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朋友,她不来相送太平却绝不会有一丝见怪。如今听说她来,才真是把太平公主吓了一跳,赶紧便要亲自去迎。
谁料她刚刚走出两步,独孤宇兄妹便走进厅来。那个曾经扮船娘的侍婢搀住了宁珂的一条手臂,宁珂站得笔直,并不借力于侍婢,侍婢相扶,只是担心姑娘突然眩晕的话,以防万一。
太平急急上前相见,众人也都跟了上来。
众人之中,杨帆由青衣小帽家仆打扮的冯元一扶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比人家宁珂小姐还要娇怯了几分,着实令人侧目,宁珂姑娘又哪能看不到他,两个人四目一对,同时错开了眼神儿。
宁珂一双柳眉轻轻地颦了起来。宁珂久病成医,眼神毒辣的很,再加上她对杨帆似乎先天就有些能洞烛其心的感应,所以只看一眼,她就感觉到:“这个家伙好像在装病!”
杨帆也有点心虚:“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眼神怎么那么厉害,好象被她看出来了。”
太平公主和独孤宇客气了几句,便迎上宁珂,扶住她的手臂,埋怨道:“你呀,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你何必辛苦自己走这一趟。”
宁珂柔声道:“你现在久住洛阳,难得回一次长安,相聚日短,岂能不送?”
两人絮絮地聊了一阵,众人便纷纷登上车马,准备送公主出城。
太平公主搀了独孤宁珂与她同车,其他人倒也好分辨,官方的人都是骑马的,世家中人都是乘牛车的,只有一个例外——杨大官人也是乘牛车的,而且他的车子驶得比那些高门子弟都要慢。
十里长亭,众人停下来,这时就是正式与太平公主道别了。宁珂下了车,由她的贴身侍婢扶着,与同样作弱不禁风状的杨帆并肩站在一起。
众人纷纷道别,太平公主还礼已毕,登上车子,扭过头来,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地凝望了杨帆一眼,这才轻轻抬起手。素手一拉,竹制的轿帘缓缓落下,遮住了她的云鬓、黛眉,和那双深深凝视着的眼睛……鞭花在空中炸响,公主的车队在三百名龙武卫的护持下,向洛阳进发了。
站在杨帆旁边的宁珂姑娘从远去的车队处收回目光,声音细细地道:“杨郎中未随公主返回洛阳,可是因为身有不适?”
杨帆本来正想让冯元一扶着他转身登车,一听这话又站住了。
宁珂姑娘嘴唇绽起一抹神秘的笑意:“独孤家倒是常年延请了几位名医在府上……”
一旁的独孤宇会意,忙道:“看二郎这副虚弱的样子,不如请我家的医士再给你诊治一下吧。”
“呃……也好……,那……改日杨某一定……”
“嗳!这事哪还有改日的,来来来,上我的牛车,既然生着病,当然越快诊治越好!”
独孤宇不由分说,搀起杨帆的另一条胳膊,就把他拖上了自己的车子。这时众豪门和众官吏正纷纷准备散去,也没有人格外注意他们的交谈。
昨日曲江芙蓉园里那一种精彩的大戏,李太公不会张扬,独孤宇不会张扬,柳徇天不会张扬,卢家的人更不会张扬,除了一些豪门世家的重要人物已经掌握了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大多数人都还蒙在鼓里呢。
今天来送太平公主的都是各个世家年轻一辈的人物,他们还不曾与闻这个消息,否则就不会如此无视这位“娇滴滴”的杨大郎中了。
宁珂看着杨帆“很艰难”地登上了大兄的车子,不禁抿嘴一笑。今日强撑病躯来为太平公主送行,她的主要目的还在杨帆。
为了她的下一步计划,她还打算让阿兄跟着或者随后去洛阳,如今杨帆居然因为“生病”留下,实是意外之喜,此时不把杨帆抢到独孤府上怎么行?昨日在芙蓉楼上,李老太公那双发现宝的眼神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她。
她和李老太公是一对忘年之交,都有收藏癖好,李老太公在杨帆欲告辞离去时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发现了一件在土里埋了几千年的活宝贝。宁珂猜想,说不定李老太公得知杨帆未曾随公主一起走,马上就得派人去公孙府。
“可惜呀!‘绿绮’被李太公你捷足先登了,这杨帆,可是先落到我的手上了。”想到这里,宁珂禁不住又是微微一笑。
宁珂坐在车里,微微启齿而笑的模样被那“船娘”都看在眼里,着实令她受惊不小。
从宁珂很小的时候,她就负责照顾宁珂的起食饮居。
小姐规矩大,除了她这个从小姐一出生就一直照料她的人之外,小姐的房间从不许其他人轻易进入。小姐的身体更接受不了其他人的碰触,所以侍候小姐沐浴的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实际上她和小姐的亲密,连小姐的娘亲都比不上。
所以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小姐了。自家这位大小姐虽然醒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但她于静思中发笑的模样可不多见,更何况还笑得小小得意这么甜。在船娘想来,这样的情形屈指可数,而其它那几次,还都发生在小姐孩童和少女时期。
杨帆上了牛车,轿帘刚一放下,他就坐直了身子,眼皮也不耷拉着了,人也不再恹恹地没有精神了,明知道独孤兄妹已经识破了真相,他还装个什么劲儿?
杨帆笑吟吟地对独孤宇道:“独孤兄把我抢进府去做什么,设宴道歉么?”
“不!”
独孤宇很严肃地道:“独孤想跟郎中谈一笔交易!”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世家代理人
长长的车队回了城,便向各自府邸所在的坊里散去。
独孤世家的车驾中,头一辆车上,独孤宇正与杨帆侃侃而谈,后一辆车上,宁珂姑娘正在打盹。她蜷缩着身子,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船娘坐在榻边,宠溺地撩开拂在她腮旁的一绺青丝,就像照顾自己年幼的女儿。
“英雄可以造时势,时势也可以造英雄。很多时候,英雄与时势是相辅相承的,仅靠英雄不行,仅靠时势也不行,英雄是水,时势是形,水与形相互作用,才能激起滔天巨浪,才能咆哮千里。
就像这一回,二郎自姚州而至蛮州,自蛮州而至潘州,方造成如今南疆这种局势。这其中,土蛮俚僚、御史酷吏还有二郎你的不同作为,共同造出了眼下这个局面,于各方来说,结果也不相同,同样是这个时势,于御史台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于二郎而言呢?虽无害处,却也没有多少益处!”
独孤宇说的很缓慢,言辞条理清楚,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他并不是一个蠢才,如果他蠢,就算他是嫡房长孙,也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哪怕背后有他小妹相助。
世家大族能传承千年,自然有其生存之道,他们尊奉嫡长制度,可若嫡房长子是个废物,那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原因是这个机遇,二郎并没有抓住,所以很多本来与此事并没有关系的人,反而可以利用这个时势,从中获取利益。诸如二武、二张、太平、世家门阀、权臣贵戚,个个闻利而动,偏偏造就了这一切的二郎,无法从中得到一点好处。
如陈胜吴广揭竿造反,成就的却是刘邦的霸业和项羽的千古英名。这种情形,自古有之,率先搅起风云者,最后却因种种因由而没落,当年附从其后为其部属的一个小小人物,最后可能恰恰是成就大事的那个人。
再如我朝,皇太子李承乾与嫡次子魏王李泰争嗣,最终却为高宗皇帝做了嫁衣。刘邦、项羽、高宗这些人是生来就命好,坐在那里不用争不用抢,自有天意把偌大的好处拱手送给他么?
那只因为,他们能够准确地判断机会、抓住机会,利用时势。不该出头时就韬光隐晦,该出手时绝不犹豫。如此,再得气运之助、时势之助,何愁不能成就大业!二郎是英雄,可惜这大好机会却要与二郎擦肩而过,我独孤世家可以帮助二郎利用时势!”
杨帆摸摸鼻子,微笑道:“独孤兄说的在下都要热血沸腾了。不过……,独孤兄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想要一起做大事,就得志同道合,才能走的长远!”
独孤宇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大概。二郎既与沈沐为友,至少不是女帝忠臣了,匡扶李氏,恢复大唐江山,这应该是二郎的意愿之一吧?这一点,我们的志向是相同的!
二郎以朝廷命官之身,能够与沈沐为谋,说明你也有自己的追求,或者你热衷的不是权力,可是毫无疑问,你想做的事,需要权力,这一点,只要我们合作,你一样可以距目标更进一步。不!是……近了一大步!”
杨帆听的暗暗心惊,独孤宇连这都猜测的出来,那别人……随即他便想起,独孤世家是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从宁珂姑娘和李老太公的亲近来看,和山东士族走的也很近。反武本就是山东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