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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轩穿过龙武卫的骑兵阵列,来到杨帆马前,刚要开口说话,胡元礼和马桥便兴冲冲地策马迎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孙郎中,胡菲姑娘可是随你来了荆州?”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恶人我来做
胡元礼和马桥同时一问,顿时把孙宇轩问的一呆,愕然答道:“你……你们已经知道了?”
“哈哈!”
马桥拍掌大笑道:“胡御史,我赢了!这顿酒席,你请定了!”
胡元礼连连摇头,叹笑道:“孙兄啊孙兄!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人到中年,怎么反不如少年人稳重了?”
孙宇轩疑惑地道:“你们已经派人来过荆州了么?不然怎知胡姑娘已与我在一起?”
杨帆打马一鞭,迎上来笑道:“孙兄,你不必理会他们,他们两个闲极无聊,拿你打了个赌而已。孙兄怎么会迎出这么远的路来,忒也客气了吧?”
杨帆向孙宇轩身后望了望,一座青山,郁郁葱葱,官道上三两行人、几辆骡车,荆州城还连点影儿都看不到呢。
杨帆这一问,孙宇轩面皮子便是一紧,急忙道:“杨郎中,你猜我在荆州看到了谁?”
杨帆和胡元礼、马桥互相望望,急忙问道:“看到谁了?”
孙宇轩一字一句地道:“王、弘、义!”
“王弘义?”
胡元礼失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会不会看错人了?王弘义不是已经被发配交趾去了么?”
孙宇轩道:“我绝不会看错!正因为如此,我才心中生疑,杨郎中,你可曾接到过朝廷邸报,言及王弘义被赦免的事情?”
杨帆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胡元礼此时业已想通其中关键,变色道:“御史台扳倒了苏味道等三位宰相,政事堂还以颜色,这才杖杀了侯思之,流放了王弘义。王弘义如今竟被赦免……,莫非朝中出了变故?莫非李相他出了……”
杨帆相信如果李昭德出了事,或者皇帝因为什么大变故又倾向于重用御史台,他一定能够得到消息。现如今他和几方面势力都有联系,太平公主、梁王武三思、相权派的李昭德与刑部、薛怀义的白马寺,还有沈沐的隐宗。
如果朝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至少其中某一方势力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可事实上他这一路摆着钦差仪仗堂皇而来,并不难找,却不曾听说过朝中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马桥对王弘义的事也略知一二,瞧他们三个变声变色,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如果朝中没有出什么变故,王弘义就不可能被赦免么?”
杨帆道:“那是自然!否则的话,赦免王弘义,李相岂肯答应,满朝文武岂肯答应?”
马桥道:“那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不肯走,赖在荆州不肯南行了。”
杨帆和胡元礼、孙宇轩一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马桥动了动眉毛,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杨帆道:“发配交趾,自有差役逐州押解递送,这一州将人犯押解给下一州,下一州官府再派员继续递送,人不送到,公事不了,他想赖在荆州不走,那怎么可能?一介囚犯,由得他自己作主么?”
孙宇轩补充道:“他不但正在荆州逍遥,而且还有荆州刺史樊广待其如上宾。”
马桥道:“这可奇了,你们既说他不可能被赦免,又不可能想留下就留下,那他怎么可能在荆州逍遥快活,还被荆州刺史如此礼遇?除非他伪造了一份圣旨,自己赦免了自己。”
马桥越说越不像话了,胡元礼和孙宇轩已经连看白痴的眼神都省了,只当没听到他说话,杨帆摇摇头,对孙宇轩道:“有关王弘义的消息,我确实一无所知。你不用急,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已经发生过了,咱们急也没有,且到了荆州再说!”
孙宇轩别无主意,只好答应,一行人继续北上,半个时辰之后,十里亭已遥遥在望,亭下隐约可见一群身着绯、绿袍服的官员等在那儿。
杨帆远远看见,心中忽地灵犀一闪,脱口说道:“你们说……那群迎候的官员里会不会有王弘义?”
胡元礼和孙宇轩面面相觑,孙宇轩迟疑道:“王弘义与咱们一向不合,怕是不会来相迎的吧?”
杨帆摇头笑道:“不然不然!如果此人确实遇赦免罪,哪怕他还没有官复原职,他既然知道我来,那也一定会来十里亭见我!”
胡元礼久在御史台做事,素知王弘义为人,杨帆这一说,他也反应过来,憬然道:“不错!如果此人是王弘义……”
孙宇轩截口道:“不用如果,确实是他!”
胡元礼道:“那么,只要他确实遇赦,必会会来迎接咱们。”
马桥瞪着一双牛眼说道:“凭什么?难道他吃了这个大亏,开始学乖了?”
孙宇轩这时也明白过来,目光闪动着道:“不错!如果他身在荆州乃是正大光明之事,他今天就一定会来!”
马桥急得抓耳挠腮,嚷道:“你们三个究竟在卖什么关子,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
胡元礼和孙宇轩又用看白痴的眼神儿瞟了他一眼,就是不解释。
杨帆笑道:“桥哥儿,你不了解此人,自然不明其中缘由。原因其实很简单。御史左台的人全是来俊臣搜刮来的一群泼皮无赖,这些人都是些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主儿,如果他真的遇赦而归,哪怕还不曾官复原职,对他而言都是一个莫大的胜利,他不到十里长亭来炫耀一番才怪!”
马桥这才恍然大悟。
樊刺史正在亭中歇息,忽见远处旌旗招展,队列整齐,不觉站起身来。派到前面瞭望的差人匆匆赶回,向他禀报,确系钦差到了。樊刺史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缓步走到路旁相候,荆州众文武官员也都各依品秩,在他身后站好。
龙武卫到了十里亭便放慢了速度,在荆州公人的引导下分列左右,环绕十里亭站定。杨帆、胡元礼、孙宇轩三人并辔而至,樊刺史瞟了一眼三人身后高高矗立的钦差大旗,拱手揖礼,朗声说道:“荆州刺史樊广率本府文武,迎候三位钦差!”
杨帆三人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前来,向他们拱手笑道:“使君多礼了,各位同僚多礼了,劳动诸君久候,恕罪、恕罪!”
三个人一面拱手还礼,一面东张西望,樊刺史就站在他们面前,却见三人一边与他拱手说话,一边探着头向他身后寻摸,不禁奇道:“呃……,三位钦差,可是在寻找什么?”
“啊?哈哈,没甚么没甚么,我等此番只是途经宝地,竟劳烦荆州这么多位同僚前来相迎,兴师动众的,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杨帆收回目光,敷衍地答着。樊刺史看出他是言不由衷,不过他只是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依照朝廷礼制迎接钦差而已,对这位过客有什么想法并不关心,所以只是微微一笑,肃手礼让道:“樊某已备下酒宴,为三位钦差接风洗尘,请!”
“请!”
杨帆三人客气地还礼,借此机会对视了一眼,眼中透露出相同的意思:“没有王弘义!”
没有王弘义,那这件事就大有问题了。
杨帆一行人在樊刺史等人的陪同下向荆州城走去,看着跨马佩刀,昂然走在龙武卫队列前面的马桥背影,杨帆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会真让桥哥儿一语中的,那王弘义其实是伪造圣旨,自己赦免了自己吧?”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杨帆便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谁会做下如此容易暴露的蠢事,居然还敢在荆州招摇?”
樊广笑问道:“杨郎中何故发笑?”
杨帆泰然答道:“哦!我观这城门宏伟,古朴厚重,忽然想起刘备借荆州、关公失荆州的故事,不觉发笑。”
樊广听他说起本州故事,有些自得地抚须道:“荆州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是以留下了许多历史遗迹,诸如点将台、马跑泉、曹操寨、乌林泉、子龙岗、华容道、孙夫人城等等,杨郎中若能在荆州多留几日,樊某可以陪钦差同往游览。”
杨帆道:“杨某求之不得,奈何公务缠身啊。”
樊广微微一笑,把马鞭向前一指,说道:“今日我等设宴为钦差接风洗尘,便在这宾阳楼上。”
杨帆抬头一看,就见寅宾门的城台之上,建有一座重檐歇山顶的恢宏城楼,楼高三层,青灰筒瓦,大柱回廊,屋脊连角,各饰带兽,古色古香,异常庄严。
樊广抚掌笑道:“三国英雄,不止一位曾在此楼饮酒郷客。关羽长驻守荆州时,更曾多次在此大开酒宴,我等于此处设宴,既可居高一赏风景,又可品咂一番古人的风韵,一举两得呀,哈哈……”
樊刺史准备的很充份,楼上不只有酒宴、有歌舞,有醇酒美人儿,还有盥洗的一应用具。所谓接风洗尘,并不是一句空话,长途跋涉、风吹雨淋,难免要出一脸油汗,而那时的道路多是土道,这“风尘”便也成了常事,杨帆等人此刻真的是一脸风尘,不可能这样子就入席饮宴,所以,他们要洗漱、沐浴、更衣。
在他们清洁身体的时候,樊刺史和其他官员便在楼中闲坐,或扶着栏杆居高远眺,欣赏着城内城外的风景。
一间木屋,几层隔断,每层隔断里都有浴桶、浴巾和漱洗用具,杨帆举起一桶水,把身上皂角豆子的泡沫冲刷了去,便裹了浴巾拿起牙刷子,蘸了细青盐刷牙。
胡元礼和孙宇轩见杨帆自入城来始终一脸沉着,以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所以一直忍耐着不问,但是一直到现在都不见杨帆对此事置予一辞,好象完全忘却了,偏偏有闲心跟马桥打趣。
杨帆刷得一口泡沫,居然还眉飞色舞地夸奖这牙刷子质量好,劝说正在一旁洗浴的马桥应该去城里打听打听,向人家学上两手,回去好孝敬老娘,闲话说了一堆,偏无二人最关心的问题,两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接迎的官员里面没有王弘义!”
“所以,他在此地出现,不只没有道理,而且必有蹊跷。”
两人一人一句很有默契地说完,便异口同声地问道:“杨郎中有何高见?”
杨帆咧开涂满泡沫的嘴巴,笑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有一个。他不来见咱们,咱们找他就是了。他不是樊刺史的贵宾吗?一会儿,我直接问他!”
胡元礼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些?”
杨帆道:“何必婆婆妈妈的,唐突又能如何?恶人总须有人做,我做便是!”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胆大包天
杨帆几人沐浴已毕,一身清爽,换了身轻袍回到主楼,主宾双方纷纷落座,彼此又寒喧客套一番,美酒佳肴便似流水一般呈上来。
樊刺史笑道:“三位钦差久居神都,世间最美味的佳肴美酒想必都是尝遍了的,为了款待三位钦差,樊某煞费苦心。这几道菜虽比不得京城美食,却是我荆州风味,想必几位还不曾尝过。”
樊刺史拈起筷子,点着面前一道菜介绍道:“这道百合鱼糕,相传是上古年间女英为娥皇所制,楚庄王也深爱这道美食,引之为楚宫王庭头道佳肴,入口鲜香嫩滑,清香可口。这道梳子肉也是本地特产,肉片薄如纸,形如梭,色泽金黄,肉质松软,肥而不腻……”
杨帆截口笑道:“使君真是费心了。啊!本官遍观堂上,王弘义王御史与我本是故交,怎么未见他来呀?”
单刀直入!既没有拐弯抹脚旁敲侧击,也没有似是而非地询问王弘义是否在荆州,杨帆一句话,直接咬定了王弘义就在荆州,而且开门见山地问起了他的下落。
饶是孙宇轩和胡元礼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杨帆这般问法问的一愣,樊刺史更是呆住了,他举着筷子怔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地道:“啊!王御史本是要来的,只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就没有到!”
杨帆讶然道:“弘义兄生病了?如今他可是住在使君府上?”
樊刺史颔首道:“正是!”
杨帆道:“既如此,宴后本官当去拜访一番才是。”
这句话说完,杨帆便举起杯,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对众人道:“我等因公务路经荆州,劳烦诸位荆州同僚为我等设宴接风,杨某与胡御史、孙郎中感激不尽。这第一杯酒,我等借花献佛,先敬使君与诸君……”
胡元礼和孙宇轩也举杯站了起来,同声应和。
酒宴开了,丝竹乐起,蛮腰云袖,翩跹起舞,各位官员轮番敬酒,气氛热烈无比。马桥坐在下首,得了杨帆一个眼神,这边酒宴气氛刚显热烈,他便借着尿遁走了,带了十余名心腹,离开宾阳楼,直奔刺史府。
刺史府的门子忽见十余位军人出现在府门外,其中一位看服饰冠带还是位军官,忙迎出门来。询问之下,方知是今日宾阳楼上刺史大人与钦差大人相见甚欢,派人来邀请王弘义王御史同往赴宴。
那门子知道刺史大人一早出门便是去迎接钦差了,虽然觉得刺史不派人来,反倒是钦差派人来迎接王御史稍显奇怪,却也没有在意,在他想来,钦差来自京城,王御史也来自京城,想必是彼此关系更加亲近的缘故。
门子开了中门,迎众军士进去,唤过一个青衣小仆,引着这几位军人自去客舍去见王弘义。王弘义正在房中自斟自饮,门外忽有人道:“王御史,我家阿郎正在城头宴客,钦差特遣人来,邀请御史前往赴宴。”
话犹未了,马桥就带着人闯进来,王弘义脸上变色,手中酒杯“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用微显慌乱的眼神看着面前这几位戎装大汉,正想说些什么,马桥已然笑道:“王御史好酒兴,自斟自饮,已然醉了。”
马桥把手一挥,吩咐道:“你们搀了王御史,王御史已醉,可莫摔了御史,惹得钦差不高兴。”
来时路上,左右早就得了马桥吩咐,立即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挟了王弘义就走。那引路的青衣小厮觉得这般邀请客人有些粗鲁,可他同样没有多想,只道这京里的军爷就是这般粗鲁的性子。
王弘义一被架起,便知情形不妙,脸色顿成死灰。他也没有叫嚷,叫嚷又有何用,画皮一旦揭破,便连樊刺史也不会保他。
杨帆在城头楼上正与樊刺史和荆州众官僚杯筹交错,其乐融融,马桥突然按着刀大步走上堂来,神色凛然,后边跟着两个军士,一左一右架着王弘义。一见这般情形,堂上欢声笑语顿时停下,被冲散了的舞姬乐女茫然看向主人。
樊刺史诧异地坐直身子,看看旁边依旧挂着浅笑,目光却已锋利如刀的杨帆,再看看被两个魁梧的军士扣着手臂,脸色灰败、极不自然的王弘义,挥挥手打发了那些舞女离开,纳罕地问道:“杨郎中,你这是……”
杨帆不答,只对王弘义道:“王御史,别来无恙啊!”
王弘义猛地一挣,却挣不开两双铁钳般的大手,便色厉内茬地喝道:“杨帆,你使人把本官抓来,意欲何为!”
樊刺史眼神飘忽了一下,便安定下来,静静地坐在一边,再不发一语。事已至此,他如果还看不明白两人之间大有蹊跷,他这个刺史也不用做了。
樊刺史对于王弘义和杨帆之间的过节本来不甚了然,得知杨帆将到时,他还曾与王弘义说起此事,邀他一同迎接。谁料王弘义听了却大为不悦,冷笑一声道:“他杨帆是个什么东西?他来我便去迎?我不想见他!”
只一句话,樊刺史便知趣了:可想而知,杨帆与这王弘义必然不合,如此,确是没有去见他的必要。王弘义之所以安然待在刺史府上,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