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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抓贼没兴趣!我想知道的是……”
大概是交谈了一阵,太平公主心中的紧张和怯意渐去,神情变得从容起来,她扭转身,看着杨帆道:“那几位观主告诉我,你是去观里查缉一个潜藏在寺观里的贼人。你是刑部郎中,怎么突然纡尊降贵,办起了查案缉凶的差使?”
(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殊途同归
杨帆皱了皱眉,道:“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太平公主质问道:“母皇现在很信任你,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
“你说那又如何?”
太平公主激动起来:“你知道当初周兴有多大的权势吗?你知道武承嗣当初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去抓兵权吗?因为凭他的权势和地位,再加上周兴为虎作伥,他在朝廷中已经没有威胁,欠缺的只是兵权!
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完全有可能掌握周兴最风光时才拥有的权力,可你居然……,我不管因为什么,你堂堂刑部郎中会去查案缉凶!自三法司一案了结之后,你声名大炽,此时正是你近一步攫取权力的时候,你怎么能……”
杨帆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缓缓踱了几步,在满是金黄落叶的草地上坐下来,背倚着阑干,双手抱住膝盖,沉思片刻,对太平公主道:“我的想法和你有些不一样,尽管我们的目的相同,我不可能做第二个周兴,我也不愿意做第二个周兴。”
太平公主走过来,道:“我并没有叫你做第二个周兴,更没有想过要你构陷无辜大臣,如果有什么人需要让你铲除,你以为他就一定干净?”
杨帆哼道:“用这个法子,就能掌握足够的力量?”
太平公主道:“至少,这是保全忠于李氏力量的最好办法!”
她觉得这样低着头和杨帆说话很不方便,忽然也在杨帆身边坐下来,还负气地用肩膀拱了他一下,抢过了他后面的大树自己倚着。
杨帆盘膝坐定,说道:“保李,很多人的手段是不一样的。大将军徐敬业和琅琊王李冲用的是武力;狄公想的是保全忠于李氏的力量,让他们蜇伏起来,等到我们这位女皇陛下百年之后再做打算……”
太平公主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在确保皇嗣是李氏的情况下才可行。”
杨帆道:“那又如何?我听说,陛下现在有了一位新宠,视若掌上明珠?”
太平公主心中一跳,道:“你已经知道了?”
杨帆叹气道:“这种事总是传的特别快的,大家瞒也只能瞒薛师和他身边那班和尚。我虽也是薛师弟子,可我身在官场,别人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杨帆说到这里,忽然微笑了一下,睨着太平公主道:“坊间还传说,这位张昌宗张大美人与你……”
太平公主的脸腾地一下胀红了,急急辩解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了他!”
杨帆见她面红耳赤的,连忙安慰道:“你不要急,我又没说什么。我知道这是谣言,只要一个漂亮女人和一个男人有所瓜葛,那些人还能想到第二种关系么?你看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被人传的沸沸扬扬……”
太平公主伤心了,幽幽地看着他,幽幽地道:“我们真的没有关系么?我们只是还没有发生关系……”
杨帆急咳两声,赶紧把话题绕回来:“如今你要做的就是确保皇嗣不要落入武氏之手,而张昌宗就是你预下的一步棋,对么?”
太平公主道:“不错,但是他的作用在宫里,外面呢?母皇在世一日,我就不便出面,只要我不出面,在暗中吸纳的力量终究有限。而皇帝择选皇储,外臣的意见向来都是极重要的一个方面……”
杨帆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不过我的考虑和你不一样。”
太平公主道:“你怎么想?”
杨帆道:“我和狄公的看法差不多,大势不可逆,所以现在只能于顺水推舟中行些小动作。一切,还是等女皇百年之后再有所行动为妥。除非……女皇已经老糊涂了,对朝廷完全失去了掌控。现在我们该做的是休养生息,保护和壮大忠于李唐宗室的大臣。可是……”
杨帆转头看向太平公主,道:“这些大臣,恰恰是武三思和武承嗣想要铲除的,他们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招揽百官为己所用,一旦不肯服从,就假手酷吏将他们铲除!你也清楚,女皇……是偏袒武氏的。”
太平公主默默地点了点头,杨帆道:“所以,如果我效仿,能成功么?武承嗣和武三思这么做,皇帝可以容忍,如果我们这么做,只怕女皇金口一开,我们好不容易掌握的力量就全部灰飞烟灭了!”
杨帆微微仰起头,目光微微闪烁着,此时夕阳已经黯淡了,黯淡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那张深思着的面孔隐隐透出些成熟的味道:“我们不能直接跟武氏叫板,至少……不能让皇帝察觉我们是代表李家在跟武氏作对。
所以,我最多就是依附在武三思门下,以他的门下身份去与武承嗣斗,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成功了,斗垮的也只是武承嗣一派的力量,那不是为武三思作嫁衣么?现在还是让武承嗣和武三思僵持着好,只要他们绝不会合作,我们就有机可乘!”
“所以,会有‘金钗醉’的遇刺?”这个念头只是在太平心中一闪,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皱了皱眉,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杨帆道:“我想绕过武承嗣和武三思,直接同那些酷吏作对!前些天三法司那桩案子本是意外之事,却成全了我,不但帮我迅速在刑部站稳了脚,而且让我和御使台与大理寺有了过节,那么接下来我与他们争斗也就顺理成章了。”
太平公主疑惑地道:“你想直接对付三法司的那些酷吏?”
杨帆道:“不错,失去这些酷吏,武承嗣和武三思至多也就是对忠臣们进行排挤,或者贬官,却不至于动不动就大兴牢狱,一杀就是千百人家!这样,我们不就间接保下了忠于李唐的力量?”
太平公主蹙眉道:“你可知道,酷吏存在之根源在于母皇?母皇需要酷吏,所以才有酷吏。如果你想铲除这些酷吏,那么当母皇觉得她需要用到酷吏的时候,而你的手段又不能让她满意,她随时可以再扶一批起来。”
杨帆道:“是啊!可这需要时间,女皇身体虽然还算康健,可她偌大的年纪,你说她还有多少时间?”
两个人谈论的是他们的皇帝,更是太平公主的母亲,可是两个人却很坦然地谈论着女皇的面首和她的身后之事,他们连这位女皇的江山都想谋夺,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呢。
太平公主思索了片刻,似乎认可了杨帆的选择,顺着他的意思分析道:“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先掌握刑部,做到刑部侍郎甚至刑部尚书?”
杨帆苦笑道:“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刑部侍郎或者刑部尚书么?我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异数了,况且职位太高也不方便做事。刑部司就是刑部里的小刑部,我只要把刑部司掌控在手中,就足以左右刑部了。不过……”
他皱了皱眉,又道:“崔元综这人虽然被人讥笑为泥菩萨,其实颇有心机,野心也不小,现在我与陈东联手虽不怕他,却难免碍手碍脚,你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走,换个不管事的上来,就像御使台的台主孙辰宇一样,世人只知来俊臣,谁认得他孙台主是谁。”
太平公主想了想道:“我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
她想了想,又担心地对杨帆道:“依照你的打算,就要和御使台继续作对了。御使台现在虽然大不如前,却也不容小觑。他们拥有几乎和你一样的司法权,而且可以风闻奏事,一旦他们用这一点来对付你,会很头痛。”
杨帆点点头道:“我会小心。再说,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呐,宫里那位只要在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
太平公主道:“张昌宗刚刚受宠,眼下还不能让他干预朝政。再说,他的作用终究是在后宫里……”
太平公主微微侧了头,一双眸子在夕阳中熠熠地闪烁了一下,缓缓说道:“李昭德此人极为憎恶那些搬弄是非、构陷大臣的酷吏,他现在是百官之首,与那班酷吏更是死敌,此人或可引为你的奥援。”
杨帆迟疑着摇了摇头,道:“李相如今是当朝第一人,有点目空一切了。据说不止六部九卿在他面前常受奚落,训斥如同门下童子,就连苏味道等宰相,也被他呼来喝去。试问,我一个小小郎中,如何能入他的眼去?”
太平笑了笑道:“我又没说要你与他结盟,你只要清楚他的态度,还不能善加利用么?”
杨帆微微一想,恍然点头。
太平公主这时才把神情一肃,又道:“你还没说,为何帮着洛阳府查起案子来了?”
杨帆苦笑道:“私事,可以不说么?”
太平公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起身道:“好!你不说,我就不问。我该回去了。”
杨帆站起身,拱手道:“杨帆送殿下!”
太平公主抿了抿嘴儿,轻声道:“母皇料理天下大事,要培养一个得心应手的身边人极不容易,所以对婉儿倚重甚多,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我也没有办法让她离开宫廷,不过我可以多帮你制造些与她相聚的机会!”
杨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太平公主的目光竟然有些躲闪他。
杨帆狐疑地道:“你有什么条件?”
太平公主愤怒地瞪了杨帆一眼,一接触杨帆的目光,忽又软了下来,弱弱地答道:“不要总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好么。我……只是想赎罪……”
杨帆只道她指的是强迫婉儿发誓的事,忍不住轻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太平公主有些失神,怅然片刻,才幽幽一笑,黯然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讨法旨
太平公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
“七夕那夜,你是陪娘子游长街的么?”
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有些甜蜜还是藏在心里的好,发酵的越久,会越甜蜜。
佳人已经远去,杨帆并没有察觉到她今天的异常。
太平的性格一向多变,有时爽朗,有时大气,有时温婉,有时火辣,心境中的些许变化,反映到她的态度上就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杨帆未以为异。
倒是太平公主对他的许诺,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他和婉儿已经有很久没有相见了,太平既然答应帮他制造机会与婉儿见面,想必也会按他七夕之夜所要求的,想办法解开婉儿的心结。
杨帆很开心,他独自站在那儿,沉浸在愉快的心情里,过了好久欲待离去,想到今日奔波一天,还是没有找到阿奴,不禁又有些沮丧。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了,层林中失去了夕阳沐浴下的那种温暖的色彩,看起来就像一副褪了色的画,少了几分诗意,多了几分苍凉。
杨帆没有折回桥头,而是直接从林中穿了过去,这是城里的一片林子,不用担心迷路。可是杨帆往前走了一阵才发现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林子里的路并不是一直前行的,有些地方因为长满了灌木,就要绕路,林中小道如羊肠,交叉错乱,走了好大的冤枉路。
此时再想回桥头反而嫌的远了,所以杨帆只管向前行去,在林中绕了一阵,前方忽然传来水流湍湍的声音,杨帆心中一喜,急忙加快了脚步,闪过一片丛林,眼前豁然开朗,暮色丛林之中,竟然出现一座灰青色的庙宇。
庙宇不是很大,隐有飞檐斗角从青瓦白墙中露出来,令人见而忘俗。
杨帆这几天一直在跟寺庙道观打交道,没想到回家路上竟在此处又见到一座。他缓缓走到庙前,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山门已经关闭,杨帆抬头向寺庙门楣上望去,就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净心庵”。
杨帆这些日子出入大小寺庙,对于寺庙多少已经有了些了解。他知道这洛阳的寺庙有官庙、有公庙、有家庙、有私庙。根据寺院的规模和佛教界的地位,又有“开旗庙”和“子孙庙”之说。
所谓“开旗庙”就是规模宏大、实力雄厚,寺庙的住持佛法高深,威望隆重,这样的寺院在当地有表率作用,除此之外的寺庙都算是“子孙庙”。眼前这座寺庙明显就是一座子孙庙,说不定还只是一座私庙或者家庙。
杨帆没有上前敲门,这是一座尼庵,里边只有女性修行人,天色晚了,他独自一人,就算有官身也不方便进去,既然知道此处有座尼庵,明天再来查过就是了。
寺庙虽然尽可能地要远离世俗人居住的地方,但它是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的,尤其是这种建在城里的寺庙。杨帆注意看了一下,发现这寺庙前边只有一条路径,便知道顺着这条路一定可以走出丛林,便沿着这条道路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水声哗哗响起,从位置上看,这里只能有一条河,就是伊水,伊水从寺庙后面蜿蜒而过,绕到这里,河水两边长满了齐人高的芦苇和野草。杨帆忽然发现有一片草木低矮的地方,有一个灰衣女尼正蹲在河边一块斜探入水的青石上浣衣。
从杨帆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那位女尼的侧脸,杨帆一眼看清她的模样,登时呆在那里,一颗心也迅速地跳了起来: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可不正是天爱奴么?
杨帆又惊又喜,远远看着天爱奴那张明显有些削瘦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天爱奴洗净了衣服,一一拧干放到大木盆里,便抱起木盆站起身来,杨帆赶紧蹲下,匿身于草木丛中。
天爱奴从他身前不远处的野草小径间走过去了,杨帆悄悄跟在她的后面,只见天爱奴到了寺庙前面便向后面绕去,山墙后面有一道角门儿,天爱奴拉开角门儿,便消失在尼庵内。
杨帆急步走到角门前,伸手一推,那庵门已经从里边关上了,杨帆伸手就要叩门,手指刚刚触及庵门,忽然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他站在角门下细细地思索了一阵,便转身悄然离去……※※※※※※※※※※※※※※※※※※※※※※※※※※※※※翌日一早,唐纵带着人赶到刑部,杨帆把他请进签押房,对他说道:“唐少府,本官昨日得到消息,我们查索各处寺院道观的消息已经泄露了。是我想的简单了,各家寺院道观,都有错综复杂的联系,那些方丈主持、庵主观主们,岂能不相互通报消息呢?”
杨帆沉着脸道:“消息一旦泄露,那刺客岂能不走,还会等着我们去抓人么?敢于行刺梁王和薛师的人,你应该想得到,必定大有来头。他们一定拥有相当大的势力,耳目自然也无孔不入,我们现在这样是抓不到刺客的。”
唐纵道:“那杨郎中的意思是?”
杨帆笑了笑,道:“我想过了,这件事,根本不是你们洛阳府能够办得了的案子,想要叫那幕后真凶露出马脚,还不如先打消他们的戒心,引蛇出洞。我打算征得梁王和薛师同意,由我暗查此事,这件案子你洛阳府就不要管了。”
唐纵一听喜出望外,这件事分明就是神仙打架,瞎子也知道被刺的一方固然了得,行刺的一方来头也绝不会比他们小。虽然迫于梁王和薛怀义的压力,他竭尽所能想要破案,却也一直担心着案子破了之后,再揪出一尊大菩萨来,他洛阳府挟在中间不好收场。如今杨帆愿意一力承担,他自然求之不得。
唐纵惊喜交加,仔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