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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陈应良还在考虑是否发起一次正式的越郡作战,率领军队闪电南下,突袭已经确定了位置的汝阴大贼头房宪伯,但尚未下定决心,留守永城的长孙无忌和董由等人就已经送来了消息,说是彭城留守董纯在昌虑大破彭城义军张大虎部,虽然阵斩了张大虎首级,可是张大虎的副手宗世模却率领残部南下逃窜,有一定可能流窜到永城附近。老窝受到威胁的陈应良不敢怠慢,赶紧率领军队回师永城,同时军队还没出发班师,陈应良就已经先下令让董由和长孙无忌安排人手,盯住永城正北的芒砀山一带,预防万一。
陈应良的这道命令一度让永城方面有些摸不着头脑,身份还只是陈应良幕僚的长孙无忌则指点迷津,说芒砀山和鱼山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是土匪强盗的天然巢穴,距离昌虑战场又比较近,张大虎的残部在走投无路之下,很可能就跑到这一带藏身,如果不早做提防,一旦让张大虎残部在这些地方站稳脚步,再想剿灭就是千难万难了。永城令董由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安排专人监视芒砀山一带不提。
长孙无忌的乌鸦嘴再一次应验,当陈应良回军到了永城两天后,董由派到芒砀山的眼线果然发现了宗世模队伍的踪迹,数量还有四千多人,陈应良得报不敢怠慢,赶紧亲率军队北征,在事先布置的眼线帮助下,迅速找到了宗世模队伍的所在位置,并且立即发起进攻,原本还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的宗世模猝不及防,又几百里地的流窜而来人困马乏,粮草不继,被陈应良轻而易举的击破,宗世模死于乱军中,余部则又逃出了芒砀山山区,逃向了梁郡北部流窜。
这一次,陈应良没有下令招降了,因为随着军队规模的越来越打,仅仅只有七个县谯郡钱粮情况再好,也开始有些难以为继了,同时还得为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供应钱粮军需,陈应良即便身为谯郡的太上太守,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谯郡所能承受的军队规模,所以陈应良这次没再下令高喊投降不杀口号,仅仅只是命令军队不得滥杀俘虏,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近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贼兵放下武器主动投降。
处理这些俘虏时,陈应良流了眼泪,从中挑选出了百来名青壮补充军队后,余下的俘虏被陈应良下令全部驱逐回他们的家乡彭城郡,而且还只发给他们每人两个馒头当做干粮,无数蓬头垢面的俘虏跪在谯郡军队面前哭喊,哀求加入谯郡队伍,或者留在钱粮情况比较好的谯郡谋生,许多人还磕头出血,陈应良却只能眼角挂着泪花,神情冷漠的断然拒绝,并且命令军队砍杀拒绝遣返的俘虏,杀了好几十人才把这些哭喊震天的百姓赶回彭城,把他们交给彭城的萧县乡勇队伍处置。
当然,陈应良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处理这些俘虏,磨磨蹭蹭来接收这些俘虏的彭城队伍也没少在背后大骂陈应良多事,甚至就连刚洗白了身份不久的得力助手阚稜,也小心翼翼的对陈应良说道:“通守,这些人回彭城去,就算不被活埋,或者不被饿死,也迟早是要重新……,重新起来的,与其将来再浪费力气,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解决了!”
陈应良板着脸不说话,许久后才轻叹道:“我下不了这个狠心,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也希望他们能找到活路。”阚稜默然无语,既觉得陈应良有些妇人之仁,也感动于陈应良的善良。
做为一个被人道主义洗脑的现代人,陈应良当然无法狠下心来屠杀同为汉人的战俘——异族的例外,但心地善良的陈应良却又低估了乱世中的人心险恶,得知陈应良将战俘遣反回彭城后,彭城留守董纯也一度大骂陈应良的虚伪多事,不肯直接解决俘虏还给自己找麻烦,然而转念一想后,正为境内变民义军层出不穷而焦头烂额的董纯又马上大喜过望了,立即派人飞马传令,让萧县县令立即释放所有陈应良移交的战俘,不给一枚钱一粒米,让他们自寻出路!
董纯的阴招收到了让他满意的效果,那些战俘被释放后,既没有家可以回,也没有粮食可以吃,为了活命就只有继续造反当贼,一部分重新凝聚成团,继续当匪为盗,一部分则三五成群,各自加入彭城南部多如牛毛的变民军队伍,结果这么一来,谯郡方面善待俘虏和不杀战俘的美名,也迅速在大大小小的变民军队伍中传开。而与此同时,董纯又咬着牙齿在兵力十分紧张的主力队伍中分出了一千人,让副手率领南下扫荡群寇,还暗中交代俘虏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陈应良撒出去的善心种子终于结出了恶果,一边是如狼似虎、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的彭城隋军,一边是不乱杀人还多少给两个馒头的谯郡军队,不能打却能跑的乱民队伍当然知道如何选择,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涌向西面谯郡逃命,陈应良匆忙派军阻拦,却也是拦不胜拦,防不胜防,大队小股的乱民队伍还是不断涌入谯郡,通济渠以东的谯郡各村各乡治安陡然恶化,守备较为空虚的临涣一带更是乱民成灾,逼得临涣县令张致远被迫全城戒严,连派信使向陈应良求援。
更让陈应良欲哭无泪的是,这些乱民队伍还吃透了他心地善良的弱点,有机会就往谯郡腹地流窜,被谯郡军队拦住就跑,跑不过就跪地投降,痛哭流涕的企求活命,谯郡军队又因为陈应良的严令不敢滥杀无辜,只能是收缴了他们的破烂武器,给一两个馒头打发他们返回彭城,结果这么做却是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威吓邻郡变民,还反过来引诱了更多的乱民队伍西进,很多乱民队伍还是白天刚离开谯郡,晚上又潜了回来,让谯郡军队白白的忙死累活。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实在抗不住来自内内外外的压力,还有部下帮凶的愤怒抗议,陈应良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往临涣增兵,组织乡勇保护地方,允许各村乡勇义卒处死不法乱民,一边下令军队不收俘虏,发现乱民队伍立即砍杀驱逐,即便跪地投降也不放过!
新的命令传达后,早就憋了满肚子火气的谯郡官军第一天就杀了上千乱民,但是尝到过甜头的乱民队伍还是不肯死心,到了晚上仍然又连夜潜入谯郡,并且还试图袭击通济渠运河上的载货客船,军费有一半要靠运河筹措的陈应良闻讯大怒,次日亲自率领三个团扫荡运河北岸,又在下午亲临连接谯彭两郡的睢水渡口,指挥军队扫荡睢水北岸的变民队伍,同时强行将睢水河面上的民船小舟归于南岸,集中在睢水渡口由官军看管,只留下渡口这里的唯一一道木桥交通南北,不给大股乱民以渡河机会。
扫荡期间,又有一股还不知道谯郡军队已经封锁边境的流民队伍来到了睢水渡口,还连什么象样的武器都没拿,就只拿了一些木棍、竹枪和木叉防身,被谯郡军队拦住后,几十号人还一个都没跑,全都扔下了木棍竹枪跪在谯郡将士的面前,口里不断大叫投降,还痛哭流涕的请求加入谯郡队伍,渡口守军断然拒绝并驱逐他们离开,这些流民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仍然磕头不断,哭得死去活来,绝望悲催的声音能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软。
这时,又有十余名骑士从彭城方向疾驰而来,全都是军士打扮,为首一人还穿着黑色明光铠,一看装备就知道来自正规军队。正在睢水南岸休息的陈应良怕是董纯有大事派人来和自己联系,便向旁边的张笛下令道:“告诉北岸的弟兄,马上赶走那些流民,再不走就动手。”
张笛领命,大声向对岸的部下传令,北岸的谯郡士兵依令驱逐,还有士兵开始用脚踢用枪杆砸,驱逐那些流民离开,流民仍然跪地不起,已经疾驰到了渡口的那队隋军骑士则在官道旁边勒住战马,一边休息,一边观看谯郡将士驱逐流民。
那伙流民还是不肯走,死赖在北岸只是磕头,哭喊得还更加大声,已经被这些不知足流民搞得满肚子火气的陈应良再也无法忍受,果断大吼道:“动手!全部打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传达,同样被这些流民弄得无比火大的谯郡士兵再不客气,立即凶狠挥舞刀背木棍毒打那伙流民,转眼间就把许多流民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结果虽然打走了一部分流民,却还是一些流民死活不走,同是也不反抗,只是满地打滚的又哭又喊,“军爷,军爷,你开开恩,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就算回去又活不了,不是饿死就是要被拉上山当强盗啊!军爷,你发发慈悲吧,我们不想当强盗,不想饿死啊!”
还有一个都已经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流民,干脆直接抱住了一名谯郡士兵的大腿,一边忍受着他的毒打,一边嚎啕大哭,“军爷,你就让我过桥吧,我到了谯郡,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行!我不想饿死,我不想当土匪啊!”
换成以前,陈应良带出来的谯郡士兵肯定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过桥了,说不定还会介绍他们去运河码头上谋一个差使,可是现在已经吃够类似大亏的谯郡士兵再不敢这么做了,直接就把横刀出鞘,大吼道:“放开!滚!再不滚就宰了你!”
那流民还是不肯放手,继续大哭哀求,那双腿被抱的谯郡士兵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大吼着一刀砍下,“死!”
啪一声脆响,想象中的血光飞溅并没有出现,相反倒是那谯郡士兵的横刀飞上了天,众人大惊,细看横刀去向时,却见那柄横刀飞出了一丈多远方才落地,刀身之上还缠有一柄马鞭,众人更是大惊,再细看左右时,之前那名穿着黑色明光铠甲的隋军将领却开口大喝了起来,声音还十分响亮,“滥杀无辜!你们谯郡的官军,就是这德行?”
“滥杀无辜?!”那谯郡士兵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脚踢翻那流民大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们要是滥杀无辜,这些人早就死几百次了!你们彭城的杂种,专门把百姓往我们这里赶,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帐,你们还敢说老子们滥杀无辜?!”
听到那谯郡士兵张嘴大骂,那黑甲骑士带来的随从立即呛啷呛啷的横刀出鞘,陈应良在南岸则赶紧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大喊着,陈应良赶紧拍马冲过木桥,也是到了对岸,陈应良才发现那黑甲将竟然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都是一看就让男人讨厌的俊俏小白脸,年龄也只是被陈应良稍微大点,手里拿着一柄四米马槊,威风凛凛,英武远在自己之上,不久前才被敌人撵着屁股砍的陈应良难免也有些嫉妒,再次喝问道:“你是谁?来谯郡干什么?”
“你是谁?”那黑甲将不答反问,还厉声喝道:“陈应良就是这样带兵的?这些百姓都已经这么求你们了,你们还要对这些可怜百姓又打又杀,是不是存心想把他们逼得落草为寇?等我见到了陈应良,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他让你们这么对待百姓,到底是想把百姓逼死,还是想把他们逼反?!”
“好大的口气,肯定有点来头。”陈应良倒有些被那黑甲将镇住,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肯定无比误会,所以陈应良也没生气,只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将军,你误会了,我们这么做,也是被迫无奈,一会我会对你仔细解释。”
“用不着解释!”那黑甲将把马槊一挥,呵斥道:“马上放了这些百姓,赔给他们汤药钱,再带我去见陈应良,我有军务大事见他!”
见那黑甲将口气如此之大,陈应良又是一楞,跟着陈应良过河的张笛却无法忍受了,吼道:“小子,你到底是谁?敢这么直呼我们陈通守的名字?别以为你穿着明光铠就了不起,实话告诉你,光以战功而论,老子们谯郡队伍,有资格穿明光铠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凭你们?”那黑甲将冷哼了一声,这才大声说道:“我乃大隋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将军帐下先锋,姓花名木兰,字子英,奉张大使之命,前来与陈应良协商军务!陈应良在那里,我要立即见他!”
“张须陀的人就了不起?”张笛毫不示弱,冷笑道:“他再是什么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也没管着我们谯郡……,呜,通守,陈通守,你怎么捂我嘴巴?还对我使眼色做什么?我们谯郡好象是不归张须陀管啊?!”
第148章 理念不合
“木兰将军快里面请,敝舍寒旧,让将军见笑了,请随便坐,来人,快上茶,上好茶。”
“木兰将军,刚才渡口的事,真的是一场误会,我在路上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陈应良狠心无情,实在是谯郡太小,承受不了这么多流民带来的压力,为了谯郡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不得已才下令把他们赶走,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苦衷。”
“酒菜准备好没有?怎么还没送上来?快,给我准备最好的酒菜!我要亲自为木兰将军接风洗尘!”
无事献殷勤,当然非奸即是盗,不过陈应良这次倒是破例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一次,而是真的钦佩这位如雷贯耳的木兰将军,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这才十分卖力的讨好木兰。可惜陈应良这一次的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木兰对陈应良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够好,再看到陈应良这副卑膝奴颜的丑陋模样,还道陈应良和其他欺下媚上的地方官员一样,都是畏惧自己背后的大隋名将张须陀,这才在自自己的面前前倨后恭,献媚讨好,所以对陈应良的印象不仅没有半点改观,相反还更加的不屑和鄙夷。
很是冷淡的谢过了陈应良的殷勤招待,始终穿着明光铠的木兰也没和陈应良客套,直接说道:“陈通守,酒饭什么的一会再说,军情如火,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这是末将的上官张须陀将军的亲笔信,请你过目。”
说着,木兰从怀里拿出一道火漆密封的书信,单手递到了陈应良的面前,知道内情的陈应良先是一哆嗦,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道还带着木兰体温的书信,心里嘀咕,“难怪是号称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啥子,就这么大咧咧的劲,我如果不是知道历史,恐怕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悄悄嘀咕完了,陈应良这才打开了书信仔细观看,结果一看之下,陈应良就有些皱眉了,原来张须陀在信上除了夸奖几句陈应良剿匪得力作战勇猛外,然后就单刀直入的提出要求,邀请陈应良出兵北上梁郡,在虞城县至砀山县之间的汴水河畔设防,帮助张须陀拦截从齐郡往南流窜的乱贼孟让队伍,挡住孟让的流窜道路,给张须陀队伍追击歼灭孟让队伍争取时间。
把张须陀的亲笔信仔细看了两遍,陈应良这才把书信递给了旁边的参谋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微沉着脸心中盘算,木兰却有些不耐烦了,道:“陈通守,你这里有地图吗?请让人取来,张将军给你们划定了一个防区,我指给你们看。”
陈应良没有拒绝,命人取来地图,木兰也没客气,立即就在地图上梁郡的东北位置画出了一条线——一条相当不短的线,西起梁郡中部的虞城,东至彭城边界,实际长度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里。见此情景,陈应良倒没有说话,旁边的长孙无忌和袁天罡却失声惊叫了,道:“这么长?我们永城总共只有十二个团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
“你们可以沿河建烽火台,再派人侦察乱贼队伍的流窜路线,确认他们的渡河位置,再集中兵力拦截。”木兰开口指点谯郡如何用兵,然后又说道:“至于粮草方面,陈通守可以放心,张大使已然急令梁郡太守杨汪,让他给你们提供粮草,不会让你们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