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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你们懂得医术吗?”
宋权不屑地冷笑道:“圣上之病。乃是忧心国事,我们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我们懂医国!”说话之间,宋权转身面对着所有官员。泪水滚滚流下。
“同僚们,大明病了!这些年来,大明先是民不聊生。如今官也不聊生!谁都活不下去了。说东林祸国,东林已经倒了,说建奴为祸,建奴已经平了。可为何大明还是千疮百孔,还是每况愈下?我们以前都糊涂着,可是现在明白了,根子上出了病!何以朝廷税收稀里糊涂的就被截留了,就不知所踪了?小门小户过日子,还要算清楚账目,偌大的大明朝,竟然不知道钱哪去了,岂不是荒唐之极!”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在场不少官员都偷偷抹眼泪。
宋权眼含痛泪,又对着李朝钦冷笑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公公若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可是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要问明白这个理儿!”
说完,宋权带头跪倒在地,痛哭道:“陛下,臣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求皇上开恩,见臣等一面吧!”
他这一哭,其他人也都跟着,泪水泉涌,声闻于天。
李朝钦看着这帮人,真真是咬牙切齿,又恨又怕。若真是和万岁当面对质,这些年魏忠贤一党也没有贪墨,一个个肥的流油,查下去谁都没有好下场。
如论如何,他都要把事情压住!
李朝钦想了想,冷笑道:“你们当真不退?”
“誓死不退!”
“好,都是好汉子,咱家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硬,还是鞭子硬?给咱家狠狠打!”
一声令下,锦衣卫的人早就按捺不住,纷纷举起皮鞭铁尺,照着百官就打了下去。
生牛皮的鞭子,裹着铁丝,打在身上,没两下,棉衣就碎裂,接着血肉模糊。在场的官员都是文弱书生,哪受过这个罪,外围的人很快痛得昏厥过去。
锦衣卫像是疯狗一样,不停抽打,百官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鲜红的液体流在洁白的雪地上,颜色狰狞可怖,血腥味刺鼻,让人不寒而栗。
李朝钦在东厂当差,什么刑罚没有见过,可是眼前这些文官竟让他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懦弱不堪,面对着酷刑责打,他们骨头贼硬!可以伤,可以死,就是没人退后!
宋权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虚弱的同伴前面,背后都是血痕,没有一块好肉,愣是死活不退!
“大家伙记着,我们是流血不流泪的言官,是大明的良心,我们不能退!”
百官的嚎哭之声,远远传了出去。
从午门那边,突然跑过来一群人,他们身着大红的官服,披着红色的披风,头上戴着梁冠,脚步仓皇,向左顺门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洪敷敎,他一直盼着光复辽东,甚至苦心习武,功夫还不弱。在众位部堂高官里面,他算是头一号!
冲到了锦衣卫的身后,洪敷敎飞起一脚,踢倒了一个,转身两拳,又砸倒了两个。
“敢打锦衣卫,想造反啊!”
这帮刽子手正准备下手,可是一看是部堂高官来了,他们也吓得哆嗦起来。迟疑之间,内阁首辅魏广微,大学士黄立级,兵部尚书田吉。以及其他十几位部堂高官全都气喘吁吁赶来。
“住手,都给老夫住手!”
魏广微三步两步,到了李朝钦面前,深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
“李公公,百官上书,乃是他们的本分,还请你的人住手!”
李朝钦打量一下魏广微。不屑地说道:“原来是魏阁老,他们不是上书,而是造反,明知道主子养身体,却在年根来捣乱。你们文人不是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吗?咱家若是不替主子把门看好了,咱家才真该死!”
魏广微咬了咬牙,怒道:“他们是大明的栋梁之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哼!”李朝钦冷笑道:“咱家只听主子的,只听魏公公的。当然你魏阁老不也是如此吗?”
李朝钦原本害怕,可是看到魏广微他们反倒不怕了,横竖这些部堂高官都敬畏魏公公,而跪着的那些官员又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孙猴子遇上了五行山,一物降一物,你们文官自己闹腾去吧!
魏广微此时是恨得牙根痒痒儿,他这个首辅当得真是憋屈。就因为屈从魏忠贤,竟然连区区李朝钦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悔不当初!
魏广微强压着怒火。转身到了众多官员面前,冲着大家深深一躬。
“诸位,你们的心思老夫都看在眼里,明天就是除夕,大家都先回去,好好过年。你们的意思老夫会代为禀奏,你们放心,一定会有满意的答复!”
宋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笑道:“元翁,我们要弹劾的人里面,就有你一个,我们就想问问您,大明江山如此,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一句话,把魏广微问住,他就算有办法,不还是要魏忠贤答应吗!
他这一迟愣,顿时坏事了,在场的众多官员不屑地说道:“元辅,你不要再欺骗大家伙了?朝廷被弄得山穷水尽,就是你们害得,我们又怎么相信你们?”
“对,我们要和圣上面奏,我们要见皇上!”
……
百官再度鼓噪起来,可把李朝钦气坏了,他一挥手,尖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都给咱家送到东厂诏狱,一顿年夜饭,东厂管的起!”
厂卫的人就要动手,在场的众位高官想要护着也不是,不护着也不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来了一驾四轮马车。
到了包围圈外面,马车停下,车帘撩开,马夫搀扶着,从里面下来一个人。
此人身量很高,就算弯着腰,也不比一般人矮,他缓缓走过来,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看到他之后,全都吓得往两旁退,就连地上的那些官员也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此人就在护卫的搀扶之下,不紧不慢,踩着积雪,走到了左顺门的前面。
“永贞!”
洪敷敎几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来人。
“永贞,你不要命了!这大冷天怎么不在府里养病,跑出来作甚?”
听着洪敷敎的话,大家都悚然一惊,来的正是新近加封的安东王,大明第一功臣张恪!只见他冲着洪敷敎还有在场众人拱拱手,微微一笑。
“老师,弟子倒是想养病,只是事情涉及弟子,弟子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李朝钦看到张恪来了,脸色一变,他走过来,深施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敢情是王爷驾到,奴婢有失远迎!”
张恪根本没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
跟随在张恪身后的卢象升冷笑道:“责打数百官吏,亘古未闻,他年修史,公公必定有一笔!”
“你!”李朝钦想说什么,可是卢象升已经转过头,跟随张恪到了官员们的前面。
张恪先是冲大家伙作揖,这下子吓坏不少人,刚刚魏广微虽然也施礼,可是魏广微毕竟难逃干系,大家都有怨气。可是张恪身为王爷,他们可不能坏了礼数,即便是受了伤的官员也挣扎着施礼。
张恪一摆手,让卢象升放了一个貂皮的坐垫,他坐在了上面,自嘲地笑道:“若是没有这张垫子,我怕是没法撑下去。”
“王爷!”不少官员顿时眼圈通红,光复辽东没让张恪到达名声的顶点,反倒是提议裁军建省之后,官员们都说功成身退,张恪有古仁人之风。
在如今的状况之下,除了深居九重的天启,唯一有分量调解此事的就是张恪,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他。
沉默半晌,张恪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本王深知大家是为了道义而来。”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官员眼泪汪汪的,心说还是王爷理解大家伙,对张恪越发有信心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也要先治标,再治本。户部拨银子,说是要犒赏义州兵,不管到没到,都算在本王名下,眼下财政缺口二百万两,本王一力承当!”
“哪能让王爷担啊,这都是朝中出了奸贼,我们要锄奸啊!”
张恪果断一摆手,提高了声音:“我说了,要先治标,马上就过年了,陛下龙体欠安,正在休养,做臣子的不能扰了陛下,我准备把丰台大营的一块地给卖了,能凑五六十万两。魏阁老,黄阁老,还有诸位大人,你们也都想想办法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吓死人
卖地在后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大明的官员来说,可是从来没有想过。魏广微满脸的为难,低声说道:“王爷,只怕此事于礼不合,我怕……”
“魏阁老,让百官跪在这里,被人毒打,就合乎礼法了?”
魏广微被说的满脸通红,诺诺无言。
倒是兵部尚书田吉站了出来,冷笑道:“张王爷,丰台大营的土地是用来练兵的,没有兵部的准许,岂能轻易买卖?缺钱也要正道直行,不能随意标新立异,破坏规矩,如此我兵部决不答应!”
“哈哈哈,好一个正道直言的忠臣,田兵部,下官这里有张图,请您看看!”卢象升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高高举在空中。
大声说道:“不光是田兵部,还有在场的众位都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丰台大营的图纸。最近由于义州兵进驻,在下让人建立营盘,结果一查不得了,在凤台大营到永定门之间,竟然有不少田庄,别墅,沿路生意兴旺,商贾云集。一问之下,这些土地都是属于大营的,可是多年以来,不断有人侵占,鲸吞蚕食。田兵部,你既然讲究规矩,那好,就把这些土地都拿回来,交还丰台大营,用来驻军!”
“你!”
田吉老脸通红,又羞又恼,只能说道:“本官刚刚就职兵部,历年的烂账岂能算在老夫头上!”
“既然你不敢承担,就请闭嘴!”
卢象升毫不客气,他可不光仗着张恪撑腰,在光复辽东一战,卢象升也立功颇多,如今被封为兵部左侍郎,加太子少保,没有理由怕一个全靠魏忠贤提携的田吉。
两个人斗嘴。张恪根本懒得说话,等他们停了下来,张恪才继续说道:“诸位方才也听到了,光是丰台大营的土地就说不清楚,大明天下,还不一定有多少烂账。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财政缺口补上,然后再好好清算。”
张恪说完,户部尚书毕自严站了出来,赞同道:“王爷一语中的。下官佩服之极。光是丰台大营的田产未必足够。我户部在京中有几处仓库,已经空闲许久,不妨也都卖了!眼下卖了,或许还能有点银子,若是不卖,只会落到硕鼠手里,对朝廷毫无益处。”
户部同意卖,其他各部也只能点头。大家伙算过之后,洪敷敎到了张恪面前。
“永贞。差不多能卖一百七八十万两银子,首辅大人说了,五品以上官员领一半的俸禄,五品以下的全领。另外被打伤的官员一律派遣医生,提供药物救治。让大家过一个舒心的年。”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着满地的伤号,谁都知道这个年是别想舒服!
“老师。如此非常妥当,不过那么大的亏空,总要查清楚。我提议。都察院,六科廊,刑部,大理寺,还有内阁,户部,兵部,各自派出人手,年后开始清查账目,把失踪的银子找出来,把贪墨银子的蛀虫挖出来,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张恪生意不高,可是强烈的杀气一闪而逝,却让在场官吏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这就是领兵大将的风采,真是让人叹服。
让人心腹口服,不光有实力,还有占一个理字!
张恪先帮大家解决了俸禄问题,又承诺彻查,顿时让大家有了台阶,不少跪着的官员们热泪盈眶,他们不是为了一点俸禄就来闹,而是大明江山到了如今,他们已经看不下去了。
查,一定要查个底儿掉,别管牵涉到谁都别想跑!
京官们以往对张恪有种种看法,可是第一次正式接触,却让大家伙无比熨帖。难怪人家能打败建奴,光复辽东,做事就是有主见,有办法,让人服气。
张恪又交代几句,就借口身体撑不住,急匆匆回了王府。张恪一走,在场的众位官员也都纷纷散去,受伤的被送回了家中。
一场超级风暴就这么化于无形……
自从百官跑到左顺门,如此大事,魏忠贤也压不住,只能如实禀报天启。
当听到消息之后,天启气得暴怒,他甚至要下旨,召见百官。可惜他的身体越发虚弱,竟然直接昏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天启眼圈通红,从嘴角挤出两个字:“如何?”
大家都知道,当然是问左顺门情况如何。
李朝钦也不敢隐瞒,只能说道:“主子,安东王现身,说是变卖土地,把亏空暂时补上,然后让各个衙门彻查。”
天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张卿家总是有办法,传旨意,赐张卿玉如意两对,多谢他替朕分忧。”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天启皇帝对张恪的举动十分满意。
天启满意,可是有些人就没法满意了。
……
司礼监的值房,魏忠贤坐在自己的屋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左边的是兵部尚书田吉,右边的是宁国公侄子魏良卿。
只见田吉不停唉声叹气,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田大人,有九千岁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是不是,叔叔大人!”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要说起来,满朝文武,魏忠贤几乎没有怕的,唯独这个张恪,他们几年前就打交道,合作过,也捅过刀子,对张恪的实力,魏忠贤是深有体会。
“唉,事情不好办啊!”
魏忠贤无奈地叹口气。
他这么一说,魏良卿顿时吓得变颜变色,急忙试探道:“叔叔,他张恪不过是刚从辽东过来的土包子,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他折腾不出什么浪花。至于那些文官,更是吃鼻涕拉浓,一堆废物,有什么了不得的!”魏良卿说的轻佻,可是也说出了事实。
如果俸禄发下去了,事情拖过了年后,等到税收上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可是事情会像魏良卿想的这么简单吗?
“不好了,干爹大事不好了!”
李朝钦从外面匆匆闯进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扑通跪在了魏忠贤的面前。
“干爹,义州兵把兵部给包围起来了!”
“什么?”魏忠贤豁然站起,惊呼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衙门都要休息,是谁给他的旨意,怎么敢封了兵部?”
“是,是魏阁老上的奏折,洪公公披红,张公公用印。正好趁着过年休息的半个月,把账目都给查清楚了!”
一听这话,田吉两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干爹,儿子完了!一声大叫,堂堂兵部尚书愣是吓昏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怪田吉吓得昏死过去,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过。面对着百官,张恪亲口说要先发放俸禄,然后出了正月十五,等到重新开工,再进行调查。
也就是说,对于双方都有半个月的时间,凭着魏忠贤的本事,把账面抹平,该还回去的银子还了,该灭口的灭了。
等到查的时候,最多送出几个替罪羊,就啥事都没有了。
魏忠贤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这是张恪故意网开一面,不想和自己撕破脸皮。
可是事实却远远超出魏忠贤的想象,张恪竟然利用大年三十骤然发难,一举拿下兵部,连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真他娘的不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