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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呈秀一惊之下,竟然咬到了舌头,可是他浑不在意,心中乐开了花。
“这下你张永贞还能忍着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告状(上)
崔呈秀在五百名骑兵的簇拥之下,日夜兼程赶到了广宁。片刻不休,直接前往督师衙门。
“快去通报孙阁老,钦差崔大人到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给孙阁老看门的更是高人一等,尤其是身在辽东,各地的武将都要巴结,想见阁老一面,没有二百两的红包是别想进去。
门子都学会了四十五度看天,介于文艺和普通青年之间,横的像是螃蟹。
但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听到“钦差”两个字,他们顿时都傻了,看天的眼睛瞬间盯着地上,浑身颤颤发抖,几乎跪倒。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禀报孙阁老!”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去不多时,府门大开,孙承宗穿着一品朝服,在众人簇拥之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孙阁老身材高大,胡须张开好想小戟一般,双目明亮,异常威严。如今又统帅千军万马,身份非同寻常,比起京城的时候,更胜三分。
崔呈秀虽然是来查办孙老师的,可是在表面上可不敢有丝毫失礼,他抢先下马,躬身施礼。
“阁老为国戍边,实在是辛苦了,下官倾佩不已。”
孙承宗微微一笑,声音洪亮地说道:“不敢,部堂大人前来,老朽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阁老太客气了,您老劳苦功高,何人敢问阁老的罪。”
崔呈秀话里有话,没人问你的罪,可是要问你手下的罪!
不知孙承宗听没听懂,只是淡然一笑。
“部堂大人,快请进吧。”
进入大门,来到了正厅,这里已经摆好了香案。孙承宗领着手下人跪在后面,恭恭敬敬聆听圣旨。崔呈秀当即将旨意拿出来,大声宣读。
天启对待老师非常客气,在旨意中只说听闻辽东有民变,事关重大,特地派遣刑部尚书崔呈秀前来调查一二。孙阁老辛苦戍边,人尽皆知,万万不许污蔑阁老。还请阁老配合调查云云……
读完了旨意,孙承宗接过来,放在了桌案上供起来。步奏都弄完了,崔呈秀笑着坐到了孙承宗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润润干渴的喉咙。同时偷眼打量孙承宗,只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可是没有什么担忧,只是一股难掩的怒火。
“孙阁老,下官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对辽东的事情知道不多,还请阁老赐教一二。”
“呵呵。崔大人,你不是去过义州了吗?定辽侯难道没有说什么,还用得着问老夫吗?”
崔呈秀不免一愣神,看来这位孙阁老也不简单。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下官的确去了义州,不过却是去询问金州等地的战局。定辽侯正准备迁移作坊过去,还有大造海船,开辟农庄。忙得焦头烂额,无心他顾啊!”
孙承宗一听这话,突然一拍桌子。豁然站起,吹胡子瞪眼。
“他忙,老夫就不忙吗?崔大人,你也在兵部干过,熟知戎政,大敌当前,建奴凶顽。当务之急就是修造城堡墩台。一来可以抵御建奴攻击,二来可以守卫故土,屯田兴业,三来可以作为进攻的据点,择机光复故土。老夫到了辽东之后,不辞劳苦,千万各地视察,发现定辽侯张恪,巡抚王化贞等人,竟然不思修城,不顾防御。倘若建奴来袭,辽东百万生灵都有灭顶之灾。”
孙承宗发挥了老师的特长,滔滔不绝地讲道:“老夫上书朝廷,请求修造城堡,整顿军备,圣上已经恩准。可是辽东官员躲在百姓后面,煽风点火,百般阻挠,竟然怂恿刁民据堡抗衡,不负徭役,不造城墙。有刁民必有赃官,今日崔部堂前来,老夫也有一请,那就是彻查张恪王化贞等人,看看他们究竟是何居心,为何反对老夫,反对朝廷?”
崔呈秀听着,心里不由得鄙视起来,孙老师不愧是翰林词臣出身,又在礼部混过,嘴皮子实在是太伶俐了。
可是仔细推敲,他的话却是完全的一厢情愿。
“孙阁老,你说定辽侯不懂守御之道,那为何从万历四十八年开始,辽东大小胜仗都是定辽侯打的,而且还刚刚击毙老酋,论起领兵打仗,您老自以为比定辽侯还要高明吗?”
“这……”
几句话掐住了孙承宗的脖子,他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就算他敢说比张恪高明,可是谁会相信,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得了失心疯。
崔呈秀并不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孙阁老,据我所知,张侯爷的部下已经能和建奴野战对拼,只要有些城池依托,互相支援即可,不需要大肆修城。至于阁老说张侯爷不顾防御那就是天大的的冤枉,他曾经亲自向朝廷进献过守御之法,其中提到城池不必修得很高,而是要因地制宜。或是挖掘地道,或是构筑菱形堡垒,总之要扬长避短,以火器制敌。”
在孙阁老的意识中,城池都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越是高大,越是厚实就越好。可是张恪经过多次战斗,却总结了另外一条路子。
火器不同于冷兵器时代,防御工事必须有足够的纵深,能够抑制对方骑兵,又能发挥火器的优势。单一高大的城墙,已经被成体系的纵深工事代替。
孙承宗不知道其中奥妙,想当然地认为张恪不思防御,还向天启狠狠告了张恪黑状。此时被崔呈秀当面嘲讽,孙阁老面子越发挂不住。
“崔部堂,你此番前来,是要教训老夫不成?”
“不敢,阁老乃是朝廷重臣,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弄清是不是有小人打着阁老的旗号,败坏阁老的名声……”
话音没有落,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在孙承宗的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孙承宗脸色顿时一变。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片嘈杂的喊声。
“钦差大人,我们冤枉啊!”
“钦差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啊!”
……
喊声穿透衙门大院,直接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孙承宗简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好一个钦差大人,你是想把老夫绑了审问不成?”
“岂敢岂敢!”崔呈秀连忙摆手,他心里发苦,喊冤的人背后一定是张恪指使的,就是逼着自己和孙老师闹翻。
“事到如今,退也没用!”
崔呈秀狠了狠心,笑道:“阁老,不妨把人请进来,咱们一起审案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告状(下)
督师府门之外,密密匝匝围满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足有几千人之多,还有无数百姓都在向涌来,看样子至少半个广宁都要赶过来。
自从孙承宗来到辽东之后,原本的规矩就不断被打破。
首先张恪施行的是精兵政策,挑选的都是最精干的年轻人,总兵力不过四万出头,就算加上大宁都司张峰的部下,还不到六万人。
而孙阁老则是要扩军到十四万,翻了一倍还不止。以辽东的民力根本承担不了这么多人,可是孙阁老不在乎,他敞开大门,来者不拒。
原本被张恪裁撤的溃兵都招募起来,从鞑子治下逃出来的青壮也都被征召,充实到军队当中。
到了最后,竟然连地痞无赖,山贼强盗都加入进来。拼凑出十万人马,孙阁老意气风发,向朝廷邀功。
可是王化贞和张恪都清楚,这十万人实际数目能有一半就不错了。至于真正的战斗力,恐怕连一万鞑子都比不了。
而且由于来源复杂,混进来太多的坏东西,他们很快败坏了明军的军纪。先是在街面上白吃白喝,接着更是抢掠敲诈,甚至霸占女人,闹得乌烟瘴气。
王化贞几次要动手惩治,可是孙老师并不在乎。在一些文官眼里,军队就是粗鲁不堪,而且越是野蛮,越是能折腾,就越能打仗。殊不知这帮东西上了战场,只顾自己,不服指挥,根本就是害群之马!
眼下没有打仗,他们就闹得民怨沸腾,广宁的百姓听说钦差来了,全都跑了过来,就是要向钦差大人伸冤。
崔呈秀从里面走出来。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全都是脑袋,不光是街面,就连两边的房顶树上都站满了人。
“我的娘啊,这是干了多少坏事啊!”
他偷眼看看差了两步的孙承宗,只见孙老师的脸色格外难看,和黑锅底有的一拼!
……
“钦差大老爷出来了,钦差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在场的百姓缓缓安静下来。成千上万双眼睛都盯着崔呈秀和孙承宗。
这两位穿着绯红的官袍,在所有人之中最为显眼。
被万众瞩目着,崔大钦差几乎要化了,脸色涨得通红,接连咳嗽几声。
大家都吓了一跳,难不成钦差得了哮喘吗?
只有崔呈秀自己知道,他纯粹是紧张的。好不容易平静了心绪,对着所有人厉声说道:“本钦差受圣上旨意,前来辽东勘察民情。提督军务。若是大家有什么冤屈,只管向本钦差说,我一定给大家做主。”
几句场面话刚说完,人群最前面的十几个人就跪在地上。嚎咷痛哭。
“钦差大人,给我们做主啊!”
崔呈秀低头看去,只见十几个乡老跪在地上,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听他们哭得稀里哗啦,伤心欲绝,崔呈秀泛起了一丝同情。
“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就是!”
这些人正要开口,突然孙承宗从后面走了过来,阴沉着脸,看看这些百姓。
“钦差大人,老夫请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孙阁老,此地是广宁,有什么疑问吗?”
孙承宗微微一笑:“大人既然知道这是广宁,就知道这里是军前吧?一切都要按照军法从事,这么多乱民聚集在一起,若是有人趁机煽动,岂不是天下大乱。老夫以为应当立刻驱散百姓,全城戒严。把幕后捣乱的人揪出来,严惩不贷!”
孙承宗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临近的人也都听到了。
历朝历代都是民不与官斗,换成内地,孙阁老几句话,足以把百姓都吓得瑟瑟发抖。
可是孙老师忘了,这里是辽东!
虽然他出关几个月,但是也没有弄清楚辽东的民情。
广宁城中三分之一都是军人家眷,不少都是军官,虽然职位不高,可是他们对官员也没有天生敬畏。
更何况张恪一直讲究上下沟通,凡事讲究理和法,从来不以力压人。
昔日的规矩打破了,大家心里都有一股怨气,孙老师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瞬间引爆了百姓的怒火。
一个独臂大汉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如同大钟。
“这位大人,看到没有,小的没了一条胳膊!这条胳膊是鞑子砍的,可是老子不含糊,那一战我砍了三个鞑子!”
此话一出,顿时无数百姓拍手叫好。
“好汉子!有种!是个爷们!……”
大汉得意的一笑,继续说道:“当兵那天,张大人就告诉我们,要保家卫国,我们这些弟兄,不管是继续当兵的,还是回到了家里,就像我杀猪卖肉,心里头都明白一个理儿,我们不会祸害百姓,也不是乱民,更不是谁能煽动的!”
“没错,说的太好了!”场上又是一阵欢呼。
接着又有几个汉子挤了进来,他们身上多数都带着伤,可是剽悍气息一点不弱。
“大人,说句不客气的,抓起脚下的一把土,那里面就有我们哥们的血!要不是你们把张大人定下的规矩弄得乱七八糟,到处拉丁抓夫,生事捣乱,好好的广宁弄得鸡犬不宁,我们也不会站出来!”
有人带头之后,在场的百姓的情绪都起来了,拿着状纸大声哭诉,有的房舍被抢了,有的丢失了女儿,有的被欠账不还,有的被打断了腿……全都是乱兵的受害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震天,好像要吃人一般。
饶是崔呈秀见过大场面,可是此时生怕老百姓冲动之下,直接上来把他们都撕了!
额头都是汗珠,他也顾不得客气了,咬着牙说道:“孙阁老,好啊,真是太好了!这些老百姓说的都是假话吗?你就不知道约束手下,惩治罪犯吗?”
孙承宗也吓得不轻。可是输人不输阵,他冷笑连连。
“老夫身为督师,管的是大事,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别说九边,就连京营的人都恶行不断,谁能管得了?”
崔呈秀一时语塞,可是下面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狗官,张侯爷,王巡抚都管了,就是你们无能!”
说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从下面飞上来,正好砸中孙承宗的眼眶,孙老师倒退一步,噗通坐在了地上。
“阁老遇袭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顿时全场彻底大乱了。
争吵两句,甚至出言不逊都不算什么。可是堂堂帝师,内阁学士竟然被打了,不敢说破天荒的事情,可是也非同小可。
崔呈秀是后悔不迭。他出来见百姓,本想着用民意压迫孙承宗,占据主动,可是哪里知晓。竟然有人敢对阁老出手,简直是反了天了!
“抓,赶快抓起来!”
侍卫急忙问道:“大人,抓谁啊?”
崔呈秀猛地一抬头。只见面前都是脑袋,乱哄哄的一大片。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你娘的爪。还不快把孙阁老抬进去!”
这种时候去抓人,百姓受到惊吓,万一冲上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崔呈秀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快,快进府!”
崔呈秀一溜烟儿跑进了府邸,急忙下令把大门关上,立刻调动军队维持秩序。
他吩咐下去之后,才想起还有一个伤号呢!
急忙叫来了医生,询问道:“孙,孙阁老怎么样了?”
“不,不好说啊!”
“什么?”崔呈秀像是点着的炮仗,一下子炸开了、
“本官告诉你,孙阁老要是有一点闪失,圣上不会放过本官,本官就只有先宰了你们顶罪!”
“别,千万别!大人,您是误会了。”
“什么误会?”崔呈秀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孙阁老眼睛被打了,伤势无所谓,只,只是他老人家昏睡着,不说话啊!”
崔呈秀这下子也冷静了,他顿时明白过来,什么不说话,根本就是没脸见人了!
“唉,事情怎么闹成了这样啊!”
崔呈秀愁眉苦脸,想了半天,才说道:“去巡抚衙门,对了从后门走!”
巡抚大堂。
张虎大声笑道:“侯爷,我这一手不错吧,那么多人,还打中了孙阁老的眼睛。那可是十两银子的元宝啊,比挨了一拳头还疼。对了,侯爷,您说用飞刀怎么样,保证更解气。”
“行了,我的小祖宗!”
王化贞出言道:“永贞,我看你稳重了不少,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孙承宗做的不好,丢官罢职就是了。可是眼下他挨了打,受了辱,朝廷绝对不会轻轻放过,本来有理的事情,要是让皇上起了恻隐之心,以为咱们欺负他的老师,那可就麻烦了!”
……
“果然是你干的!”
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正是崔呈秀,他一把揪住张恪的衣襟,气得咬牙切齿。
“好大胆子,张侯爷,你竟敢安排人袭击阁老,你等着朝廷降罪吧!”
张恪朗声大笑:“崔大人,你可要知道,本爵是超品的侯爷,没有证据,可不要随便诬陷我啊!”
崔呈秀看着张恪的坏笑,心里毛毛的,的确他一点证据都没有,闹起来倒霉的肯定是他。
崔呈秀顺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永贞兄弟,你害我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