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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确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本来好好的为国情献礼的事情,现在就成了众人头上的利剑。国家现在两手抓,粮食、钢铁,有粮食就能让人民安居乐业,有钢铁就能发展工业,修铁路开矿山修水利。若是不去相信了那小规模试种时候长势收成都相当好的稻种,若是用最保守的办法,使用最普通的种子,两季收成也足以让信阳地区的群众生活得到极大改善。这份功绩足以让地区的工作评定达到相当好的水平。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在座的干部们都知道弄出这样的结果,自己要面临何等可怕的惩罚。在革命战争年代,这是要掉脑袋的!别说弄到一个地区绝收,干部偷百十斤粮食试试看。血淋淋的教训可不是一个两个。胆小的同志已经吓得两腿哆嗦了。现在中央直隶河南,河南地方干部们一度有过极大兴奋,“俺们都是京官啦!”这种玩笑话可不是没人说过。现在他们总算是明白京官可不好做!河南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直接捅到中央去。
“这件事情要不要汇报?”农业局长战战兢兢的说道。作为农业部门的负责人,农业局局长根本没有推诿的可能。这话当然没有人回应,只有记录员刷刷点点的记录声回响在会议室中。
“别记了!行不行!”农业局局长本想用比较严厉的声音,但是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几乎哀求的腔调。
这话倒是给不少人做了提醒,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党委书记身上。党委书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会议必须有记录,这是组织纪律的规定。如果临时会议来不及记录,也得事后补上。而市委记录中肯定已经把他们要向国情献礼的商议记录在内,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同志们都热情洋溢。然而好歹大家也是受过这么多培训,接受过这么多教育的,他们其实知道这种发言对大家是极为不利的。
莫道前路无知己25无奈的经验(五)
“检查秋粮的同志要不了多久就下来了,到时候我怎么向农业部的同志汇报?”信阳农业局局长面临的压力比别人大得多。政府报告可以慢慢写,但是秋粮检查绝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应付过去,“要不,我们找柴司令员先说一下这件事?”
柴庆国当过河南军区司令,不少干部都是那时候从部队专业过来。现在没有河南省委,直面陌生的中央同志,信阳地区的干部都不认为能够蒙混过关。但是看着书记员还在记录,农业局局长把剩下的话都给咽回肚子里面去了。
书记员归保密处管理,保密处则是负责档案管理。理论上,只要能够控制档案记录,就可以对抗很大一部分上级调查。但是,制度上明确规定,凡是有任何篡改档案记录的行为,被发现之后除了当即免除一切职务之外,还要追究责任,严重的是要判刑甚至杀头。而现在的局面怎么都不至于到判刑杀头的程度。尽管两套班子每一个人都希望书记员不要记录,但是书记员若是真的不记录,信阳市两套班子的成员下一个选择就只有立刻开除这个书记员。无论如何,一个书记员若是能主宰两套班子的事情,两套班子的成员还不如自杀拉倒。
最后公开会议被迫结束,市长与市委书记干脆开起了小会。其他同志中至少有三个人在确定稻种的时候投了反对票,而其他的同志现在也处于六神无主的地步。此时也就是得看领导了。
“只能找柴司令员给我说说话了。”市长说道。
“柴司令员会替咱们说话么?”市委书记对此很是不安。
市长非常无奈,“投反对票的一个是纪委书记,一个是组织处处长。到现在他们能不把这件事给捅上去也就够意思了。我可以保证,如果纪委和组织部有人下来调查,他们就会什么都说出去。再等下去的话,迟早是要出事。所以我们也只能赶紧去找柴司令员。如果事前他知道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替咱们说说话。”
“但是柴司令员现在在河北,想替咱们说话,他也得再找人才行。这一来一回,时间上来得及么?”市委书记终于露出了六神无主的模样。别看他也试着安排如何对上面的汇报内容,不过人民党是讲实事求是的,但是谎言毕竟是谎言,或许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欺骗所有人,或许可以永远的欺骗某一部分人,但是绝不可能永远的欺骗所有人。更不用说人民党中央的干部没一个是傻瓜,弄虚作假的家伙很多,然而事情最后都败露了。事情败露之后,更没有谁能够逃脱组织上的惩罚。
“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同志。”市委书记对市长说道,这也是他自己最后的心理屏障,“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同志,咱们还是人么?”
市长也忍不住连连点头,这次的事情一旦闹大,很可能出现两套班子被连锅端起的局面。同志们都是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的位置上,只因为一次失误而彻底丢掉官职,的确是很可怜的。
“那就去找柴庆国同志吧。这次国情节,柴庆国同志应该会到郑州。”市委书记最后下了决心。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柴庆国的确在郑州,沿海各军区,特别是北方沿海各军区司令都齐集郑州,日本绝不可能接受自己崛起的道路就此终结,这与中国绝不可能接受复兴道路走不通一样。在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时间明显是站在中国这边的。新中国每一天都在更强大,特别是海军。德国的前总参谋部人员用潜艇全套技术换取了大量资金,并且和中国一起对德国潜艇进行改进。德国自己不敢轻易采用的新设想,因为中国承担了研发以及实验之后,德国方面就大胆提出了各种升级思路。例如用在潜艇上的通气管技术。
作为军区司令,作为陆军军人,柴庆国本来也不想去关心海军装备,但是河北的地理局面逼迫柴庆国不能不关心这个问题。在水面大型舰艇尚且不能与日本匹敌,而且空军也缺乏威胁日本海军大型舰艇的能力,那么能够潜在水下发射鱼雷的潜艇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海军和陆军最大的不同在于,海军舰艇一旦受伤,根本不存在就地治疗,分散隐藏,以图再战的情况。我上了海军课之后,觉得海军很脆弱啊。”柴庆国与徐州军区司令以及东北军区司令对着地图讨论着未来局面。
“原来还真不知道损管这回事。一处开洞,整艘舰艇战斗力都会下降。潜艇这就是海上的游击战。”东北军区北方司令员穆虎三点头称是。
徐州军区也有好长的一条海岸线,所以对来自海上的入侵格外敏感,徐州军区司令杨宝贵对此很是难受,“游击战没错,但是海上可不存在根据地。军舰只能回到港口才能进行维修整备。陆军的思路也不能完全拿来当经验。”
军委整体上比较欢迎战争,尽管日本关东大地震之后,军委对日本战争潜力大大受挫之后到底会不会采取战争手段很是怀疑。内部强大的时候,倒是可以好整以暇适当对外示弱,内部虚弱的时候反倒是要更多表现强硬的。不过战争毕竟是国力比拼,国力整体衰弱之后,战争根本维持不下去。
正在军委商谈这些问题,柴庆国得到了消息,信阳市委书记前来拜见老领导。柴庆国根本不想见这位属下,现在战争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响。一旦日本狗急跳墙的话,战争就会扩展到朝鲜。不过警卫员出去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市委书记一定想见您,说有要事。”
杨宝贵做过一段时间政委,加上与柴庆国关系不错,他见柴庆国想出去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老柴,我说你别惹什么麻烦。”
“惹麻烦?”柴庆国有些不解。
穆虎三也说道:“军队和政府之间还能有什么大事?有大事可以去找顾璐么,找你有什么用?”
随着生产力发展,野战军已经逐渐与地方政府脱钩,而且军队系统内部也在变化,柴庆国这样的军区司令,除非是大的自然灾害必须动用军队救灾。否则地方上有什么大型项目,或者是需要部队提供技术支援,直接找工程兵与铁道兵就行了。中央直隶河南,河北军区司令也管不了河南的事情。
两位军区司令的善意提醒柴庆国当然很感谢,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到底是多大的事情才能让信阳市委书记跑来找自己呢?
见信阳市委书记一脸悲惨,柴庆国心里面就是一凛,听完了情况之后,柴庆国腾的站起身,指着市委书记喝道:“吴书记,你觉得你们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的位置上,只因为一次失误而彻底丢掉官职很可怜。那你们瞎JB指挥,秋收绝收的百姓就不可怜了?到底谁更可怜呢?!”
市委书记当然不会认为能够轻易的说动柴庆国,即便被痛骂也没有让他绝望,“柴司令员,我们工作做的很好,今年信阳夏粮可是大丰收。就算是秋粮出了事情,百姓生活也不是过不去。但是我们一旦出了事情,那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放你娘的屁!”柴庆国听完这话完全暴怒起来,“你当官怎么当的卵子都没了?我问你,不管你打过多少胜仗,你自己为了自己的好处不听命令,自己瞎指挥,害死了人。军事法庭会放过你不会?敢做之后,怎么就不敢当了呢?”
“那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是副市长强力推荐的稻种。我们也不是没有做过试种,那时候真没事啊!”市委书记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
“你……你既然有自己的道理,那现在就去找纪委,找农业部去说,你和我说干什么?你是想找我给你说情是不是?好啊,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去纪委坦白交代。我会命令警卫员押着你去,我还怕你路上给我跑了。”说完之后,柴庆国立刻命令警卫员把市委书记给带走了。市委书记被柴庆国的警卫员给强行带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心里面竟然感到了一丝解脱后的轻松来。
看着这个前部下的背影,柴庆国气的手都哆嗦起来。他深恨自己没有听从杨宝贵与穆虎三两人方才的劝告,争光露脸的事情没人想起找柴庆国,倒是让柴庆国帮忙搞歪门邪道。柴庆国其实很想把枪把这个前部下给毙了。
过了好久,柴庆国才勉强平息了怒气。他怒气冲冲的回到军委的会议室。杨宝贵和穆虎三都是聪明人,一看柴庆国的脸色,就什么都不说,等着柴庆国说话。听完柴庆国的介绍之后,杨宝贵笑道:“你这是准备拉我们给你当证人呢。那你可得请我们喝酒才行。”
穆虎三冷笑一声,“这种事情是越来越多了。”
两位老战友的话倒是让柴庆国的情绪得到了不少疏散,他气呼呼的问道:“你们也遇到过这种事情?”
“地方上不少干部干事很不像样子,有些战士在老家受了气,回到部队之后可是说了不少事情。”杨宝贵答道。
“陈主席也不管这些人。这都成什么了!”柴庆国毕竟是在几个省都搞过军管,民政经验也未必比政府干部少。
穆虎三答道:“柴司令,现在军政已经彻底分离。咱们军队就不要插手地方上的事情了。”
柴庆国除了长叹一声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可说。
莫道前路无知己26无奈的经验(六)
“哦!竟然这样结束了。”陈克对信阳事件的结束报告颇为赞赏。没有人敢顽抗到底,也没有谁在危机时刻替“兄弟们”扛起所有责任。在纪委审查下,所有信阳干部争先恐后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知道的,以及猜测的东西全部给交代的清清楚楚。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种SB话还没人说呢。”陈克笑道。
尚远脸都快气绿了,一大半是针对信阳事件,一小半则是针对陈克这戏谑的说法。尚远怒道:“陈主席,你就这样看待咱们的组织么?”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真心说的话,我对咱们这次同志们的表现评价很高了。”陈克答道,“这歪风邪气,只要遇到一级干部能够坚决抵抗,就原形毕露。组织的自我纠错能力可是够强悍了。”
“这根本就不该出这等事情!”尚远根本不接受陈克的说辞。
“什么叫做官本位?那就是以维持自己拥有的官位为唯一目的,只要有任何机会,就会努力投机取巧,拼命往上爬。这就是几千年来的封建与学而优则仕的传统,风车你给他拆毁了,风还在。移风易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陈克亲眼见过的历史记录与阐述了这样的残酷事实,陈克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就没办法解决这种事情了?”信阳事件对尚远的冲击极大,作为新中国的缔造者之一,尚远曾经乐观的认为新中国能够摆脱这种事情,但是他没想到整个政府的堕落会如此之快。而早就冷酷戏谑的预言过这类事件的陈克,让尚远怎么看都看感觉面目可憎。
“制度!生产力!”陈克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以毛主席的雄才大略,以当年那么多经历过战火考验的革命前辈,当年的恶行也没有得到本质扭转。陈克现在觉得很满意了,真的很满意。他原以为会出现野心家在这件事情中推波助澜,然而柴庆国对革命理念的坚持,特别是杨宝贵与穆虎三的精明,以及明哲保身的态度,这已经是对中央的权威有着足够的畏惧,有着足够的清醒。有这样坚持原则的同志,陈克觉得自己的努力已经很了不起了。
“制度?生产力?”在气头上的尚远对此还无法理解,他疑惑的问道。
“那帮有觉悟的同志,其实也未必肯当高级干部,因为对他们来说,当高级干部与当普通劳动者毫无二致,当个普通劳动者还更轻松呢。他们靠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能够生活的很不错,甚至很开心。这些同志未必肯当那么大的官。那些削尖了脑袋的家伙,肯定是想当官的家伙。所以必须设立制度,让这些家伙不敢胡作非为。而且通过淘汰,把这些人给淘汰掉。”陈克这两年才总算是明白了大浪淘沙的意义所在,在历史上的战争年代,是通过生死考验来淘汰的。现在也只有靠制度了。
陈克听过老革命们说过自己的心路,“不是我不想那么胡作非为,只是想起当年牺牲的战友,我干不出来。”艰苦卓绝的革命历程后打造的革命队伍尚且如此,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毛主席那种纯粹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境界,那几乎是靠个人素质,而不是能靠单纯的经历来完成的。就如陈克自己一样,陈克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也不是因为陈克本人到底有多伟大,只是前面有那么多正确的历史,陈克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除了向前辈学习之外,他根本没有看到其他道路。而且陈克自幼接受的教育,始终都是像石传祥,像张秉贵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劳动者。而且陈克接受过一个劳动者到底面对什么样的困难,而且到底要怎么认识这种困难,怎么去改造自己的教育而已。
陈克收起戏谑的语气,很认真的对尚远说道:“任何真正的劳动者,他们从来不是为了结果,而是在做事。没有起点,没有终点,自己的意义就是做某个工作。到死为止。所以劳动者,哦,不对。统治阶级们深知做事的艰难困苦,不是他们要谨小慎微,而是必须得谨小慎微,必须得改造自己。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几点开始干活!想干也得干,不想干也得干。这岂是说其实那么容易的。没有走过这条道路的人,绝对没有这种感受。哪怕是一点不错的干了同样的事情,所得到的感受也绝对不同!”
尚远每天也是这么工作过来的,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只要迈过这一步,一切就海阔天空。对这种人,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无数的官位,无数的重任,名留青史的机会,他们不想干,我还要把这些塞给他们!就这一步,就这一步!”
陈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