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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定会来麻烦文青兄。”
说完,卜观水又让陈克完整的弹奏了两遍《苏维埃在前进》,这才起身离开。
和陈克一起站在门口,目送卜观水离开,何汝明说道:“文青,舍妹听过你弹的曲子之后,想看看文青怎么弹琴的。可否劳烦文青?”
“倒是可以。”陈克不明白何汝明想做什么,但是也没有理由拒绝。
再回到客厅,何汝明让妹妹进来,大家见了礼。陈克打量着何倩,又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何汝明,这兄妹俩人长得颇像。何大帅哥很像是超越了器材境界的陈老师,何倩的容貌只是用秀丽来形容了。她梳了少女们特有的那种长辫子,倒是身上的丝绸衣服,陈克很不能接受。那是满清流行的那种服饰,也就是说花里胡哨的一堆玩艺,小领,宽大的上衣,长裙也是那种讨厌的直筒样式。对这身衣服,陈克感觉是很像丧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在陈克打量何倩的时候,何倩也在打量陈克。陈克的个头在这个年代算是很高的了。衣服虽然有些陈旧的样子,但是以女性的眼光看,布料光泽极佳。不过何倩注意到陈克本来看自己的目光里面还有些欣赏,很快他的态度立刻就冷淡了下来。对这种微妙的变化,何倩觉得有点不满。只要见过自己的人,从来都是称赞何倩颇为漂亮。陈克的目光一开始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但是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之后,这态度就变了。难道自己还不如一身衣服让人注意么?
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饰,这套衣服已经很像是满人的服装,何倩觉得有点明白了。看陈克的书之后,何倩就能判断陈克是个革命党,联系了陈克对自己衣服的态度,何倩现在绝对能够确定陈克的政治倾向。
“不知何小姐想听什么曲子?”陈克问。
何汝明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哪有抛下别人的兄长直接问女性的做法。这也太不合乎礼数了。
“陈先生第一首曲子可否弹奏一下?”何倩倒也没有太在意。
果真如她所想,陈克根本不再看她,坐在钢琴边就弹奏起来。乐曲很美,不过大家的心境已然不同。最先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何倩还是在欣赏音乐,现在她只是在观察陈克。
等这首弹完,陈克又弹了几曲之后,何倩问道:“陈先生在海外学的难道是音乐?”
“我学的是化学。”
“怪不得听家兄所说,陈先生要在京城做蜂窝煤的生意。”
陈克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何倩。他突然注意到,何倩的神态很熟悉。那是一种非常坚定认真的表情,在陈克与人谈判的时候,对手们往往就是用这种态度来讨价还价的。
陈克笑了。他认真地看着何倩的眼睛说道:“不知何小姐有何见教。请直说。”
何汝明看着这两个青年,他们都是态度沉稳,目光有力。神色虽然看着亲切,但是偏偏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这一瞬间,何汝明只觉得这两人看上去很像。
“不知陈先生为何会找到我大哥合作此事?”
“我需要找到踏实肯干,又懂机械的人手。听说何大人既然在天津机械局工作多年,这方面的人才自然是认识很多。让我通过其他渠道来找,也可以找到,只是肯定不如让知根知底的何大人来找方便。”
“不知家兄作了此事,却有何好处。”何倩问道。
何汝明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把茶喷出来。自己妹妹也未免太直白了吧。
“那何小姐想要什么呢?”陈克同样直白。
“陈先生的药不知怎么卖?”
陈克想了想,“十天为期,如果何大人能够找到十个人,我就卖给何大人一百人的药。能找到二十个人,我就卖给何大人二百人的药。我的药,在上海卖,是二十两一个人。若是何大人找来的人,我认同五个,我给何大人的药价就是十八两一个人的剂量。认同十个人,就是十六两,若是认同二十个人,我就给何大人十二两一个人的剂量。而且我保证,三个月之内,绝对不会有其他药物流到北方来。何大人卖多少钱,我一概不干涉。”
何汝明知道,别说二十两,现在就是卖五十两,那些急着看病的人也会给。如果是两百个人的剂量,按照陈克所说的,他少说也得挣超过三千两银子。这年头,北京周围一座好庄园,也不过是两三千两的价格。这么一笔买卖就能赚到了。但是陈克和自己妹妹如此的谈判,让何汝明觉得十分不自在。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和留学生啊,两人根本就是一对豪迈的商客。
“十天时间只怕来不及。”何倩说道。
“最多十三天,我不能等太久。”
“那大哥的意思呢?”何倩转头问道。
“二十天吧。”何汝明答道。
“何大人,我最多等十三天。”陈克毫不客气地答道。
何汝明瞅着陈克,看他毫无退让的意思,何汝明眉头就皱起来了。不过瞅了妹妹一眼,只见妹妹微微点头。何汝明这才说道:“那就十三天吧。”
谈妥了事情之后,陈克就起身告辞。何汝明没有挽留。等陈克走了之后,他问何倩,“这陈克到底什么意思?”
“他已经说了啊。”何倩坐到钢琴旁,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键盘。
“你相信他?”何汝明追问了一句。
“那大哥准备怎么办?要么干,要么不干。大哥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之后,何倩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钢琴奏响了单调的一个音节。听了陈克方才流利的弹奏,何汝明觉得这声音实在是不好听。
回到住处,陈克见大家正围在陈天华周围。过去一看,却是铁匠把定做的模具送来了。打煤器做的颇为粗糙简单,但是陈克此时要的是时间,外面的铁圈够不够圆,零件之间的公差够不够高已经不是陈克追求的要点。此时原子里面已经堆了新买来的碎煤,陈克和大家带了口罩,把煤尽量敲成煤粉,然后混合了黄土,用打煤器打成了蜂窝煤。
打完了二十块煤,这东西远不如后世的打煤器那么方便,陈克为了追求时间,采用了最简单的模式。而且一开始大家都不熟练,不仅出煤慢,中间还打碎了不少。他们黑乎乎的手背在汗淋淋的脑门上,脸上胡乱擦了汗,结果把脸弄得更脏。陈克问道:“天华,你看咱们费这劲,如果能买蜂窝煤的话,大家宁肯买煤了吧?”
陈天华也累了,敲煤,和泥不是个轻松的劳动。他揭开瓦罐上面的布,对着瓦罐的嘴喝了一通水。“这可未必,百姓们对花钱可是很谨慎的。本来就挣不到几个钱,哪里有钱可以花。”
“现在是咱们自己干,所以雇用工人的成本太高,以后用机器生产,成本就能低到比烧煤球还低。”陈克自信满满的答道。
陈克站起身,开始在那个粗糙的炉子里面填放木柴,昨天半夜,陈克已经开始在炉子里面烧木柴,慢慢的蒸干土里面的水分。现在土也干了不少。陈克这次点起了木柴之后,就放了一块蜂窝煤在上面,烧木柴的轻烟逐渐散去,陈克等了一阵,终于笑容满面地说道,“蜂窝煤烧起来了。”
锅碗瓢盆都买了,陈克从十八岁之后就没有用过蜂窝煤,但是怎么用还没有忘记。蓝色火苗在锅下面燃烧着,趁着火旺,一气把菜炒好。大家围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我昨天和北洋军搭上了关系。”陈克平静的说道。
除了武星辰之外的所有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陈克本来准备再晚点说这件事,不过方才他想了之后,觉得还是早说更好。如果晚点说的话,万一被大家先发现,那可就说不清楚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反正无论什么时候说,都会弄出问题来。干脆现在就直说,反倒避免了不可预期的事情。
“陈克,你这是什么意思?”庞梓啪的放下了筷子,他果然先发作了。
“北洋军现在正在河间操练。如果咱们运气好的话,还能亲眼看到他们操演。那时候,北洋军的虚实,大家就能见识了。”陈克毫不为所动的说道,“庞兄你不是想报仇么?能够亲眼看看北洋军的虚实,不好么?”
“你!”庞梓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武星辰沉声说道。
“什么他妈百战不殆!”庞梓怒气冲冲的说道,“一个个把他们做了不就行了。”
“庞兄,你……”
“什么庞兄,我不是你大哥。”庞梓一听到陈克和北洋军有勾结,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武星辰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庞老三,你想干什么。你想说什么?你就这么和文青说话?景大叔当年怎么教你的?”
庞梓看来有些怕武星辰,被这么一吼,登时就没了气焰。
“文青,你对庞梓不用这么客气。该骂你就得骂,他还翻了天了!”武星辰严厉的说道。
陈克一笑,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把如何与北洋军联系上的情况说了一下。庞梓中间几次想开口,被武星辰一瞪,倒也不敢那么放肆。
“这么说,文青是想在北洋军举行阅兵式的时候,让我们去看看?”武星辰缓缓地说道。
“阅兵式最能看到北洋军的虚实。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够看到北洋的真正实战演习,这机会可不多。”
“庞兄,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你要是想在河北造反,肯定避不开北洋军的围剿。而且山东的几位兄弟,大家一旦闹大,也都避不开合北洋军打仗。现在看看北洋军的实力,以后遇到北洋军,也有一个准备。”陈克说道。
“到底有多少北洋军在操演?”武星辰问道。
“不是北洋的全部兵力,我听说抽调了两万多人。”陈克随随便便的回答道。
“嘶!”已经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庚子年的时候,北洋六镇还没有完全成军,剿灭山东起义,袁世凯动用的北洋军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义和拳就被杀的落花流水。听陈克的说法,北洋军的实力比以前强大得多,几位山东好汉是大吃一惊。就连庞梓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
“武兄,这几天我们要抓紧讲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弄去帮他们排演阅兵曲。如果有机会能够去看北洋演习的话,我们一定要在去看演习之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败北洋军。”
听了陈克的说法,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陈克脸上。
“我只能给大家讲一下基本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如果这些都没有明白,就去看演习,大家只怕会被北洋军给吓坏。”陈克毫不在意的对众人现在的实力作了评价。
“对了,我们今天还要给上海发个信。让他们给我们运来些东西。嗯,就让谢明弦负责带东西过来吧。”
第二卷狂飙第61章
第61章
游缑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陈克一直这么认为的。如果他看到游缑一耳光抽在男生脸上,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有先见之明。那个男生年纪比游缑还小些。却是一个北方汉子。游缑和陈克学过一段时间的搏击。在作坊院子里面就树了一个人形靶子,陈克对着靶子教过游缑一些基本的斗殴术。陈克认为,与其让游缑搞什么搏击术,抽耳光倒是更加简单的技巧。抽完之后,就是一个窝心脚,比啥都起效。一般来说,男性对女性的防范意识比较薄弱。这种招式更容易得手。
脆生生的耳光抽完之后,游缑觉得心情大爽。游缑自己在家里面也弄了一个同样的人形靶子,每天晚上她都回抽出一个小时,对着裹着厚厚棉花的目标拳打脚踢。几个基本的套路练的颇熟。抬脚正准备踹过去,突然就被人拉开了去。扭头一看,出手的是齐会深。齐会深上前一步,指着挨打的那位喝道:“你就这么和游老师说话?什么叫做狗买办?老子我也是买办出身呢!”
被打的那位真的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他方才正在和旁边的两个同学带着一种极为不屑的笑容讽刺“狗买办”都是群忘记了祖宗的人。其间穿插着对游缑个人的恶毒嘲笑。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旁边的那间屋子里面,游缑和齐会深正在里面低声谈事情。学校宿舍楼刚修好,黄浦书社就来了个大搬迁,全部移到了宿舍当中。大概是在作坊那种地方习惯了,学生们说话的声音颇大,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嘲讽的对象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听到了争吵,已经有其他宿舍和办公室的人好奇的出现在门口。游缑看这架打不起来了,干脆对外面的人喊道:“准备开会,讨论分组问题。”
自从党会上达成了第一个民主表决的决议之后,齐会深不得不按照决议来走。陈克三令五申党的纪律,坚决服从组织决定。齐会深也不敢阳奉阴违。在那之后,召集的会议上,大家就开始讲述陈克的那几篇关于中国经济形势的判断。
关于棉花问题,是游缑亲自讲述的。中国的专业棉农数量极低,即便是纺织业发达的上海,松江,也同样如此。伴随着中国纺织业的迅速发展,对于棉花的需求日渐增长,直接导致了棉花价格的上升,棉花价格的上升,又导致了纺织业开始对外国廉价面纱的购买。这种购买,极大地影响到了江浙地主们的利益。本来期望能够通过棉花上涨捞一笔的地主,自然是极为不满的。而且经营一些手工业的地主,对于外国廉价商品的冲击也极为不满。上海就出现了各种抵制洋货的运动。
这也不仅仅是上海一地,伴随着中国被迫打开了门户,各地经营手工业的地主们都有同样的不满,在1905年,除了广东之外,其他的通商地区都有本地商人抵制洋货的运动。
陈克对这个问题分析的还是很透彻的,不过对于21世纪的中国而言,自由贸易的利益极大,美国经济衰退之后,中国义无反顾地扛起了全球化的大旗,成为了鼓吹与领导自由贸易的第一国。所以陈克本人并不反对自由贸易,他只是反对对中国无利的自由贸易。所以,在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陈克倒是颇为中肯的。
游缑和齐会深家里面都是买办,他们倒是很能接受陈克的态度。不幸的是,黄浦书社的同学,出身以地主和官员为主。对于地主,他们自然是坚定的反对工业化的冲击,对于官员,那来势汹汹的洋鬼子绝对是他们所厌恶的。这两种人虽然都不满,但是毕竟不敢直接对洋鬼子下手。于是乎迁怒的对象就成了依附洋鬼子的买办。
更加讽刺的是,游缑这个身为买办的女子,向大家讲明白了棉花问题,讲明白了经济方面的深层道理之后,这些学生就加倍的痛恨买办。连带着,对游缑也很不客气了。
听到游缑的命令,门口探头叹貌的人立刻跑开了。他们叫上其他的同学,向着充当会议室的屋子奔去。又过了片刻,游缑意气风发的走进教室,一站上讲台,游缑就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实事求是。”
转过头,她情绪饱满的说道,“有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咱们比比头发,你们比我的长。”为了下乡,游缑前几天刚剪了头发。短短的刘海,刚及肩头的秀发,配合了这身西装,游缑看上去像是个俊俏的男生。
“实事求是嘛,所以,我不想听到你们以后再说些对女性不敬的话。”游缑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下面的男生们面面相觑,这话听着可笑,但是偏偏没法反驳。这年头剪辫子的人还不是太多。即便剪了辫子,他们也多数是外国那种分头,长发,或者不少人干脆留了马尾长发。最大的区别就是脑袋前头不再露出那么一个光瓢。但是和游缑的头发一比,这帮人还真的是长发。其实不少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位女先生,但是比学问,特别是洋学问,他们自知相差甚远。这帮人是“敢怨而不敢言。”见游缑如此趾高气扬的发话,同学们左顾右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