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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跟了人民党之后,隔壁的村子给刘继盛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改变最大的自然是田里种的种子,其次则是村子里面的营生多了很多。隔壁村子与另外两个村子合并,合并之后的新村只能称为镇子。分了地主的土地之后,除了一人三亩地之外,还有大量的土地归了人民党。不过这村里面的百姓把这些地叫做“国有土地”,意思是国家所有。国有土地都不是好地,在农业科技服务公司人员的指导下,百姓们在上面种上了泡桐树,养起了蚯蚓,办起了饲养场。农闲时节,人民党治下的百姓们都去这些地面上开办的各种行当里面做工。而新镇子上开办了幼儿园,那些小娃娃们都被送去幼儿园,半大的娃娃们无论男女统统被送去新开设的学校读书。据说学校里面甚至供应一顿午饭。上学不仅不掏钱,还能吃顿饭。没想到这里,刘继盛就觉得莫名的嫉妒。
最让刘继盛嫉妒的是,人民党居然搞了什么“集中居住”,呼啦抄的开始集中建设房子。原本的土坯房统统推了,新房都是红砖房的两层小楼。看着比原先地主住的房子都气派好些,还装上了透明的玻璃窗。平日里新的镇子与庄寨百姓农闲时节都不忙,新镇子归顺了人民党之后,一年忙到头。除了盖房之外,还有诸多新的活计可以干。不光男人干,女人也干。
这些新开办的营生现在主要是饲养业,还有种树。泡桐树苗也是从外面运来的,刚运来的时候,都是一根光秃秃的细长树杆,庄寨很多人都怀疑这根本就是骗人的。没想到两年下来,树苗不仅都成活了,更是长得极快,与庄寨那低矮的枣树丛一比,可是把庄寨的人羡慕坏了。既然有这么大的营生,自然有很多就业岗位。隔壁镇子上的人自己都忙不过来,刘继盛从来不去惹人厌,所以去申请个零工,人家也给他活干。靠了这个机会,刘继盛对人民党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刚运完一趟鸡粪,却见镇子口来了一群打着红旗的队伍。队伍里都是年轻人,压了几十辆大车,都是新式胶皮轱辘。上面堆满了麻袋。看穿着就是官面上的。镇里面的百姓一见这些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高兴的打招呼。刘继盛也没有急着迎上去。他干完了上午的活,又去新镇子的自来水管那里洗了手,这才去了农业服务公司的办公地点。
那些年轻人只能称为少年,好些瞅着根本不到20岁,一脸的稚嫩。刘继盛本想叫“老弟”,怎么看也不对,于是改了称呼,“小兄弟,你们是来卖种子的么?”
“你好,大叔。”少年礼貌的答道,“我们是来负责种子销售的。”
面对和善有礼的少年,刘继盛连忙答道:“小兄弟,你好。我是隔壁庄寨的,我想问问从你们这里买种子,你能做主么?”
少年笑道:“大叔,这件事我们做不了主。你得找我们公司的刘队长。”
“能麻烦小兄弟给带个路么?”刘继盛连忙说道。
“可以。”少年笑道。
跟着少年人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少年向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简单介绍了刘继盛的情况,刘继盛觉得这少年实在不是一般人,若是庄寨的少年,别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只怕连话都说不囫囵。不过他有担心这位少年是不是有点太敢于揽事,若是刘继盛的话,他是无论如何先把事情推了,等到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再多定夺。
刘队长听完之后对少年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好。”少年沉稳的应了一声,大踏步出门去了。看少年没有因为带自己来见刘队长而挨训,刘继盛心里面放心不少。
刘队长先请刘继盛坐下,给他倒了碗水,这才问了刘继盛的情况。刘继盛也据实以答,自己不是人民党治下的人,但是想买人民党的麦种。想问问人民党卖不卖,而且卖的话到底要多少钱。
刘队长答道:“你想买当然是可以的,价钱的话一千粒五十文钱。”
刘继盛心里面一惊,这个价钱可是比“亲戚们”卖给庄寨的麦种便宜了最少10文。有些“亲戚”甚至敢要到一千粒70文。因为不放心,刘继盛追问道:“是和现在种的麦子一样么?”
刘队长笑道:“都一样,我们现在只出售这一种麦子。”
一千粒麦子大概是两斤,刘继盛家里面十五亩地,一亩地要用20斤种子,15亩就是300斤。一斤加十文,这就是3000文。这一算可是被“亲戚们”坑了不少。按捺住不快,刘继盛笑道:“我现在能不能买。”
“可以。”刘队长答道。
300斤不可能扛回去,刘继盛借了一辆独轮车,把麦种给运了回去。一路上他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因为害怕招摇,专门天黑了才回家。可是第二天晚上一回家,就有好几个亲戚上了刘继盛家。狠狠瞪了面带得意之色的老婆一眼,刘继盛开始和这些亲戚们说话。大家都听说刘继盛低价买了麦种,都想让刘继盛帮他们也带些。刘继盛带着真诚的笑意说道:“几个哥,我能带你们去找人民党卖种子的人,但是我不能帮大家带。这要是带不回来这算是什么事,我还不得让大家骂死。”
几位亲戚脸上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继盛,我们也不认识那些人民党的人。要是说错了话,人家不卖给我们怎么办?你熟门熟路的,还是你多劳累了。不说多的,我们每家请你喝次酒。你觉得咋样。”
刘继盛当时就乐了,“几个哥,我带不回来的话,我怎么向你们交代?我已经买了我家的麦种,几个哥你们家的麦种加起来得有一千多斤。我要是再去买,人家认为我这是拿了麦种出去卖的,我这说不清了。几个哥你们一定得跟我一块去。”
好说歹说之下,刘继盛才说服了亲戚和自己一起去买种子。送走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直到深夜刘继盛才算是送走了所有亲戚。筋疲力竭的躺下,他老婆就在旁边说道:“继盛,大家都觉得你很能干呢。”
刘继盛本来不想再提这个茬,听老婆一说,他起来了,上去在老婆身上揍了一巴掌,“就你事多。你光想着事情能办成,事情办不成怎么办?”
揍了老婆一巴掌,刘继盛气消了,也不管老婆继续说什么,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果然如同刘继盛所想,昨天十七八个说着一起去买种子的,直来了九个。也不多等,刘继盛带了众人推着小车去了新镇子。刘队长接待了他们,听说是买种子的,刘队长也不多说什么,问了众人要买的量,就直接卖给了这些亲戚。原本这帮人一个个吓的跟什么似的,出了门就有人开始吹嘘自己早就知道没问题。
也不搭理这些人,刘继盛只是埋头推车。果然如他所料,请喝酒的事情自然没人提起,反倒有人立刻拿了秤称了种子重量。刘继盛黑着脸等着看他们称完,这才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家。他倒不是觉得别人有什么错,不请吃饭,不信任,在刘继盛看来都是人之常情。既然买了种子,刘继盛已经没用了,谁还可能把他当回事。刘继盛反倒省了喝酒的麻烦。他烦恼的事情在于,这件事绝对不会到此为止。
果然,晚上更多人跑来找刘继盛,连那几个白天没敢来的也出现了。他们讪讪的说道:“你们走的太早,等我们到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刘继盛只能再带他们去了一次。这次刘队长让下头的少年们分发种子的时候拉住了刘继盛,“刘大叔,让你跑来跑去的也不是个事。要不明天我亲自去你们村子一趟如何?”
“刘队长,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了。您能去可就太好了。”刘继盛如释重负。
刘队长果然是个守信的人,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他手下的少年们,赶了六辆大车到了庄寨。让刘继盛感到难堪的是,自己跑去新镇买种子,百姓们一个个如同占了多大便宜。这卖种子的正主上门了,乡亲们反倒害怕了。
远远围观的人多,乡亲们发现这队伍里面有几个女生,男男女女的都指着人民党的这支队伍指指点点,上来真正买的人反倒没几个。刘队长对此毫不在意,他和那些少年一起支起了草绿色的凉棚,那些纤细的铁杆子巧妙的折叠着,直接拉开就是一个凉棚,这新鲜玩意让庄寨百姓大开眼界。
不久之后真正的大买主出现了,庄寨首户“三瓦缸”刘存勇家有三百多亩地,他一气买了七千斤种子。慢慢三辆大车上的种子都被买走,让庄寨百姓们感到了敬畏。
到了中午,人民党的刘队长拎了一个精巧的炉子烧水。水开之后,他们用这两年在新镇出现的搪瓷缸里面放了些硬硬的玩意,接着倒进去热水,盖上盖子。不久之后,他们拿开盖子,放进去了些佐料,在一些捧着碗边吃边看热闹的庄寨百姓惊愕的目光中,这些人民党的人竟然从缸子里面夹出了面条吃起来。这可是把庄寨百姓稀罕坏了。大家惊愕的互相说着,方才放进搪瓷缸里面的绝对是硬东西,有些好逞能的已经信誓旦旦的争论起来。而有些胆小的人心里面已经打起了小鼓。几年前偷种“一茬麦”,结果造了咒。这种回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退。现在看到人民党这些男男女女变戏法一样用热水把硬硬的东西泡成了软软的面条。他们觉得这只怕也是人民党的一种新法术。
到了傍晚,六车麦种只卖出去五车。刘队长对围观的百姓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明天还来。”收了折叠的帐篷就带队离开了。
虽然隔壁新镇归顺了人民党,可是镇子里面的人都是大家认识的。倒也没觉得太特别。这一天里面,庄寨百姓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真正的“人民党的人”,如同看西洋景般,那整齐的服装,还有那些衣着干净朴素,专心干活却不吭不喘稳稳当当的少年男女,还有那可以折叠的帐篷,直接泡了就能吃的面。都让大家看到了太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不少人感到惊讶甚至畏惧,也有不少人却期盼着这些人民党的人第二天能再来。
第二天一早,刘队长果然带着昨天那些少年一起来了。六辆大车上依旧堆满了装着麦种的麻袋。这次总算是有更多百姓决定直接购买。
不过还没到晌午,村外面突然来了一大队人马。他们直接开进了庄寨里面。却是许久不见的税警大队的人。为首的还是那个自称税警营营长的胡汉三。他勒住马匹停在人民党的大车前,此时百姓们早就做了鸟兽散。胡汉三居骑在马上高临下看着刘队长,用一种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来这里做点小买卖。”刘队长笑道,他反问了一句,“请问你是干什么的?”
胡汉三其实知道面前是人民党的人,他也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特意此时出现,没想到面前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不仅没有被几百人的税警营吓住,反倒能如此轻松的对答。在这等众寡悬殊的情况下,这带了一帮少年男女的青年还是如此坦然。胡汉三突然就恼怒起来,他抡起马鞭就向刘队长抽了过去。
刘队长往后退了一步就轻松的让过了马鞭。接着刘队长又向前迈了一步,一把就抓住了胡汉三的缰绳。胡汉三没想到这个青年身手如此敏捷,倒是被吓了一跳。他接着就听到刘队长用不高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叫胡汉三,是这里税警营的营长,是商丘人。你说我们人民党陈克主席向河南都督张镇芳要你的脑袋,不给我们就打过来。你说张镇芳会不会给?”
这话内容颇为蛮横,可是刘队长脸上却始终微笑着,加上声音低,连胡汉三旁边的人都没听到。胡汉三满脸怒容,却硬是不敢发作。
却见刘队长放开缰绳退了几步,转身对部下喊道:“今天咱们走了。”
少年们手脚麻利的收拢了东西,装好车离开了这里。
自始至终,胡汉三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人民党的车队离开的时候,他才恨恨的命人在后面跟着,仿佛是驱赶走了人民党的人一样。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九九河南冲突(六)
“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柳宗元的《捕蛇者说》对税吏收税的场景描写的极为形象。
以往庄寨收税,都是税吏上阵。固然颇遭骚扰,不过好歹百姓比税吏多。这次河南都督派下来的税吏数量很大,远超过一个村子的百姓。五百人转瞬就挨家挨户的上门收税去了。
胡汉三自然不可能去那些小门小户的家庭收税,他带了十几个人直奔村里面第一大地主刘存勇家而去。刘存勇当然不敢不让胡汉三进门,十分客气的迎了胡汉三进去,胡汉三也不废话,往客座上一座,就开口道:“刘老爷,兄弟早就听说过你是个爽快人。咱们也不说咸淡话,兄弟我奉河南都督张大人所命负责兰考税收。这税制已经改了,想来村长早就告诉过你了吧。”
刘存勇当然知道税制改了,他不仅从村长那里得到了消息,还通过在县里面的渠道得到了消息。以后税收不收银两,而是收粮食。这对刘存勇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一定要说的话,乡下小户贩卖粮食不易,每到收获,粮价都要大跌,凑齐这税钱往往会被粮商克扣不少。只收粮食百姓省去被粮商盘剥的这道手续,倒是好过了不少。
陪着笑,刘存勇说道:“胡营长,我看官府上定下的税收,一亩地按照打180斤麦子来算。这一收就要收五成,是不是太多了?”
“切,”胡汉三冷笑一声,“官府上的规矩就是规矩。以往收税一年两收,加上各种苛捐杂税项目繁多,还只收钱,实在没钱了才拿粮食顶。这一轮轮的下来,五成根本打不住。改了规矩之后,一年就收这么一次。你们安生,我们也安生。五成一点都不多。”
满清的税收遵循的是“薄税”,也就是说基本税收给定的很低。至于其他苛捐么,这就要地方上士绅百姓“体谅国家艰难了”。河南都督张镇芳拿出的新税收方法,就是一次收够粮食实物税,其他时间根本不管。这个理念倒是很先进。
刘存勇又不是三岁孩子,他能明白这种理念是比以前强,他听到的和见过的事情又证明了一个道理,官府变脸跟翻书一样,今天这么说,明天就能换了另外一个说法。收五成粮食税已经让人心痛,收完粮食税之后,保不住官府“突然想起某些税负原先没有想好”,或者“官府遇到了什么麻烦”。小门小户,就是把他们榨的精光,也榨不出什么来。遇到这等大事,总是刘存勇这等地方上的大户遭殃。
“胡营长,这粮食税能不能再减点?这五成实在是太多。”不管有用没用,刘存勇都要尝试着说这类话。
胡汉三在税警学校培训过,培训内容之一就是实际模拟对话,这类对话是税警学校里面的基本课程之一。该怎么应对,税警学校早就演练过多次。他冷笑一声,“刘老爷,兄弟我来呢,是告诉你官府定下了这个规矩。可不是来和你说这个规矩到底对不对的?河南都督张大人根据各地土地定下了这个税。兄弟我吃着张大人的饭,这就得给张大人卖命。咱们在这里说一千道一万,说上几天几夜,税该怎么收还得怎么收。你也是个体面人,因为不交税被送进县里面的大牢,那里头的人多黑你不可能不知道。到时候你交了税,还得让那里面的人给弄上一回,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胡汉三态度十分坚定,平日里与胡汉三也没什么交道,刘存勇也不敢造次。他咬着牙说道:“不知道我家得交多少税?”
“你家三百八十亩地,得交34200斤粮食。”胡汉三随口就答道。
刘存勇吓了一跳,他家的土地实际数目正好和这个差不多。而往年报土地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