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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5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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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阴历三月,村外突然来了官面上的大队人马。看到村口插的“辟邪催麦”的人民党红旗,这些官军竟然展开队形,把村子给包围了。

大变突生,可是把庄寨的老百姓给吓坏了。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九六河南冲突(三)

刘继盛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仔细关了大门后立刻冲进了正屋,一进门就低声喊道:“官军来了,赶紧把粮食藏起来。”在向家人告警的同时,刘继盛已经翻出了一个旧口袋直扑面缸而去。

这话在刘继盛家引发了剧烈的恐慌,刘继盛的妻子已经带着十四五岁的儿子跑向放麦子的厢房。刘继盛扛着大半袋子面出来的时候,就见妻子与儿子已经把盛了麦子的两个麻袋拖到了院子里面。

“存忠,别都拿走。你把那个半袋的麦子放回去。”刘继盛命道。

一听这个建议,刘继盛的老婆着急的说道:“你傻啦!留在这里让人看到了,还不是得被人拿走?”

刘继盛怒道:“你这才是傻,要是官军来了之后看什么都拿不到,他们会乖乖的放过咱们么?给他们留点可以拿的东西,好歹保住的更多。”

说完,刘继盛让儿子把半袋麦子放回厢房。他把面袋交给妻子扛着,对着怯生生跟出来的女儿说道:“存秀,你把地扫了,别让人看见地上的面粉。”

“爹,为啥?”刘存秀忍不住问道。

刘继盛恼怒的低声说道:“跟着这面粉走,不就找到咱们藏东西的地方了么?”

看着女儿去拿笤帚,刘继盛有把面带外面沾的面粉拍掉,这才带了老婆去屋后面挖的埋西瓜的地窖那里,把麦子和面粉藏起来。把地面的痕迹整理好,又把一堆柴火稻草堆在地窖口。刘继盛带了老婆回到院子里仔细清理了身上的面粉痕迹。又交代老婆孩子,“你们给我躲在屋里,谁也不准到院子里面来。抓你们出来你们也不要出来。”

说完这些,刘继盛关了正屋的大门,自己仔细检查了院门,这才走进厢房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气。没多久,就听外面人喊马嘶,村里面的狗也开始吠叫起来。想来官军的大队已经开进了村子。刘继盛把各种知道的神佛从太上老君,到释迦牟尼都在心里面都给念叨了一遍,祈求他们能够保佑自己家避过这一灾。念完了一遍又觉得不放心,他再给念了一遍。

尽管平日里不信这些,刘继盛依旧祈祷着。祈祷完,刘继盛突然想起了近几年在庄寨越来越有名的人民党陈克这个活神仙。只是方才祈祷的神仙都是死的,顶多上点贡品,烧香磕头。可是陈克却是活人,刘继盛在和活人打交道这方面是极为谨慎的。几年前,他与村里面乡亲去一百多里外买人民党的“一茬麦”,他坚决要求带着麦秆拿回来。而这种谨慎也得到了回报,看到麦秆与麦秆上的麦穗,乡亲才真的相信他们的确是带回了好麦子。即便后来弄出了事情,乡亲们可没有指责这些出去办事的人故意坑大家。只是认为外地人坑了庄寨人。

既然是这种个性,刘继盛恰恰不敢向陈克祈祷。如果祈祷不诚心,陈克没感应到也就罢了。若是祈祷的诚心,陈克万一知道了,那刘继盛准备用什么样的贡品来让陈克满意呢?

正在想这些,就听到远近各处都有砸门喊话的声音,片刻间,就有人在外面用力砸刘继盛家的大门。刘继盛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起身出了厢房,一开大门,就见到门外站了几个穿灰色军服的。由于没想到门会开的这么爽快,这几个人倒有些惊讶。愣了愣,几个人中为首的指着刘继盛说道:“你,跟我们到村头去。”

“去村头干啥?”刘继盛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去。

门外几个穿灰色军装里头为首的那个上前就拽住刘继盛的脖领子,大声喝道:“让你去你就去。或者你这是想吃官司?”

刘继盛也不挣扎,只是陪着笑脸连忙说道:“几位,我去我去。不过我和大伙一起去行不行?”

那几个穿军服的见刘继盛没有反抗的意思,倒也没有催逼过甚,“早去晚去都是去,谁知道你一会儿是不是真的去?别找打,现在赶紧去了。”

仿佛是要证明这种说法没说错,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女人的哭喊和骂声。刘继盛一看,只见每家门口都有官军,官军们正在往外头拽人。看来有人试图反抗,官军随即开始殴打。

刘继盛素来认为得识时务,他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哪里有能力和别人抗。看到有人被打,刘继盛再也不敢多话,他陪着笑说道:“几位,让我把门关好。”

庄寨大概有二百户人家,这次来的官军得有五百多,或早或迟,各家各户的男主人一个个被带去了村头,有些不敢反抗的还好,稍微有些反抗的,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被绳捆索绑拖到村头的。

村里面的大地主,绰号“三瓦缸”的刘存勇一脸不安的神色,抄着手站在人堆里面不吭声。五百多官军围住了这两百多人,有些官军拿着步枪,更多官军拎着棍棒,气势汹汹的看着圈里面的这帮人。被数倍于己方的人这么围住,就连方才反抗的人也不敢再吭声了。

正在百姓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就见平素里收税的税吏朱秉贵穿了身军服,走上了村头的土台子,因为平素从没见过他穿这衣服,百姓们差点没认出来。朱秉贵在台子上高喊,“诸位,现在请咱们县信任税警营的胡营长给大家讲话。大家鼓掌欢迎。”喊完朱秉贵带头鼓起掌来。

百姓没有鼓掌的习惯,又是被强拖来的,没有人反应过来。倒是五百多官军一起鼓掌,倒也显得气氛热烈声势惊人。

掌声中,台下一个矮胖子走上了土台。他的军服样式和士兵的灰色军服差不多,不过颜色却是蓝灰色,而且肩头,胸口还有金黄的花结,看上去就不一般。

“乡亲们,在下就是咱们县税警营营长胡汉三,这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以后少不了和乡亲们打交道。”胡汉三居高临下的看着百姓,傲慢的说道:“在下要告诉乡亲们一个好事,以往收税一年能收好几次,以后就只收一次。”

百姓们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消息,这几年为了催逼粮食,朱秉贵这样的税吏一年要到乡下几次。若是一年只收一次税,那还真的是好事。

“现在这不已经建立共和了么,根据张都督的命令,大家要先选出村子里面的村长。放心,这村长都是都是乡亲们自己选,官府绝不插手。等到这村长选出来之后,根据河南都督张镇芳张大人的命令,咱们村就要实行定税。每个村的税每年都是一个数,不多要,不少要。除了我们税警之外,谁也不能向乡亲们收税。若有人胆敢收税,乡亲们可以绑了他们送到我们那里,我们来治这个人的罪。除了收税之外,我们税警绝不克扣拿要乡亲们的东西。不过若是收不够这个税,我们可也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庄寨的百姓对这番话听的似懂非懂,看朱秉贵也穿上了军装,大家大概猜到了这税警已经接掌了收税的事情。至于什么冒充收税的人,乡亲们根本不在意。收税的都是那么几个人,谁不认识谁啊。至于什么共和,什么选村长,更是百姓们完全不明白的事情。

这位什么“税警营营长”胡汉三倒也没有太为难庄寨的百姓,留了几个税警的人在村里面安排选村长的事情,又贴了些告示在村头。胡汉三就撤了包围圈领着自己的人走了。官兵没有抢,没有拿东西,这种举动倒是令百姓们感到不敢相信。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留在村里面的那些“税警”开始给村里面的人说“选村长”的事情。民主共和什么的百姓们自然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光听说只要是够18岁,无论男女都可以报名选村长,倒是令百姓们感到不可思议。这村长相当于里长,是村里面的头面人物。里长都是村里面的那些个大户出任,从来没听说是村里人自己选的。而且听这些“税警”所说,无论男女都可以自己报名参选村长,百姓们投票,谁得票高谁就能当选。听在百姓耳朵里面,这就是天大的笑话。村里面年长的只是摇头,而一些比较年轻而且有些油嘴滑舌的甚至开玩笑,“那让我家女人出来选这个村长吧。”

留在庄寨的“税警”都是几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听了这话他们皮笑肉不笑的答道:“行啊,只要你愿意,你女人愿意,这就可以出来选。”

听了这不怀好意的话,那几个说怪话的人也不敢再吭声了。

但是选出村长的责任就很大了,每个村要交的税每年都一样,村长和“税警”会开会,要定下每家每户要交的税。如果税没收够,这村长得自己把这个税给补足了才行。听了这个消息,百姓们就对选村长没了兴趣。大家谁都不想交税,更别说逼着别人交税。村长就是干这交税的事情,那自然是没人肯干。

刘继盛是从来不爱惹麻烦,对当村长这种事情更是毫无兴趣。只是官府弄得这么大动静,他心里面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

又过了几天,走了的税警营在营长胡汉三的带领下回到了庄寨。回来之后,胡汉三再次把庄寨百姓给带到村头,要求他们三天内把村长给选出来。这算是庄寨的一件新鲜事,虽然百姓没有胆子去参选村长,可这热闹是无论如何都要参与的。

这些天大家闲下的时候也说此事,既然这选出来的村长是管税收的,大家都想找个为人厚道的有钱人家来当选这个村长。众人都觉得村里面的大地主,绰号“三瓦缸”的刘存勇还是比较厚道的,而且刘存勇家里面地多钱多,按照官府说的,当了这个村长之后,村里面的税交不够,就得让村长把税给补足了。以刘存勇的身家,肯定能够补足这个税。

可乡亲们看到报名当村长的人里面,并没有刘存勇。事实上,愿意报名当村长的除了村里面的几个泼皮无赖之外,算是头面人物的只有原先的里长刘继善。这些庄寨的百姓们对这个选举也感到不对头了。里长刘继善是个官迷,一心要做官。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而几个泼皮无赖更是被人看不上眼。若是他们当了这个村长,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既然如此,村民的票自然都投给了刘继善。泼皮们倒是自己投了自己的票,除了这些人的票之外,刘继善以空前的高比例当选了新的村长。

不仅仅是庄寨,到了五月初,整个河南各地都进行了“选举”,不仅要选村长,各级议会的议员,都进行了初步选举。收到了这些消息之后,河南都督张镇芳稍微舒了口气。这是他总体计划的第一步。原本张镇芳并没想到这样的计划居然能够成功。可实际上恰恰真的完成了。张镇芳不得不承认,人民党前师长周镇涛的确有着不一般的眼光。

确定自己不会主动辞去河南都督一职之后,张镇芳派人去追周镇涛。周镇涛离开没多久,加上张镇芳也派人“护送”,最后在陕县追上了周镇涛。张镇芳诚心向周镇涛请教,许下了五千两银子的报酬。周镇涛最后还是同意了张镇芳的请求。

周镇涛给张镇芳出的主意就是,改组原先的税收体系,以税警代替税吏。通过选举建立基层官员,在这两者完成之后,就可以把新的税收体系与选举产生的基层官员结合起来,实施强有力的税收。

在批讲新收税办法的要点时,周镇涛指出,“官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税收一事归根到底还是能派出去多少人收税。收税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在地方上找到负责此事的人。百姓虽然比税警多多了。不过百姓分散在各个村里面,每次收税能够以压倒百姓的人数围了村子,百姓就不敢造次。当然了,这税警却也不能解下私怨。他们若是跟土匪一样到了村里面胡拿乱拿,那是私怨,百姓们当然不肯忍气吞声。若是收税就只是收税,百姓们面对官府就只能认了。”

税警建立的时候,把以前各地税吏也给收纳其中,要的是税吏掌握的各地土地情况的实情。加上掌管在各县的地契,鱼鳞册。大概的税收情况还是能够被官府掌握的。而且这税警独立于其他武装力量之外,属于是直属河南都督的武装力量,有了这些法子,加上在开封建设了一所税警学校,专门培养税警骨干。张镇芳在1912年阴历五月的时候有了大概三万人的税警武装,即便是装备不如北洋军那么精锐,可张镇芳终于觉得自己总算是有点河南都督大权在握的感觉了。

莫道前路无知己一九七河南冲突(四)

开封的河南都督府后花园旁的小客厅中,张镇芳与周镇涛相对而坐。也许是自幼家教颇严的缘故,张镇芳本人其实不太喜欢奢侈品。张镇芳的父亲一直教育张镇芳不要“玩物丧志”,所以两人面前的茶杯中用的是根据地大量出品的茶叶。这种茶叶泡出来的茶,味道浓,不太经泡。香气不足,苦涩有余,很能提神。体力劳动者买的起,也很喜欢。

“周师长如此人才,何不留在我这里?”张镇芳劝道。

周镇涛丝毫不为所动,“张都督,前几日接到家信,您给的赏钱已经送到了家里,在下的父母很是感激。只是父母催促在下一定要赶紧回家。在下也急着见父母,今天这就告辞了。”

张镇芳知道留不住周镇涛,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劝道:“周师长,这税收之事甚是紧急,何不多留几日?”

对于张镇芳的心态周镇涛自然是明白的,他正色说道:“张都督,我该说的早都说了。临别之时我再废话几句。收税这等事不是看百姓交了多少,而是看官府能收到多少。都督府想把税收到都督府手中,只能靠都督府亲自操办税收,指望那帮税吏是绝对不行的。张都督当前建成的税收体系与人民党的税收体系完全一致。人民党为何总是能收到税?因为定下三成税,人民党就真的能把三成税全部收进人民党的库房。”

张镇芳很不习惯周镇涛的“直白”,若是以前别人敢这么说,张镇芳重则斥之“酷吏”,轻则冷脸相对。面对面前的周镇涛,张镇芳脸上一点不满的神色都没有带出来。即便是自幼读圣贤书,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张镇芳自知现在他能坐在河南都督的位置上,完全是因为有袁世凯的北洋中央当靠山,人民党现在专注内部争斗,暂时无暇他顾。如果收不上来税,养不了军队,张镇芳不是被撤职就是被人民党轻松干掉。

话说道这里也就尽了,周镇涛站起身,“张都督,在下出来九年始终未能孝顺父母,反倒让父母为在下担心。还是靠张都督赏的五千两银子才能给父母一点交代,在下这里再次谢过了。”

张镇芳知道周镇涛这是在正式辞行,许官,许赏,他都试过多次,周镇涛始终不为所动。知道留不住周镇涛,张镇芳也起身答道:“周师长出谋划策,倒是在下受益匪浅。既然周师长一定要走,在下也不挽留。祝周师长一路顺风。来人,送周师长到火车站。”

命人送走周镇涛之后,张镇芳本想再研究一下整套计划,花费了好大心思整理出来的成套方案厚厚一本,可拿在手中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这对于张镇芳来讲是很罕见的事情,他自幼读书的时候训练的非常规矩,背诵诗文时,向来不许点灯,只准燃两只香火。这是为了让他集思静心,慢慢养成勤学强记的习惯。看不下去书,对于张镇芳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眼下这等心境,张镇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看不下去书的。他干脆起身让亲随备车去开封税警学校视察。

税警学校说是警察学校,实际上是一所准军事院校。张镇芳自己就爱办学,周镇涛一提出办一所税警学校,目的是培养合格的税警骨干,张镇芳当时就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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