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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术”把红枪会的兄弟给唬住了,柴庆国一来见多识广,二来山东根据地在陈克指示下,研究过这帮江湖骗子的“话术”伎俩。虽然心里头稍稍一震,不过柴庆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红枪会的兄弟们还是年轻,忍耐不住,愣了片刻,就主动痛骂吴大师骗人。这番痛骂中很快就漏了底。听说人民党有好医生。吴大师眼睛里头闪过了一丝喜意。不过吴大师却叹了口气,“这是天意。占卜这事总要祸及自身。我泄漏天机太多,误解了天意也是有的。这不仅是老当家的病了,我老婆也遭了天谴。”说完,吴大师却进了屋子领了一个女子出来。
只见女子腮后高高肿起了一个拳头大的瘤子,红枪会的几个兄弟吓得退了几步。
吴大师说道:“诸位,人民党的旗是赤红旗,用的乃是火德星君。满清尚黑,用黑旗。那是水德。水火绝不相容,不是火德燎原,就是水德盖地。我道行浅,对此总是推断不清。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占卜天意造了天谴。这次占卜,我卜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含混不清,却是个不差的卦。这位人民党的兄弟,可否能借这卦的吉数,救我老婆一救。上天有好生之德,种善因得善果。还望这位兄弟可怜。”
这番话把红枪会的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又见了那女子的瘤子形状可怕,更是没了痛打吴大师的意思。倒是柴庆国觉得哭笑不得。江湖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红枪会骂吴大师是骗子,吴大师不说自己是骗子,只是承认占卜不准。又把得了恶疾的老婆给拉出来当挡箭牌。只要红枪会的认为“天命天意”是存在的,那就会认为吴大师并不是骗子,而是“学艺不精”。那么这套封建迷信的玩意就能继续玩下去。而现在的情况是,吴大师还是镇住场面的了。
吴大师看到自己镇住了场面,于是就苦苦哀求柴庆国他们救命。不仅这么哀求,还把“人民党占据的火德”“天意”这些奉承话大帽子一顶顶的扣在柴庆国头上。你还别说,即便是柴庆国已经认为封建迷信是瞎话,可是听了这一套套江湖骗子们锤炼出来的说辞,柴庆国还觉得心里头挺爽的。
当然,柴庆国毕竟是人民党党员,党委会上的讨论结果也在柴庆国脑海里头回想起来,“陈主席对封建迷信存在的评价是这样的,统治者需要封建迷信体系来替他们吹嘘,替他们粉饰。扭曲了人民的世界观之后,欺骗人民的满清统治就能得到一根重要支柱。为什么我们人民党一定要反对封建迷信,因为支撑我们人民党的,是科学与民主,是实事求是。所以我们与封建迷信的斗争,是一场艰苦长期的斗争。如果我们想在这场斗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那就一定要把科学普及到人民群众中去。而普及科学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需要三五十年,七八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所以同志们不仅要有坚定不移的信心,更要有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
党委会上听这话的时候,柴庆国也觉得心中充满了消灭封建迷信的豪情壮志,可是真的与封建迷信的老油条一交手,柴庆国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占任何优势。杀了这个吴大师容易,以柴庆国救了老当家的这份恩情,红枪会的兄弟们绝对不会站到这么一个“学艺不精”的神汉立场上去。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红枪会的兄弟不信这个神汉,他们会去信另外一个神汉。归根结底还是没能把他们从封建迷信里头揪出来。
而且无意义的杀戮只会有负面效果。例如,至少吴大师以后不会再说人民党的坏话了,而人民党掌握的科学,医疗,也会在当地有很好的口碑。若是杀了吴大师,这里换了另一个神汉,只怕还是会把人民党当了敌人。从政治利益来讲,救吴大师还是有好处的。
这种破事让柴庆国觉得跟吃了个苍蝇般恶心,可是恶心不恶心你都得忍着。图了一时之快,只会带了更多麻烦。
最后的结果是柴庆国带了吴大师和他老婆回了村里头。他向年轻人强调了一圈不要相信江湖骗子,想治病得讲科学。很明显,由于柴庆国有拿得出手的实际案例,青年们对人民党的医术是有信心的。
陈克倒是提出过“良性肿瘤”与“恶行肿瘤”之说。不过说归说,除了肿瘤是自身细胞癌变之后产生的,恶性肿瘤会不断吞噬其他细胞增殖扩散,而良性肿瘤不再扩散之外,陈克也不懂这良性与恶行到底该怎么区分。即便如此,陈主席的“医学知识”已经让陈克在根据地医学部门里头比“神汉都神汉”了。
医疗队给吴大师的老婆做了手术,摘掉了肿瘤。而柴庆国与医疗队三天后离开的时候,吴大师的老婆也活蹦乱跳的没出事。“至少这地方不会再反人民党了吧……”柴庆国带着这种期待与同志们一起追赶大部队去了。
骑兵部队在沂蒙山区大武装游行,是山东根据地的指示。在前出河北流动作战前,很有必要向根据地群众展示人民党的武装力量,以稳定民心,震慑宵小。过了孟良崮再往北不远,已经不再是人民党所抵达的范围。所以稍微前出了一部分,大部队就撤了回来。
柴庆国带领大部队返回根据地做最后出兵的准备,庞梓却带领五十人的小分队离开根据地,前往河北以及太行山地区与各地豪杰们协商共同出兵做这一票。
“老三,这次出兵你一定要听话。可别自作主张了。”柴庆国对庞梓说道。庞梓的不老实是众所周知的。除了敢打敢拼,而且也懂得撤退之外。庞梓的革命觉悟实在是令人无法评价。造满清的反,庞梓是义无反顾。可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也就是武星辰与柴庆国等人在这里压着阵,武星辰就公开评价过庞梓,“他就是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可是孙猴子也有孙猴子的优点,去联络河北与太行山的各路“地方豪杰”,山东根据地还真没有比庞梓更合适的人选。
庞梓听了柴庆国的话,却一点都没有所谓“孙猴子”的烧燥劲。他的语气很是淡然,“能完成任务就不错了,我自作主张个屁啊。”
这种沉稳的态度有着实事求者特有的劲头,没亲自干过,哪知道办事的艰辛。这也是为什么军委能够同意庞梓去发动“地方豪杰”的真正原因。
庞梓根本不在乎柴庆国赞许的目光,他上嘴唇收进,下嘴唇稍稍前伸,冲着自己鼻孔吹了口气,这才说道:“老柴,我还是那话。我能把那些豪杰们带出来就不错了,你不用指望他们有什么《三大记律八项注意》的。闹出来事情,你们可不能说我不尽力。”
“放心吧,咱们当年一起闯江湖的,谁不知这回事啊。”柴庆国答道。不过接下来柴庆国的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他们注意不注意,我们不能说,可是你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自己跟野马一样放纵起来。这是我担心的。”
“切,没意思。”庞梓冷哼一声,“就这么说吧,你要是放得下心,我现在就走。”
“行,老三,你去吧。一路上小心。”柴庆国说道。就方才庞梓的这个表现,柴庆国有九成九的把握,庞梓要在河北胡作非为一番。“这混账东西别弄的的太过,把自己搭进去就行了。”柴庆国很泄气的想到。
五十名骑兵以及备用马匹的队伍规模可不小,庞梓前冲的时候吹起了咬在口里的呼哨。“山东响马”之所以叫做响马,就是他们进攻前会放响箭,也会吹动这种特制的呼哨。
而另一边,人民党的骑兵大队则井然有序的调转马头,秩序井然的向着军委指定的集结地隆隆而去。
慈禧于光绪死后,尽管清廷“确立了”新君,可天下的局面从混乱向着更加混乱狂奔而去。
莫道前路无知己四十错综(五)
陈克主席最近好像有心事,自从写了《杀慈禧书》后,陈克主席每天都经常沉思,即便写了些什么,却也写完就烧掉。平素里陈主席虽然策划大事前总是有类似的样子,可是这次的策划也未免时间太久了。整整一周,陈主席都是这种的模样。由于中央的干部大多数都到了外省工作,剩下的几个也都在地方。而留在凤台县的都是办事人员,所以这种情况并没有引起更多的猜疑。
当陈克开始召集安徽省内主要领导干部回凤台县的时候,工作人员看出了端倪。这根据地一定要出大事了。
事实也是如此,齐会深、严复、宇文拔都这些仅仅够表决的中央委员集结起来之后,大家惊奇的发现,现在公务员体系内一个中级干部冯煦也列席了会议。等大家坐下,陈克直接撂了一个大炸弹在同志面前。“我准备与北洋再谈一次。”
这并不多稀奇,人民党与北洋的第一次合作效果很好,十几万吨钢铁,以及汉阳钢铁厂出品的金属制品可是极大满足了根据地的海量需求。而陈克接下来的一段叙述之后,会场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三分钟的鸦雀无声,让警卫员忍不住扭头往会场里头看了看。之间所有人都想说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章瑜才用一种可以说不怀好意的声音问道:“陈主席,你的意思是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要把袁世凯扶上台?”
“不是把袁世凯扶上台,而是让袁世凯面对现实。”陈克立刻给予了章瑜有力的还击。
“可是这结果明显是袁世凯当了一把手。”章瑜把这个结果强调了一遍。
“不仅仅是现在,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在未来,袁世凯北洋还会占据中央的地位。”陈克一点都不避讳这个问题。
“那我们大家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到最后给袁世凯做锅菜?”章瑜的对抗情绪越来越高涨。
陈克也少见的针锋相对,“我们现在搞革命,搞革命就是打倒反动派的过程。但是反动派只是个统称,每一股反动派都有其自身的特点与立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我们主要敌人也并不相同。物质世界是一个动态,而不是一成不变的静态。在不同时期,推动革命并不只有一种做法。并不是我们人民党自始至终掌握着政权,就是说明革命道路是正确的。更何况我们人民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掌握中国全国政权。”
这场会议开了三天,冯煦作为旁听者没有说话的权力。可即便是倾听,已经让老头子精疲力竭。他原本以为人民党只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起来造反,经过这三天,冯煦才明白什么叫做“庙算”。与这帮小伙子相比,冯煦认为自己这辈子在官府所做过的一切政策设计,都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简单幼稚。
在会议的最后一天,表决过程极为艰辛。冯煦看得出,所有参与投票的人民党同志都对讨论的内容没有信心。冯煦设想自己假如有权投票的话,他的感受与这些人只怕是完全相同的。陈克的计划合情合理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所以没有一个人真的相信这种事情真的会按照陈克的预计进行。
在投票前,章瑜精神疲惫神色凝重的发言了,“陈主席,我这次投票并不是因为支持你的计划。我只是相信以前你从没有预测错过。我会服从党组织的决议,不过我个人要保留意见。”
陈克的精力看着比其他同志要充沛些,他平静的答道:“即便这个方案在党委会上通过,还得看袁世凯是否接受。如果袁世凯不接受,那就没有必要执行这个计划。那时候我们还会按照现在的方法继续革命下去。”
或许是这个表态最终说服了疲惫至极的同志们,他们松了口气,纷纷开始投票。出乎冯煦的意料之外,陈克的建议居然以全票得到了通过。
陈克不是出于拉拢的目的让冯煦来旁听的,投票结束之后,冯煦作为使者的决议也通过投票得到了通过。散会之后,陈克与疲惫的冯煦开始谈话。
“冯先生,你觉得袁世凯会有多大可能接受这个内容?”
毕竟年纪大了,疲惫很难短时间内消除掉,冯煦说话都有些喘气,“不知道。我只能按照规定,把可以告诉袁世凯的东西告诉他。不过,这已经有太多东西可以讲了。”
陈克微微嘘了口气,冯煦看得出陈克并不是失望,这是一种混合了无奈与自我放松的动作。冯煦问道:“陈主席,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要这时候选择这么一个策略?”
“我们虽然在革命,革命的过程固然是要打倒一切反动派。但是中国的元气,能保留就保留一分。”陈克答道。
冯煦深有感悟的点了点头,这个会议中,陈克不止一次的强调这个问题。革命战争固然可以摧毁敌人,可是重建需要太多太大的力量,而摧毁必然让重建变得更加艰难些。
见冯煦接受了自己的解释,陈克一面觉得安心了些,一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奈。党的历史艰苦卓绝,陈克是仰慕的很。不过仰慕并不等于可以照抄,现在的革命局面绝不可能把人民党逼到那个地步。如果想让人民党的党员们拥有当年党所拥有的党员的辉煌水准,那就必须利用现在这个时代的特点。
陈克花费几天苦思冥想,就是试图运用毛爷爷传授的方法来找到这么一条路。陈克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可是与其他同志一样,陈克的理性被陈克自己说服了,可是感性完全没有被说服。
“陈主席,你是想让我当使者,还是让我当说客?”冯煦问道。
“区别何在?”陈克听出了两个词的不同。
冯煦答道:“使者么,告诉袁世凯有这么一回事,并且极力说服袁世凯。说客呢,就是让北洋接受这个事情。”
陈克并没有对冯煦的说法提出自己的判断,他问道:“冯先生为何对此事如此有热情?”
“天下百姓能少受些刀兵之苦,这是最好的。”冯煦情绪饱满的答道。
让人民少受些苦?陈克几乎是本能的感到了警觉。历史上每当自诩以天下为己任的清流们试图“让人民少受些苦”,那血流成河的日子大概就迫在眉睫了。袁世凯这种秉性的人更是不可能吃这套说辞。
陈克顿了顿才答道:“冯先生也听了我们的会议,我希望,或者说我幻想袁世凯能看清事实,看清局面,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两边若是能达成共识,才有人民少受些苦的可能。不过若是大家觉得自己的利益得不到满足,其他的一切免谈。我们人民党自然是要斗争到底,袁世凯号称民屠。冯先生您志向高远,我是信得过的。可是以让人民少受苦的想法去说服两边,只怕都是没多大用处的。”
听了这话,冯煦不仅没有恼怒,反倒连连点头。“说道好。是我妄言了。”
陈克不知冯煦这是真心还是其他的想法,却听冯煦说道:“会上陈主席说过,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我会牢记这个态度。”
听冯煦有了这等认识,陈克倒也放了心。经过陈克、严复、冯煦三人几天的准备,冯煦终于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河南巡抚袁世凯最近比较烦。他一度认为陈克会摆出表面死拼,实际上按兵不动的样子。所以袁世凯把一些他想摆脱掉的麻烦送去了前线,希望陈克把这帮家伙一网打尽。
结果一系列的消息证明袁世凯的预测全部落空。人民党一改以往的作战风格,这次党根本就不出现在北洋军面前。被送上前线的那帮人本来就胆战心惊,畏敌如虎。无论袁世凯怎么催促,都不肯深入人民党的控制区。所以他们到现在还都幸存着。
若是仅有这些事情倒也罢了,或许可以解释说人民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结果九月底,却传来了大股人民党部队进入湖北武汉地区开始救灾的消息。袁世凯知道人民党在安徽就是靠救灾起家的,湖北大水,人民党介入湖北的目的已经毋庸置疑。
正不明白人民党面对数万北洋军,哪里来的这种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