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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很多与徐锡麟关系颇为亲密。
也有些人更加老城的则是认为徐锡麟在担心攻打南京的战役,攻打南京的战役本身并不会轻松。且不说光复会人数上与南京守军的差距,双方武器上的差距更大。这些较为老成者多数是光复会的老干部,他们经历过更多事情。与那些拿到了步枪,看到了火炮,就觉得光复军有了能与新军一战之力的新参与者不同,这些干部有着“需要针对武器使用进行训练”的认识水平,拿到武器不等于获得战斗力。血与火的战斗让这些人有着较为先进的认知。
这些猜测只能说猜对了一小部分,徐锡麟自己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烦恼,这才是徐锡麟最烦恼的地方。在光复会诸干部当中,徐锡麟是极有特色的一位。如果说蔡元培是光复会里头学问第一,陶成章则是行动力第一,那么徐锡麟无疑是极为罕见的“吏材”第一。之所以没有置身于追求功名,这是因为徐锡麟认为给满清卖力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但是徐锡麟的才干却是毋庸置疑的。在恩铭那里的时候,徐锡麟以极为圆融的政治手腕,以及出色的办事能力得到了恩铭的赏识,成为安徽一系列新办学校的主要负责人。周围的“同僚”因为妒忌,给徐锡麟起了一个绰号,“徐小道”。大意是说徐锡麟善于钻营。不过恩铭能够收徐锡麟为弟子,可真的不是因为徐锡麟仅仅有钻营能力,实实在在的“吏材”才是徐锡麟能够得到重用的根本原因。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战斗,联络,训练,起事之后,徐锡麟发觉自己对光复会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年轻同志们推翻满清的热忱是真的,年轻同志们办事的无序,或者说可笑同样是真实的。在恩铭那里的历练,让徐锡麟认识到想要操控比较大的项目所需要的投资到底得有多大。在人民党那里的考察,让徐锡麟更加见识了什么叫做“治世”。
军政也好,民政也好,需要的恰恰不是冲动的革命热情,而是需要冷酷无情的秩序。就算用不着冷酷,也得是细致严谨。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徐锡麟其实也没有完全弄清楚,徐锡麟的经历还不足以让他的革命理论知识提高到系统化考虑问题的程度,革命觉悟也没有能够“从自发到自觉”。尽管如此,这位光复会里头的“吏材第一人”,依旧觉得浑身不自在,思路忽东忽西,注意力无法集中,眼前看到的事情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诸多联想。一会儿是想起在人民党根据地考察的缩减所谓,一会儿又想起在安徽当官的日子。
“诸位同志,大家谁肯打头阵?”陶成章也不愿意浪费了这好不容易自发而起的士气来。他大声问道。
“我们金华的同志敢打头阵!”立刻有人应声喊道。
“好,凡是敢打头阵的同志,先给与安家费,打下南京之后定然重赏。”陶成章立刻给与了金钱上的刺激。
听到能做主的陶成章这么说,其他地方的光复会同志立刻激动起来。
“我们义乌的绝不敢落人之后。”
“我们温州的同志愿意派敢死队!”
看着光复会同志们逐渐膨胀起来的攻打南京的激昂,在徐锡麟看来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即便是到了现在,徐锡麟依旧没有找到不得不攻打南京的理由。南京传来的消息里头,江南新军和南京城内弥漫着一种恐慌的气氛。他们在短期内绝对不可能主动出击,光复会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并不太可能受到来自南京的进攻。为何不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整顿现在光复地区的秩序上呢?彻底根除满清残余势力,联合士绅阶层。实际上徐锡麟已经派了自己的亲信开始做些联络工作。收效还是不错的,至少以前就比较支持光复会的开明士绅都表示了对“召开浙江地区议会”的相当兴趣。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光复会占领了浙江大部份府县,掌管的钱仓粮仓数量不少。怎么有效的利用这些钱粮,特别是避免这些钱粮被人盗用,是徐锡麟最关心的事情。陶成章派出了光复会可靠的老干部去接管这些钱粮库,传回来的结果并不乐观。有些地方钱粮库已经被挪用私用了好大一部分。而且到底是谁挪用了,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消息。更严重的则是有些地方上“光复会”根本拒绝与陶成章派出的人合作。虽然大家都是光复会成员,那些地方上的光复会也承认陶成章这些人是光复会的首领,不过面临着现实中“钱粮”的掌控问题,地方光复会并不太在乎与陶成章等光复会首领掰掰腕子。
陶成章本来也认为需要抓紧整顿浙江地方上的士绅,联合各方势力。却因为钱粮库的问题,不得不把能干的干部都先派去地方上,原先统合浙江计划已经是彻底搁浅了。而且杭州战役里头,光复会的骨干们大多数投入了战争,伤亡颇大。这对解决内部问题无疑是雪上加霜。
即便如此,陶成章依旧坚持一定要攻下南京,徐锡麟怎么都劝不住。陶成章的意见很简单,不攻下南京,就不足以掌握巨大的经济利益。即便是现在浙江省的财政收入,也不如南京一地的多,只要占据了南京,光复会就能够以南京为据点,组建起一支强军。然后返回头来收拾浙江。
徐锡麟觉得这个理由看似有理,却完全经不起推敲。如果占据大城市就能达成如此效果,那人民党起家的凤台县可是一个真正的穷地方,而占据了安庆之后,人民党为何视之为烫手山芋,急急忙忙的将其丢给岳王会呢?作为安庆本地地头蛇的岳王会占据了安庆之后,不照样几个月内就土崩瓦解。除了上百死硬份子被迫背井离乡的跑去了湖南,曾经号称十万会众的岳王会现在可以说是再也没有了。说着“前车之鉴”不远,难道这前车之鉴只是“坚决不与人民党拉上关系么”?要是如此有骨气,光复会何必苦苦哀求人民党派遣医疗队呢?徐锡麟硬是没看出来,光复会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岳王会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种话是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
聚集到杭州的这些光复会各地同志之所以有现在这等激情,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并没有在浙江各地政权落入“光复会”手中之后,从各地的地方政权那里分到好处,或者当地好处有限,并不足以满足这些同志。他们以小股或者大股的形势,在陶成章的号召下聚集到杭州来。这些日子,陶成章以攻克南京后的美妙局面来鼓励大家的士气,加上今天受到了人民党的刺激,这些同志们战意澎湃。若是徐锡麟现在说些丧气话,实在是极为不合适的。
不仅不能说丧气话,徐锡麟不得不站起身来,违心的给众人说些鼓励士气的言语。对于徐锡麟来说,这种“虚伪”不过是基本功,他在恩铭手下的时候,表现的可比现在更加圆融。陶成章一面鼓励众位光复会同志,一面用稍带责备的眼光盯了徐锡麟一下,徐锡麟立刻打起精神,更加投入的说起了口不对心的话。
既然决定了攻打南京,那就得安排进攻的路数。浙江商团不少,拥有武装或者雇佣武装力量的商团数量颇多。这次聚集到光复会旗下的武装力量,有些是商团派遣的,有些则是想来捞一笔的独立武装力量。
陶成章大声说道:“同志们,这次要打金陵,我便事先说好。金陵乃是重地,在这里建都开国的便也不少。远的不说,天平天国就是占据了金陵,便立了国。我们今次攻打金陵,还需诸位各个尽力,不惧牺牲。兄弟我再说一次,成功以后,或是因为万不得巳,暂时设立一总统,由大家公举,或五年一任,或八年一任,年限虽不定,然而不能传子传孙呢。或者用市民政体,或者竟定为无政府,不设总统,也未可知。然而必须看那时候我国国民程度了。但无论如何,皇位是永远不能霸占的。列位有大本领的出来,替大家办事,余外百姓也便万万不致於像今日的样子,苦的苦到万分,穷的穷到万分,他们做皇帝大官的,依旧快活到一万二千分。到那时候,土地没有,也没有大财主,也没有苦百姓,税也轻了,釐捐税关也都废了,兵也少了,从此大家有饭吃了,不愁冷了,於是乎可以太太平平,永远不用造反革命了,这才是我中华国民的万岁。”
这是陶成章的《龙华会章程》里头关于政治体制的观点,陶成章把这文到处传播,在江浙影响力极大,很多地方势力愿意投奔光复会,就是因为认同这种新政府的组织理念。众人多数都被地方官府欺负过,虽然一心也要报仇,却对满清来镇压之事深为忌惮。所以不少同志才相应号召,前来集结一起去攻打金陵。现在听陶成章当众重申光复会宗旨,众人都知道陶成章绝不会食言而肥,想到一旦能攻打下南京,不仅能大捞一笔,更能够回乡成为各地的首领。于国家,与个人都是件好事,便一起聒噪起来。
“打下金陵城,建立新民国!”有人喊道。这却是陶成章实现吩咐人在此时喊的。
众人听到这个口号,觉得十分合了心意,不少人已经急不可耐的跟着喊起来。
“打下金陵城,建立新民国!”
“打下金陵城,建立新民国!”
一时间口号声震天,同志们挥着拳头,或者奋力摇动手里能够挥动的东西。有些年轻气盛的干脆站到了凳子上,居高临下的大声嘶吼。很快就变得脸红脖子粗。在这样的氛围内,同志们的群众情绪很快就达到了近乎癫狂的程度。
出兵金陵的军事行动正式确定了。
莫道前路无知己八光复会出击(二)
大战前夕,即便是光复会也是会议颇多。秋瑾自从攻打杭州受伤后,这是第一次参加光复会的作战会议。军医手术后缝合的创口已经不再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偶尔的刺痛加上一种麻痒的感觉,军医说这是愈合时候的感觉。秋瑾是个急性子,既然伤口已经开始完全愈合,她主动要求出来办事。陶成章与徐锡麟自然是不同意。秋瑾好说歹说,总算是来参加了会议。
现在也没时间紧迫,没空再说那么多。陶成章只是向大家介绍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立刻召开作战会议。与上次攻打杭州的作战不同,与会的半数成员秋瑾都不认识。秋瑾听这些人的名字是什么参谋长,情报局等等,应该是光复会设立了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等部门。人民党里头也有相类似的机构。陈克曾经对秋瑾说过,这种组织架构本身并非独行特立,中国自古就有与此类似的军事机构。
秋瑾打量着会议厅里头的众人,大部分人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感觉,少数看着有精神的,却明显是坐立不安心情躁动。除了穿便装的,还有些人穿着去了领章和帽徽的新军军服。徐锡麟曾经说过,南京的两江总督瑞方命江南提督张勋大杀革命党,最近不少江南新军里头的革命党人逃出虎口到了杭州,这很大程度增加了光复会的军事力量。
正在打量会场,秋瑾就听有干部问,“陶公,现在也该联络人民党,让人民党派遣医疗队助战了吧。”
与上次不同的是,再也没有干部对人民党说三道四。光复会众人仿佛从未说过人民党坏话一样,只是简单又认真的提出这个颇为合理的要求。
“嗯,伯荪,这事派谁去?”陶成章神色颇为威严的问道。
秋瑾觉得这神色声调有点熟悉的感觉,想了一阵才想起居然与陈克有些相似。不过陈克并没有刻意,他只是性子比较冷漠些,谈论起公事的时候,有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沉稳,说话时候不由自主的还带着点质疑,加上陈克的地位,所以给人一种比较威严的错觉。其实秋瑾知道,陈克其实经常会露出一种没心没肺的笑容,看着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与陈克相比,而陶成章倒是真的有些威严的模样。
陶成章并不知道秋瑾的观感,他本心里头没有任何想模仿陈克的念头。第一次安庆战役的时候,陶成章跟在陈克的司令部。陈克指挥战斗的时候言语不多不少,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令陶成章大开眼界。说书的习惯描述能干的指挥官在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坦然自若”,这是陶成章第一次能把想象出的内容与真实的人物相连接。在此之后,发号施令的时候,陶成章经常会想起陈克的模样。若是他是刻意模仿那自然是没有,但是若是陶成章没有受陈克的影响,那也是不完全正确的。
徐锡麟听陶成章提出问题,他思索片刻才答道:“让陈伯平去吧。”
陶成章点点头,“好。就让陈伯平去。伯荪,你现在去安排一下。”
徐锡麟刚走,陶成章就开始继续下达命令,竟然完全不在乎徐锡麟这个主要干部是不是在场,这让秋瑾感到相当意外。秋瑾其实不懂军事,让她整顿纪律,实施军事训练,带敢死队冲锋,秋瑾能做到。整个军事计划的安排,秋瑾就听不太懂。她认真的听着,很多地方却听不明白。等陶成章说完,就有人起身问道:“陶公,这战前还要发放枪支弹药么?”
“大家行军已经颇累,集体把枪支弹药运去南京,枪支弹药等到了南京再发。没必要的辛劳就免了吧。”陶成章回答的很简单。
秋瑾看的明白,说话那人脸上立刻浮现起失望的神色。而不少光复会老干部的脸上却有一种隐隐的嘲笑神色。说话的是新进的会党首领,来自泉州。手下有三百多人,也算是不小的力量。不过枪支却只有四十几支。所以最想补充武器的人里头,他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若是以前没经验的时候,陶成章只怕还真的会给这些地方武装补足枪支。现在局面不容许陶成章这么做。即便是在杭州缴获了数量很大的武器弹药,依旧不足给凑来的近万部队提供统一装备。在之前的会议上,陶成章稍微透露了一点给其他武装力量发放武器的想法,光复会的老干部就炸了窝。大家理由很充分,“这些武器是大家拼死拼活在杭州缴获的,凭什么给那些后来捡便宜的人?”
这话十分在理,即便是陶成章知道说这话的干部有自己的私心,在道理上却没办法驳斥。这的确不是陶成章能够否定的事实。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想要武器就在战斗中建功立业。光复会一视同仁的给与其他革命同志参加战斗的机会。
“那怎么行军,什么时候开始攻打南京。”看战前拿不到武器装备,其他会党的首领很干脆的开始询问起进攻时间。
“三天后开始出兵,到时候所有人都分发粮食。拿到粮食,大家就动身出发前往金陵。在杭州,除了伤兵和留下来的守城部队,到时候杭州再也不留人。要么阵前杀敌,要么就直接回家。躲在后头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陶成章的方法足够干脆,各地的队伍都没有自带粮食,只要光复会能够卡死粮食供应,绝对没人能够赖在杭州吃白食。
秋瑾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月前的杭州战役,陶成章在战役发动前依旧有着足够的宽容,那时候陶成章宁肯自己吃点亏,也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么绝。但那是陶成章现在就这么做了。而且令秋瑾感到惊讶的是,陶成章居然公开点将解决此事,“璇卿,你受了伤不能去南京。杭州的事情我想让你与章太炎章先生一起负责。若是不听章先生的调遣,不肯打仗的人,就让他们离开杭州。不走的,咱们也不用客气。”
“遵命。”秋瑾有些迟疑的答道。说完这话,秋瑾忍不住看了看门外,徐锡麟不在这里让秋瑾感到极为不安。陶成章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出人意外。
徐锡麟此时正与陈伯平在谈话,为了避开了其他人的耳目,他们特意选择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参与会议的有六个青年,徐锡麟很明显是他们的首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