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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在根据地没有人能够把别人生产的东西剥夺来谋取自己的私利。救灾的时候,所有的粮食都平均分配。陈克主席与我们吃的食物是一模一样的。抢种救灾完成之后,人民生产出来的粮食,全部分配给人民来吃没有任何人从中截留哪怕一粒粮食。这些鸭蛋,鸭肉,并不是从人民哪里夺取来的,而是人民党的同志,以及工农革命军的部队同志亲自养殖出来的。在根据地没有人能够不劳而获,人民能够吃到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所以根据地的日子才能一天比一天过的好。这就是革命!”
听了黑道激昂慷慨的话,有青年兴奋的说道:“黑岛君,只用一年就能从吃不饱变成经常吃肉么?如果革命真的能够如此,在日本那岂不是太容易发动百姓了。”
看着兴奋起来的日本青年,黑岛仁当即泼下去了一桶冷水,“那你也得能打垮日本财阀们豢养的军队才行。诸君,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们大家都清楚的很。哪年没有米骚动?但是哪次能够成功?人民的鲜血已经流成了河,汇集成了湖。可日本的反动派们力量太强大了,所以没有一支革命的军队是绝对不行的。我召集大家来中国参加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如何建立起革命的组织,进而培养起一支由我们日本革命青年们组建起来的军队。等中国革命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回到日本去,甚至可以请中国同志和我们一起回到日本,推翻腐朽的日本政府,解放全日本受苦受难的百姓。”
日本青年们盯着黑岛仁,也互相对视着。黑岛仁的话他们有些能接受,有些不能接受。但是这些人都是对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政府彻底失望的一群。赤报队的后裔们就不用说了,这些青年多数出身于小资产阶级,出身小地主、富农以及小作坊主的他们在大资本家和财阀的扩张下,家族生计都不断恶化。他们也成了最激进,最反对日本政府的一群。但是即便如此,这些日本青年依旧不太能接受黑岛仁所说的,向中国借兵的想法。
“如果中国的革命党目的变成了征服日本,那怎么办?”有青年问道。这也是这些青年们的担心。甲午战争中日本打败了中国,形成了日本对中国的自信心。但是这些人亲自到了根据地的路途中,看到的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中国。人民党只用了一年就已经占据了方圆几百里的地盘。对日本狭小的国土而言,这已经是超级门阀的势力了。如果真的如黑岛仁所说,人民党统治了整个中国,那么中国难道就没有征服日本的野心么?
这并非日本的同志们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不少问过这个问题的青年都没有选择跟着黑岛仁来到根据地,黑岛仁没想到即便到了根据地,依然还有人会担心这个问题,他大声说道:“诸君,我并不认为日本和中国要为了亚洲的霸权来一次你死我活的战争。人民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解放人民,而解放后的日本和中国联起手来,一定可以撵走所有的殖民者,解放整个亚洲。日本孤立在一个小岛上是没有前途的。如果日本发动战争,或许能够打败满清这样的政府,但是侵略军面对人民党这样的组织是绝对无法获胜的。只有融入亚洲,融入世界,才能够有日本的光辉未来。如果大家觉得有这样和那样的担心,就不妨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努力观察,学习,看看人民党到底是不是一个以侵略为目的的政党。如果大家觉得对人民党不放心,可以选择离开。我不阻拦。”
听完了这话,日本青年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在根据地工作一段,看看情况。
开完了会,黑岛仁就去找陈克汇报工作。这次他回去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寻找同志,陈克还委托黑岛仁了其他重要的任务。日本这个地方土地比较贫瘠,结果蚯蚓反倒长得又大又快,很适合当饲料。陈克看过的资料上,饲料类蚯蚓的名字中有“日本”两字。陈克自己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种类,就拜托黑岛仁回到日本之后,各种蚯蚓都给搜集一些。黑岛仁倒也完成了任务。
交接完了蚯蚓的事情之后,黑岛仁对于今天日本青年们在会议中讨论的内容并没有隐瞒,他一五一十的向陈克介绍了情况。陈克点点头,“黑道同志,我的确是没有入侵日本的打算。如果日本革命成功了,我希望两国能够和平共处,共同发展。但是有件事我得说到头里,现在的日本政府是英国人在亚洲的打手。一旦我们和英国人有了战争,日本政府必然会参与到战争当中。我首先也是个爱国者,作为一个爱国者,我认为不应该贬低别国民众的爱国心。中国人有中国人的爱国心,日本人有日本人的爱国心。如果我们人民党和日本政府发生了战争,我希望你能确定你的立场。”
“陈主席,我反对一切侵略性质的战争。你以前讲过,帝国zhuyi之间的战争是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如果日本政府展开了帝国zhuyi战争,我本人绝对不会支持的。”
陈克点点头,“那我再换一个问题。任何国家之间都会有竞争存在,根据地马上就要开始试着生产蚕丝与丝绸。你也知道,根据地既然不是按照资本主义那套来考虑生产的,那么为了有竞争力,我们的蚕丝与丝绸的价格就会非常低。日本这些年对美国的出口当中,生丝是一个大头。一旦我们的商品与日本展开了竞争,日本企业肯定要受到影响,也许有人会失业,甚至会饿死。你对这样的情况怎么看?”
陈克提出的问题相当尖锐,这并非是理论上的讨论,而是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黑岛仁被陈克问住了,但是办公室内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黑岛仁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颤抖的感觉,但是这颤抖不是因为无奈,而是因为过于坚定带来的激昂,“陈主席,我跟着你进行革命之后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是吃人的制度存在着,人民总是会被饿死。我也曾经为日本打赢了甲午战争而欢呼过,认为日本从此就能够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人民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但是事实并没有这样。日本政府的统治下,日本天天都有人饿死。打赢了也是人民死,打输了也是人民死。不推翻这种制度,人民就不可能得救。所以我绝对不会把这个责任归结到人民党的革命上。如果想拯救日本人民,根源在于日本国内。”
“呵呵,哈哈。”陈克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陈主席?你不相信我么?”黑岛仁激动的问道。
“不,不。我不是不相信你,黑岛同志,我完全相信你说的是你的真心话。我只是感叹我能遇到你这样坚定的革命者。你觉得和你一起来的这些日本同志里头,能有多少人能达到你这样的水平?”
面对陈克的质疑,黑岛仁大声说道:“只要真的为了解放人民而参加革命的,我相信他们都能有我这样的认识。”
看到黑岛仁因为充满了坚定信念而显得生气勃勃的面孔,陈克忍不住在心里面赞叹道,年轻真好啊!正因为坚信着正义,才能有如此纯粹的心态。陈克并不认为自己老了,他知道自己只是因为来自历史的下游,见过更多,了解过更多,在解决面对的现实问题时心里面难免束手束脚。正因为站在了历史上那些伟人的肩头,让陈克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所以陈克才知道想要超越这些无与伦比的历史伟人,想要在这些伟人努力打下的基础上,让人民得到更多真正的解放有多么艰巨。有一件事陈克是能够确定的,如果自己和黑岛仁交换了位置,陈克自己非常可能不会有黑岛仁这样的觉悟。
看着黑岛仁,陈克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那些把时代的重任放进自己心中,而且坚定不移的去承担自己责任的人,如果他们有这样的自觉,他们就是伟人,如果他们没有这种自觉,他们就是圣人。”
莫道前路无知己连锁反应(十一)
秋瑾离开根据地的时候是满肚子怨气,陈克的无情,华雄茂对于家族的背叛都让秋瑾极为恼火。所以她对陪同她回池州的两名人民党同志代答不理。但是只过了一天,秋瑾就没了这种精神。
性格刚烈的秋瑾因为憋了一肚子火,一开始走路倒还很有力气。但是只用了半天,她就觉得体力有些跟不上了。这两名人民党侦查部队的同志背了全部的行李,秋瑾空着手,但是秋瑾依旧不太能跟得上这两人的步伐。
这这条路是很传统的道路,从凤台县向南过合肥、庐州,到安庆,再从安庆渡过长江到达池州。第三天赶到合肥的时候,看着城头飘扬的红色镰刀锤头旗,秋瑾甚至连不满的情绪都没有了。对于光复会的首领陶成章曾经每天步行上百里的历经,秋瑾总是由衷的赞叹。当她自己也每天走了一百多里路,体力的极大消耗甚至剥夺了秋瑾的思考能力。什么革命、什么背叛都已经不再重要,秋瑾需要的是休息。她最希望能够立刻倒头边睡。
第四天,两名同志在合肥雇了一匹骡子给秋瑾乘坐,他们自己依旧是步行。即便如此,这两位人民党侦察部队的同志依旧能够保持每天行进一百多里的速度。秋瑾注意到,这两个人每到休息的时候,就会掏出铅笔和纸,记录下很多东西。因为秋瑾一开始对这两人很不客气,除了正常的路途安排之外,大家根本不说话。秋瑾也不好意思问他们到底写了什么。
休息时间都很短,按理说能够乘坐牲口本身就能节省很多的体力,可是长途行动根本没有这么一个概念。每天在晃动的骡子背上坐十几个小时,同样是对体力的极大消耗。更何况头三天的步行积累的疲惫并没能完全恢复。秋瑾早就不关心路边的风景了,她只希望能够尽早赶到池州,然后好好的睡一觉。以后再也不用经受着路途的辛劳。
第六天下午,小队终于到了安庆附近。两名人民党的同志轮换牵着骡子,秋瑾则坐在行进的骡子上打瞌睡。半梦半醒之间,远处一阵阵沉闷的声音让她感觉很有种催眠的效果。那很像是绍兴夏日午后天边的闷雷,然后就是一场大雨,在那样的日子里头,小憩一阵是非常惬意的。这种美妙的感觉却被两名同志打断了。“秋先生,秋先生。”他们把秋瑾从半睡状态里头给唤醒。
“嗯?”秋瑾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瞪瞪的睁开眼。
“秋先生,安庆那边正在打仗。我们是否绕路走?”侦查员何进武问道。
“打仗?你们怎么知道安庆在打仗?”秋瑾和侦查员们一直同行,没理由侦查员知道安庆在打仗,而秋瑾不知道。
“这响动是大炮的声音。”侦查员何进武解释道。
“嗯?”秋瑾侧耳倾听,原来让她的半睡眠状态下以为是午后闷雷的声音却是炮声。湖北新军开始攻打安庆了?秋瑾精神一振,睡意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秋先生,我们是不是绕过安庆城?”侦查员何进武问道。
“不,我们现在就先去安庆看看。到底安庆打成什么模样了。”
在安庆东城门外迎江寺的炮兵阵地上,熊成基正指挥着安庆革命军的炮兵们向着江上的新军水师舰船猛烈开火。自打昨天以来,熊成基就在炮兵的第一线上指挥作战。在江上有十二艘炮船,四艘是安徽新军水师的,其他八艘都是湖北新军水师的。他们一直试图用火炮摧毁安庆革命军设在迎江寺的炮兵阵地,然后突进安庆码头。熊成基的作战任务就是挡住新军的水师舰船。
炮弹在江面上炸出一朵朵的水花,每一朵水花都距离新军的炮船很近,却总不能击中对方。熊成基站在炮台的掩体里面,身体站的笔直,举着望远镜里面看着江面上的新军舰队。在他身边,每个人几乎都是贴着炮台的掩体,或者尽可能弯着腰,让自己尽可能少的暴露出来。因为炮战掀起的水雾,加上船只的蒸汽,江上视线很差。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新军炮船又小又不清楚,更别说炮兵阵地上负责射击的炮手了。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新军船只的动向。而且新军船队的指挥官也很聪明,十二艘炮船尽可能的排开阵势,在最远的距离上和迎江寺炮兵阵地对射。每一艘炮船指挥都相当得力,他们轮番开火,新军的炮兵阵地上几乎每时都有炮弹落下。虽然准头与安庆革命军的炮兵差不多,但炮船是往来移动的,迎江寺炮兵阵地却是不能移动的。到现在为止,在新军船队的攻击下,革命军的炮兵已经被击毁了四门大炮,死了五十多人,受伤上百人。炮兵阵地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看着新军的炮船在江面上以不规则的速度行进着,因为无法准确的判定船只的航速和位置,炮弹总是不能有效击中敌人,炮兵副指挥破口大骂道:“他娘的,都是因为人民党带走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炮。不然我们早就把这些王八羔子打沉到江里面去了。”
说真的,熊成基并不认同炮兵副指挥的观点。经过这一天的炮战,熊成基发现安徽新军和湖北新军不愧都是新军。到现在为止,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肯近战。湖北新军的策略很明显,就是一定要先打掉迎江寺的炮兵阵地。熊成基大概也能想明白,新军是准备靠了水师的炮船来掩护攻城的。仅仅是这一点,熊成基就觉得无论是安徽新军还是湖北新军,都比不上人民党的军队。
人民党的军队打仗的模式与新军不同,人民党根本就不采用远距离射击的模式,虽然他们也有些奇怪的臼炮,能发射威力巨大的炮弹。但是人民党根本不搞什么“步炮协统作战”。他们的炮兵完全是为了支援步兵近战的。安庆革命军也有些“战后总结”,因为战后不少安徽新军的官兵转投了岳王会。他们提起人民党发动的安庆战役时,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夜色中要么根本看不到人民党的部队,只有让人烦心的射击不停歇的骚扰着新军,让他们不得安宁。要么就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民党部队,这些身穿深蓝色军服的军人们,一面近距离射击,一面用威力巨大的手执炸弹攻击安徽新军的官兵。只要和人民党对上,立刻就是尸山血海。
熊成基也亲眼见过人民党进攻西城的战役,一声令下,部队就以极为熟练的方式展开了进攻。不用说安徽新军,熊成基自己都承认,就算是自称革命的安庆革命军,遇到人民党的进攻,表现也绝对不会比安庆新军更好。也就是这样的原因,现在安庆革命军为了防止湖北新军采用同样战术,把重兵放在城墙的防守上,防备湖北新军的突击。但是事实证明,湖北新军并非人民党的军队,他们还是采用了新军们最常见的战术。“利用火力在最远的安全距离上打击敌人。”
炮兵副指挥的怒骂结束后没有太久,熊成基微微松了口气。新军的船队开始调转船头,避开了安庆革命军的射程,向着长江上游驶去。一天来,新军船队一直是这个模式。炮击,补充炮弹,继续炮击。由于湖北有兵工厂,炮弹补给倒是毫无问题。但是安庆没有这个条件,只打了一天,炮弹就开始显得不够用了。如果不是人民党带走了几门炮,又被湖北新军打坏了几门炮,现在炮兵若是大炮齐全,按照一天来的发射频率,只怕炮弹已经要用完了吧。
“湖北新军的船队撤退了。”熊成基放下望远镜,对炮兵副指挥说道。
炮兵副指挥痛骂了人民党之后,正准备连带着痛骂光复会。听到熊成基的话,他也管不上再骂人了。他连忙直起身,举起望远镜看向江面。瞅到正在撤退的新军船队,副指挥兴奋的喊道:“同志们,同志们!我闷打退了湖北佬的船队了。”
这本该极大的激发士气的呼喊声现在应和者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