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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隔成需要的房间。因为开地主们的大会,所有的草席都卷着用绳子束起来,整个空间完全贯通。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面只有陈克与尚远面对面坐着。
两人已经谈了一会儿心,相互之间的芥蒂完全不存在。而话题也从个人观点向着工作飞速滑去。
“望山兄,对于干部选拔的方式你有什么想法么?”陈克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迟疑,干部选拔这样的大问题,决定了人民党未来的方向。人民党虽然号称是靠多数派制定方向。不过陈克并不想在党的基本纲领上有丝毫的让步。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能够执掌人民党的方向引导。
尚远对陈克的“领导地位”并不在意。中国的政治传统就是要有人充当领袖,陈克的地位是靠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所争取到的,尚远现在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他这么聪明的人很清楚,现在绝对不是可以办到这件事的时机。无谓的去夺取权力,结果仅仅是引发一场狗咬狗的烂帐。
“文青肯定有了章程,我先听听。”尚远淡然说道。以前他之所以不太认同陈克的能力,原因之一就是陈克那时候并不是太注意倾听别的话。在尚远这等真儒家信徒在个人修行当中都明白一件事,你自己心里头满是东西,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意见。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更文雅的说,就是“虚怀若谷”。尚远三十四岁,比陈克大了快十岁。陈克这等二十四五岁,满心要革命的青年他见得多了。这些青年肚子里面的那点东西不过尔尔。但是那欲望则是无止境的。尚远最厌恶孙中山那种革命党,原因就在于此。
之所以在最初尚远能够接受陈克,因为陈克讲了一条虽然不怎么靠铺,但是好歹还算是深入基层,实实在在搞革命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陈克仅仅强调阶级矛盾,主张通过建设新的社会制度来发展“生产力”,而不是把某些人标上“反革命”的标签,认为把这些人搞掉,革命就成功了。如果陈克也是满口革命道理,心里面只是为了自己能够登上权力的宝座。尚远早就把陈克踹飞了。
既然陈克要提出全面的党建工作,作为陈克的部下,尚远就按照自己的个人修养习惯先听听陈克的意见。
“法乎上,得乎中。法乎中,得乎下。党的理念是什么?就是建立一个新世界。”陈克继续说道。
尚远是人民党里面少数真正和陈克讨论过共产主义的党员,他对共产主义也不是多感冒。但是陈克说的是党建的道理,他也不反驳,只是继续倾听。
“但是让人民党员怎么能够有共产主义觉悟,我不是很有信心。”陈克说出了心里话。
听了这话,尚远只是淡然一笑,“文青你不过是怕死人而已,怕咱们辛辛苦苦拉出来的这么多人死的死,跑得跑。就我看,大可不必担心这件事。共产主义觉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有了共产主义觉悟的人会怎么做,我们都知道。我们定下规矩,能做到的就提拔表彰,做不到的就批评教育。奖惩分明,同志们才会真的去理解学习什么叫做共产主义。”
虽然知道尚远说的是正理,但是陈克忍不住叹道:“这种淘汰也有些过于残酷了。”
尚远完全不在乎陈克的感叹,他神色严肃的说道:“文青,你觉得大家为何会跟着你干到现在?因为你有两个优点,一是以身作则,二是号令严明。以身作则我就不夸你了。号令严明之处在于你从不轻信人,所有的事情你都亲力亲为。同志们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亲力亲为之后,做了一个榜样,定下了规矩。以后这类事情,就要这么干。我实在没想到咱们的革命能推动到如此地步。现在这几万人的规模,你不可能事事都亲历。所以你现在要提拔干部,我觉得就很对。即便你现在不准备提拔干部,我也要提出。既然要提拔干部,那就得有让他们做错事的心胸。圣人无二过。你若是想让他们事事都无过,那岂不是都超越圣人了。这不合逻辑。”
陈克的理智被说服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这些。但是他的感情却无法接受。尚远或许不知道未来的道路会如何残酷,会有如何重大的牺牲。但是陈克知道,党史里面记载的数据冷酷的阐述了这个事实。而且更加残酷的事实是,越是忠贞的党员,牺牲就越多,就越早。
1906年,如果能让党组织接近以当年***领导的党的强悍,就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对手。陈克认为中国和世界的差距完全被拉大到几乎无可弥补,是在第二次工业革命完成之后。电力与内燃机的出现以及普及,极大地发展了生产力。清末,中国和蒸汽动力武装的工业国差距并不算太大。哪怕是那群拿着很落后武器的红军,在保家卫国的内线作战中,也不可能被列强打垮。但是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中国和世界的差距就被彻底拉大,八路军必须依靠远胜对手的步兵战术,才能够在付出很大代价的情况下抵抗侵略者。
身为穿越者,陈克认为自己可以有效地发展中国工业,让军队掌握先进的步兵运动战术。中国的损失会很小。不过即便如此,这些早期的党员,还有自己努力发展的那些优秀的党员,必然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现在阶段,陈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感情上接受这些人的牺牲。
“文青有何疑问么?”尚远看陈克不说话,追问道。
陈克少见的叹了第三口气,“望山兄,就这么办吧。这些具体要求的初稿,我能委托给你来办么?我得去劳军,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我可以写写文官的条令原稿,军队上的事情我不懂。那些部分的文稿还得文青你亲自来写。”尚远很认真的答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劳军的事情。我会在岳张集召开会议,十天内拿出手稿。”
“我也是十天吧。”
尚远和陈克都没有继续闲聊的打算,确定了工作安排。就各自干自己的事情。
陈旅长要来劳军的消息被柴庆国带回到部队之后,就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安徽的艺人比较多,对于“犒赏三军”大家都从各种文艺渠道听说过。当天晚上,部队气氛很是兴奋,战士们都十分期待明天的犒赏。
赵承年身为一团的普通战士,在宿营地听着同志们兴奋的讨论,心里面却有些忐忑。他是岳张集一个普通佃农的儿子,父母都在,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家其实也有两亩地,不过五口人靠这两亩地根本无法养活自己。所以他家干脆就把地佃给了别人,然后自己给别人种地。对于这种土地很少的小户人家来说。佃出去的土地至少有点收成,给别人种地也有些收成。
人民党还在上海的时候,那时候以黄浦书社的名义进行的社会调查里面,就发现了这个社会特点。人民党的报告对此是如此评价的,“并非这些农民不肯一面种自己的地,一面租别人的地种。而是因为农村土地呈现星罗棋布的布局。两亩地可能会分成四五处,相聚很远。以普通的家庭而言,同时耕种这些地,并且把这些地同时照顾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就出现了地主也佃地,贫农也佃地的奇特情况。”
而赵承年心里面忐忑不安的是,自己家的地契在水灾中被泡坏了。经历了水灾之后,所有的地垄都荡然无存。根本不可能再想准确找回自己的土地。遇到这种情况,本来应该靠宗族长老的威信,不过这种大灾之年后,那些宗族长老们肯定先考虑自己家的利益。如果是大族还好说些,赵家在本地是小户,根本不可能争得过那些大家族。自己家的地肯定要不回来多少的。打架打不过人家,就是拼死又有啥用呢。
保险团的船前来救人的时候,赵承年的父亲因为在水中丢失了地契。已经准备投水自杀。还连带着一个保险团的战士一起掉进了水里面。也幸好是保险团对于战士的保护到位,大家腰间都有绳子连着,总算是把两个人都给救了上来。保险团的船队把救出的百姓送去岳张集,张有良对被救上来的群众拒之庄外,保险团只好把他们带回到县里面。
反正赵家在岳张集也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人物,保险团把他们带回来,他们也就认了。赵承年一听说保险团在招人,就毫不迟疑的和弟弟赵承日加入了。在这个时代,有人才有力量。他加入保险团的目的很简单,“靠上大树好乘凉”,保险团人多势众,自己只要好好的卖命,得到了赏识,以后要回自己家的地就有了些靠山。
所以赵家兄弟在保险团里面非常卖命,让他俩感到幸运的是,保险团里面大大小小的头领们虽然谈不上多么平易近人,但是也从不欺负人。最重要的是,大家干的活辛苦些,却总让吃上饭。不过赵承年有件事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担心,那就是保险团的战士吃什么,头领们也吃什么,完全没有传说中头领们吃肉喝酒开心快活的模样。这说明保险团并不是那么富裕,不富裕的话那就很难长久。这保险团看来未必是未来的靠山。
但是后来当赵承年看到这凤台县的“百里侯”尚远县令和保险团是一伙的,这才算是放了心。在地方上县令就是王法,县令一句话那就是天。有尚远县令撑腰,自家的地肯定能解决的。人有了盼头自然就大大不同,赵承年更加卖命的干活。倒是赵承年的弟弟赵承日却有些懒散起来。干活不甚努力,反倒是更喜欢和部队里面的干部们凑近乎。部队的政委是何足道,他偏偏不吃这套。几次训斥赵承日工作不认真。这赵承日热脸贴了冷屁股。整个人完全懈怠了。
保险团攻打岳张集的时候,赵承年跟着大部队没赶上打硬仗。干掉张有良,保险团就占了岳张集。接着就是部队大调整,保险团一方面大扩军,另一方面把一些人清理出了队伍。这些人当中就包括赵承日。或许是跟着弟弟一起被牵连,按照赵承日的表现,应该怎么都混个班长当当。但是偏偏没有,他现在还是个普通战士。
这次保险团垦荒,看着不管是谁的地都先占了,却偏偏不提任何关于分地的事情。这让赵承年十分别扭。保险团到底要做什么呢?赵承年知道很多战士都对此颇有怨言,这也是最近部队里面人心浮动的原因。部队的干部们虽然讲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分了地就要好久,光把时间花在分地上,还要不要抢种抢收了。大家心里面明白这个理,可是明白这个理不等于就能接受。
听说陈克旅长要来劳军,赵承年觉得自己该问问旅长这地到底要怎么处理。在保险团也有几个月了,虽然工作辛苦,士兵委员会的工作不是很有时间。但是好歹参加了这么多次会议,赵承年好歹也敢当众说话了。他见过陈克旅长,那么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长得威风的很。虽然干活的时候很凶,平日里却很随和的一个人。赵承年心里面希望陈克旅长是能够主持公道的。但是真的想着要去求陈克旅长,赵承年又害怕了。
在忐忑不安中,赵承年听到部队吹起了熄灯号。排长们,班长们开始集合部队,然后带着部队去睡觉。现在部队算是半野营。地湿,土墙也没办法垒,也就是简陋的草棚子,常常的破木板上铺上了草,众人就这么睡了。
虽然还想多想想,可是白天的劳动太重,赵承年脑海里面突然间就一片空白,他睡着了。
第三卷莫道前路无知己第124章no_name
第124章no_name
晨光刚刚朦胧的照亮窗户,陈克就醒了。这是标准军队军官宿舍,模仿陈克大学时期宿舍,四米乘五米的房间,四张一米乘两米的双层木板床,一个屋子住八个人。这还是军官宿舍,普通的士兵宿舍则是大通铺。现在条件就这么简陋,除了陈克夫妻之外,宿舍里面没有别人。年轻的夫妻依偎在一起,何颖枕在陈克的左肩上睡得很深沉。
陈克看了看手表,马上就五点了。昨天晚上准备劳军慰问品忙到十点,一向表现颇为利落的陈克有点羞羞答答的回到了寝室。自从保险团大部队转移到岳张集之后,陈克终于和妻子住在了一起。
陈克一直觉得自己有以身作则的义务,保险团里面不提供夫妻合住的住所,为了方便管理,只有男性宿舍与女性宿舍。由于部队大转移,空出来不少房间。陈克这才暂时和自己的夫人何颖住到了一起。回到寝室,陈克有些不知所措,何颖也同样没有什么夫妻生活的经验。这对年轻的夫妻自打结婚以后就是分多聚少。结婚不到两个月,两人就到了安徽。然后陈克整天在外面忙,住处也不在一起。
好不容易有了住在一起的机会,何颖却很清楚,这只是临时措施。何颖的家门在这个时代可不低,她这等家门出来的子女,自小就学会了懂规矩。人民党和保险团的规矩何颖早就通过与同寝室的游缑交谈,了解的清清楚楚。尽管能和丈夫在一起,何颖也知道这相距很短暂。
夫妻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依偎在一起,何颖感觉到陈克几次欲言又止,她知道陈克是想道歉,却又怕自己生气。何颖把脑袋枕在陈克肩头上,轻声说道:“文青,你不用说什么道歉的话。你安心工作,我不会生你的气。”
老婆这么体贴,陈克身为男子的那股子冲动就上来了,许愿的话脱口而出,“等我……”
刚说到这里,何颖纤细的手指就按在了陈克嘴唇上,“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你有一天为我做到了什么,你只用告诉我该去哪里,去做什么就行。日子长着呢,一天天过就好了。”一面说,何颖一面调整着枕着陈克肩头的角度,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年轻的夫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十指相扣。
“我觉得心里面好安静,很舒服。”何颖的声音低低的。
陈克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侧过头,在妻子的额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也是。”整天在外面忙得要死,斗争这个,斗争那个。陈克终于知道有一个共同命运的人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大家没有什么过多的需求,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依偎在一起,就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幸福。外面的世界无论多么激烈残酷,两个互相在意对方,互相爱着对方的人在一起,对于这一刻就足够了。在之后的一分或者两分钟之后,两人就这么睡着了。
幸福的睡眠时间就这么短暂,天色微明的时候军营里面已经有人起床了,这些轻微的骚动惊醒了陈克。虽然很想抱着妻子温存一番,不过陈克没有。他慢慢的抽出手臂,然后起床,刷牙,洗脸,整理衣服。妻子还在沉睡,距离六点钟的起床号还有一段时间呢。陈克俯***轻轻的摸了摸妻子的秀发,便转身出门。他脸上温柔的神色已经消失殆尽,陈克的精神已经从丈夫重新切换到了人民党的领导者,保险团的最高指挥官角色上。
不仅仅是陈克已经起来,按照昨天的计划,劳军的运输部队也都起床了,而且起来的更早一些。猪已经连夜杀好,各种物资都准备停当。一道简单的劳军命令就需要二三十人彻夜忙活。任何有点规模的机构都是如此,上头下命令只需要一句话,下面为了实现这道命令就需要很多环节和人力共同努力。如果是旧秩序下,还有等级制度来维护这套体系。而新的革命,势必要找出更加有效,更加能够团结同志们的组织理念。
而这一切,都需要领导者更能够以身作则。
陈克神采奕奕的出现在运输队伍之前,仔细了检查了每一项劳军物资。本来这种时候该换衣服的,不过正在工作的同志们现在都是满身泥水,陈克穿得光鲜体面那就不合适。一身旧衣,一双草鞋就够了。确定劳军物资没有缺少。陈克与同志们一起吃了早饭。干部战士们早就习惯了与大干部一起吃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