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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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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怎么回事?”李隆基神情有些异样地道。
    “禁军喧哗;说是陛下西巡艰难;杨国忠还作威作福;而且陛下离京西巡;便是因为杨国忠弄权祸国;故此都鼓噪着要杀他。”高力士神情有些僵硬。
    李隆基身体猛然抖了一下;花白的须眉都颤了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问道:“事情可挽回否?”
    “不知道……”
    “令陈玄礼进来”李隆基大声道:“让他快点来”
    “是”
    高力士又出去;没一会儿;陈玄礼进来;神情同样僵硬:“圣人;事情有些不妙……”
    “朕不管有什么不妙;你为龙武军大将军;外头大都是你的部下;你要弹压住他们……该许诺的许诺;该强硬的强硬;勿令其真闹出什么事端……”
    李隆基话尚未说完;车厢门砰的一声又被打开;杨国忠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嚎啕大叫:“圣人救命;娘娘救命……圣人救我啊”
    外头的喧哗之声随着北风一起灌入车厢内;李隆基还听到了铁器划动的声音——护着车厢的是他最亲信的护卫;面对禁军逼近;他们不得不拔出了武器
    “陈玄礼;快去”李隆基扬眉喝道。
    陈玄礼匆匆出车厢;车厢里杨国忠与杨玉环小声哭泣着;李隆基则在粗重地喘息。他这时突然间非常后悔;不是因为信任杨国忠;而是因为离开长安之时并没有与叶畅呆在一处。
    叶畅哪怕再为跋扈;甚至可能对他挥拳相向;但那是家事;事情总是可以控制;而他的军纪绝对不会现在这模样。就算是禁军要鼓噪哗变;想来叶畅总有办法可能应付。
    陈玄礼出去的最初;外边的声音小了;杨国忠也不哭了;他爬起来;探头探脑;似乎是想出去瞧瞧情形。但还没有等他真的做出来;外边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且非常之大;更胜此前。李隆基眉头紧紧皱起;杨国忠也被吓得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高翁;你来一下。”陈玄礼忽然伸头入内;对高力士招呼了一声;高力士愣了愣;瞧了李隆基一眼;李隆基缓缓点头;他便跟在陈玄礼之后也出了车厢。
    外头声音又小了一下;好一会儿之后;陈玄礼与高力士二人都回到车厢之内;二人一入内便跪倒在地。
    “怎么了?”李隆基问道。
    “臣等无能;无法平息众怒;还请陛下让杨相公出去见见士卒。”陈玄礼道。
    杨国忠腾的一下跳起来;他方才出去想法子平息事件;结果一露面便有人用石头砸他;人人对他喊杀喊打;若不是他逃入李隆基的车厢之内;此时早就头破血流了。因此;听得陈玄礼这般道;他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陈玄礼;休要以为我不知道外边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分明是你的亲信”
    陈玄礼跪在地上;听得杨国忠此语;抬头向他笑了笑;却笑得杨国忠毛骨悚然:“杨相公;诛心之言;休要乱语。”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杨国忠觉得有些不对;他还没有细想;那边李隆基却叹了口气。
    “玄礼;你与众军士说;杨国忠有罪;朕已罢去其相职;待入蜀之后必将穷治其罪;朕拟命叶畅为相;即刻招其随行扈从。”
    罢杨国忠相;乃是为平息众怒给哗变军士一个台阶可下;召叶畅为相扈从;则是透露出另一个含义:叶畅就在不远;若是哗变不止;便会召叶畅来平乱。这第二层含义很深;只有聪明人才能咀嚼出来;但是李隆基深知叶畅在军中威望卓著;这些禁军将士;多少要忌惮几分。
    陈玄礼再次出去;不过旋即回来;脸上带着惊色:“圣人;为时晚矣;众军士激于义愤;已诛虢国夫人和杨相之子”
    此次随李隆基逃出来的;便有虢国夫人还有杨国忠的两个儿子;他们下得驿馆休息;离车驾稍远;闻得哗变出来观看;被禁军发觉;顿时有人上前;将之擒杀
    已经动了刀杀了人;而且杀了杨国忠的儿子;此事就不可能善了。李隆基猛然站了起来;他看了杨国忠一眼;杨国忠面如死灰;放声大哭;突然之间;他也明白;为何刚才他指责陈玄礼;陈玄礼却不与他争吵了。
    和一个将死之人争吵;有什么意义?
    “圣人;娘娘;救命啊;娘娘……”
    杨国忠连连叩首;正这时;车厢门又被打开;却是永王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父皇;情形不妙……”
    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后;永王的气势便有些不同;他可以说是兴致冲冲地去寻安元光;想要询问一些指挥打仗的事情。此时见士卒喧哗;便赶了过来。
    他的到来;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杨国忠立刻向他叩头不止:“殿下;殿下救命;请殿下念着这些年的情份上;替微臣求情……”
    旁边的杨玉环已经吓傻了;此时唯有哀哀哭泣;跪在李隆基面前;不停地向李隆基求情。李隆基面色沉郁;向陈玄礼微微点头;陈玄礼出去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两个禁军武士将杨国忠拖了出去。
    永王移动着自己的目光;看也不看杨国忠一眼;杨国忠拼命挣扎嚎叫;却还是被拖出了车厢。
    “到此为止吧。”李隆基铁青着脸道。
    此时外边欢呼声传来;杨国忠的惨叫嘎然而止;杨玉环尖叫了一声;缩到车厢角落瑟瑟发抖。见她如此模样;李隆基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朕亦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你我皆不保矣。”
    杨玉环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拼命摇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外头的欢呼声停歇了没多久;却又喧闹起来;李隆基心中一凛;他已经连连退让;杨国忠都交出去了;如今还有什么?
    “高力士;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要砍了朕;是不是……要连朕一起害了”他吩咐道。
    高力士扫了杨玉环一眼;然后出了车厢。不一会儿;高力士、陈玄礼二人带着两个武士回来;其中一个武士手中拎着杨国忠的首绩。
    “这……这是何意?”李隆基眉头突的一跳;不敢看杨国忠的首绩;而是向高、陈二人问道。
    高、陈二人面色都相当难看;他们对望了一眼;好一会儿;陈玄礼道:“士卒不肯散去……”
    “为何不肯散去;莫非真的要杀朕弑君不成?安禄山与那个逆子未曾做到的事情;你们要做?”李隆基气急败坏;顿足喝道。
    “高将军……”陈玄礼看着高力士道。
    高力士脸色灰败;他知道陈玄礼的意思;这个丑人;非要他来做不可。
    清君侧清君侧;君之侧旁可不只是一个杨国忠;若他不来做这个丑人;只怕下一个被清的;就是他本人。
    “禁军士卒说;岂有杀其兄姊而其妹仍为贵妃之理;若娘娘仍在;他们来日必死;故此……故此……请去娘娘”
    请去娘娘之意;众人皆明白;杨玉环此时惊骇得哭都哭不出声了;只是靠着角落;不停地说道:“圣人救我;圣人救我”
    “朕令玉环出家……如何?”李隆基道。
    “我愿出家;我愿出家”杨玉环象是抓着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奴婢也问过了;他们说……娘娘此前就曾经出过家。”高力士吸了口气:“请圣人裁断……”
    外头士卒的鼓噪之声越来越大;李隆基面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他看着陈玄礼;发觉陈玄礼亦是满头冷汗;再看高力士;高力士垂首不语。
    “你们……你们……这是要朕性命啊……”李隆基悲呼道:“朕为何就不死在长安城中”
    “陛下;臣妾无罪;救救臣妾啊……”杨玉环从李隆基的话里听出了不对的味道;她膝行上前;抱着李隆基的腿大哭道。
    如她所言;她虽然贵为贵妃;少不得在宫中勾心斗角;但真论大罪;却是没有。
    李隆基以手掩面;泪水滚滚而下;却是不发一语。
    高力士见此情形;叹了口气;向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行了手势。这两个小太监;是他从兴庆宫带出来的;唯他马首是瞻。见状上前;一左一右将杨玉环架了起来。
    “圣人;救命;圣人;救命啊”
    杨玉环尖声叫着;发钗头饰散落一地;原本让李隆基恋恋不舍的花容月貌;此刻也因为恐惧绝望而扭曲变型。她死死盯着李隆基;此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护着她的李隆基却以手掩面;除了落泪;再无他语。
    杨玉环被拖到了门前;她扒住门;又悲呼了两声李隆基。李隆基身体颤了颤;终于开口了:“高将军;娘娘侍候朕多年;还还请与她一个体面。”
    “奴婢知道。”高力士叹了口气;但目光中却是有几分庆幸。
    李隆基终于还是舍弃了杨玉环;对他这位天下至尊来说;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也好;杨家最后的再起机会也没有了;对所有人都好。
    当着外边禁军的面;杨玉环被拖出了车厢;拖到了驿站的一间小屋之中。高力士看了看小屋上的房梁;然后对杨玉环道:“娘娘;时至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你若还念着陛下的好;还是早些上路吧。”
    “我无罪;陛下说了;要护佑我周全的……我无罪……”杨玉环喃喃说道
    高力士摇了摇头:“娘娘还不明白么;男人说的话若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杨玉环霍然抬头;她想起当初寿王李瑁;也曾经对她说要爱护她一生一世;结果就是眼前这个老太监使了手段;让她落入自己的公公李隆基眼中;然后寿王李瑁就不得不放弃她;任她先是出家;然后被偷偷带入宫中。
    当初儿子背叛了她;现在老子也背叛她;她有何错;不过就是生得美丽罢了
    “高力士;你这狗奴……若非你;我岂有今日”想明白这一点;杨玉环凄然一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若非我;你岂有这十余载的富贵尊荣?”高力士哼了一声:“这些都是圣人赐的;如今;圣人要收回;你还是体面些;莫学那市井泼妇”
    一边说;他一边将一根白绫拿来;递向杨玉环。杨玉环仿佛见了毒蛇一般;拼命躲闪避让。高力士心中发急;唯恐夜长梦多;于脆上前两步;将白绫往杨玉环脖子上一套



第476章 天下敌手谁英雄
    长安城这些时日;几乎成了地狱。
    在安禄山接管大权之后;他手下的胡兵就越发跋扈;再也无人能够制约;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长安城中的官方机构;无论是京兆尹还是长安、万年二县;对此都是装聋作哑。
    不仅装聋作哑;二县为了在短时间内凑齐安禄山所要的十万青壮;甚至还助纣为虐。因为差役不足;二县甚至选取泼皮无赖充任差役;每日挨家挨户搜捕青壮;稍有阻挠便是一顿痛打。也有想要逃走的;但是如今长安四门紧密;等闲人家根本无法出城;便是富贵之家耐不得凌迫的;也要向看守城门的军士送出巨额贿赂;才有可能乘夜偷逃出去。
    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安禄山;此刻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跪着的百余人。
    跪在他面前的百余人共同特点都是姓李;乃是大唐宗室;绝大多数都是李亨的兄弟侄儿或者堂兄弟子侄。
    “燕王;吉时已到了。”
    严庄到了安禄山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安禄山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狞笑起来。
    他脸上还包扎着纱布;这一笑;面上便疼得厉害。疼痛让他记起了仇恨;而仇恨又让他欲报复。
    “准备”他下令道。
    每个跪着的李家子侄身后;都有人举起了刀;眼见刀就要落下;却听得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程元振脸比苦瓜还难看;他真不想来办此事;但又不得不来。
    “刀下留人”远远见着跪得一地的人还有高举的刀;程元振大惊;扬声便叫道。
    “砍了”安禄山面无表情地道。
    百余柄刀砍了下去;这些辽东产的钢刀都是锋利异常;刀下之后;一百余颗人头便在安禄山脚下滚地;血转眼间就将地面全部染得通红。
    程元振见此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掉转马头就要走;却被一个士兵拉住了
    他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从马上扯了下来;带到了安禄山面
    “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莫非视我军纪如无物耶?”安禄山阴沉着脸道:“在军中驰马;大声喧哗;于扰我军祭旗……程元振;你好大的胆子”
    程元振魂不附体;他很清楚;因为安庆宗还是没有挺过来;在正月初五时死了;所以安禄山这段时间的脾气都甚为暴躁。哪怕李亨进封他为燕王;他都没有显得高兴;反而行事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燕王;非是奴婢愿意;实是圣命难拒啊……”听得安禄山似乎要找自己算账;再看到满地人头满地血;程元振毫不犹豫就跪拜在地;口中自称亦成了“奴婢”;更将事情全都推到了李亨身上:“陛下听闻燕王将宗室大半都抓来;便遣奴婢来问是何缘故;事情紧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燕王念在奴婢对燕王一向恭顺的份上;饶了奴婢……刘公;咱们多年交情;你可要为我求情啊……”
    跟在安禄山身后的刘骆谷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声未吭;心里苦笑起来。
    他倒是想替程元振求情;这些年他在长安经营;能搭上太子的这条暗线;程元振功不可没。但是这些时日安禄山脾气暴躁不安;刘骆谷等都被责罚了数次;甚至连安禄山最倚重的严庄;亦曾被鞭打;刘骆谷哪里还敢出言相劝
    唯一能劝安禄山的;恐怕就只有吉温了。
    安禄山斜睨了刘骆谷一眼;看到刘骆谷根本不敢进言;心里倒是很满意。他如今喜怒无常;刚刚还想着杀程元振的;现在一转念头;便笑了起来。
    “既然是圣命;那是不怪你;你回报陛下;我即将出征;与叶畅决一死战;故此要杀些里通外贼的叛逆祭旗。他的这些亲戚们;个个都想着谋反;想着他屁股下的位置;既然如此;不如杀了于脆”
    程元振虽然明知这是安禄山跋扈之举;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唯唯喏喏而退;根本不敢再上马;牵着马小跑了半里;这才抹了抹汗;费了好大气力爬上了马屁;扬鞭去报李亨。
    安禄山不再理睬他;举起马鞭;正待下令;突然眉头一皱;因为又见着一骑飞奔而来;正好与程元振交错而过。安禄山脸上杀机不可遏制地浮起;他厉声道:“看来今日赶着死的人还真不少……”
    “燕王;那是崔乾佑派来的人;想来是禀报军情的”刘骆谷见那人身影依稀认识;想了想之后对安禄山道。
    安禄山听得这个;才稍稍收敛怒意。
    “燕王;大喜;燕王;大喜”那人远远地跳下马;小跑着到了安禄山面前跪倒;安禄山听得“大喜”;心中一动;急切地道:“击败叶畅了?”
    来使微微一愕;然后垂头道:“不是此事;收到了太上皇那边的消息。”
    “不是击败了叶畅;喜从何来”安禄山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你这是谎报军情”
    “燕王;太上皇那边起内讧了;士卒哗变;诛杀了杨国忠满门;而且太上皇明诏天下;杨国忠为欺君奸佞”
    “杨国忠死了?”安禄山愣了愣:“他果真死了?”
    “确实死了”
    “这算他娘的什么好消息?原本有个杨国忠牵制叶畅;让叶畅束手束脚;如今没有了这厮;叶畅岂不可以放开手脚做事?”安禄山半点喜色都无;他一脚踢翻那使者:“这定然是叶畅的奸计;那些哗变禁军背后定然是叶畅……他原本就与我是一般人”
    使者没有想到自己传递好消息反而挨了一脚;心中实在是委屈;但见安禄山有若疯魔一般;他也不敢辩驳;只能在心中暗暗自认倒霉。
    “严庄;严庄”踢翻使者之后;安禄山怒气未消;又向后大叫道。
    严庄苦着脸走出来;弯腰施礼:“燕王有何吩咐?”
    “你说说看;如今当如何是好?”安禄山扫帚眉几乎挤到了一起:“若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白白贴了嫡子;还要挨个叛逆名声;若是不能想出对策;便是我自己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你等也不要高兴;我死之前;必然先要弄死你们”
    听得他这般说;严庄心突地跳了跳;暗暗叹了口气。
    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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