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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叶畅至今尚未有后嗣。
“九河来了;怎么浑身都是湿的……先用热水洗洗;换身于衣服再来见我。”叶畅看到浑身湿淋淋的罗九河;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正需要你鼎力之时;千万可别病了”
“是”罗九河一句废话也没有讲;跟着一个警卫下去了。热水是现成;于净毛巾、军服也都准备好了;罗九河动作很快;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拾掇好了自己。
穿上于衣裳时;他对着玻璃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下;心里甚是满意。
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他身体依旧健壮;看上去和三十多岁的人没有太大区别。而且他的精力比体力还要充沛;这些年又读了不少书;从古时的兵书;到叶畅自己写的一些被称为“实学”的书册。书读多了;人的气质自然就有所变化;比如说;他的镇定沉稳;既有性格使然;也有书籍的作用。
“襄平守捉使罗九河;向叶公报道”再见叶畅时;他挺直身躯;站得笔挺;行了一个辽东团练军的新军礼。
团练军不算正规军;所以有些军礼、军制;可以随主官的喜好而调整。罗九河不以官场之礼相见;而是行军礼;对自己身份的认知;让叶畅很满意。
仅这种谨慎;就足以⊥罗九河立于不败之地了。
“九河;一年半前;你曾经拟过一份安东作战计划与我;其中说过;安东迟早会有一场决战;这场决战的规模、范围以我们辽东的实力来决定;若我军势大;则是一场大战;安禄山、渤海国、新罗国会一起夹击我们。如今你看;边场决战是不是要来临了?”
叶畅直接问主题;让罗九河心神再度绷紧;他回忆了一下当初自己的那篇计划;那篇计划交上去之后;叶畅只是回了一个“知道了”;他原本以为并不被重视;却不曾想;叶畅在这里等着他。
“如今我方势力尚有不足;故此还不是大决战。”罗九河沉吟了一会儿:“安禄山便决不会轻举妄动;他甚至有可能打着与我军联手之名;在战事不利于我军时;乘机夺取建安城”
叶畅等了等头;示意他继续。
“渤海国因为近两年沈溪之事而对我愈加敌视;契丹人供其驱使。新罗人生性奸猾;惯于混水摸鱼。故此;此次冲突;将是渤海国为主;契丹人为先锋;新罗人观望;安禄山则乘火打劫”
两人都没有去纠缠;同为唐军;安禄山怎么敢对辽东动手这个问题。以安禄山对友军的贪婪德性;总是会想到借口的。
“若是如此;你当如何应对?”
“主动出击;一举破契丹部;契丹人畏威而惧强;先破之再抚之;则其部族为我所用;可以反戈击渤海人。加大对沈溪支持;令其北伐;牵制渤海人注意力。然后以精锐突击渤海中京;毁其宗庙;夺其人口;返回辽东”
“那安禄山与新罗就不管不顾了?”
“各以一支偏师监视即可;此二者;不见渤海国之成败;必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境内团练兵做好动员;若是此二者有异动;则以团练兵先遏之;待主力得胜回来之际夹击之”
罗九河的对策;与他一向谨小慎微的性格完全不同;可以说大胆而冒险;甚至作出袭击渤海国王都上京龙泉府的计划来。渤海国立国不久;若真被攻破王都;其震动之大;足以⊥那些依附于其的部族纷生叛意;其北方的黑水诸部;也必然乘机起事;再加上沈溪的割据;整个渤海就会成为一团乱麻;至少十年之内;对辽东再无威胁。
而且此战的目的乃是惩戒和掠夺人口;并不需要统治渤海国境;故此所有投入都是一次性的;不必担忧陷入持久的缠战之中。
“若是现在依你之计行事;你以为大约何时要以突击龙泉府?”
罗九河心里突的跳了一下;他琢磨了会儿;然后道:“今年是不可能的;不过今年可以先破契丹;边境的物资准备;早就做好了;只需人力即可。两到三个月为限;若不能击破契丹;便要退军回来;以避寒冬。要突击龙泉;须得到来年四月之后;乘气候转暖;一鼓击之;无论成功与否;九月便要回师”
最大的问题还是寒冷的气候;罗九河虽是安排了一个大胆的战术;可在执行之时;却依然谨慎。叶畅听得心中欢喜;当下便道:“好;九河;此次召你来;便是为了此事”
虽然有所猜测;罗九河还是激动起来:“可是要战了?”
“嗯;朝中或许会有些变故……”叶畅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罗九河:“九河;我不瞒你;朝中的变故;既有可能对我极利;也有可能对我极不利。无论利与不利;我都需要辽东能够稳固;此是我安身立命之基业。”
叶畅很少用这种口吻对罗九河说话;罗九河心中顿时一凛;然后他又站起身来:“郡公只管放心;我对郡公忠心不二;郡公指哪儿;我便打哪儿”
是对叶畅忠心不二;而不是对大唐忠心不二;这话里的玄机;罗九河说的人明白;叶畅听的人也明白。
“我对华夏;亦是忠心不二。”叶畅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声音略有些低沉:“这些年南征北战;所为者此也。只是有些人私心过重;却容不得我继续为国立功;富贵于我;不过浮云;我领部下出海;自可以打出一片天地;便是称王自立;亦不过是弹指之事。”
叶畅这话说得就有些“怨愤”之意在内;罗九河听得心情激荡;他意识到;叶畅所说的朝中变故;恐怕会非常大。
“你知道此事;心中有所准备即可。”叶畅没有细说下去;顿了顿之后;叶畅大声道:“罗九河”
“在”
“今以你为试辽东行军总管府试副总管;统领辽东诸军与团练兵;授予全权;负责辽东战事事宜;为时一年三个月;务必在明年十月之前;结束辽东战事。”叶畅说到这;声音稍放缓:“你可能应下?”
罗九河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就是将辽东基业尽托于他手之意;其间重视、信赖之意;几乎不用言语表达。
此前罗九河以为;叶畅自己要坐镇建安州;让他为前锋;应对渤海国;却不曾想;叶畅很于脆地将全部指挥权都交与了他。
“属下定不负郡公所托;必获全胜”按捺住内心的激荡;罗九河大声应道。
“好;一应物资;岑公会为你后盾;叶英、叶挺为你臂助;他二人若有什么不听军令之处;你直接处置;无须禀报于我”
“是”罗九河先应了一声;然后笑道:“属下与二位叶兄弟一向合作愉快;他二人都识得大体;必不会辜负郡公。”
叶英叶挺既是叶畅族人;又是亲卫出身;他们二人如果恃此骄狂;罗九河想要控制辽东局面就有些困难了。叶畅并不担忧罗九河会乘此机会自立;事实上;按照辽东军政相衡的体制;罗九河就算是得了军队的指挥权;却也不可能彻底控制住相当于预备役的团练兵;更没有办法控制住工场作坊里半军事化的工人。
不过罗九河在兴奋稍淡之后;立刻就想到问题之所在:“郡公为何将此大任交与我;郡公若是亲自坐镇;岂不更为稳妥?”
“一来你有这个能力;二来我也不可能在辽东久居。”叶畅叹息了一声:“中原有事啊……”
中原各方势力私底下的动作;叶畅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天宝十一载与李隆基起过一次冲突之后;叶畅就对李唐皇室彻底失望;而且眼见李隆基越发昏聩;李亨又对他如此敌视;他哪里还会愿意为了李唐皇室去全心全意?
若不是看在寿安的面子上……叶畅自己就要报复了。
但即使是给寿安面子;李唐宗室自己要作死;叶畅却没有义务去阻拦。他此刻跟着李腾空来辽东;此刻做出要在辽东掀起大战的姿态;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让那些蠢货们放心去闹么?
第429章 为争权势民何辜
“叶畅在辽东与渤海人打起来了;新罗人也介入其中;此次他四面受敌;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自辽东获得一兵一卒支援了。”
“当真是嚣张跋扈”听得李静忠说起这个消息;李亨第一个评论;并不是探问打起来的原因;而是批评叶畅:“此人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也不知父皇为何还能容他……渤海国自大钦茂受封以来;就一向恭顺;叶畅何许人也;不过是大唐一臣;如何能令大唐的辽东行军总管府;与渤海打起来?擅起边衅;其心当诛”
李静忠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应和。就是厚颜无耻如他一般;也知道与渤海国之战;并不是叶畅想避免就避免得了的。
更何况;在李亨与他内心当中;有一场战事;牵制住叶畅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即将在长安发生的事情;他可不希望叶畅也能掺一脚。
“永王那边情形如何?”
李亨象是不经意一般;又问了一句。
李静忠看到李亨眼中有寒光闪了一下;当即低头;恭敬地道:“仍然是结交四方名士;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每日晨昏都去叩拜陛下;若是陛下太忙;他就在院外行礼;再就是……娘娘那边;去得甚勤。”
“娘娘那边去得甚勤”八个字让李亨眉毛顿时撩了起来;他遏制不住怒气:“忘恩负义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之所以如此骂永王李磷;与其人出身有关。永王之母早死;故此在后宫之中;他并无人照看;李隆基怜其孤苦;便交与李亨;由李亨这兄长来照顾。一向以来;李亨为了展露自己这个兄长的友爱仁义;也确实待李磷如己出。
但是天宝十一载的那场叛乱;李亨并没有什么表现机会;倒是李磷;仗剑随侍于李隆基身侧;虽然晚于寿安公主;却早于其余王子王孙;故此甚得李隆基欢悦。而李磷也不知是受什么人蛊惑;自己就远了李亨;时常去向杨玉环表孝心;又竭力讨李隆基欢心;其野心已极为明显。
这让李亨对其甚为痛恨;自古以来;叛徒就比敌人更招人厌恨。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关中、京畿一带的情形;也无法再拖下去;我们必须出来收拾河山。大唐江山社稷;须得有人出来收拾”李亨回过脸;看着李静忠;慷慨激昂地道:“为此;哪怕付出一些代价都可……李静忠;此事非你去办不可”
李静忠应了一声:“奴婢愿为殿下尽力;万死不辞”
“听闻西域回纥人兵力强盛;需得有人去联络他们。”
李静忠心中一凛:“殿下;这事情……”
“怎么;你不愿意去做?”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咱们京畿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回纥人
“凡事……都要以防万一。”李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他总不能告诉李静忠;他自己心里觉得十分不安;自己对叶畅的翻盘本领实在是怕了;自己很担忧在最后一刻成为笑柄吧。
“是;不过……回纥贪鄙;恐怕提出的条件……”
“无论什么条件;先应承下来;哪怕他们要安西都护府;孤也可以答应”李亨毫不犹豫地道:“甚至……到需要他们出兵之机;他们替朕平定大局;这长安城中的子女金帛;朕也可以任其取之”
李静忠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可是太子殿下;他谋求的是牧守万民的宝座;但付出的条件却又是如此毫不掩饰
愿意拿安西都护府与长安城中的子女金帛去换取帝位
安西都护府;那是从李靖开始开疆拓壤;百余年无数将士沃血所染之地;那是张骞凿空、班超经营之地;那是汉家自古以来必争之地;他一句话轻飘飘就送人了。
长安城三十万户;一百五十万口;锦绣如堆;繁花乱目;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举国财富膏腴所积;同样就是一句话;便任其取之
李静忠心里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位殿下;实在是卑贱;甚至还不如自己这个残缺的太监。
他的野心顿时象火焰一般腾起燃烧:既然这位殿下竟然是这等人物;那么……自己为何不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把他变成一个傀儡;操纵在手中?
此前即使是高力士这般权势威望;却也不敢糊弄天子;想着要将李隆基变成自己的傀儡;而这个李静忠;却生出这般念头。原因无它;无非就是李亨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模样。
“奴婢定然去办成来;奴婢自个儿是去不了的;但是可以⊥家中晚辈去回纥跑这一趟。”心里动着异样的念头;李静忠口中却越发恭谦:“奴婢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不要被别人知道。”李亨淡淡地道。
李静忠脆生生应了一句;见李亨没有别的吩咐;当下缓缓退了出去。
出来之后;他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摇了摇头。
还想不为人知……看来他也知道这等行径;实在是见不得人啊。不过;有这么好的把柄;自己如何能放过?
他一边低头琢磨着一边前行;突然间觉得面前一暗;险些撞着一个人。
他抬头就要骂;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
李泌看着李静忠;微微一笑:“李公为何魂不守舍?”
李静忠微微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仿佛在这目光下无处遁形。他勉强笑了笑:“原来是李先生。”
对于李泌;李静忠是甚为忌惮的。天宝十一载的那场叛乱;将李静忠在都城之外替李亨做的安排几乎一网打尽;唯独李泌带着十余人脱走;现在这十余人;已经按照李泌的安排;进入了各边镇为将;虽然地位都不高;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李亨一大臂助。而且李泌自己;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李隆基记起了他;在天宝十二载春时将他找了回来;重新为翰林院待诏、东宫供奉;而且成为少数几个可以自由出入李亨所居东宫的外臣之一。
与叶畅一般;李静忠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东宫供奉;而对方却能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李公这匆忙而出;不知是为何事?”李泌神情仍然和缓;说起话来;也是慢声细语;看上去对李静忠极尊重:“莫非殿下有什么事情拜托李公?”
“先生说笑了;奴婢除了侍候人;还会什么;殿下有事情要拜托;也是先生这等大才。”李静忠垂下眼;不与李泌目光相对;胡乱拱了拱手:“只是奴婢家中不成器的晚辈出了点事;奴婢方才向殿下告假;好出宫去一趟。”
太监想出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泌听得他这样说;没有再纠缠这件事情;而是笑道:“李公受殿下器重;殿下左右再无第二人可以比拟;有一件事情;还要烦劳李公。”
“先生只管吩咐就是。”
“李公要多劝劝殿下;要养气宽和;有些事情;急它不得;当以正道求之……这话;想来李公明白的。”
李静忠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强笑了笑:“奴婢只是一卑贱之人;说话哪有先生管用;先生与殿下和小王爷都是投契;这等话语;还是先生说了有用。”
说完之后;他胡乱拱了拱手;撒腿就往外跑。
望着他的背影;李泌微微叹了口气;方才他所说的;是真心话。他早就看出;因为长期这种尴尬处境;李亨有些心理扭曲。这等情形之下;有的时候他行事就不够光明正大。
按着李泌的想法;李亨乃是当今太子;继承大宝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他有大义的名份;行事只须依着正道;就是叶畅、杨钊甚至李林甫再有千机百变;又岂能奈何得了他?可偏偏李亨虽然外表敬重他;在这些问题上却极是顽固;只让他出谋划策;却少与他决断之权;让他也甚为无奈;不得不想让李亨最亲近的李静忠来劝说。
但此次努力又失败了。
建安城他的行营之中;辽东高层人物侪侪一堂;十二张案几排成一个圆;叶畅自然是坐在上首;其余人则依照官职高低;绕着他两边而坐。
到场的不仅仅是罗九河;岑参、王昌龄、贾猫儿等文职;罗九河、叶英、叶挺等武职;辽东所有高层;哪怕是分身乏术者;也都被召来。这样规模的大会;此前还从来没有召开过;而这会中将要决定的事情;也将是大事。
王昌龄初时心情是有些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