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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一有私心;但私心与你们不一般;他的私心;不在于权;而在于名;在于千秋万载之后的青史留名。”李隆基缓缓拍着手;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辽东、云南;他身上所任之使如故;令其遥领;朝廷另委人手担任要职就是。不过;你切勿走漏消息;待李林甫离京之后再安排吧。”
“臣知晓。”杨钊垂头行礼;脸上露出冷冷的笑。
叶畅再有本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只须略略挑动;他便又要去西北
杨钊一点都不担心叶畅去安西会再立新功;因为李林甫辞相的缘故;现在许多消息;李林甫也没有接到;比如说;安西正在发生的事情;李林甫就不知道。即使没有现在发生的事情;安西的那趟浑水;也不是那么容易去趟的。叶畅自己屡屡就安西的情形上书朝廷;那些奏章;李隆基自己是不耐心细看的;杨钊却是细看了。
如今正如烈火烹油一般的安西;在大唐占优势的表面之下;却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叶畅不只一次提醒;这场风暴彻底暴发之间;大唐在安西要做的是巩固好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将之变成大唐现实的国力;然后再进一步向葱岭以西发展。否则的话;即使侥幸获得一二次胜利;漫长的补给线也会极大消耗国力;最终将大唐拖垮来。
“步步为营;殖民获利;化敌为我;软硬兼施”;这十六字;乃是叶畅对于大唐边疆扩张的总方略。
叶畅出了兴庆宫;心里觉得甚是奇怪;李隆基召他来;难道说真只是为了问一问那些蛮女的风情?
若只是为了这个;为何会这么急?
心中琢磨了会儿;叶畅将李隆基与他的对话又梳理了一遍;李隆基提的事情很多;有辽东的;有云南的;有安西的;还有……
叶畅心猛的一跳:安西
李隆基所提的地方或者事件;多少都和他有直接关系;象辽东与云南;他在这两地都兼有官职;或者是海外仙山物产;不是他遣人发现的;就是与他有贸易往来的。唯独这安西;除了他这一两年来时常会在奏章中提到之外;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
想到这里;他呼来叶安:“将所有和安西有关的消息;都整理好拿给我
他人不在长安时;叶安便留在长安;这个他最信任的族人;办事稳重牢靠;可以说是他最倚重者之一。他也没有亏待叶安;如今叶安也挂着勋职;论起品秩;也有六品。至于家财;更是远胜一般富人。
叶安依言而去;叶畅回到家中;李腾空已经从李林甫府回来;两人牵手细语;满心温馨;就在此时;却有人来禀:“郎君;外头有人求见。”
叶畅愣住了:“我今日方至;便有人来求见?是谁?”
“有名刺在此。”
叶畅接过名刺一看;却是“卫尉少卿、仪王友晃衡”;这名字很有些熟悉;叶畅想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忆起:这不就是阿倍仲麻侣;那位非常有名的日本遣唐使么?
“他要见我何事?”心中犹豫了一下;见叶安还没有将资料拿来;他便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瘦矮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年过半百;神情从容;举手投足;颇有士人之风。不过他这般模样;叶畅反而有些不喜;因此淡淡颔首:“晁公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于?”
他有些倨傲;看在晁衡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事实上;当晁衡第一眼瞧见叶畅时;便觉得敬畏;如此年轻;最成了大唐最有权势之人;所倚靠者;并非家族血统;而是个人的拼搏努力。
此等人物;也只有在大唐才会有吧。
“仆;李太白之友也。”晁衡先做了自我介绍:“与中丞素昧平生;早欲一见;只可惜中丞日理万机;为国辛劳;难得一会。今日在圣人处得闻中丞回京;大喜过望;仓促而来;有失礼仪;还请中丞海涵。”
这厮倒是很通人情;不说自己的官职身份;只说是李白之友;以叶畅和李白的交情;既是李白之友;叶畅自不会怠慢于他。叶畅果然起身;向他一拱手:“失礼;失礼;太白之友;即我友也……来人;奉茶;晁公请尝尝我于云南所寻野茶”
再分宾主入座之后;晁衡赞过茶水;便恭敬地道:“今日来拜谒中丞;一是慰平生之愿;二是有事要请中丞相助。”
“何事?”
“仆老矣;在大唐已三十四载;意欲随此次遣唐使归国;如今圣人那边已经请辞;却恨无舟楫可渡;闻道安东商会商船;往来于大唐、日本;如泛江河;不惧风波;故来请中丞;借一云帆;送仆还乡。”
叶畅吃了一惊;他听说过此人;却不知道他在大唐竟然呆了三十四年;更没有想到;他归国之事;会求到自己头上来。
他却不知;此事也与他有关。晁衡口中的遣唐使;乃是去年随安东商会自日本过来的使节;今年正旦之时;为争向李隆基朝拜的座次;还闹了一番。
“此事易耳;晁公自可随此次遣唐使归国……不过;有些事情;我想先请教晁公。”
叶畅原本是准备一口应下;但旋即想到一件事情;便又补充道。
晁衡肃然正坐;凝神道:“叶中丞只管问;仆知无不言。”
“晁公此次归国;做何打算?”叶畅问道。
晁衡顿时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叶畅是要问日本的风土人情——叶畅对这些有兴趣;在长安城中都传遍了;却不曾想;叶畅竟然问他本人的打算。
晁衡熟读叶畅《国富论》等书;深知叶畅经营四边之意;这样的人;绝不会是随口一问。
这其中;有何用意?
第366章 全盘唐化何行之
思忖了好一会儿;晁衡决定实话实说。
“若幸蒙鄙国之君拔掖;当效仿大唐;奉行仁义。若因仆才疏学浅而不为所用;当结庐办学;将仆在大唐所学;教授予人。叶中丞《国富论》;仆一见便甚为欢喜;当在鄙国大力宣讲……”
听他这样说;叶畅心中一凛。
日本的学习能力;他可是很清楚的;百年前大化改新开始学大唐;才算是进入中央集权时代;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形成了统一国家;现在若真学了《国富论》;提前进入重视工商的时代;那岂不是自己给大唐找了麻烦
但若说阻止晁衡;甚至将他杀了;也不过是晚个几年时间;随着大唐与日本商贸发展;《国富论》迟早还是要传到日本去的;杀一两个先知先觉者;意义不大;倒不如借这一两个先知先觉者;将日本的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叶畅笑着摇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初听此言时;晁衡还没有什么反应;但仔细一想;悚然动容;起身向叶畅行礼:“仆愚钝;请中丞指点;原奉中丞为师”
“大唐是大唐;日本是日本;大唐之策;尽搬至日本;乃刻舟求剑。况且;晁公一人;能教化得几人;便是余生尽在讲《国富论》;亦未必有几人能懂;更别提通践行之。”
晁衡觉得大感有理;身体前倾:“还请叶公教我。”
“晁公归国之后;第一要务;乃是推行华语;日本本语;只可如吴音越调一般;为方言;公卿大夫;须得说华语;行华礼;着华服;衣冠发髻;一如华夏。我曾见日本文字;粗鄙不堪;近乎符谶;如此文字;如何利于教化?”
晁衡脸色微微一红;他精擅汉文;甚至能以汉文写诗与李白等唱和;对于本国文字;确实也觉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试想一下;若是贵国有数万数十万如晁公一般;精于汉文华语者;岂须担忧无人能通《国富论》?”
晁衡连连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叶畅笑着又道:“此为第一要务;第二要务则是行汉制。”
“汉制?”
“贵国有班田收授法;乃效法我大唐均田制;是也不是?”
“是……”
“但实际施行之中;却是问题重重;如今已经很难维系;是也不是?”
“是……”
“知道为何如此么?”
“不知;还请叶公指点。”
“通大唐制度者;不过一二人;便是所有遣唐使都通;也不过数百人;一傅十咻的道理;晁公肯定听过。而且遣唐使在大唐;多数只呆很短时间便回国;如同晁公这般;三十年静心苦学者;少之又少。故此;要让贵国象我大唐一般成为礼仪之邦、富庶之国;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必须全盘学习大唐政体;即所谓全盘唐化”
“全盘唐化?如何能行之?”
“方才我说的;用汉字说汉语;便是全盘唐化之骨;而行汉制;则是其肉。欲行汉制;得用汉人;贵国国君;当奏明大唐天子;请大唐遣使赴贵国;在贵国担任官职;指导众人;再多派年青学子;入大唐学习礼仪制度……”
叶畅说得让晁衡怦然心动;他虽是聪明;却没有从叶畅描绘得天花乱坠的情形中嗅出危险。
教育上全盘引入大唐的教育;政治上引入大唐顾问进行指导;军事上向大唐派遣军官、士兵学习如何作战;同时大唐指派中层将领赴日指导;当然;也没有少掉最重要的项目;经济。
所有这些;都将耗费大量资金;以日本境内矿山收益作为抵押;同时;对大唐开放市场……
若放在一千余年后;这些条款;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卖国条约;但放在这个时代;却让晁衡感激涕零;只觉得这位叶中丞当真是心慈;全心全意为了日本出谋划策。
或许按着叶畅所言行事;他们日本便能成为小中华;不必担忧新罗侵扰;没准还可以开疆拓土;传播王道教化于四夷。
“晁公如今想明白否?”
“唉;想明白了;惜哉;仆久居华夏;归国之后;未必能受重用;若是仆能于鄙国得志;必行大道;依附大唐……”
叶畅笑了:“贵国大化革新之前;忠臣岂有权势;苏我氏权倾天下;我观贵国如今朝政;亦类其时。”
这就是赤裸裸地挑唆晁衡归国之后发动政变了;或者晁衡本人对此没有兴趣;但叶畅深信;晁衡所结交的其余遣唐使中;肯定会有人对此感兴趣。果然;晁衡闻得此言;身体微颤;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仆尚有一事欲求中丞。”
“何事?”
“鄙国僧人;虽是出家;却无高僧大德为之授戒。如今贵国鉴真法师;愿去鄙国弘扬佛法;五渡而未能成行;此次欲随仆一起东渡;还请叶公行个方便
叶畅顿时想起当初在洛阳时曾反复来寻他的那两个日本僧人;看来鉴真东渡还是象原本的历史那样;历经千难万险却仍然未成啊。这也难怪;大唐航海突飞猛进地发展;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情;而且大海船颇贵;非鉴真能买。
鉴真既是有意东渡;叶畅绝对不会阻拦;此人在日本佛教传播中发挥了极大作用;他跑到日本去;日本上自大王下至百姓;一个个将口袋里最后一枚铜子都掏出来礼佛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好;不过有一事还请见谅;船只出海;载重有限;凡所带之物;当须检查;然后再登船。”
“此乃应有之意。”晁衡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打扰叶公;仆这就告退了。”
晁衡出了叶宅;径直向自己住处行去;但走了一半;又折向;转往鸿胪寺
日本这一批遣唐使便住在这里;晁衡到此与其相见;正使藤原清河、副使吉备真备等听他说了与叶畅交涉的情形;一个个面面相觑。
“叶中丞当真如此说的?”
“是;他言下之意;愿意居中;为大唐与我国关系更睦而出力。”晁衡道:“辽东海船;天下无双;若得其相助;则我国大兴之日可期矣”
“据我所知;这位叶中丞行事;向来所谋长远;他会不会是图谋我国?”副使吉备真备算是猜到了叶畅的用心;他忧心忡忡:“大唐会不会将我国如南诏一般?”
“南诏蛮夷小国;叛逆祸乱;大唐诛之;乃师出有名。我国悬于海外;向来恭顺;又是大国;与大唐并无领土纷争;叶中丞便是有心;亦无大义名份。”晁衡不赞同:“而且;他之心意;我亦知晓;他是看中了我国矿山了。”
“矿山?石见银山?”藤原清河面色一朝:“朝廷如今收益;极为仰赖石见银山;岂可轻与外人?”
“不是石见银山;其余矿山。”
“其余矿山亦不可;若再有一座石见银山;岂不可惜?”藤原清河道。
“呃;他之意思;乃是他拥有矿山开发之利;但要向朝廷缴纳矿税;朝廷可派使监矿……至于朝廷与他的收益分配;由双方协议。他保证;朝廷得大头;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众人听说不是所有好处都归叶畅;而且如何分法还有商量余地;顿时来了精神。
能被派到大唐充任遣唐使的没有傻瓜;他们回国之后;是被重用还是靠边站;前途都不可知;但若能和大唐财神爷叶畅搭上关系;能从日本的矿山经营中分一杯羹;至少混个富家翁;那是绝没问题的。而且凭借这财富;获取相应的政治地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是如此;阿倍君;不知是否方便;让我们拜谒这位叶中丞。”正使藤原清河道。
“此事有些难;待我看看;有没有好的时机。”晁衡道。
与叶畅的关系;将是非常重要的人脉资源;轻易让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晁衡心中;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叶畅与日本往来的中间人。
“这位叶中丞;当真是了不起;他在辽东的事情;不亚于班超;在云南的事情;不亚于诸葛亮……可惜;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就不出现在我们日本呢?”吉备真备叹道。
他们在议论叶畅;几乎同时;在大唐左相陈希烈府上;也有人在谈论叶畅
“陈相公欲真正行宰相事;无叶畅之助;几无可能。李相虽去;杨钊又至;杨钊不类李相;必忌陈相公如仇;陈相公自以为圣宠何如杨钊?”
说话者乃是王。
王原本是李林甫心腹;当初扳倒杨慎矜之役;他可谓起了关键作用。但这几年来;王也因为能理财的缘故;渐渐得李隆基所重;而李林甫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却逐渐与之疏远。王之子王准;如今为卫尉少卿;性子最是猖狂;能够出入宫禁;随李隆基斗鸡走狗;故此气炎嚣张;便是李林甫子李岫;也屡屡受其欺侮;却不敢作声。
“果真如此?”陈希烈捋须笑眯眯地道。
“自然;莫非陈相公这些年还没有受够;还要继续忍受下去?李林甫年长于陈相公;杨钊却比陈相公年壮;再忍下去;陈相公便是为相二十载;又有何趣味?”
王见他那模样;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径直说道。
陈希烈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眼睛眯了起来。能与李林甫共相这么多年而不倒;他岂是没有政治智慧者王此前说了半天;无非就是想推出他去与杨钊打擂台;争取将杨钊拱掉;自己取而代之;但是连李林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如何能做得到
更何况拱了杨钊;便宜了王;这种替人火中取栗的事情;便是做得到;他也不愿意去做。
可是王方才那番话;却让他忍不住设想一下;若是杨钊真取代李林甫;自己会是个什么处境。
即使杨钊不将他搬倒;也会效仿李林甫大权独揽;自己难道说还要被这种幸进小辈骑在头上;做一个完全没有权力的泥塑宰相?
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确实需要有人支持自己……李林甫在这两年;分明病得半死不活;却还能够在朝廷上撑住;靠的不就是叶畅等人么?李林甫致仕;叶畅失去了朝中的支持;想来也需要自己吧?
“论经济之能;叶畅无人能出其右;杨钊亦难望其项背。他不能经济富裕国库;不过是一外戚罢了;有何能为?相公;李林甫不对付他;那是因为李林甫老矣此正是天赐良机;相公不可稍纵;若待杨钊真坐稳位置;大势去矣
陈希烈闭目思忖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道:“虽是如此;老夫与叶畅向来并无交情;却也不好与他说。”
“下官与叶畅曾经有过交往;愿做这个中人。”
“既是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告辞离开陈希烈家;王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