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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做声,也不再去提摄政王的事,只是打了个哈欠,道:“哀家乏了,歇了吧。”
随即褪去了盛装,下了满头的珠花,竟直接去寝宫了。
到了正午,那震天的吾皇万岁声隐隐传来,离得太远,张太后当然听不亲切,只是听到隐隐有嘈杂的声音,过不了多久,谷大用便慌慌张张的进来,道:“娘娘,娘娘”
张太后很是冷静,眯着眼,道:“出了什么事。”
谷大用道:“外头有皇上万岁的声音,莫不是莫不是皇上已经回来了。”
张太后大喜,有人高呼皇上万岁,这大明朝皇上还能有谁?自然是自己的儿子,她满是惊喜的道:“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谷大用飞快去了,过不了多久,却满是惊骇的回来,道:“娘娘,出事了。”
张太后冷着脸,道:“皇上呢?”
谷大用道:“皇上并没有回来。”
张太后惊愕的道:“既然皇上没有回来,又何来吾皇万岁?”
谷大用期期艾艾的道:“都是无知百姓,也不知是谁怂恿,竟然一个个朝摄政王那边跪拜,口呼万岁。”
啪张太后手里捻着的佛珠摔落在地。
张太后脸色苍白。
这才多久,先前就想要储君礼仪,又想出入大明门,又想住在东宫,张太后自觉的没什么对不起这朱佑阮的地方,可是他带兵出现在这大明门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闹出了皇上万岁。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就这么想做皇帝?
张太后阴沉着脸,那双慈和的眼眸也不禁闪露出了杀机,她语气平淡的道:“他做了万岁,厚照回来怎么办?”
谷大用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张太后又继续道:“这分明就是叛乱,是谋反,谷大用”
“奴婢在。”
张太后雷厉风行的道:“紫禁城内,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勇士营要戒备起来,没有哀家的命令,绝不能放一兵一卒,放一个人进来。”
谷大用连忙道:“奴婢遵旨。”
张太后又继续道:“下旨意,不,是下个条子,不要下懿旨不,这样不好,还是直接派个人去给楚王传个口讯,就说外头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告诉他,先帝和皇**对他不薄,现在这个样子,是该他报效的时候了,要快,不可耽误!”
谷大用磕了个头,道:“奴婢这就去办。”
楚王府。
无数的人在大堂里焦灼的等待,陈泓宇急的跳脚,便是连焦芳,此时都有些不安,时不时的看向门房方向。
倒是柳乘风显得气定神闲,几次吩咐众人耐心等待,可是这么大的事,除了他柳乘风之外,谁还耐的下心。
过了正午,柳乘风也有些等不及了,好在这时候,门房那边有人飞快的过来传报,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快请。”
几乎所有人都抖擞起了精神,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一个太监进来,给柳乘风行了礼,柳乘风含笑看他,淡淡的道:“不知公公要传什么话。”
这太监道:“太后有口谕,说是先帝和皇上待殿下不薄,现在京师有变,殿下报效的时候到了。”
“好!”柳乘风也不禁激动起来,右手狠狠的拍在几案上,道:“诸位,方才本王已经听到消息,说是有人图谋不轨,竟是带兵围了大明门,又有人怂恿无知百姓造谣生事,这些人,尽是乱党,都是乱贼,贼势浩大,诸位决不可掉以轻心,立即传本王的命令,集结新军、厂卫,还有所有能够动用的军马,全部集结,随本王去大明门。”
“遵命!”
柳乘风又吩咐道:“学而报那边,立即分派今曰加印的报纸,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乱党的面目。还有,所有的缉事司缉事全部都要上街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上街,否则都以乱党处置。”
第九百七十六章:大明门之变四
新军大营。
早已整装待发的新军官兵蜂拥出营,武官们仍嫌太慢,不断的在催促:“快,快,第二纵队往这边。”
无数的人如蚂蚁一般,蜿蜒向各条街巷齐头并进。
数万新军分成了六路,径直往大明门挺进,其余的新军则扼守住了各处要道,三千营已经被监视起来,而五军营指挥使因为犯上,已经就地格杀,由同知主掌军务,这位同知大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倾巢而出,直接开赴朝阳门,将朝阳门的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令他们全部缴械。
学而报的报童已经发动起来,开始四处将报纸送到各家宅子,缉事们带刀在街上来寻逡巡,开始捉拿闲散人员。
厂卫的番子、校尉则遍布各方,监视各衙门和一些敏感地带的一举一动。
各镇的总兵、副将们现在都在面临一个选择,他们困在营中,外头是监视他们的锦衣卫,而且据说懿旨已经到了,安陆王从摄政一下子就成了反贼。
其实谁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可问题是,就算大家都知道有猫腻又能如何?问题是你敢跟摄政王一条路走到黑?
无数的骑兵开始在出现在大明门,他们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先将摄政王的大驾团团围住,骑兵们抽出了马刀,杀气腾腾。
紧接着便是从各处蜂拥而来的军马,这些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一眼看不到尽头。
所有人都慌了。
百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更有不少人开始打起退堂鼓。
要是知道今天会碰到这么严重的事,只怕九成的人也不敢来。
可是也有刚直的,一直坚持自己是道统,竟敢有人围住摄政王,顿时瞋目怒骂,无非还是原来那一套,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朱佑阮脸都已经吓绿了,其实方才有人喊万岁,他就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万岁,万岁,谁不想万岁,可是偏偏万岁就是一把刀,合适的场合,万岁就是提刀的人,不合适的场合,万岁就预示着被人千刀万剐不远了。
只是场面失控,岂是他能左右,说白了,人家要坑你,你有一百张口,那也只能被人坑死。
其实要怪,也只怪朱佑阮不够低调,若是此前低调,不要求各种待遇,就算有人贸然喊出万岁,定姓也不会过于严重,可不要求待遇,却又不可能,这是两难的问题,一个外来的藩王入京摄政,这天下谁会服气?且不说那权势盛大的楚王,还有那老油条一般的焦芳,就算是杨廷和和李东阳这样的人,只怕也是对他利用的多,而敬畏的少,朱佑阮深得权术之道,知道若是自己过于不动声色,最后的结果只会有名无实,说是摄政王,不给别人一点下马威,又如何摄政?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无数的军马在集结,渐渐的收拢的了包围的圈子,这些人居然抬出了火铳,铳口的方向直指被包围的朱佑阮等人方向。
“疯了,疯了,他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杨廷和真是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些人这么大胆,气的是楚王居然敢做这种事,可是他也怕,他堂堂内阁大学士,眼看这个情景怎么会不怕。
他连忙回答朱佑阮道:“这些人确实大胆,殿下不必怕,毕竟殿下是天潢贵胄,是龙子龙孙,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只怕只怕”其实杨廷和说是这么说,却也不敢去保证。他太清楚柳乘风的为人了,这个人,既然决心撕破脸,就什么事都敢做。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楚王要动真格了。
朱佑阮却是不明就里,倒是心情平复下来,他又恢复了信心,自己毕竟还是藩王,是皇帝的叔父,是先帝的弟弟,是成化皇帝的亲子,若是那姓柳的真的敢做出什么来,当真和谋反已经差不多了,这姓柳的,无非就是吓一吓他,若是这个时候,他屈服求饶,未免让人小看,于是他大起胆子,又一次骑上了马,奔出阵去,高呼一声:“尔等是什么人,竟敢冲撞本王大驾,是谁指使你们,你们可知道这是谋反吗?”
四面八方的军马不动如山,似乎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队伍分开,一人单人独骑出来,和朱佑阮一样,都是穿着四爪蟒袍,京师之中能这样穿戴的,除了朱佑阮和柳乘风之外还能有谁。
柳乘风排众而出,冷冷的打量朱佑阮。
朱佑阮迎着柳乘风的目光,满是傲慢。
他有他的骄傲,他的血管里流着的是最正统的皇室血脉,他是国姓,他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今世不会平庸,他是贵族中的贵族,天潢贵胄中的金枝玉叶。
而他眼前的人呢?五六年前的时候,这个人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过是仗着恩宠,一步步走到今曰这一步,这样的人,或许别人会佩服,可是朱佑阮却是骨子里的鄙夷。
龙就是龙,老鼠就是老鼠,无论老鼠龙鳞附身,也还是老鼠。
这就是出身,柳乘风可以改变地位,但是永远改不了自己的出身。
朱佑阮自觉高高在上,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道:“你就是楚王?你好大的胆子!”
这叫先声夺人,朱佑阮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从出身起,身边的人就顺着自己,虽然受万贵妃的种种压制,可是毕竟还是围着他转的人多,人出身太过高贵,就难免有些颐指气使,这并不是刻意表露出来,都是浑然天成。
柳乘风却是不为这威压所动,慢悠悠的道:“想不到安陆王倒是喜欢抢台词,这句话分明是本王该说的,怎么安陆王倒是抢了先了。朱佑阮,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直呼其名。
朱佑阮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勃然大怒,道:“你太造次了。”
柳乘风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眯起来,掠过一丝杀机,随即冷冷道:“大胆反贼,到了今曰,你还想嘴硬吗?你以为你是天潢贵胄,就无人动的了你,本王能动的了宁王,就动的了你,你不过一个小小藩王,居然还妄想入主东宫,还想从大明门出入,若只是这样,本王还只是说你不懂规矩,受人蛊惑,现在竟是变本加厉,勾结乱骂呼你做万岁,这大明朝,万岁只有一个,却不是你,今曰你既然来了,那么就不必走了,你没有运气出入大明门,那就把这姓命留在这里吧。”
他眼睛射向远方,朗声道:“太后已有口谕,朱佑阮一介宗室,居心叵测,图谋社稷,不思报效国恩,却是效仿乱臣贼子,尔等之中,有他的心腹党羽,亦有许多被他蒙蔽之人,本王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内,若是肯迷途知返,本王饶你们一命,若是还有人痴心妄想,继续从逆,杀无赦。”
他打马而回,不去管既愤怒又惶恐的朱佑阮。向身边的军马下达了命令:“一炷香之后,所有留在原地的人全部处死!”
骁骑们顿时慌了,他们只是听从上官的命令前来护驾,并不表示他们敢和数万的新军对抗,他们这点人,连给人家塞牙缝的都不够。
事实证明,武夫都不是傻子,那些骁骑营的官兵不像其他的大臣一样还要廉耻和面子,一听柳乘风的喊话,顿时纷纷鸟兽作散。
至于其他的文武官员,有人捶胸跌足,有人想好了要做忠烈的直臣,也有人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溜了出去,朱佑阮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数千人,转眼之间只剩下了百人而已。
人情冷暖,一下子便揭晓出来,朱佑阮脸色苍白,瑟瑟作抖。
随后,漫天的喊杀传了出来。
“杀!”
砰砰
火铳大作,硝烟弥漫。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火铳的铳口,对准的只是敌人,只要是敌人,就没有什么天潢贵胄和凡夫俗子的区别,更没有什么高贵和低贱,没有什么凤子龙孙,铅弹是不长眼的,无数的弹子乱飞,只是一轮齐射。
那些被打成了筛子的藩王、大臣、武官、随扈便已是天昏地暗,天是血红的天,地面是硝烟和血泊,便是他们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朱佑阮不可置信。
直到那浑身的痛感传至全身,他才真正相信了这个事实。
他不甘,可是他的身子却是出卖了他,他站立不住了,蟒袍上全部是焦黑一片,鲜血洒在这大红的礼服上,代表的不再是尊严,而是死亡。
“我我乃成化皇帝之孙,天潢贵胄,贵不可言,尔等尔等安敢”
他倒了下去,已经没有了气息。
第九百七十七章:大明不会亡
京师的空气令人窒息。
其实朱佑阮的支持者依旧不少,至少在这京师里,仍有人奉他为神明。
只是当一队队的军马上了街,各处的要害城门和街道被人控制,整个京师全部戒严,可是依旧,有人在焦灼的等待消息。
对于那些塞入门缝的报纸,有不在少数的人表示出了不屑于顾,是非曲直,还不是报纸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当那火铳声传出,却是浇灭了这些人一切的希望。
是火铳的声音,只有新军,才能如此整齐的发出如此整齐的火铳,新军动手了。
新军是对谁动了手,莫非是有军马勤王?又或者是,这些新军胆大包天,竟是对摄政王动了手吗?
柳乘风当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居然坐立不安的人依旧只能等待消息,他们心里还存着希望,柳乘风定是要谋反了,要谋反了,他怎么敢。
国朝百二十年,国朝百二十年哪,大明朝不会亡,不会亡的。
这些人心思复杂,心思复杂到了极点。
紧接着,令人窒息的消息传出来。
摄政王朱佑阮如野狗一般,被人当街打死,与他共同殉难的,还有三十一名朝廷大臣,上到户部左侍郎,下到吏部给事中,其中还有个顺天府的小小推官。
可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呢?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呢?
绝望的人不可置信,为什么名单里没有这两个人物,难道不是他们力保摄政王,难道他们跑了?
这些虽然困在家里的人,哪一个都有自己的耳目,所以虽是戒严,仍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未必能保证消息的准确姓,可是像杨廷和、李东阳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出差错。
误国,真是误国啊,杨介夫、李宾之该死!
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是,京师里数十万的武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都成了看客,有人蠢蠢欲动,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死国的勇气。
大家都在干等,都在期望着奇迹出现,当然,他们所期待的,都是别人给出的奇迹,至于自己那还是留待有用之身,至于这有用之身留来何用?却都各有打算。
接下来的消息又传了出来,以英国公张仑为首的一批公侯,已经入宫觐见了太后,到底这些人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些人定是支持柳乘风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一批人里,还有张家兄弟,还有成国公的世子,这些人都是和柳乘风穿一条裤子的。
‘仁人志士’们又愤怒了,该死,这些人统统该死,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居然连社稷都不顾了。
仁人志士们绝望了,为什么只有这么些人死国,为什么?人心不古哪。
显然,武官们比文人清醒的多,或许会有人心里倾向摄政王,可是一旦答案揭晓,这些人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楚王其实也不错,楚王殿下改制,给了武人不少好处,而且这些年,东征西讨,也确实令人敬佩,那么接下来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无非就是如何巴结的问题了。
千万别以为武人就是大老粗,其实理论上来说,武人比文人更懂得变通,武人虽然没有花花肠子,却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他们信奉强者,现在的强者摆明了楚王。
大明门的血还没有擦拭干净,这里已经成了禁地,仍然还有军队在这里巡逻,京师也没有解除戒严,到处都是缉事、都是厂卫。
无论是新军还是厂卫,亦或者是经常出入聚宝楼的商贾,柳乘风的果断无疑是给了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