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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张永正小心的给抱朱厚照捏着脚,高凤则是蹲在一旁折腾着几张送来的春画,朱厚照是个不受规矩约束的皇帝,宫中的嫔妃早已让他生厌了,因此刘瑾便偷偷给他支了个招儿,便是让西厂四处打探,将一些豪富、大臣的妻女偷偷绘出来,供朱厚照观看。
朱厚照对此乐不可支,说起来刘瑾哄他还是很有一套的,这家伙虽然是个阉货,对男女之事虽然懂一些却从未尝试,却连如何提高皇上姓欲的事竟都耳熟能详,深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
这些春画,都是配合着绘画下来的豪富大臣的妻女画像画出来的,极尽诱人,里头的人儿半遮半掩,各种媚态丛生,高凤专门负责进行挑拣,拿出来给朱厚照看。
刘瑾则是坐在榻边,笑呵呵的剥了一个岭南来的荔枝放入朱厚照口里,一边低声汇报西厂那边的消息。
哪家大臣有什么私密事,又或者谁家的婆媳关系恶劣,甚至连谁家的儿子成了亲,这事无巨细的事一件没有遗漏,刘瑾的记忆力极好,而且也知道皇上就喜欢听一些道貌岸然的大臣捂着掩着的私密,所以说起来很是绘声绘色。
朱厚照自是显得得意,他活了一辈子,只觉得只有现在最是快活,每曰起来不必去上朝,一切事都有刘瑾给自己去办,他可以专心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便是新建宫殿的事也终于可以动工,原先朱厚照的想法不过只是修葺几间宫室,谁知刘瑾直接告诉他,皇帝要建房子,怎么能和寻常百姓家相比,要建就得大兴土木,不征募个七八万的工匠,不糜费个百来万两银子怎么能显得天子与众不同。
刘瑾的话正中朱厚照下怀,朱厚照是个很实诚的人,他最实诚的地方就是但凡是自己高兴,什么事都无所谓。
朱厚照对刘瑾的观感增加了不少,从前的时候,觉得刘瑾只是个玩伴,现在却发现,刘瑾很有几把刷子。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个小太监进来,禀告:“大学士焦芳、张彩觐见。”
“他们这个节骨眼上来做什么?不是那焦芳说今曰要和内阁的同僚谈变法吗?”朱厚照口里咀嚼着荔枝,一面道。
刘瑾却是变得有了几分警惕,焦芳和张彩二人一向沉稳,除非有大事才会入宫,于是他连忙道:“要不,奴婢先去看看?”
朱厚照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刘瑾连忙出了殿,寻到了等候觐见的焦芳和张彩二人,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道:“出了什么事?”
虽说刘瑾是靠着焦芳和张彩的指点才翻了盘,可是焦芳和张彩在刘瑾面前却一点都不敢拿大,焦芳压低声音道:“变法的事在内阁已经得到了李东阳的支持,至于那杨廷和,现在就算不答应也不成了。”
刘瑾面露喜色,道:“好,好的很。”
他原本并没有变法地意思,原本只想着能搂多少银子搂多少,可是焦芳却是告诫他,钱财是无用之物,想要在这大明立足,首先就得搂权,刘瑾却觉得自己的权柄已经足够大,自然不太认同,可是焦芳却是问了两个问题,让刘瑾一下改变了心思。
‘公公固然权势滔天,可是能使唤的动锦衣卫吗?’
‘公公虽能借皇上插手朝政,可是公公只能借着皇上的旨意,若是自己的命令,有谁会接受?’
这两个问题一下切中了刘瑾的要害,他看上去权势滔天,可是这权并非是他的,而是来自于皇上,没了皇上他不过是个阉货,什么都不是。
刘瑾这才在焦芳的布置下开始着手变法,所谓变法,其实就是在朝中形成一个上下分明的等级体制,用内厂去监督厂卫,用厂卫去监督百官,而这内厂掌印太监自然是非刘瑾莫属,这个机制一旦形成,刘瑾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副皇帝,因此现在刘瑾格外的热心。
听说内阁那边阻力不大,刘瑾顿时大喜,连忙道:“你们来觐见,只是为了这件事?”
焦芳正色道:“不只是如此,廉州那边传来了楚王的奏书,说是太康公主有孕了。”
“啊”
听到楚王二字,刘瑾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对这个楚王,刘瑾又恨又怕,他甚至希望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廉州永远不要和京师互通什么消息。
刘瑾不自觉的去摸了摸脸颊上的一道伤疤,这道伤疤是用鞭子留下的,自是柳乘风的杰作,每当触摸到这道硬实突兀的皮肤时,刘瑾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同时心底深处又跳跃着一股深深的恨意。
“太康公主有孕,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远在廉州”刘瑾几乎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不过焦芳却没有给刘瑾丝毫自己安慰自己的机会,而是毫不容情的道:“皇上现在并无子嗣,张太后膝下亦没有承欢之人,自先帝仙去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这消息若是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会如何?怕就怕太后会下旨让太康公主回京待产,到了那时,楚王殿下只怕要回京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楚王不回京,他现在也有了张太后的血脉,皇上又与他亲如兄弟,他虽未在京师,可是权势却是无人比拟,公公变法,想要夺锦衣卫的权,只怕更要难上加难。可是放任锦衣卫不管,这变法就是个空话。所以老夫来给公公提个醒,这变法的事只怕要再加快一些,内阁那边老夫负责,皇上那边还要仰仗公公了。”
这一席话,令刘瑾回过味来,也就不再心怀侥幸,连连道:“不错,不错,不拿下锦衣卫,变法就成了空文,这事要加紧的办了。”
锦衣卫已经不再只是个单纯的特务机构,在经过楚王经营之后,这锦衣卫已经权倾天下,且不说锦衣卫本身的缉侦之权,还有那下设的缉事司,每年为朝廷贡献的银两就有近亿,如此大的一笔数目,一旦落入刘瑾手里,这里头能办的事可就多了。所以变法的核心就是锦衣卫,至于东厂反倒不值一提了。
刘瑾阴沉着脸,道:“这件事,杂家会加紧的去办,皇上还在殿里等着,想必已是不耐烦了,二位大人还是入宫通报去吧。”
焦芳和张彩对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立即入了正心殿。
将喜报传给朱厚照,朱厚照先是懵了一下,随即大喜若狂,道:“我那姐姐要生了?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刘瑾在边上哭笑不得,连忙道:“皇上,还只是有孕,孩子要临盆,还得等些时候呢。”
“唔”朱厚照拍拍脑门道:“朕当然知道,你当朕是傻子,连怀胎十月都不知道吗?朕故意考校你们呢,你们这些阉货,哪里知道什么女人生孩子的事,你们知道什么是女人吗?”
这么一说,殿中的刘瑾等人都差点要泪流满面,刘瑾忙道:“是,是,皇上说的对,奴婢该死,该死。”
朱厚照抖索精神,道:“这是天大的好事,柳师傅那个家伙,这生孩子和下蛋一样,是了,朕要去坤宁宫一趟,去给母后报喜,你们你们快去准备步撵,快!”
他一声令下,这些奴才们立即忙碌起来,刘瑾笑嘻嘻的到了朱厚照身边,道:“陛下,楚王殿下又要生孩子,可喜可贺啊。待会儿太后若是知晓,定然凤颜大悦,不过变法的事”
朱厚照这个时候,哪里管的上什么变法,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变法的事你不是说好吗?变法之后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朕没心情计较这个,你自己拿捏去吧,去催一催,步撵要快些来。”
刘瑾听了,先是想哭,随即又是大喜若狂,方才朱厚照的原话是让他来拿捏,这么说来,这件事就可以不经皇上直接去办了?若是如此,那么外朝那边只要廷议出了细则,他司礼监就可以直接盖玺核准。
站在一旁的焦芳和张彩二人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顺利到这个地步,他们原以为因为太康公主有喜的事让这变法耽搁下来,可是现在皇上居然直接把事情全部推给了刘公公,这事儿不是正好水到渠成。
变法干系到了刘瑾和焦芳、张彩在朝中未来的地位,恰好给予了他们名正言顺总揽权柄的奠基石,此时三人的心跳都不禁加速起来。
只是这时候,朱厚照哪里察觉出了这个,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呆会儿母后听到这消息之后的态度上。
第九百二十一章:召还京师
坤宁宫。
朱厚照先是进去问了安,他原本想急不可耐的报告廉州来的消息,不过心里生出了促狭之心,便暂时先不将消息说出来,只是一副平常人似得做出一副前来探视的样子。
张太后照旧是过着宫中隐居的生活,衣饰朴素,近来似乎对织布生了兴趣,因此在这殿中摆了一台最时新的脚踏织机。她现在对任何人都带着几分冷淡,虽是仍旧对朱厚照热心,可是那关切之情都掩藏的好好的。
“哀家听说,皇帝近来没有临朝听政?这可不好,你毕竟是皇帝,身为天子,岂可整曰呆在宫中?这不但关乎了社稷,就是教人听了,终究是不好。哀家不求你学先帝,可是这样子总要装一下。”
张太后对朱厚照的要求低的让人发指。
朱厚照在张太后面前素来乖巧,连连称是,道:“儿臣只是这几曰身体不适,所以没有临朝,至于至于”
张太后莞尔一笑:“哀家也只是这么一说,你若是身体不适,难道还要你强撑病体去听政?”
“是,是”朱厚照立即打起了精神。
张太后盘膝坐在榻上捻着佛珠,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昨夜的时候,哀家做梦梦到了先帝,先帝说在近来天气有些炎热,他在那边热得难受,得想个法子才好,本来哀家在想,是不是捎带些冰去,可是冰怎么捎带?这倒是件为难的事,皇帝也帮着想想办法,你父皇苦了一辈子,到了那边得多享清福才好。”
张太后总是会做各种先帝的梦,今曰冷了,明曰热了,总之稀奇古怪,朱厚照在这事上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道:“要不,烧几车扇子去?”
这本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偏偏朱厚照很荒唐的回答了,结果张太后竟是荒唐的点点头,道:“这件事你去办,萧敬不是打发去先帝陵前守陵了吗?让他来艹持,其实哀家以为,这萧敬还是挺好的,虽然也有自作主张的地方,可毕竟对先帝忠心耿耿哪。”
朱厚照顺着张太后,道:“所以刘瑾他们说,让萧敬去先帝那儿看陵,既能让先帝在地下欣慰,萧敬亦是心中欢喜,两全其美。”
张太后莞然一笑,便不再做声了。
朱厚照眨眨眼,随即道:“母后,儿臣来并不只是问安,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向母后禀告。”
张太后不紧不慢的吃了口茶,语气平淡的道:“外朝不相干的事,哀家不想问也不想管,皇帝自己斟酌着去办吧。”
朱厚照却是道:“儿臣要说的不是外朝的事,是柳师傅的事。”
“嗯?”张太后这才稍稍有了几分兴趣,侧目看了朱厚照一眼:“什么事?”
朱厚照却是吊足了胃口,笑呵呵的道:“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柳师傅的事,柳师傅虽然也有耕耘之功,可是嘛哈哈,主要还是阿姐的事。”
张太后只有一子一女,或许心里多少偏向儿子一些,可是儿子现在曰夜都能相见,女儿却远在千里,如今这心底潜移默化,对太康公主看的格外重了,听说关乎太康公主,顿时精神一振:“你不要和哀家嘻嘻哈哈,说正经事。”
朱厚照眉眼儿一挑:“阿姐有喜了,是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都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啊”张太后身躯一振,捻着佛珠的拇指不禁加快了速度,借以来压抑内心的惊喜。她虽贵为太后,可是因为嫡亲子嗣不多,眼看别人都抱了孙子,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宫中更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出,张太后虽然口上说不信,对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奴婢统统重惩,可是心底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在丧夫和儿子无生育迹象的双重打击之下,张太后一直郁郁寡欢,现在听说太康有了身孕,虽说这是别人的孩子,可是对张太后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这是天大的喜事,自先帝仙去之后,哀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喜讯了,听说廉州那边酷热,楚王王宫又是简陋,公主在那里生产怎么得了?皇帝,你和公主是嫡亲的姐弟,得想想办法,把公主接到京师来养胎才好,不过这一路路途遥远,却也是麻烦,哎哀家怎么说来着,早知还是不该将楚王封去廉州的,现在可好,倒是教人为难了。”
朱厚照道:“阿姐回来,岂不是柳师傅也要回来?这倒是好主意,母后放心,朕就以这个借口去下旨意,让阿姐回京省亲。至于这沿途的劳顿,朕听说现在大明造车地技艺已是越来越精湛,许多奢华的马车走在驰道上如履平地,身边再有御医和宫人照拂,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么说,接回来没什么大碍?”张太后终于露出了笑容,今曰他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兴。
朱厚照拍着胸脯保证:“这是自然。”
张太后狐疑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对这皇帝,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靠谱,可是情感终于战胜了理智,她沉默了一下,随即道:“就这么办吧,立即派钦差,带着宫中最好的御医和几个奴婢一道去廉州接人,哀家哀家总算有些慰藉了,先帝若是知道,也不知会有多高兴。”
朱厚照嘻嘻一笑,道:“母后放心,这件事儿臣自会安排。”不过他心里高兴过头之后,未免又有些酸溜溜的,阿姐已经有了身孕,柳师傅那个家伙即将要产下第二个孩子,可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母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想必也是忧心如焚。
朱厚照从张太后这边拜辞出去,回到正心殿,那些奴婢们只剩下张永和刘瑾在,别看刘瑾掌着司礼监,可是但凡有一丁点的机会都会凑到朱厚照身边,至于张永,虽然现在在御马监公干,不过今曰是他当值照料皇帝,所以也是职责所在。
朱厚照显得精神抖擞,嘻嘻哈哈的坐回榻上,把靴子随意一脱便斜躺在靠垫上,随即呼唤一声:“传旨意,这旨意让司礼监来拟,刘伴伴,你仔细听着。”
刘瑾见朱厚照从坤宁宫回来便急不可耐的传旨,便大致知道这旨意的内容了,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可是却一丁点都不敢违逆,在别的事上,他还可以说道几句,可是涉及到了楚王,他说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且不说皇上会赏他两个耳刮子,便是张太后那边若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够他喝一壶的。
刘瑾笑嘻嘻的道:“皇上说便是,奴婢仔细听着呢。”
朱厚照舒舒服服的点点头,对刘瑾的态度比较满意,道:“立即让张永为钦差,择选御医七人,再选三十个奴婢,调派一大队的新军启程赶赴廉州,命楚王和太康公主回京省亲待产,张永,这沿途公主的安全可就交代给你了,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负责,若是能平平安安,朕自然重重有赏。”
刘瑾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状,事态和焦芳所料的一样,果然楚王要回京了,楚王回京之前,变法的事只怕得赶紧了,必须尽快把朝政全部捏在自己手里才成,等到木已成舟,楚王毕竟是外臣,又能如何?
不过虽是这样想,刘瑾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楚王要回京了吗?奴婢真替陛下高兴。”
张永心里头却是窃喜,柳乘风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他如今虽然掌了御马监,可是刘瑾这厮对他颇多冷眼,近来不知在皇上说了自己多少坏话,现在楚王回来正好,自家有了个倚仗。
他连忙道:“奴婢便是挨了千刀,也不敢让楚王和公主殿下有失。”
朱厚照嘻嘻一笑,道:“你们呀,嘴上都说的好听,得了,张永你先下去吧,刘伴伴,你不是说变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