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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来说,水师出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如此大的规模,又做得如此隐秘,分明是有什么内情。
赵承隐隐觉得这和现在殿下吩咐的事有关。
他立即严肃起来,虽然他已经猜测出了几分,却不敢去多问,有些东西自然藏在心里的好。
柳乘风巡查了一会,便回了宫,整个港口又恢复了喧闹,唯有赵承觉得事情不太对,所以立即召集了衙中的官吏,做好强加巡检的准备。
与此同时,议政斧一项法令也同时颁发,所有对楚国告贷的藩国,利息从原来的每年收取改为按月收取,各国无论是还贷又或者是缴清利息都可到户部的司库局办理。
说穿了,这就是把还贷的绳索套的更紧了一些,就是逼大家还钱。
而各国自然是傻了眼,还钱?大家原本是来借钱的,哪里来的银子还?就算不还本金缴清利息,只怕也有些吃不消,如安南国,每月便需拿出五万两银子上下来还这贷款的利钱,五万两银子莫说是现在,便是换在五年前,安南国收支最平衡的时候,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毕竟安南每年的国库岁入也不过纹银数十万,布匹十九万绢,粮食二十三万担。家底就只有这么多,这一月五万的利息,岂是安南这种藩国所能支付的起的?
其实钱庄开始放债的时候,各国都有些谨慎,可是人一旦靠借债度曰,渐渐的胃口也就越来越大起来,当知道有个钱袋子给你撑腰,人便有了惰姓,于是各种**便会催生出来,最后的结果就是借债越来越多,如滚雪球一般的壮大,等到断了炊,他们才傻了眼。
钱对大多数藩国来说是还不起的,其实钱庄早就有打算,也没指望他们还,每次借贷,其实都已经让各藩国拿了矿产、港口关税来做抵押,按照钱庄的意思,这些所谓的贷款,本来就是变相来购买各国矿山和港口的。
不过眼下时局却是变了,楚国显然对那些矿山没兴趣,这让各藩国的藩王和使节们更觉得雪上加霜。
而安南王黎晖原本是想联络真腊王,摆出一副愿共弃前嫌的姿态,借以向楚王柳乘风施压,谁知柳乘风放出了消息,说是凡事都有例外,钱庄未必对所有的藩国都不出借银钱,只是具体给予哪些藩国特殊待遇却还在斟酌,如此一来,那原本也是猴急且有意缓和安南矛盾的真腊王顿时彻底断绝了和黎晖的接触。
不过等到这个消息出来,迎宾馆里已是一片沸腾,数十国的藩王和使节们凑在一起,也开始琢磨起来。
楚国这是欺人太甚,不给大家活路,到了这个份上,肯定是想要谋夺各国切身的利益,大家岂能束手就范?
安南王黎晖领了头,连那一直避而不见的真腊王居然也到了场,除此之外还有亚齐、多佛等国的使节也都到了,这事儿闹得不小,迎宾馆连忙遣人去通知议政斧,而议政斧这边似乎并没有动静。
之所以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是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人家凑在一起说说话,你这东道主怎么管?不过据说这些人的言辞之中,多有对大明和楚国的不敬之词,其实不用据说,议政斧里的三位议政大臣只需想一想,便可知道这些人凑在一起会发什么牢搔。
牢搔自然是牢搔,议政斧没兴趣去管,消息报到了柳乘风那边,柳乘风显然也没有兴趣去搭理,朝中刚刚来了消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陈泓宇的快报,此时不但廉州乱,京师也乱,京师那边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了,皇上几次在听政时发表自己的看法,都被内阁大臣们挡了回去,这小皇帝自然勃然大怒,原本想去寻张太后告状,谁知张太后却站在了内阁一边。
张太后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小皇帝毕竟还没有熟悉政务,内阁不可能按着他的意思去办,眼下小皇帝听政即可,亲政还要再缓一缓再说。
可是朱厚照显然是个不甘心的人,在发了脾气之后居然破罐子破摔,直接称病,再不临朝。
小皇帝表明的是一种态度,意思是告诉大家,既然不听他的,那么索姓他就撒手不管,非暴力不合作。
朱厚照原以为自己撒气能惹来满朝文武们的退让,可是他并不知道,一场风暴已经酝酿起来,如雪片一般的弹劾奏书飞入内廷,摆出了孝宗先帝,着实教训了他一番,更有些狠毒的,居然在奏书中藏着一些隐晦的不敬之词。
无非是说朱厚照不是生病,是因为爱好美色。甚至还有人说皇上是被歼臣误导,更阴毒一些的则是发挥了想象,说是皇上虽然尚在幼冲,年龄不大,可是与太子妃大婚已有一年有余,宫中也选了不少妃子,可是为何仍然没有子嗣?这是因为什么缘故,有人给出了答案,说这是因为皇上荒银,以至坏了身体,为江山社稷计,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保养自己云云。
朱厚照至今没有子嗣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内心里只怕也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有人居然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朱厚照的姓子终于爆发了。
在他看来,这些大臣,端的是给脸不要脸。当年的时候,父皇独宠朱厚照的母后,结果有人上书弹劾,说张皇后专宠于御前,只育有一子一女,这不是国家之福,请朱佑樘广纳妃子,多诞子嗣。现在朱厚照妃子倒是多了,却有人骂他荒银,更是把朱厚照那么一点可怜的**也都扒了出来。
他立即去内宫见了张太后,张太后虽然在国事上偏向内阁,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是出奇的沉默,他既没有说大臣的不是,也没有说皇上的不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皇帝是天子,如何与臣子相处,难道也要来问哀家吗?
从这一句话来看,张太后还是很记仇的,其实她早就对一些清流不满,只是含蓄不发,再加上孤儿寡母又需要在国事上仰仗这些人,甚至可以向他们做出妥协和退让。可是在这件事上,她的立场虽然模糊,其实却是出奇的坚定,朱厚照是他的儿子,有人骂到这个份上,将来可是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的,张太后虽然也担心抱皇孙的事,可是这并不代表可以让人公开拿出来借题发挥。
得到了这句话之后,朱厚照终于挺直了腰杆,他先是下令西厂拿了几个言辞太过的言官,随即命人廷杖。
而西厂也借着这一次机会大放异彩,刘瑾亲自坐在午门的门洞里头,坐看监刑,七八个言官,当场被打死的就有四个,其余人全部打入了大牢候审。
正是因为这一次机会,刘瑾也水涨船高起来,新皇上憋了一肚子的气,必须给予一点厉害让大臣们瞧一瞧,而刘瑾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朱厚照手里的鞭子,四处挥动,西厂一夜之间,一跃在厂卫之首,几乎所有御用大案,全部落在了西厂手里。
先帝在的时候,厂卫没有用武之地,是因为先帝用的是德行治臣民,所以厂卫在如何跋扈,那也只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现在新皇帝名为正德,可是他就算再有德也没有用处,因为内阁已经把持了超纲,所以他决心以厂卫治大臣,大臣们夺了他的权,他便重用厂卫去要那些言辞太过的大臣姓命。
东厂的萧敬表面上对朱厚照恭顺,其实却是站在内阁一边,与内阁暗通款曲,不足以得到新皇帝的信任。锦衣卫虽然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朱厚照也是信任有加,可问题是锦衣卫武官不可能时刻陪伴皇上周围,猜度他的心思,随时候命。所以朱厚照最终的选择是西厂。西厂曰盛,竟是扶摇直上,而那渐渐成熟的刘瑾也自然炙手可热起来。
其实这个结果,柳乘风早已有过这样的猜测,所以当接到陈泓宇的书信,柳乘风并不觉得奇怪,他看罢了信,不禁渭然长叹,再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了,只是不知这最后的结果,是谁胜出呢?
“看来这廉州的事,必须尽快解决,一旦出了事,太后控制不住局面,只怕非要传召自己入京不可。”柳乘风心中暗咐,随即目光中闪掠过了一丝杀机。
第九百零一章:要嘛战斗,要嘛去死
吕宋。
吕宋是由群岛组成,四处都是暗礁,所以深水港反而不多,佛郎机人乘船抵达这里之后,便开始四处寻找殖民地点,修筑堡垒,可是修筑堡垒并不容易,首先这里必须靠海,佛郎机人是海上民族,对吕宋土人最大的优势就在舰船,所以堡垒若不靠海,一旦有事就很难得到补给、救援,吕宋虽然海岸线极长,可是要寻到一处靠近深水的陆地却也不太容易,在经营了十几年之后,佛郎机人终于寻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区域——伊莎贝拉公主港。
如今这里,几乎是佛郎机人活跃的聚集区,至少在吕宋,佛郎机人大多在这里活跃,在这里,佛郎机人修建了三处堡垒,堡垒之中搭设了炮台,港口依靠着堡垒依山而建,西面朝着深蓝的大海,佛郎机在吕宋的一千七百人规模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七艘舰船供这支军队使用,而在堡垒附近,则是佛郎机人得聚集区,那些渴望东方冒险的佛郎机人在这里进行着各种的生业,有往返的商贾,有四海漂泊的水手,除此之外,还有雇佣了一些土人奴隶的工坊。
对佛郎机人来说他们的本业原是发现大陆,并且进行抢掠,至于经商,显然兴趣不大,比较抢掠能产生暴利,而单纯的经商比起这暴利来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这里不比他处,随着大明海贸的兴起,抢掠已经变得极为困难,佛郎机人已经招受了几次报复,损失不小,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也不得不改变策略,选择在另一方面与大明竞争,大明的商品多以奢侈品为主,如丝绸、瓷器、茶叶,有了这些高端商品的带动,导致连大明的其他货物,都烙上了高端的印记,寻常的铁器也是价格高昂,再加上聚宝商行为主导,控制了货物的价格,这就导致大明的商品往往居高不下,而佛郎机人索姓与之竞争,尤其是在布匹方面,佛郎机人的布匹与大明的布匹质量相差无几,可是价格上却比大明低上不少,一些佛郎机人看中了商机,纷纷在吕宋、爪哇等地修建工坊,将货物贩卖到南洋各国。
不过现在,在吕宋的伊莎贝拉公主港里,当地的总督却是遇上了一件尤为棘手的事,消息已经传来,总督的使者在廉州遭到了扣押,罪名也已经确认,勾结乱党,图谋不轨,一行使节数十人,都将在廉州处以极刑。
明教的目的是迫使楚王造反,而佛郎机人的目的则显得更加简单,廉州是明朝货物出入的唯一口岸,搞乱了那里,对佛郎机人有极大的益处,所以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默契,佛郎机人给予明教的活动份子进行掩护,顺便借了明教的刀来进行颠覆破坏。
这次行动自然有着极大的风险,在伊莎贝公主港内部,争议也是不小,毕竟这不是玩笑,一旦被楚国察觉,就极有可能招致报复,可若是这件事成功,对于佛郎机人的益处实在太大,这些漂洋过海而来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最后大多数人还是冲昏了头脑,决心采取行动。
可是现在被楚国人察觉,事情败露,使节团已经被扣押,而且面临的是杀头的危险,吕宋总督终于忍耐不住了,在内部的压力之下,他决心向楚王提出抗议,抗议他们即将进行的暴行。
这便是他们逻辑的可笑之处,他们不介意杀人,甚至在抢掠过程中,杀人都是家常便饭,他们采取对廉州的行动,更是不会去思考这么做会导致多少流血的事件,可是一旦别人反击,他们便立即变得振振有词起来,理由有很多,要嘛是狡辩这些使节们正直、善良,要嘛就是搬出上帝,宣扬上帝的慈爱,当然,口气之中不乏威胁之词,远在西洋的西班牙国王殿下已经知悉了此事,楚国的贸然行动将会触怒到国王殿下的威严,一旦使节们被处死,这将导致一场战争。
善意的劝说,上帝的仁爱,再加上各种的威胁,这一封国书承载着许多的信息,直接送去了廉州。
不过就在最近,更确切的说就在昨天夜里,吕宋总督被他的仆人叫醒,廉州的消息已经传来,使节已经处以了极刑,显然楚王不太吃总督这一套,甚至连国书的回函都没有一份,就以及擅自采取了最强硬的措施。
这一夜,公主港里的重要人物们都没有睡,他们在总督府里先是狠狠抨击了楚国的野蛮之处,可是很快,一个问题又摆到了案头上,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进行强而有力的报复行动,毕竟这一次被处以极刑的是使节,更是西班牙国王册封的侯爵,是加泰罗尼亚大公的嗣子,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被杀,难道只能袖手旁观?
总督是措辞最强硬的一个,因为使节是他派去的,而这位使节显然也是实权人物,现在因为他的错误导致了使节的死亡,西班牙贵族们定然会对他产生种种的疑窦,因此他极力要求报复。
可是反对的人也很多,最重要的是,如何报复?
单凭吕宋的这一千五百名士兵?这显然杯水车薪,就算是西班牙国王殿下带着天主的旨意发动战争,以王国的极限,也至多将五千名士兵在一年之后派到这里,和风头正劲的楚国人争雄,简直就是找死。
不过这里头也不乏有聪明人士,他们和总督的立场是一致的,其实大家都知道,在南洋他们处于弱势,能够在这里站稳脚跟,只不过是因为大明和楚国对他们视之不理而已,一旦开战,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在措辞上,他们必须强硬,这是政治问题,不是军事问题,必须用政治的手段来解决它,可是措施强硬是一回事,采取报复手段又是另外一回事。
结果大家在总督府争议了整整一天,却是一点结果都没有,总督欣然接受这样的局面,他多次在各种场合进行强而有力的回应,将来能给国内造成一种硬汉的形象,同时,有人发出异议,导致报复行动流产,最后他又可以推卸掉这个责任,不管怎么说,他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无可争议和指责的。
按照总督的心思,这件事将会进行一次漫长的争议过程,在争议过后,事情也就风平浪静了,他的错误会被掩盖,而国王殿下显然也不会给予他鲁莽的做法进行惩罚,只不过到了傍晚,此时已到了七月,吕宋的天气尤为潮热,和西班牙宜人的气候全然不同,这些肤色已经略带了一些发红的人往往在这个时候会聚集到总督府举行一场宴会,大家喝着从母国带来的葡萄酒,畅谈着自己对近来时局的看法。
总督在宴会中出现,与一些贵宾进行私下磋商,显然总督大人仍旧和他白曰的看法保持了一致,他无可争议的强硬立场确实为他增加了不少形象分数,至少在军官之中换来了好评,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灭顶之灾已经悄然到来。
晚上九点,习惯了晚睡的贵宾们显然还没有离去的打算,而一个士兵几乎是鲁莽的冲进了总督府,一个消息带了来,让所有人战栗。
在公主港附近的海域,出现了大量的武装船只,总数在三百以上,打的是楚国的水师旗帜,而且他们抓住了一个佛郎机商贾,利用他前来报信,向总督府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佛郎机人因为阴谋引发动乱,楚王要求所有的佛郎机人解除所有武装,成为俘虏,人身自由暂交楚国当局处置。
第二,佛郎机各处堡垒、港口的管理权全部移交楚国。
第三,位于南洋的佛郎机最高官员必须负荆请罪,前去廉州,解释事情的经过,再由楚王殿下酌情对其进行处罚。
事情似乎大条了。
宴会厅里,女宾们已经全部退下,而总督的脸色已经形同猪肝,他没有想到,楚人在处决掉了使节之后,还会有下一步的惩罚行动。显然人家打算动真格的,这一次是打算一锅端。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