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朵朵原本郁郁不乐,可是看到了柳凤儿,顿时便不好再垂泪了,一副嗔怒的样子瞪了柳乘风,忍不住便去逗弄襁褓中的孩子。
朵朵毕竟是未涉人事的丫头,常年生活在宫里,没有被太多俗事污染,所以这争风吃醋的事在柳家倒是不多。再加上这孩子在柳家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谁见了都喜欢,朵朵岂能免俗。
第八百七十一章:心
次曰清早,懿旨便已经到了,诏柳乘风就藩,此时天蒙蒙亮,柳家已经做好准备,除了柳乘风带着家眷先一步过去,其余的人还要陆续分批搬运着东西南下,柳乘风原本想入宫与朱厚照告辞,不过听说今早有朝议,随即柳乘风吁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踩着高凳坐上了马车。
虽然搬家是分批进行,可是柳家家大业大,单跟随柳乘风这一趟的车马就有数十辆之多,再加上随从的人员和护卫足有上千,沿途的锦衣卫也都做了准备,柳乘风到了哪里,哪里便有人轮替拱卫。
所以安全不成问题,马车徐徐而动,一直出了朝阳门,柳乘风坐在车厢里,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街景,这里他太熟悉不过了,拐过了一条街就是一家豆腐店,豆腐店的东家是个哑巴,有个水灵灵的女儿,这豆腐西施心灵手巧,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去光顾。
再往前便是一家律师行,聚宝楼的出现带动了律师这个职业,所谓律师,主要职责便是订立契约和交易公正以及撰写状纸,现如今这种职业已经悄然出现在许多地方,毕竟大明律条文不少,各衙门还有不少明里暗里的规矩,律师最大的作用就在于精通这些律法和条文,作为官府和寻常人的沟通桥梁。
柳乘风一路看过去,看到许多熟悉的事物,甚至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离家数百丈远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个卖炊饼的,便是柳乘风府里的家人也喜欢在这里买上几个炊饼,柳乘风记得自己曾光顾过,这卖炊饼的老汉为人实诚,就是凤阳的官话总是说不好,而是一口山东的口音,口音太重,许多人听不甚明。
想到这里,柳乘风莞尔一笑,到了摊子的时候,突然对外头的车夫唤了一声:“去买几个炊饼来。”
过了片刻,用草纸包着的炊饼落在柳乘风的手里,看着这热乎乎的炊饼,柳乘风尝了一口,却不禁皱眉,他依稀记得,自己吃炊饼还在几年前的事,自己那个时候,还只是个锦衣卫千户,那个时候吃着炊饼,总觉得味道香甜无比,可是现在,却觉得这炊饼味道过于粗糙,难以下咽。
他不由苦笑,将这炊饼搁到一边,他的口味已经变了,吃多了山珍海味,而这炊饼的味道不过留存在自己的记忆中颇为美好,真要浅尝却再寻不到当初的味道。
又何止是口味变了呢,人都是会变得,京师在变,自己的地位在变,所有人都变了,柳乘风又怎么可能还如当初?
就算是
柳乘风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就算是皇上,皇上又何尝不是变了呢,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对自己万般依赖,可是做了皇帝,似乎总有了一些疏远,现在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只怕这时候他心里的藏着的东西太多,自己这柳师傅所占的位置越来越少,人不是都会变的吗?只是但愿皇上这个变化是好的,柳乘风也不求和他照旧和从前那般没有任何芥蒂,只求朱厚照能如他父皇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守成之主。
马车的轱辘声很轻微,现在的马车不比从前,无论是舒适还是便利以及空间的利用都到了极致,推陈出新的产品已经越来越好,再加上路面平坦,所以几乎没有什么颠簸,柳乘风靠在里头柔软的软塌上几乎要睡着了,鼻尖下头还徘徊着炊饼的气息,这种气息从美好的记忆摆到了现实,却让柳乘风略有些不太舒服,他睁开眼,捡起小案上的炊饼,推开了车窗,把炊饼扔了出去,随即吩咐:“去,取一个香炉来,要兰花味的。”
兰花的香味对柳乘风有种安神的作用,他舒适的躺在软塌上假寐,只是睡的并不算香甜,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先帝的笑貌,时而又想到了太后那沮丧和颓唐,他想到了朱厚照,朱厚照这个时候,想必在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似乎长的一样的相貌,带着同样的笑,都是那种畏惧又带着几分谄媚,都是那种摇头乞尾,柳乘风想仔细看清这些人,看清这些把朱厚照哄的咯咯笑的这些人,可是无论如何怎么看都看不清,这些人越来越多,朱厚照站在他们中间仿佛鹤立鸡群,柳乘风甚至听到,听到这些人发出嘈杂的声音,有人说吾皇圣明,有人说吾皇万岁,有人说陛下旷古未有,这些声音,尖锐又让人觉得厌恶,可是被围在这中间的朱厚照却是眉开眼笑,满意又意气风发,柳乘风远远的看着他,他们相隔很远很远,柳乘风能看到他,他却看到柳乘风。
“王爷”外头的护卫骑着马出现在车窗里,道:“值朝阳门已经到了,诸位大人前来送行,要不要见他们?”
柳乘风才回过神来,他拉开车窗,发现这里已经被校尉和兵丁封堵了,外头站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有钱芳,有陈泓宇,还有老霍这些人,张家兄弟也来了,还有成国公的世子,有许多柳乘风甚至素未谋面的人,不过柳乘风想必也知道,这些人一定见过自己,自己就算见过他们多半也已经忘了。
他颌首点了点头,道:“下车吧。”
朝殿。
照旧还是从前一样,在这堂皇的殿宇里,所有人分班而站,只是金殿上那龙椅上坐着的人如今已经易主,朱厚照百无聊赖的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而在殿下,则传出慷慨激昂的声音:“修筑学堂功在千秋,可是现在有些学堂越来越不像话,竟是传授些有违圣人之道的东西,奇技银巧对国无益”
“王大人这话差了,圣人之道当然是好,可是有些人读书未必是为了科举仕途,有人资质愚钝,考不上功名,家中供他去读书,自然是希望读书之后将来能补贴些家用,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工学、算学和律学,让他们学一些东西,将来能混口饭吃,又有什么不对?”
“嘿”站出来说话的乃是右都御史王贤,他冷笑一声:“什么工学、医学、算学和律学,这也算学吗?学者,识也!有识才有学,不读圣贤书,如何算识,那些投机取巧之物,朝廷这般提倡下去,非要搅得人心思动不可,人人都会了近前的利益,而荒废圣贤去学那些技巧之物,前朝可曾有过这样的事吗?三皇五帝时期也未必有过这样的事,这分明就有违圣道。”
“王大人差矣,三皇五帝时,还未必有圣贤之术,神农尝百草而为圣,轩辕造车也可为圣,皇帝打败蚩尤,亦是发明了指南车,若是论起来,这些大圣人,难道也是奇技银巧?”
王贤顿时大怒,道:“周大人,你你就是这样诽谤圣贤的,你们明学就是造出这些胡言乱语”
“这不是胡言乱语,二十四史中有明文记载,孔圣人推崇三皇五帝,而三皇五帝以百草和车、治水造福百姓,百姓受了他们的恩泽,自然以他们为圣贤,所谓圣贤,并非是读了多少圣贤之书,而在于行,若行止能造福苍生,那便是圣贤,如学医的医者,若是能活人无数,自然为圣,如工学的工者,若是能造出大人口中的奇技银巧之物给百姓带来便利,那便是贤”
“胡说胡说”
朝殿中争得不可开交,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朱厚照却是觉得索然无味,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木讷的坐着,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候,马永碎步从侧殿进来,小心翼翼的上了殿,低声在朱厚照耳畔耳语了几句,朱厚照先是呆了一下,随即道:“当真?”
他的话不大不小,可是恰好被下头的百官们听见,众人都停止了争议,一头雾水的看向朱厚照。
大家对朱厚照都不满意的,先帝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轻易打断大臣们的发言,现在朱厚照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自然让人暗暗摇头。
马永却不敢这么大声,低声回道:“太后清早已经下了懿旨,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动身了,太后在坤宁宫突然想起来想知会陛下一声,所以便教奴婢来”
“走了?走了?”朱厚照呆呆的连念了两句,突然笑道:“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他连招呼都不给朕打就走,朕不理他,朕还要听政,你下去!”
马永心里摇了摇头,碎步下去。
殿中鸦雀无声,朱厚照显得脾气很大,他怒道:“还呆着做什么,不是在辩杂学进学堂的事吗?继续辩,辩!”
第八百七十二章:朕糊涂了
满殿的大臣们固然是对皇上的表现不满,可是这时候却也不得不压在心头,继续争论。
其实方才争论的事,不但涉及到了官学,还涉及到了学术争端,双方唇枪舌剑,参与的大臣不在少数,其中犹以翰林居多,这些人身份清贵,引经据典,一旦争起来就非要分个胜负不可,虽然方才被一个小小的不愉快打断,不过皇上既然说继续,那么自然是继续。
朱厚照依旧呆呆坐着,听着大臣们相互攻讦,对于这种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和方才比起来,朱厚照显得更加神魂不定,他时而皱眉,时而呆呆不语,时而手焦躁的去拿御案上的砚台似乎想借此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时间,可是手触及到了砚台,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将手抽开。
柳师傅走了,为何走的这么匆忙?
此时的他,或许思考的是这个,他脸色阴晴不定,在小坐了一炷香之后,他眼眸中突然掠过了一丝亮光。
“依微臣看”
正在说话的不知是哪位大人,可是这时候,金殿上的朱厚照突然站了起来,他的举动有人瞧在眼里,有人却并没有看见,朱厚照豁然起身,这是很无礼的举动,这可是朝殿,可是大明朝最庄严的地方,可是最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事还是发生了,随即,朱厚照拔腿就走,三步两步从金殿上跳下来,吓得边上的太监惨呼连连,而紧接着,朱厚照留下了一句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诸卿既然无事,那么便退朝吧,朕还有天大的事要处置。”
他话音刚落,随即便朝殿门冲去,一溜烟的功夫就给所有人留下了背影。
这时候,所有人都还处于呆滞状态,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好端端的朝议会变成这个样子,方才还在相互争吵的大臣们一下子哑了火,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才有人反应过来。
其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宫里的太监,这些人一看不对,虽然也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可是旋即便明白了,皇上跑去的方向分明是午门,皇上是要出宫于是太监们慌了,这还了得,这事要传出去,第一次受罚的就是他们,于是大家个个手忙脚乱,有人扯着公鸭嗓子大叫,有人拔腿便追。
太监们一追,更有人在混乱中大叫:“皇上要出宫了,要出宫了不好了不好了”
那些个大臣先是傻眼,随即李东阳不由大呼:“陛下若有不测,我等有何面目见先帝,快,把陛下追回来!”
群臣顿时哗然,李东阳也跟了出去,一些大臣还在犹豫,可是有人也飞快有了动作,随着李东阳追了出去。
眼下发生的场景,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好端端的朝议,好端端的在商议着天下最紧要的事物,就这么好端端的,皇上竟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功夫去计较皇上的反常和失礼之处了,对于所有人来说,最紧要的是追上皇上,最最紧要的是不要让皇上有什么不测。
于是乎,无数人蜂拥出殿,朱厚照冲在最前,后头的人拉开了他数十丈远,跑在前头的是几个年轻的太监,再之后就是几个新入仕途的观政和庶吉士,再之后便是一大帮子老胳膊老腿,这种剧烈运动哪里吃得消,于是大多数人都是气喘吁吁,还没跑动几步就已经吃不消了,可是谁也不敢停步,若是真的为此出了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张太后要是知道了消息,知道皇上出了事,第一便是裁处那些无动于衷的大臣,这可是干系着身家姓命的事,谁敢不卖力?
可是朱厚照不同,朱厚照年轻力壮,再加上艹练新军的时候,也曾经常和新军在营中长跑,跑起步来虎虎生风,谁也追不上。
那些附近的太监见皇上猛的往午门那边冲,一时也是反应不及,谁也不敢阻拦,呆呆的看着这一长串的队伍,下巴都要掉下来。
国朝建朝以来,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于是乎,朱厚照很不费力的冲了出去,眼看着到了午门,午门这边的侍卫也是吓了一跳,一开始还有人想抽出刀来,大呼一声:“谁敢造次。”
可是当有人看清要闯午门的是大明朝天子,是珠冠冕服的朱厚照时,侍卫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全部收了刀,纷纷跪地,道:“卑下”
卑下还没说完,朱厚照已经如风一般越过他们疯狂的冲了出去,侍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人以为这后头的人想要弑君,可是迎面而来的太监们大喊:“快,快,护驾,保护皇上,皇上出宫了。”
侍卫们顿时明白了,皇上出了意外他们都得完蛋,于是一个个连忙爬起来,提着刀便跟着大家一起追,这些侍卫多是孔武之辈,倒是不疏于艹练,虽然有人明明要追上朱厚照,可是谁也不敢去拉扯龙体,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帮子侍卫紧挨着朱厚照长跑,谁也不敢触碰朱厚照一分一毫,而后头的太监拉的较远,大臣们就更加不必说了,甚至有人直接在这大街上昏厥了过去。
沿途的百姓见了这阵仗,更是骇了一跳,连忙躲闪到一边,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从午门到朝阳门不过七八里的距离,可是街道弯曲,路程却比实际长度多了一倍,朱厚照身体结实,却也未免气喘吁吁,可是他咬着牙关,目光却是无比坚定,好不容易看到朝阳门已经遥遥在望,朝阳门的大门那边,乌压压的人聚在那里,朱厚照朝着那里放声大叫:“柳师傅柳师傅”
他大叫了几句,又觉得无比的委屈,心里忍不住想,朕跑来这里做什么,柳师傅要走连个招呼都没打,他对朕无情,朕还死乞白赖来做什么?
到了后来,他脚步放缓了,整个人没了气力,眼中满是泪花,一步步走到门洞,这时门洞这边乌压压的人见是皇上来了,一个个都是惊讶又紧张,纷纷拜倒在地,口里道:“吾皇万岁。”
万岁万个什么岁,父皇万岁了吗?朕也不稀罕万岁!
朱厚照心里这般想,露出轻蔑之色,他整个人都要虚脱,大口喘着粗气,在人群中逡巡:“柳师傅在哪里?他在哪里,朕来了,来送他了!”
跪在朱厚照脚下的乃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陈泓宇,陈泓宇顿首道:“陛下只怕来迟了一步,两柱香之前,楚王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吗?”朱厚照失魂落魄,脸色带着苍白,目光遥遥的看着远方,看着那车马如龙的驰道,他一声不吭,整个人像要瘫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来的最快的是几个太监,刘瑾冲在最前,小心翼翼的对朱厚照道:“陛下”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朱厚照像是累极了,整个人一点气力都没有,他随意的坐在城门口的石墩上,默然无言。
刘瑾连忙低声招呼了一个太监,呵斥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知会下去,立即派乘撵来,快教人抬来,陛下乏了,是了,再拿一碗茶来,要快!”
刘瑾的心思细腻,可谓体贴入微,到了这个当口,居然还能想到这个。
再之后,便是几个大臣气喘如牛的到了,他们拖着疲惫的步伐,终于愤怒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个皇上还只是年幼,只是稍稍有些